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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姜姬-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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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吃完后,姜奔还是走了,带过来的东西都没吃完,明后两天没人给他们送饭也饿不死人。姜姬今天也累惨了,虽然地上都是灰,但看这里桌榻也都积了几尺后的灰,躺哪里都没关系,所以吃完她找了个地方就躺下准备睡觉了,却看到姜武拿了几块饼和几块肉,提起陶瓮,一起摆在一张桌上,跪下磕了个头,才回来关门关窗。
  门窗都关起后,屋里不再进风,纵然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几人挤在一起睡,也觉安心。
  姜姬睡在姜武怀里,小声问他:“那是祭品吗?”给陶氏的。
  姜武:“嗯。”他停了一下,叹道:“我爷爷死之前跟我说,让我一定要记得给他供饭,别让他饿肚子。”
  姜姬沉默了,这些事是她不知道的,“……以后我们给他们供饭,一定不让他们饿肚子。”
  “好。”他搂住姜姬,“快睡吧。”
  冰冷的地面,前途未卜的明天。但至少此时此刻,她仍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是属于她的。
  姜姬闭上眼,不愿意去想明日醒来后还会面对什么。


第45章 摘星楼
  这一夜,姜姬却睡得格外踏实。比起在路上的惶惶不可终日,现在到了莲花台,一切尽在眼底,人反倒踏实下来了。
  早上起来,也没人来找。姜谷和姜粟一早就醒了,正在打扫卫生。姜武也醒了,站得高高的,怀里抱着一堆看不出颜色的破败的帘帷,看到她醒了就跳下来说:“汤没热,这鬼地方也找不到柴火,饼还有,你饿了就先吃点饼吧。“
  屋里的空气中飘浮着灰尘,就算窗门都没开,也能隐约看到这里有多脏。
  姜姬看了下自己的腿和胳膊,因为昨晚就这么躺在地上睡的,衣服上沾了厚厚的一层灰,厚到把衣服原来的颜色都给盖住了,金纹也看不见了。
  “……这灰肯定有二尺厚。”她喃喃道。
  除了她以外,大家早就醒了,却都没吵醒她,现在除了姜武外,其他人都在一楼。
  “把门窗都打开吧。”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今天别的不干,先打扫房子吧。”
  姜武把门窗全都推开了,这二楼的门窗是双层的,奇特的是窗在外,门在里,门是平推打开,窗是对开,如果没注意到,会以为上面这层只有镂空的窗门,没有实门。她走过去看,如果所有的门都隐藏起来,会让人以为就是墙壁。但如果有危险,将门全部合上后,这就是个堡垒。
  她仰起头看,天花板是拱形,从下往上望,交错的房梁像万花筒一样,上方肯定有透气孔,昨晚还有月光洒下来呢,只是这么看竟然看不到。
  姜武把门窗都推开,二楼大亮,他看她仰着头,说:“上面有什么?”
  “上面应该也有机关。”她道。
  姜武:“真的?”他左右一张望,见没有攀登的地方,干脆抱着一根柱子往上爬,柱子光滑得很,他手脚一出汗就滑下来了,奋力几回,才伸着脖子看到一点,忙冲她喊:“上面有很多小窗啊!窗外还有屋檐!窗前还有窗台!”
  他跳下来比划给她看,奇怪道:“这么大的窗户,难道是给鸟钻的?”
  那窗口最多半张脸大,绕着殿顶一圈全是这种小窗。
  “可能是射箭的地方。”她猜道。
  这样如果有刺客,鲁王身在二楼,把门一关,让侍卫从上而下射箭,也能解一时之危。
  然而这么精巧的设计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怕火。
  木造的楼,只要被人在楼下放火,鲁王就成现成的烤猪了。
  大概这才是这座摘星楼成了宴戏之所的原因吧。如果它再不怕火,鲁王就该拿这摘星楼当寝宫了。
  毕竟造来给鲁王用的,除了破败一点,基本设施都是好的。她还是很满意的。
  姜武把门窗都打开,等把挂在窗前的那些烂成破絮的帘子都摘下来后,整个二楼似乎也显出了一丝当年的不凡气质。
  当姜姬又发现所有的桌、椅、榻、柜全是钉死在地上之后,更觉得这楼当年造时肯定是花了大力气的。
  “这里好像可以汲水。”姜武看到墙角有一个一人高的大木桶,上面没有开口,也挪不动,他绕着转了一圈才在后面看到一个圆盘,试着转动几下,跟着就听到了水声,再看桶底,有一处隐藏的小口正在往外泊泊的冒出清水。
  姜姬跑过去,姜武继续转那个木盘,清水越流越多,水漫延开来,往窗户流去。
  “原来如此!”她拍了下手,“继续转!”她绕着二楼转了一圈,又发现了六个背后有圆盘可转动的汲水装置!对嘛,二楼摘星,一楼也不是建来白放着的,想像一下,如果在盛夏,二楼的窗户全打开,再不停的这么放水,水流下去就会形成水帘,这样在一楼的鲁王多凉快啊。
  不过现在不说凉快不凉快,只说这样擦地有多方便吧。二楼这么一冲,打扫就事半功倍了。
  姜武把圆盘转到底,水就不停的冒出来了。二楼哗哗的往下流水,很快,一楼就形成了水帘。这让在一楼的姜旦高兴坏了,在水帘里冲进冲出。姜姬在楼上都听到了,冲着楼下喊:“姜粟!把姜旦扣在筐里!”
  这是以前在家里没人看他时用的招数,拿个筐倒扣,把他关在里面,大家就可以先去忙别的事了。
  姜旦还记得小时候被扣在筐里的事,一听就尖叫着跑了,姜粟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姜姬从二楼探出头去,先是被目之所及一望无际的莲花荷叶给吓了一跳,顾不上吃惊就先喊姜旦:“你敢跑!回来我打你屁股!!给我站住!”她一急,家乡话就冒出来了。
  远处正往这边来的冯瑄听到,抬头一望,见姜姬趴在二楼的栏杆处,赤着双足,清水泊泊的从她的脚间穿过,洒落下来——如果不是她蓬头垢面,衣服上全是灰,嘴里还说着家乡话的话,这一幕就美多了。
  “公主。”冯瑄拱手而笑,身后是浩浩荡荡的箱子和无数的从人。冯家从人见摘星楼现在成了水帘洞,水和着积攒多年的陈尘都和成了泥,也不舍得把这一箱箱珍贵的布匹就这么往里抬,于是全堆在楼前的庭院里。
  “先生。”这么短的时间,她也不可能再换一套衣服,何况昨晚上进宫来时他们的箱子都放在车上了,也没得换,她也就坦然的用这副面孔来见冯瑄了,仔细想想,冯瑄头一次见他们时,她的打扮也不必现在强多少,就不必强求外貌了。
  “这是什么?”她问。
  冯瑄一副理所当然,“当然是公主的行李。”
  行李?
  冯瑄带来的从人都很厉害,不等主人吩咐,放下箱子就自动自发的去打扫卫生了,一百多号人一起动手,不但把摘星楼给打扫干净了,还重新布置好了。
  姜姬再次走进去,见微风轻抚,送来微微凉意,水帘从高处落下,在一楼就只会看到如碎玉、宝珠般的大颗水珠,凉意浸骨。
  地面不知是涂了什么油还是别的什么,赤脚走在上面,反倒足底生温,触感如美人肌肤。一楼正中是个不说该说是座还是榻的东西,目测够姜姬带姜武再加姜谷姜粟姜旦全坐上去都够。榻前是案,左右也各有一个小方几,方几上摆着三足宝鼎,正烧着香料。
  距离座榻不远挂了一方帘帷,冯瑄道:“公主日后坐在这里,如果有不想见的人来,只要把这帘帷放下就可以了。”
  那么多箱子全都放到二楼去了,床榻是现成的,也打扫干净,铺上了被褥,挂了上帘子。
  姜姬到二楼看过后,让人多拿了几个铺盖过来。冯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见都收拾好了,笑道:“我见公主这里没有役者,特意带了几个来。”
  姜姬刚要拒绝,冯瑄就指着八个人说,“这个,擅制饼;这个,极擅炖肉;这个,公主别看他生得不好,最擅制衣,制成的袍服就算在鲁王面前也绝不会失礼。”
  原来是做饭的、烧火的、做衣服的,那就真不能不要了。
  姜姬接收了这些役者后,役者们立刻就做出一桌美食来,早上只啃了两口干饼的姜姬难得能大啖一番,吃得满足极了。
  用完饭后,冯瑄就要告辞了,临走前问姜姬:“公主可是打算在二楼起居?”
  姜姬指着一楼说:“难道还能住这里?”一楼格外空旷,一看就不是让人住的,而是唱歌跳舞,宴客的地方。
  冯瑄笑道:“我见公主在二楼放了许多铺盖,我有一言,望公主不要见怪。”
  姜姬沉默下来,半天才说:“……先生请说。”
  冯瑄不免放柔声音,轻声道:“公主身份贵重,自无不可为。可是公主身边的人,却不能这么自在。公主待他们好,更要为他们考虑,免得……”


第46章 姜武离开
  冯瑄走后,姜姬坐在榻上半天都不能平静。
  摘星楼已经打扫干净,再也嗅不到那积存的尘土味。纱帷轻轻飘动,送来莲花的清香。案几上摆放的香鼎、香瓜、玉盘,另一边则是堆放的箱子,姜谷和姜粟正把替换的衣服找出来。
  “……做几件衣服。”她说。
  姜谷说,“冯公子不是送了衣服来?”她指着另一边的一个大箱子。
  这是冯瑄今天来的任务:冯家送给她的衣服与首饰。至于那些行李,大半都是各种布匹。一小部分是从家里来出来的,早年冯丙送的;大部分都是她这一路上收的“礼物”,龚獠送的最多,冯瑄也送过一些。还有一些其他人给的。
  “给你们做些新衣穿。”她笑着说,指着箱子:“开了那个箱子,用那里的布做吧。你和姜粟都要做几套。姜旦也需要几件,还有姜武与姜奔。”
  冯家只给她一个人送了衣服,姜谷他们现在身上穿的全是当时在家里做的,虽然都是新布,也没有补丁,但跟昨天她穿的那一套相比,真的差得太多了。
  “姜武和姜奔的衣服,照着姜旦的那一套做。”姜姬翻出姜旦在冯家穿的那一件,后来从冯家出来,担心他在路上弄脏衣服就换下来了,“你们俩的照着我的做。”
  姜谷惊讶的瞪大眼,“我和姜粟就不用了,你的衣服,我们不会做啊。”
  “也没有那么难。”姜姬想了想,把冯家送来的那个会制衣的役者叫了进来。
  这些役者都没有姓名,冯家能把他们送来,当然不会给他们姓冯。这个役者身材矮小,手指短粗,看起来不像擅长制衣的,他一进来就拼命把头低下来,不肯让姜姬看他的脸,趴在地上说:“奴参见公主。”
  他脸上有一块胎记,黑青色,整个横在右眼与鼻梁上,还有些隆起。现在似乎认为脸上有胎记的是天生的罪人还是什么的,这种孩子在生下来后有的甚至会被扔掉或杀死,少数能长大的也只能隐姓瞒名过活,这个人却学了一门手艺,能以此为生,真是很厉害。
  姜姬说:“你看我这衣服,你可会做?”她平举双袖。
  那人速度看了一眼,继续死死压低头说:“这件正是奴的手艺。”
  “能不能再做几套?”姜姬指着身后的箱子,“这些随便你用。”
  那人连连点头:“奴立刻就动手!十日!不……十一日一定能再做一套!”
  “不必这么赶,如果简单点做,不做这么复杂,能快点吗?”她指着姜谷与姜粟,“她们可以帮你。”
  那人反倒不愿意了,一边找借口:“奴制衣时不喜人观。”一边打量姜谷与姜粟,又道:“二位娘子一看就不是做活的。”
  姜姬后知后觉的想起应该是怕人偷师,只好做罢。又赶紧请他给姜旦也做两套,那人不知是不是被冯家交待了什么,答应是答应了,却宁愿先做姜姬的,道:“等给公主制出两件衣裙后,奴再给小公子做吧。”
  她倒是想请他给姜武与姜奔做衣服,但他就一个人,先做她的,一套要十一天,两套下来就要二十天,再做姜旦的,衣服虽小,时间却不会少,最多算十天,就是一个月。
  这么一想,还不如她们试试。
  那人先来挑选了一些布料,四下找不到奴仆抬箱子,急得一头汗。
  姜姬让他在这里做,他却死活不应,连连磕头说:“奴在这里,只怕性命不保!”
  联想到这摘星楼只有鲁王上来过,难道冯瑄说的那话是指她不该让姜谷他们都住在摘星楼?
  姜姬问他去哪里做,役者道:“那边就有小屋,奴在小屋里做。”
  姜武帮他把箱子抬过去,回来说:“走到那边,有一排屋子是给他们住的。”姜旦抢话道,“我也可以进去!”
  什么意思?
  姜武推了下姜旦的脑袋瓜,说:“那些屋子都盖得很低。”他比了一下,“大概这么高。”
  刚到人的腰那么高?为什么盖这么低?
  姜姬好奇了一下,就忘到脑后了,让姜武陪姜旦玩,她去和姜谷、姜粟一起做衣服。
  摘星楼周围有数条直通通的通道,宽窄大概可供一辆车通行吧。上面没有盖子,下面没有栏杆,姜姬坐在那里手上做着事,跑神的想这些道路难道是用来走车的?可是为什么要建这样的通路呢?
  话说一楼这里真是凉快啊,明明是盛夏,却像是坐在空调房里,水帘带来了凉意,湿气却都被风吹走了。
  顺风吹来的莲花香也不会积在室内,而是在你身边打个转,又顺风飘去了别的地方。
  这时,姜姬看到冯瑄送来的役者担着几担东西从石道上过来,有柴炭、有水瓮、还有鲜肉,最后一个人捧着一篮香果。他们绕过大殿时,遥遥向姜姬行了个礼。
  姜谷抬头,庆幸道:“看来今晚有好吃的了!”
  “这些人来的真是时候。”姜粟说,“我本来还想着要去找姜奔要吃的呢。”
  姜姬问她昨天跟姜奔去哪里拿的食物,她说:“在那座大宫的后面,有一排屋,屋前有火灶和大锅,还有很多饼。”
  姜谷有些担心姜奔,“他今天没过来,是不是在爹爹那里?”
  说话音,姜奔就来了,姜谷看到他从通道走过来,忙站起来跑过去,招手呼唤他,“姜奔!”
  可姜奔带来的却是个坏消息,“姜武呢?爹叫我带他过去。”
  姜姬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快到黄昏了,姜元叫姜武过去肯定不会是请他吃饭。
  “爹叫他干什么?”她问。
  姜奔很兴奋,激动的说:“爹让我和姜武一起做他的侍卫!还给了我们刀剑!新衣服和新鞋子!”
  他前后张望,“姜武呢?快叫他来!”
  可哪怕是姜谷和姜粟都没有像他一样高兴,两个女孩全都紧张起来,一起问姜姬:“爹爹这是不让姜武回来了吗?”
  姜姬心里火烧一样。姜元这是打算要用姜武了!他这样做了以后,她再想像现在一样就不可能了,只怕是见姜武一面都难!
  姜奔反问她们:“当了爹爹的侍卫,怎么会再回来?”
  听了他的话,姜谷和姜粟都沉默了。姜谷抹了把眼泪,鼻音浓重的说:“那我去给姜武收拾一下衣服。”
  姜奔有些嫌弃的说:“不用了,爹爹给了我们新衣服!”
  姜姬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果然不是陶氏、姜谷和姜粟给他做的那些了,比起家人的手艺,自然是他身上这件更精致漂亮。
  “……你原来的衣服呢?”她抬头问他。
  姜奔刚要说扔了就看到她的神色,一下子竟然不敢开口。
  “拿回来,那是……谁做的,你还记得吗?”她望着姜奔,一时竟然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还记得陶氏?还记得他也曾叫她“娘”。
  姜奔悚然一惊,整个人都不安起来!他早就忘了那衣服是谁做的,只是在有新衣后,更觉得旧衣破烂不堪,想着以后不会再穿就扔掉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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