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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古色古香] 蒹葭 作者:八爪南宫(完结)-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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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底是该坚持到底逼死江采衣,还是借著这件事,向皇上索要其他的好处? 
         
    如果点头,江采衣将会悠游自在,继续做她的后宫第一宠妃。哪天皇上兴致来了,直接就给她个皇后当当,也不是不可能。慕容家如何咽的下著口气?! 
         
    可是如果摇头,那么他们今日得到的也只会是江采衣的一条命而已。皇帝勃然大怒之下,极有可能会迁怒后宫裡所有世族出身的嫔妃! 
         
    叶兆仑看慕容尚河沉吟不语,左右顾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直了直背脊进谏,“皇上,楼知府他触柱殒命,此事怕不能轻易压下吧……?” 
         
    私心裡,他并不希望谈什么交易,能逼死江采衣才是最重要的。 
         
    他知道女儿叶子衿在宫裡过的,是异样寂寞清苦的日子,他珠圆玉润,娇俏可爱的女儿就是因为江采衣而得不到自己夫君的一丝回顾! 
         
    连带著,江烨也青云直上,身为旭阳贱民却能一直做到户部尚书,官升两级……他岂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没有了江采衣,江烨就失去了在皇帝眼前的护身符,叶子衿也才能有更多的承宠机会! 
         
    没有了江采衣,叶子衿在慕容家和叶家的扶助之下,一定有很大希望问鼎四妃或者是四夫人之位…… 
         
    范提刑官闻言转向叶兆仑,笼著衣袖,眼皮盖著乌丸般的阴黑眼珠,“压下这事很容易。楼大人触柱是要求捉拿真凶,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如今消息还没有散开,只要诸位大人在明日早朝前达成一致,众口一词另外指认凶手,衣妃娘娘能自然洗脱罪名,清白无虞。”
     
         
    言下之意,就是眼下在场的就咱们这么点儿些人,消息也还没有扩散太广,满朝文武大部分还懵懂无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更不知道真凶指向江采衣。 
         
    如果明日早朝时,慕容尚河和叶兆仑等人改口,而慕容千凤等人保持缄默,这件事,找个替死鬼也就过去了。 
         
    慕容尚河自然听得明白,眼珠在左右交错,他捏著膝盖上的绸缎,一波一波的光纹路刺得眼睛发痛,精明一世,此刻却无论如何拿不淮主意。 
         
    沉络见状看了周福全一眼,老太监会意,突然行至雍合殿高阔的殿门外,呼啦一下放下了竹帘,遮蔽殿外的内侍宫女。 
    帘子一落,大殿内顿时阴冷了许多,院子裡石榴花的绯红光色阴阴铺开一片,如沾水化了朱红墨蹟一般。 
         
    竹帘透过一条一条光斑照在青石玉砖上,地面恍若半透明,整个雍合殿竟然如临水上,连骨子都添了一分凉意和肃杀。 
         
    “朕来替慕容卿做决定罢。”沉络缓缓旋身坐回御座,手臂搭在御座黄金龙头上,指尖垂搭出,龙口狰狞的牙在满室绯红光彩中妖丽晶莹。 
         
    在他指尖触到龙椅时,发出了轻轻“喀”一声,碰撞轻柔若无物,听得众人心头却俱是一跳。 
         
    雍合殿侧门打开,两行玄甲士卒手执刀戟长驱直入,整整齐齐在大殿裡相对而立。 
    ****** 
    刀戟碰撞在清脆砖石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铿锵声,为首的侍卫长铜头铁盔,一手扯著一条手臂粗细的乌黑铁鍊,铁鍊拖曳在地上。 
         
    铁鍊上,每隔三步就拴著一个白衣囚犯。人人脸色蜡黄,头髮蓬乱,可见在囚牢裡面没少吃苦。这些人脸色都很茫然,可是从身形气度上来看,应该都是曾经身处官位的士子。 
         
    铁鍊首尾系著巨大的黑色铁球,在地面上滚动的时候,发出吱吱的刺耳响动,殿内服侍的太监们苍白著脸,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被赶到一边。 
         
    “皇上!这是────”慕容尚河神色一厉,正欲责问,却发现这些的囚犯都极其眼熟,顿时襟声。 
         
    他恶狠狠的瞪著,牙根咬出带血的狰狞酸意。 
         
    沉络弯著红唇,连优美的凤眸也愉悦的微微弯了起来,十分兴致盎然的把江采衣揽到膝边,手指如细长的玉质竹骨般妖媚伸展,“慕容卿,既是交易,朕也不能由你漫天要价,不如先给你看看筹码,如何?”
     
         
    ******     
    筹码?! 
         
    慕容尚河眼睛一花,头晕目眩,只觉得帝王脚底似有无边无际盛开,仿佛一簇簇红色魂魄的盛烈夺魂花,从帘外流入的石榴红光,似乎血泉般一股一股涌入。 
         
    整座雍合殿上上下下由于军卫的涌入而显得异常拥挤,沉凝肃杀一色深黑。太监带宫女,包括慕容千凤和叶子衿,脸颊和裙裾就贴著玄甲卫冰冷的铁甲和刀柄。玄甲卫很沉默,可是单是看著一干黑衣军士杀气凛冽的样子,就有大半人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囚犯们被驱赶著,站到距离帝王不远的大殿角落一排,他们脚底拴著沉重的铁鍊,又被锐利的刀戟指著,个个踉踉跄跄手足并用,狼狈不堪。 
    几十名玄甲卫一进大殿,就已经排成了森严的阵列,前排手握长刀微微散开,后排平端弩弓,背朝沉络,冰冷的弓箭寒芒毫不动摇地直指大殿对面茫然的囚犯们。  
         
    “皇、皇上……” 
    “皇上,老臣冤枉啊────” 
         
    “皇上,饶臣一命……” 
         
    囚犯们原本茫然无措,站定之后却发现了坐在正殿下方的沉络,顿时纷纷喧哗骚动起来,一句一句求饶告命声此起彼伏。 
         
    范提刑官冷笑一声,负手在囚犯们前方来回踱了一圈,蓦地提气扬声,声音在整个大殿显得异常阴冷,“还不闭嘴!御前喧哗者,廷杖三十!” 
         
    话音刚落,一名军士立刻上前,抄起剑柄冲著第一个嚷出口的囚犯拦腰就打,那粗壮的中年囚犯惨呼一声,膝盖一弯,血就透出了背后的囚衣。 
         
    慕容千凤和叶子衿都是女孩子,哪裡见过这种血腥恐怖的阵仗?她们连真正的军人都没有见过!吓得襟声缩做一团,手心在地砖上滑下一个有一个湿印子。 
         
    雍合殿已经足够阴凉,多了铁甲的生铁色泽和响动,更显得寒冷。江采衣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也膝盖发软,苍白著脸,小口小口的抽息。 
         
    手突然就被抓住。 
         
    有清凉柔丽的髮丝拂在面上,像吻,又像手指在抚触,似柔软的羽毛,江采衣动了一下,扭头,才发现沉络一直在看她。 
         
    沉络伸过手来,肌肤的热度擦过了她的颈子。 
         
    江采衣猛然就缩了一缩,那双黑眸定定的一闪,然后她歪了歪头,似乎刚刚是受过惊吓的小动物,渴望依偎向强大的保护者,又带著一分犹疑。 
         
    美貌的帝王忽而失笑,双漆黑的眼弯起,笑意盈盈。此刻,她有一种微妙的错觉,仿佛有影子落在了那双漆黑的美目裡,静到了极美。     
         
    然后手臂被一扯,她跌了一下,就跌到了沉络身侧。她的手撑在了他的膝上。 
    “出去罢,这裡不适合你看。”沉络红唇开合,容光豔华,眸中丝丝媚色中肃杀凛冽,隐隐又有笑意浅淡,手指捋了捋她耳侧湿漉漉的头髮,“在竹殿等朕,跪著。” 
         
    ****** 
         
    慕容千凤和叶子衿并没有得到皇帝的口谕可以离开,只能眼睁睁的看著江采衣被周福全和嘉宁送出了雍合殿,不禁焦虑且恐惧起来。 
         
    江采衣被送出去之后,大殿裡,君王忽然坐正,目光穿过一干众人,直接和慕容尚河相交。 
         
    “这些人,慕容卿认得罢。”沉络淡淡的说,指尖继续浅浅点著案几。 
         
    慕容尚河脸色死白,僵硬的点了点头。“认得……” 
         
    这些囚犯,都是几日前肃贪时,被彻查过的高级官吏。他们个个都被丞相逮到了死把柄,二话不说落锁下狱。 
         
    苏倾容彻查的范围和手腕远远超过慕容尚河的预想。他不用御史,只用军队,怀疑谁就在谁的宅邸驻军,搞得官员们想就地销赃都来不及。 
    ────谁家没有几本见不得人的帐本? 
    ────哪个官员屁股后面不跟一堆算不清楚的银子? 
         
    慕容尚河曾经想推出去几个替罪羊挡住苏倾容,然而他的想法完全是自作天真,现在的情况是:苏倾容想伸手去谁家,就伸手去谁家。 
    不让查的,想抵抗的,直接下狱。先安上一个抗旨的罪名扔进牢裡,再慢慢调查。有罪量刑,无罪释放。跟玄甲卫就没法讲道理,人家只听苏倾容的。 
         
    更让人咬牙切齿的是,苏倾容手下的这批玄甲卫简直就是工作机器,都不带出一点纰漏的! 
         
    他们交给刑部的证据,从帐本到口供,从官仓帐册到官吏家裡的私帐,包括各色人等的供述等等……一桩桩一件件严丝合缝,还有不少积年的帐册,一看就知道不是短时间内内炮製出来的。
     
         
    刑部大牢收人的时候轻轻鬆松,侍郎和尚书基本没有什么工作量────只要翻翻证供量刑就好。玄甲卫事先早已将罪囚的所有供词和指印核对整理好,顺便,连刑都已经替刑部上过了。
     
         
    “皇上,现在说的是衣妃娘娘的案子,皇上把刑部罪囚召来做什么?”慕容尚河嘴裡发苦,涩涩的燥感从舌底一直蔓延到嘴唇,目光闪烁不定,心头直发虚。 
         
    这些官吏,全是慕容家的手下! 
         
    有凤鸣城太守,有参知政事,有枢密使,甚至还有几个翰林学士…… 
         
    这些人官职未必很大,然而,正是这些在中级职位上安插的官吏,织成了一张严密的网路,织成了慕容家手眼通天的权力系统。 
         
    这些人效忠于慕容家,然而和慕容家的关系却极为隐秘。不少人在官场上日日相见,却彼此间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立场,只听凭慕容家一手调遣────慕容家不能缺少这些人! 
         
    除了慕容尚河,极少有人知道他们慕容家的关系,就连大部分慕容本家的人,也都只知道慕容家有一批神秘的效忠者,却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和分佈。 
         
    慕容尚河只觉得昏眩────苏倾容是怎么在人海一般的官员中,准确抓出这些对于慕容家来说,不可或缺的暗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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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再说一遍,衣妃这件事到此为止。”沉络淡淡的看著慕容尚河,“明日早朝,由你带百官奏上书,改口另指真凶,此案不许和衣妃有一丝一毫的干系!否则,朕今日就在这裡清算罪囚,你如果有兴趣,就一起看著罢。”
     
         
    皇上这是要来的硬的,逼他点头! 
         
    慕容尚河咬牙,“皇上,这事岂能随便改口?目击者不是老臣,而是公主和叶容华!就算老臣改口,她们又如何忘记楼常在的惨死?又怎么会忘记真凶是谁!” 
         
    范提刑官嗤笑,“慕容大人糊涂了?后宫之事向来扑朔迷离,难以分辨。对于这种事,天下士子要的不过是个交代,难道谁还真的去查凶手是哪位娘娘?慕容大人您揭发的真凶是谁,真凶就是谁。关公主和叶容华什么事,难不成她俩还能上衙门击鼓鸣冤不成?”
     
         
    沉络唇角含笑,微弯的凤眸先是被长睫一掩,随即挑起,慵懒优雅,勾魂摄魄。 
         
    “慕容卿,你若不放心,让她们永远闭嘴也可以。” 
         
    慕容千凤立刻吓得尖叫一声,面色惨白的缩著身子倒退几步,惊慌失措的看著慕容尚河,叶子衿更是吓得张圆了嘴,泪珠子晃悠悠的不敢掉下来,绝望的看著叶兆仑。 
         
    “皇上!这是颠倒乾坤,反正黑白!衣妃祸乱宫闱,皇上切不可因为私心偏袒而令百官齿冷啊!” 
         
    叶兆仑一个激灵,急的想要越过慕容尚河跪著上前几步,却被慕容尚河一把抓了回去,他脸色惊怒交集,回首狠狠瞪著慕容尚河,“慕容大人你────” 
         
    沉络笑意一冷,看了叶兆仑许久,“叶卿,朕再也不想听到‘衣妃祸乱宫闱’这句话。” 
         
    慕容尚河虚弱的喘了一阵气,“可是皇上,这事……” 
         
    “朕今日就要颠倒乾坤,反正黑白!”沉络垂眸看著慕容尚河骤然微笑,“慕容卿,你犹豫一刻,朕就斩一个人,你慢慢考虑罢。” 
         
    范行止立刻上前,做了一个冷厉的手势,登时第一排第一位玄甲卫举起手臂,扣动弩弓的机簧,凄厉箭鸣掠过所有人耳膜之后,精淮的刺入他箭端所指的囚犯心脏正中! 
         
    大殿裡如斯静谧,甚至有了一分安详意味,连微风的响动都能听清。 
         
    闪烁著金属锐利的箭头在每个人暴睁的眼睛裡放慢,划过夏日潮润的空气,楔入人体血肉,发出清晰的阻隔声,然后是,肌肉血管崩裂,血花喷洒的响动。 
         
    沉络舒适的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修长指头彼此攀附,竹帘外透出的光晕有迷蒙幽微的红色,柑橘味道的的甜鬱在空气中如细雾弥漫,混著鲜血的殷殷腥气。 
         
    地上一汪鲜血迅速晕开,也不知道是人血还是花的光影。 
         
    慕容尚河的脸在阴影裡模糊不清,隐隐有暴烈狰狞的目光从他乾涸枯皱的眼窝裡冒出,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有什么极为激烈的感情迸出,却生生压抑回去。 
         
    “本朝太祖曾经下旨,贪渎三百两以上者,剥皮吊以示众。这些人,个个足够死上百遍,慕容大人不用谏言,谏了也没有用。” 
         
    范行止交握手臂,声音黑压压的沉著,看了一眼皇帝,“下一个,仗毙。” 
         
    第二个玄甲卫起身,握了一根军仗上前,揪住抖抖索索的几乎散了魂的囚犯按在地上,劈手就打! 
         
    军中刑杖,和内宫太监所谓的廷杖完全不一样,木杖中心灌了铅,每一杖都打得结结实实,一棍子下去就是皮开肉绽,再几下伤处就露出白生生的骨茬。 
         
    殿中一片辗转哀嚎,行刑的士卒瞥了一眼范行止的眼色,就把军仗从囚犯的股臀处上移了两尺。 
         
    几仗落下,就听到清晰可辨的骨骼断裂、腰椎脆折,脾脏破裂的声响。受刑囚犯的呼号由尖锐渐渐低落,渐渐的趴伏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 
    第三个士卒立刻就上前把他拖走,再换一个人按到棍下。没多久,旁观杖刑的慕容千凤和叶子衿便软作一团,呕吐声此起彼伏,渐渐竟有恶臭随风传来。 
         
    鲜血顺著玉石台阶涌出,竟然将殿外的楼清月尸身都染成血海似的红。 
         
    慕容尚河狠狠盯著一个一个倒下去的囚犯们,额角青筋暴涨跳动,目光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这些人……这些都是慕容家不可或缺的人脉! 
         
    慕容家为了救出这些人,数日来殚精竭力的四处活动,如今,他们却仿佛被从地图上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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