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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木兰无长兄-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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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即使很痛苦;她也紧紧闭着眼;一丝不落的想法子承受这一切。

  和大部分人想象的不同;花木兰从军的经历并不是一开始就光鲜亮丽的。
  花木兰从小就表现出一种异于常人的力气;这种对鲜卑人可以说是“天赐”的奇异天赋,却令人惋惜的出现在了身为女人的花木兰的身上。
  她尚在三四岁时;就能轻松抱起比自己大上四岁的姐姐,而这种力气随着她的成长表现的越来越明显;以至于花家上下都对花木兰的态度非常不同。
  她的姐姐有些害怕她;从小和她争执什么,都不敢做的太过火。她的父亲是典型的鲜卑军人,认为这是上天对他最好的恩赐,所以从花木兰能够骑马开始,他就开始锻炼她的骑射能力,教她军中战斗的技巧,只为了把一身技能传授给她。
  而花木兰的母亲袁氏,则是默默的托人买回了一台织机。
  “从明天起我要学这个?”花木兰吃惊的看着这台织机,“这怎么可能!这线多细啊!我一不小心就会弄断的!”
  她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让她砍柴劈树都行,可拿起梭子埋首于织机之间?
  她家有那么多钱给她买线吗?
  “就是为了让你不弄断线,才买的织机。”花母难得露出了非常严肃的表情。
  “你现在力气越来越大,自己手上也没有个准数。前天洗碗,又把家里的碗弄坏了几只。汉家女织布的功夫就是控制眼力、手力和指力的技巧,以后你天天给我织两个时辰的布,什么时候能织出一匹布来,什么时候去骑马!”
  就这样,力大无匹的花木兰,为了不因力气大而惹出麻烦,一边学习着将自己力气最大化发挥的武艺,一边学习着控制自己力气放到最小的织布,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日子里,渐渐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一个即会骑马射箭,又会织布喂鸡的姑娘。
  她的日子一直过的平常又不平常,直到“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花木兰的弟弟才十岁,她的父亲正符合军贴上要求的“上至四十五,下至十六”的征召年龄。但他的腿上有伤,一到冬天就疼的连路都走不了,拖着这样的身体去打仗,无疑是自寻死路。
  在鲜卑人世代为军的军户家庭里,没有个儿子是件很羞耻的事情。那代表着你家族的光荣传承很快就要断绝,你的军户位置将被剥夺,你的田地会被收回,你要开始交税、开始和汉人一样整日里在田地里劳作,以换回一点点吃食。
  花弧很幸运,他家早有了个儿子;
  他又很不幸,因为他还没有等到儿子长大成才,就又要重新从军了。
  看着父亲去赴死,这对于年轻的花木兰来说,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却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给她这么大的力气。
  那一刻,她知道了。
  因为“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啊。所以,她要做阿爷的“大儿”,小弟的“长兄”。
  否则,老天爷为何要早早的赐予她这种能力呢?
  花木兰终是带着父亲传下的皮铠和武器,去怀朔的集市上买好了骏马和骑具,在可汗要求必须到达军营时间的前一年,赶到了黑山下的军营。
  最可怕的不是打仗,而是你还没准备好,战争就开始了。
  经历过无数次战争的花父深谙其中的道理,情愿女儿多吃一点苦早点去军营,也不愿意临时让她去送死。
  “你要时刻记得,你是个女人。所以,你不能出格,不能太过勇猛,你不能暴露出你力气极大的本事。你只要能活下来就行了。”花父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她的耳边。“一旦有机会,你就受点小伤,或者找一切机会转到后方。等可汗赢了,你就想法子卸甲归田。你要回来……”
  “要给我活着回来!”
  。
  因为要守住“活着回来”的承诺,花木兰从军的道路,一开始并不是从一鸣惊人开始的。
  她像是所有鲜卑军户家的孩子那样,傻乎乎的捧着衣甲,牵着自己的马,被分到一个叫“黑四”的营中,成为了一名新兵。
  军中的生活无疑是很辛苦的,但对于天赋异禀的花木兰来说,却是出乎意料的轻松。
  没日没夜的操练,不时会来骚扰的柔然人,都没有对她带来大的困扰。
  最艰难的,是既要维护着自己是女人的可怕秘密,又有强大的能力不能被表现出来的那种痛苦。
  你能理解训练结束了,你的队友们脱光甲胄,露出胸膛横七竖八躺成一片,你却不得不强忍着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假装自己嫌弃地上的脏污,得回营帐里躺躺而遭受到的笑话吗?
  你能理解一个可以考一百分的人必须要强忍着只能保持及格分,再看见别的孩子得了一百接受夸奖后,默默看着自己六十分试卷的那种心情吗?
  在此之前,连花木兰都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坚忍的人。
  她竟一点点的适应过来了。
  。
  渐渐的,花木兰目睹的战斗越来越多,也慢慢理解了为什么阿爷让她不要露头。
  她见到了太多天生勇猛、或者渴望着战功的年轻人死在柔然人的刀箭之下。能力越大的人被派上用处的地方越多,无论是探查军情、还是夜袭敌营,亦或者抵御柔然人的进攻,这些在军中一直被人仰望的存在,被柔然人像是筛子一般筛了一遍又一遍,只留存下真正的精英。
  至于筛子上剩下的那些。
  ……又有谁能够记得呢。
  她还要回家,不要被留在筛子上。
  柔然人是把大魏当做自家后花园一样侵犯的。处于黑山这样经常被骚扰的要塞,花木兰在黑山只待了半年,就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
  由于刻意隐瞒实力,花木兰在武艺上没有表现出过人的才能,但她的骑术确实是很好的,这是很难隐瞒的身体本能。
  所以她被分到了她所在的“黑四”,那是还没分配具体营地的新兵营,大魏对军中寄予希望的军户之后进行训练和栽培的地方。
  他们期待着这些新兵能在未来的战斗中得到很好的发挥。
  很长一段时间,花木兰的“火伴”都活的好好地,甚至会在半夜边抠着脚丫子边抱怨今日又去守粮草了,没有被派去追击那些身上散发着恶臭的“蠕蠕”人。
  她还没有来得及感受到女人和男人同处一室的娇羞,就已经被火伴们打呼噜、磨牙、抠脚丫、半夜躲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给打击的没有了一丝遐想。
  军营真是个讨厌的地方。
  火伴也很讨厌。

  阿单志奇是花木兰这一火的“火长”。北魏的军制是十人为一“火”,同灶炊食,但凡出战,同进同退。
  因为在家中学过做饭,又是这一“火”里年纪最大的骑兵,阿单志奇被认命为管炊事和杂务的火长,每天当着带头大哥,叮嘱着火伴们的衣食住行。
  他也是鲜卑军户之后,来自阿单氏族,那是一个在北方武川镇十分普遍的姓氏。
  阿单氏祖祖辈辈都在当兵,一旦鲜卑贵族或者首领征召,就要入伍打仗。阿单家的孩子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从一生下来就开始学着拿刀拿枪,一旦家中最适合打仗的男人战死,往往就代表着一户人家的没落。
  阿单志奇收到军贴来黑山大营报道的时候,已经二十五岁了。他的家里有一个才四岁大的儿子,已经有了后。他的大哥好几年前就战死了,所以现在轮到他成为这一房继续当兵的男人。
  鲜卑男多女少,尤其是在北方的六镇,鲜卑男人到了二十岁还在打光棍是常有的事。阿单志奇有妻有子的“光辉履历”刺激了同火不少的火伴,这比他当上了火长还让人羡慕。
  在这位“年长”、“又有阅历”的火长看来,花木兰是个很奇怪、很不合群的火伴。
  他对每日里的骑射训练和队列训练表现的并不热衷,即使知道这些对他日后在战场上存活下来有很大的帮助,他也经常表现出一种神游天际的样子。
  他主动要求睡在帐中最角落的地方。那地方有缝,常年钻风,同火里没有人愿意到那边席地而睡,他却似乎不以为然的一睡就是两三个月。
  他的骑术很好,却不愿意和军中的同伴一起赛马;他的武艺看似不佳,可是却不像其他鲜卑兵那样一操练完毕回到营帐里就累的浑似死猪,鼾声打的震天响。
  他甚至很少和他们说话,也很少对其他人开口。除了每天必须的训练,花木兰表现出的一直是一副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样子。
  同火的火伴其实都很羡慕花木兰。
  他们都是鲜卑人,只会说鲜卑话,只有几个能稍稍说些诸如“我叫什么什么名字”这类的汉话。但这位花木兰的母亲是汉人,他是既通晓鲜卑话,又精通汉话的。
  在大魏的军中,军师、参赞、文书、军医和后方的后勤官吏都是汉人,冲锋陷阵的则大部分是鲜卑世兵和各族军户之后。所以军中也有大量的通译,负责给双方翻译语言。
  北魏初期,军中最大的弊端不是少了敢于赴死的勇士,而是因为语言的阻碍,有时候会出现指挥不明,管理混乱的情况。
  在这里,一个既通晓鲜卑话又通晓汉话的控弦骑兵,但凡本领不差,攀升的都很快,更别说花木兰还会写一些简单的汉字了。
  鲜卑人是没有文字的。对于会写字的人,他们有一种天生的敬畏。
  阿单志奇知道花木兰一定是隐藏了自己的一些本事,但他并没有多问。
  来军中当兵的军户之后,谁家里没有一两段故事呢?就连他自己,也有一肚子的往事。
  花木兰不愿意说,一定是有他的原因。
  阿单志奇一直体贴的不问,直到那一天……
  某一天,黑山大营的远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风柱,它奔过草原,一路裹着枯草、灰尘、各种奇怪的东西,像一根旋转的黑柱子,腾上天空,遮暗了太阳。
  大漠中突然刮起的风暴是很可怕的,无尽的狂风吹来,仿佛全世界都能被卷了进去。黑山大营建立在黑山的山脚,即使是这样,在大风来临的日子里,所有的士兵也都要收起帐篷,被伍长们呼喝着搬动着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到更安全的地方去躲避。
  在这样的天气里,狂风卷起的尘土、沙砾把天空都染成了灰黄色,太阳也变得昏暗无光。即使是再骁勇的战士,也都只能低着头,掩着脸困难的行走。
  这个时候的世界,已经不是凡人的世界,一切都得听狂风发号施令。
  阿单志奇这一火人被命令协助搬运“黑四”的营帐。这群倒霉的家伙们干着其他营都避之不及的卖力活计,就连花木兰这种瘦弱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的体型,都不得不在这种大风天和他们一起扛着东西往指定的地方搬。
  阿单志奇的其他几个火伴已经喊着“嘿哟嘿哟”的号子扛走了一大堆东西,而他和花木兰则留下来继续拆卸帐篷。
  嘎啦啦啦啦……
  狂风跑过空虚的营地,无理地开始摇晃阿单志奇面前的木柱。
  比人头还粗的木柱突然一下子倾倒了下来,听到声响迟钝地回头的阿单志奇,只看到了越来越靠近、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砸了下来的巨大木柱。
  ‘我完了。’
  阿单志奇剧烈的颤抖起来。
  此时他正蹲在地上解着绳子,现在站起来调头跑肯定已经是来不及了。
  恐惧使他的双腿麻木到无法动弹,脸色白的像是白纸,只能无力的闭上眼睛。
  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他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幕啊!
  身材瘦弱颀长的花木兰,就这样在似乎会扯裂身体的强风中,用双手撑住了巨木。
  需要军中诸多力士一起竖起的立柱,像是随时会压塌他的身子那般倾斜出一个让人担惊受怕的角度。
  花木兰就这样用双手抬着巨木,张开了嘴。
  他尽全力大喊的声音穿过狂风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傻愣着做什么!跑啊!”
  

☆、第一一个火伴(二)

  事后;阿单志奇曾偷偷返回原地抬过那个木头;莫说抬起来;就是让它动上一动;都非常的困难。
  军中用来立柱的木头,原本就是最粗最坚固的。
  那天的狂风过后,花木兰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继续过着他的军旅生活。偶尔一次;阿单志奇满是喟叹的口气问起了那天的事,他挠了挠脸;一脸困惑的问他:
  “什么事?那天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那天你扛起立柱的事……”
  “咦?火长;是不是那天风太大迷了你眼睛?谁能扛得起立柱啊!”花木兰似笑非笑的看了阿单志奇一眼;若无其事的继续去训练了。
  阿单志奇才二十五岁;又不是五十二岁,自然不会老糊涂。这个同进同出的火伴身上有着这般巨大的潜力;却丝毫不显露出来,作为一位战士,阿单志奇心里的怀疑和好奇越来越重,重到有些癔症的地步。
  他开始关注起花木兰的一切。

  某个夜里,新兵营的士兵都因为白天的操练太过疲累而沉沉地陷入了梦乡。半夜无缘无故醒来的阿单志奇却发现同帐的花木兰居然不在。
  终于抓住了!
  他像是天空中盘旋的秃鹫终于发现了猎物那般兴奋的一跃而起,掀帐而出去寻找花木兰的踪影。
  他知道,他今晚可能会发现这个火伴的某种秘密。
  校场、马场、火房……阿单志奇为了搜寻花木兰的踪影避开了不少巡逻的袍泽,却始终没有找到花木兰的影子。
  大约找了半个时辰,当他走到军营角落一处靶场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练箭的花木兰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箭台昏暗的火把照射下中,花木兰瘦长的身影显得是那么的单薄,这也是让阿单志奇如此好奇的原因。
  这么一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人儿,是怎么抬起那根木头的呢?
  难道他会汉人的“仙法”?
  阿单志奇放轻了脚步,在比较近的距离静静观察着他。
  花木兰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从旁边的大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轻轻架上弓弦。
  远处的草靶下同样放着一盆火炬,箭台和那个草靶成了箭靶场唯二的光源。
  嗡嗯……
  从花木兰手中离弦的箭直奔着像是闪耀着火光一般的箭靶而去,最后非常干脆利落的留在靶心处。
  箭头深深的埋进草垛扎成的靶子里,以至于这根箭看起来像是短了半截。
  这并不是让阿单志奇最惊讶的,鲜卑人擅长骑射,军中也不乏这方面的好手,他所惊异的,是花木兰所站的位置,和他惊人的目力。
  一射之地,向来指的是百步。所以才有“百步穿杨”一说。
  但花木兰站得比他们练箭的位置靠后的多,他竟站在一百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将弓开的犹如满月,然后保持着这种张力射了出去!
  天啊,这可是晚上啊!
  他果然力气异于常人。
  他射箭的时候沉稳的不像话。
  嗡嗯,砰……
  花木兰陆陆续续射了十多箭,除了有一箭因为突然刮起了一阵风而微微有些偏斜,其他的箭支都留在了靶上,并将那个草靶扎的犹如刺猬的背部一般。
  阿单志奇不知道隐藏在黑暗处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羡慕?嫉妒?还有一点点的……愤怒吧。
  花木兰的弓弦终于还是断了。
  是啊,次次拉到满弦的程度,就算是军中的硬弓也承受不住。
  随着弓弦断开的哧溜一声,花木兰像是条件反射那般松开了手,任凭手中的硬弓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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