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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木兰无长兄-第3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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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太守府的牢狱多大?居然关了这么多人?
  除了那些楼下的羌人,被卢水胡人救出来的,有一看就是亡命之徒的凶恶之人,也有连腿都在打哆嗦的老人和妇孺。有一个妇人的衣衫几乎是不能蔽体,贺穆兰实在是看不下去,脱了外衣给那妇人抛了过去,堪堪能遮住全身上下。
  “高深不是镇戍校尉吗?这牢狱里怎么还有老弱妇孺?这样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头子,能犯什么错?”
  贺穆兰低声自言自语,开始对长安的镇守太守起了疑心。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起烟?”狄子玉和其余羌人被卢水胡人救了出来,可他们的武器和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高深没收了去,所以手无寸铁身无长物,见到这种情况心中也是发慌。
  “牢头和狱卒们都去了哪里?”
  盖吴见这青年这时候还有时候东问西问,忍不住一翻白眼:“废话那么多,先离开这里才是正经!”
  贺穆兰见玉翠好生生的被狄子玉护在身后,心中松了口气。赫连止水和其他人一样用布帕捂住了整张脸,狄子玉却无法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是个小姑娘。
  卢水胡人下去时杀了在羌人那层放烟的狱卒,而贺穆兰率着众人冲出牢狱时,却发现门口有一些兵甲齐整的私兵正在和一群守卫拼斗在一起。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狱卒,显然之前已经被这些私兵杀了。
  “是之前借给高将军凑数的私兵,我朝家父的故交借来的!”赫连止水压低了声音在贺穆兰身边说道:“不过我把他们安置在飞云楼了,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到这里来救我们。”
  “大概是高将军见情况不对,给他们送了信。事不宜迟,我们快走!”贺穆兰领着一干卢水胡人和羌人、牢中犯人,汇合成一支生力军,立刻朝着那些守卫冲了过去!
  外面的私兵和守卫原本人数相当,可来了贺穆兰一行人,尤其打头的是贺穆兰这样的武将,立刻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贺穆兰的这支队伍原本就是胡乱拼凑起来的,大难一过,敌人又溃逃了,这些犯人也好、羌人也好,趁机就要逃跑,也跟着溃逃的守卫往四处分散。
  就连狄子玉,也率领着自己的人马往太守府外冲去。
  这种局面是最混乱的,就算是贺穆兰也没有办法冲破层层人堆去把玉翠救下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狄子玉把玉翠打横抱起,在一群羌人的掩护下往外跑。
  “翠姨,翠姨……”
  赫连止水紧张的握着贺穆兰的袖子。
  “他们又把她掳走了!”
  然而没有片刻功夫,令人好笑的一幕就发生了。
  原本逃出生天往外狂奔的一群人,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驱赶着似的又掉头跑了回来。
  “出什么事了?”
  贺穆兰错愕。
  贺穆兰身后的盖吴和卢尔泰等人却听到弓弦上紧的声音,惊慌失措的高喊着众人后退。
  一阵让人牙酸的弦惊之后,前方传来无数人的惨呼,与此同时,已经跑出老远的狄子玉等人也撤回了牢狱入口,几乎每一个回来的羌人身上都带着箭支,而且人数已经少了大半。
  “我艹你祖宗十八代!竟然动用弓箭手!”
  一群羌人乱七八糟的喊着。
  “今有歹人劫狱,造成牢狱动乱,犯人大量逃窜。为了保护长安百姓的安危,本校尉奉太守之命,将胆敢逃狱者格杀勿论!全部围起来!”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血腥的气息随着他怪异的语调飘入众人的鼻中,让整个惊魂之夜变得更加荒诞可怕。
  “放你娘的狗臭屁!镇戍校尉是高将军,什么时候我们长安又多了一个镇戍校尉!”一个袒着胸膛的汉子破口大骂。
  尖锐声音的主人终于露出了他狰狞的面目。随着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其身后密密麻麻的控弦之士。
  长安太守同时也是镇守将军,在高深的镇戍校尉之职失去,其人也不见踪影之后,王斤派来的新校尉自然就接管了长安的镇军。
  王斤是有调动地方军队镇压作乱的权利的,而“牢狱动乱”也属于作乱的一种,所以赫连止水借来的私兵和守卫们刚刚打起来,就有人飞快的向王斤报讯,搬了这一群人来。
  王斤住在太守府衙,牢狱也在太守府衙,卧榻之侧被花木兰跑了出来可不是好玩的,这下子王斤再也顾不得什么掩盖真相了,先杀人灭口要紧,当即派了那个上任还没一个时辰的新校尉去“平叛”。
  这新校尉正想在王斤面前献功,一上任就得了这样的“大事”,只想着办的漂漂亮亮,竟把长安镇戍军中最精锐的善射营调了出来。
  面对黑压压的箭头,哪怕贺穆兰是天神下凡也无法冲出阵去。
  看着厚重的牢狱大门,贺穆兰当机立断。
  “以最快的速度撤回牢中!把大门阖上!”

  ☆、第322章 咚咚咚咚

  高深死里逃生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找个地方藏起来,而是长安可能要生出动乱来,他不能袖手不管。
  这样的想法完全充斥着他的内心,让他连胸前的伤口和可能被抓住真的会死的结局都无法思考,只能不管不顾的向着长安的东市跑着。
  高深是镇戍校尉,曾经无数次在这个城市之间穿梭,但无论是哪一次,他都是悠闲自得、充满自信的,毫无这一次的惶恐和紧张。
  像是一个丧家之犬般浑身狼狈的奔窜在熟悉的街道间,他只能靠着自己的记忆去分辨方向。
  冬日夜晚的寒风像是刀子一般割着他的肺和喉咙,连擦过肌肤的风都像是一把把尖锥。
  他只觉得自己从喉咙到五脏六腑都在焚烧,整个人都不再像是自己的,只凭着一股信念在推动着他前进。
  就这样跑了一段时间,高深突然一顿脚,歇斯底里地喊叫了起来。
  “我真是疯了!我到底在做什么!我该去藏起来等天亮了出城才是!”
  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保住性命吗?
  他现在已经保住性命了,应该把命留下来才对啊!
  “你要记得我们受的罪,日后继续做个善人,方可不负我今日的牺牲。”
  “我……我一定要做个善人……”
  “高将军,你真是个好人,狗剩儿,给将军磕头,以后你也要做一个像将军一样的好人……”
  “谢谢您高将军,若不是您,我的摊子就被砸了。我们全家全靠小的这点生计糊口,我给您磕头了……”
  “高将军,若不是您,我媳妇就给那恶棍糟蹋了,您是个好人,我们家一定给您立长生牌位……”
  好人。
  好人。
  好人。
  好人。
  他不想做什么好人!
  他只想活下去而已!
  高深咬着牙哆嗦着,似乎这才发现自己往东市跑意味着什么。他机械的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温热的鲜血早已经干涸,伤口和中衣粘在了一起,一碰上去就是一阵肉痛。
  ‘感觉下死亡来临时的那种可怕。你也有老小……’
  疼痛重新唤醒了高深的恐惧。
  “是高将军吗?”
  “谁!”
  高深像是触着尖刺似的跳了起来,回头一看,他的身后正站着提着灯笼打更的更夫。
  更夫也是贱役,但他却是城中为数不多有着俸禄的官职之一。见到高深衣着狼狈披头散发的出现在街头,那更夫先是吓了一跳,而后立刻紧张的凑了上来。
  “高将军没事吧?可是遇见歹人了?这杀千刀的,怎么连您都敢冒犯?要不要小的去太守府请人来?”
  “别!我只是摔了一跤!”
  高深听到“太守府”就吓个半死。
  “哎,高将军你这样的好人,怎么还有人会下手呢?”更夫完全不相信高深是摔了一跤,只以为他是顾及面子,所以不停的诅咒那让他受伤之人。“能对您动手的,一定都不是什么好人。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怀报,坏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怀报吗?
  那为什么他竭力做个好人,却依旧落得这样的下场;而王斤那样贪婪暴虐之人,却能够登上高位,横行霸道?
  花木兰保家卫国,应该是魏国大大的英雄了吧?为何老天不庇佑与他,反倒让他莫名其妙的落在王斤手里?
  哪里有什么……
  “高将军,你快去做你要做的事吧。明天长安的百姓还等着你巡更呢,你若不出来走一走,他们连小生意都做不安稳。”更夫把手中的灯笼递给他。“天黑,是要小心摔交。我更已经打完了,灯笼给您,我也要回去了。”
  高深神情恍惚的被塞过了那个灯笼,眼见着一片苍凉之中,那个更夫摸着墙一点点走远了。走出一截后还回头向他轻喊:“将军您要保重自己啊!长安百姓还指望着您呢!王太守可不管我们的死活!”
  更夫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模糊。只留下高深手中的灯笼,在寒夜中散发出温暖的光线,似乎把他的四肢五骸都照暖了。
  高深又重新跑动了起来,这一次,他带着一盏灯笼。
  灯笼照亮着他脚下的路,温暖这他的身体,让他不会再摔交,也不会感到寒冷。
  他在寒夜中奔跑着,重靴敲打在长安城坚硬的土地上,传出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
  此时连更夫都已经回返,已经是下半夜了,可窗外有动静,又有人持着烛火奔跑,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一个胆大的汉子披衣起床,推开窗子往外张望。
  “媳妇儿,好像是高将军一个人在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那你出去看看,若能帮上,就帮他一把。他可是个好人。”
  慵懒的女主人嫌天冷,伸出胳膊指了指门外,又迅速的缩回被子。
  “别是在抓歹人,最好带根棍子!”
  “好,我去去就来!”
  那汉子立刻胡乱穿着衣裳,抄起根木叉就追了出去。
  高深自然不知身后有人在追赶,但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一直跑不休息的。所以他边跑边停,边停边喘息,还是惊动了不少人。
  高深的背影已经成了长安城中无数百姓熟悉的景色。在他们的心目中,只要高深带着镇戍军出来巡夜了,那晚上是连门都可以不用关的。
  不会有盗贼行凶,不会有小偷翻墙,连偷情的汉子和女人都收敛了不少,高深自己不知道,可住在长安的贫民百姓们,却确确实实把他当成了夜晚的守护神。
  此刻一身狼狈的高深,不但没有让发现的百姓生出恐惧来,反倒发自内心的想要去帮助他。
  越来越多的人披衣起床,想要跟着高深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起床时候耽误了一段时间,但只要跟对了方向,便不会迷失。
  天色漆黑,离日出还有几个时辰,可东边的太阳却提早升了起来,明亮的日光照耀着东方……
  不!
  现在日出还早,怎么可能天亮?
  “不是太阳,不是太阳……”高深的喘息声几近消失,连回响也没有了,但他嘴里还在念叨着:“去东市……去东市……啊!放了火!他们放了火!”
  高深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东面歇斯底里地吼叫了起来。
  “都起来!走水了!!!!!”
  “走水了!”
  巨大的喊叫声传了出去,周围的门板却纹丝不动。
  高深此时已经到了东市的坊口,他自觉已经跑的极快,却没想到王斤的人来的更快!
  火趁风势,风中传来的不但有焦灼的味道,还有火油的味道,这些放火的人在飞云客店的四周都泼洒了火油,一点既着,连浇水都没用。
  高深一边大叫着“走水了”,一边狂奔着往最高的两座建筑而去。飞云楼和飞云楼对面的客来楼离得极近,一旦全部点着,就会以极快的速度往四周蔓延!
  高深以为自己的高喊已经足够大声了,可一个人的声音能有多大的作用呢?尤其这里是集市而不是百姓居住的地方,白日里自然繁华,晚上一旦宵禁,店里的掌柜和小厮全部返家,有时候连留下来看店的人都没有。
  若烧在百姓住的里坊,还有街坊邻居救火。可两家客店几乎被卢水胡人和羌人包了,他们被高深带去了太守府,客店里还能有多少人手?
  飞云楼的大门被重重铁锁锁住,外面还缠绕着铁链,高深一见到那被外面反锁的大门,就感受到了王斤森森的恶意。
  他试图扯开那些铁锁,却发现完全无法撼动。飞云楼的二楼上开始有惶恐的人往下跳,二楼也有一丈多高,跳下来的人立刻摔的腿骨折断,躺在地上哀嚎。
  高深抬起头,那些将头伸出窗子的人大声地向他呼救,对面客店里的客人和掌柜伙计等人一齐跑出客店外,一边吓得哆嗦一边找东西灭火。
  谁也不知道门口为何会被反锁住了,火烧的极快,又陆陆续续又人开始跳楼。
  “走水了!走水了!”
  高深不知为何流出了眼泪,他感受到了个人力量和强权对抗后的结果。
  他原本想着只要能拯救这次的祸端,那便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他会死硬到底,和整个世道对抗,永不回头。
  而如今,他的呼唤却像是被四周的黑暗无声无息的吸收了似的,除了那些像是嘲笑他的大锁,没有一丝变化。
  “原来是走水了。”
  一个敞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高深的身后。
  随着这声敞亮的声音,比高深嗓门还大的“走水了!大伙儿来救火啊!”传扬了出去。
  “走水了!”
  “走水了!高将军是来救火的!”
  “大伙儿快去喊人啊!还有没有人在?和我一起去扛水缸!”
  “快拆墙!不拆墙火就烧出来了!”
  “他娘的,谁把门锁了?难道是有人放火?锁拆不开,拆门!拆门!”
  像是地底下突然冒出了无数人来似的,高深的身边传来紧张又混乱的高呼。声音越来越响,朝着远处越传越多,这时候高深才不敢置信地环视而顾……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背边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
  他们有年轻的汉子,有中年的匠人,在黑夜中他看不清他们的眉目,可在火光中他却认识他们的每一张脸。
  高深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却早在每一次用脚步丈量长安城的土地之时,和他们熟悉了起来。
  他甚至还看到了几个孩子,又害怕又新鲜的握着父亲的手掌,指着飞云楼的锁喊叫。
  什么时候出现的人?
  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就说高将军怎么会跑的气都要断了!”
  一个汉子凑上了前来。
  “我们差点追不上哩!您放心,我们不会让火烧起来的!大伙快动手啊!”
  “哟!”
  “好叻!”
  一群汉子们开始撞门,还有些工匠开始卸除旁边的门扇。这么多汉子一起使力,那大门立刻就被卸了下来,从里面跑出一群甲兵。
  那是他之前借来包围飞云楼的私兵,这些私兵如今一个个迷茫失措,看着整个客店,似乎不明白为何会烧了起来。
  高深这才想起花木兰。
  他结交花木兰,是为了借由她的路子离开长安,可到了如今,他却觉得长安无比美好,竟是不想走了。
  他的本性原来真是恶的。事情发生之时,他想到了自己的安危,想到了长安百姓的安危,他从近及远想了一圈,却丝毫没把花木兰的性命放在头等。
  想到这里,高深面有惭色地对一群甲兵说道:“带你们来的小公子和那位将军被王太守的人困在了太守府的牢狱之中,你们快去搭救!我等这边的火情控制住立刻就带人去援助你们!”
  那些私兵是为了保护赫连止水和花木兰的安全来的,听了高深的话再不多耽搁,立刻点齐人马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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