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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木兰无长兄-第4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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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王后表情并不为所动,但坦然的承受了他的叩拜。
  她也承受的起。
  “谢王后。”
  沮渠牧犍站起身。
  孟王后准备送沮渠牧犍出去之前,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得突然问了他一句。
  “我一直怀疑政德和兴国不是死于意外,你可知道什么底细?”
  她直接这样询问,倒让沮渠牧犍吃了一惊,迷茫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任谁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单刀直入的询问,所以此时沮渠牧犍的表情当然不会是作伪,没有人会在完全放松心神、心中激动亢奋的时候露出这样茫然的表情。
  果然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
  孟王后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沮渠牧犍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在这一点上,他确实手上是干干净净的。
  那时候他还是个年幼的王子,手上也没有这么大的势力,想要杀掉两个成为东宫之首的哥哥是天方夜谭。
  “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怀疑……”
  他咬了咬牙,将自己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说了出去。
  “我怀疑是佛门做的。”
  孟王后的心微微回暖了几分。
  “佛门?”
  “大兄去柔然之前,佛门曾经和大兄接触过,希望他能够不要那么偏袒那些儒生,而且那时候东宫属官大多是河西大族,几乎没有信佛的,大兄应该是刻意筛选过。这里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佛门还没有找上我,我也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一些……”
  沮渠牧犍接着说道:“后来佛门找上我时,我想到大兄刚刚拒绝过他们就出事,心中实在是害怕,便接受了他们的援助,而后我便成功在朝中大臣的帮助下娶到了爱娘,得到了西凉遗族的支持。那些大臣,多半都是佛门的信徒。”
  他顿了顿。
  “后来兴国兄长出事时,队伍里有不少僧官,然后他中了埋伏做了俘虏,这些僧官却好生生逃了回来,我就觉得有些不对。那时候我也将怀疑告诉了父王,但父王让我不要多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就没有声张。再后来,父王就把王弟的名字由羌龙改名为菩提,我就更不敢问了。”
  沮渠牧犍把自己知道僧官不对却没有提醒沮渠兴国的事情隐瞒不说,只说了一些好让人接受的,然后便弯下腰说道:
  “我知道许多人都传可能是我做的手脚,但我那时候根本没那样的本事,光收拾酒泉和敦煌的烂摊子就足以让我粉身碎骨,我那时候也没有这样的野心。我如果真的害了他们,便让我永世做不了凉王,从此断子绝孙。”
  “我信你。”
  孟王后像是突然老了几岁,再也站不住了。
  “你出去吧,你妻子还在外面跪着。我累了,我要休息一会儿。”
  沮渠牧犍难得见到孟王后这般脆弱的样子,低头不敢多看,也不敢多言,只能转身快步离开殿中。
  直倒孟王后出声放他离开后许久,整个殿中也是死寂一片,没有人敢进来,也没有人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沮渠牧犍,就真的是佛门吗?
  没有沮渠蒙逊的帮助或忽视,佛门真的能在他的看顾下杀了他的儿子?
  大儿媳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二儿媳又为何去做了尼姑,开始在佛门中四处交好?
  这些年里,她闭门不出就以为能保护好儿子和国家,是不是太天真了?
  这个巨大的牢笼,到底吃掉了多少人?
  孟王后坐在冰凉的凤座之上,只觉得遍体生寒。
  良久之后,她突然站起了身子,表情也恢复了往日的坚毅。
  无论过去如何,事情已经发生,她不能老是纠结于过去。她还有儿女,必须要保护好他们。
  西域这般广大,她有家财万贯,又有忠心的侍卫如云,何愁日后不能带着一双儿女过上想要的日子?
  至于他们父子……
  孟王后冷冷一笑,脸上全是快慰之情。
  等她和菩提一走,急着沮渠蒙逊不死的就不是别人,而是沮渠牧犍了。
  沮渠蒙逊那般虚弱,都是做给魏国人看的,但只要沮渠牧犍想要他死,他也就没多久可活了。
  她一点都不相信沮渠牧犍有他自己所说的那么干净。
  “蒙逊,你不是觉得最像你的儿子便是牧健吗……”她喃喃自语,“那就该让你尝尝父子相残的滋味了……”
  而北凉……
  ——终究只会是史书中被魏国踏破的一笔微不足道而已。
  就如昔日的西凉和南凉一般。


  ☆、第411章 我们回家

  贺穆兰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局面。
  也许她的政治天赋点从来就没有上过六十,也许和北凉这些真正的政治家比她就是战斗力负五的渣渣,总而言之,无论那天在大殿上有多么威武霸气,到了三天之后,替罪羊变成了那个叫李儿的宫女。
  一场明显的谋杀,却变成了大行驿在如厕时被毒蛇咬伤,跑出厕房看到了李儿,却因为情绪太激动而晕了过去。
  大行驿死在面前,可一地都是香豆,谁都知道这里来过谁,她来不及捡起所有的香豆掩饰她曾出现过的痕迹,又看到这个使臣下体高高昂起,索性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衣服搞乱,而后胡乱扇自己十七八个巴掌,躺在地上也装晕过去了。
  大行驿,就因为她的一时害怕而这么延误了病情毒发身亡。
  至于伺候大行驿如厕的人也找到了,他说大行驿不愿意他进厕房,就半路上走了,这人因为玩忽职守被直接杖毙。
  而那些酒北凉方面也和北魏的医官反复查验过,得到的结果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切出来的结论,事情只是许多个意外叠加在一起而已。
  “你们也信?这样的蠢话也能听?”贺穆兰愤怒地对着一干魏国使臣咆哮,“大行驿就死的这么憋屈,一点公道都讨不到吗?”
  “这是最好的结果,花将军。”一位李顺曾经的副手用一副“你果然是武人性格”的表情看向贺穆兰。
  “沮渠牧犍会被孟王后关起来,并因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被剥夺了所有的官职,已经是凉国在向我们表明凶手是谁,但不能交给我们的意思。”
  他向着贺穆兰分析道:“虽然花将军说的强硬,但我们现在正和北燕开战,没有人希望真的和北凉打起来,国内不会想两线开战的,一旦真的打起来了,刘宋不会不为所动,到时候腹背受敌,就算我们能赢,也是惨胜。”
  “在这种情况下,凉王和王后以这种方法维护了大行驿的声誉,又处置了同谋,他们甚至愿意为大行驿的家人赔偿一笔足够他们花用几辈子的金银,已经比最初大行驿被冤枉‘马上风’好许多了。”
  那个副手抿了抿唇。
  “更别说……”
  “更别说,凉王为了平息我们的怒火,打消我们的疑义,甚至让沮渠菩提作为质子和我们一起入京。虽然说孟王后曾经说过会在世子之位确立后将他送到我国去做质子,可毕竟还是现在跟我们走最为稳妥,除非孟王后和凉王真的为了北凉不顾最后一个嫡子的安危,否则我们这一路上都会是平安的。”
  刘震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大行驿虽然死的冤枉,但陛下不会亏待他的家人,也不会让他就这么走了。我相信陛下日后会为了这个大行驿向北凉要债,就像如今迎回了被关在北燕几十年的使臣于什门……”这件事让许多使臣对自己的出使满怀信心,因为国家并不会放弃他们。
  “孟玉龙亲自担当向导,北凉又愿意把公主和菩提都放在我们的队伍里,就已经能够表达足够的歉意了。”
  贺穆兰心中十分痛苦。
  她知道他们说的都对,可正是因为他们说的都对,她就越发不能接受。
  她知道此时闹开了是双方都无法接受的结果,她也知道沮渠牧犍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去死,但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无辜的孩子和女人却要承担他们的兄弟犯罪的苦果?
  一个大行驿换一位出身尊贵的世子,使团里每一个人都认为很值得,每一个人反倒劝说她善罢甘休?
  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花将军,您是武将,所以很难理解我们的想法。”一位使臣看到贺穆兰露出不可思议和不甘心的表情,心中虽然熨烫,却依旧理所当然地说道:“就如你们武将早已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一般,我们这些鸿胪寺的使者也都做好了客死异乡的准备……”
  他极为平静地说道:“异国就是我们的战场,阴谋、毒杀、半路拦截、勾心斗角、唇枪舌剑,这些都是双方的武器。我们随时做好了以自己的死为国家争取利益的准备,是以对待大行驿的死除了有些伤感,更多的只是想用这件事为我国谋求更大的好处。”
  “你说我们冷酷也好,说我们无情也罢,如今凉王凉后愿意开放北凉的国境任魏国的商人和护卫来去通商,又用菩提换取我们的信任,只是花费了大行驿一个人的性命,实在是太划得来了。”
  “你……”
  “您可知道,如果在正常情况下,让一个国家敞开大门又送来世子需要多少的代价?有时候甚至是尸横遍野,国力耗空才能做到的事。”他凝视着贺穆兰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莫说是大行驿,要是有人告诉我,只要我死了能从此让我国的商人随意进出凉国,我下一刻就从容赴死。”
  这世界真是疯了。
  北凉的王子谋害了魏国的使臣,而如今魏国的使臣却在轮番劝说她不要再干涉此事,因为这个买卖很划得来?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把自己当做货物在使用。
  一时间,贺穆兰觉得这个结果十分荒诞,完全超过了她这三天来的期待和兴奋。她原本等着的是无奈的凉王只能压着沮渠牧犍来到他们的使馆,请求平复他们的怒气……
  贺穆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袁放拉住了袖子。
  “我们家将军只是有些固执,他会接受的。”她听到袁放如此说道,“我们会劝劝他,各位请先做好各自要做的事吧。凉国开放国境的国书,还有如何安置即将到来的兴平公主和菩提世子,各位要辛苦的事情还有许多,我们就不参与了……”
  她看到袁放担忧地望了自己一眼。
  “至于将军,我觉得他要静静。”
  其余诸位使臣纷纷露出了“了然”和“理解”的表情,一个个假托有事离开,唯有刘震留到了最后,等到众人离开还在屋内。
  “花将军,您应当知道我是侯官令留在使团中的白鹭官。”他看着神思明显有些恍惚的花木兰,微微叹了口气。
  “我会在这里,就是因为陛下和素和使君放心不下您。”
  贺穆兰微微一怔。
  “在我们看来,您有些过于刚正了。我大魏的军人虽然一往无前,战无不利,可那只是一种威慑敌人的手段。真正的胜利永远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残酷的厮杀之后,由这些使臣和国中大臣们在战场下用另一种厮杀完成的。”
  他担心贺穆兰因此对自己产生怀疑,所以留下来告诉着她世道的残酷。
  “我一直是文书,像我这样隐藏的白鹭官在魏国也不知道有多少,也许您的虎贲军中就有你不知道的厉害士卒其实是位白鹭。”
  “我们见过的残酷不光是来自刀光剑影的战场,许多默默无闻死去的谋臣,出使路上遭到劫杀的使者,因为妥协而不得不放弃地位和生命的地方官……许多人死的也许根本没有意义。”
  “但我大魏便是在这么多牺牲上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昔日的十六国中,哪里有我们魏国的痕迹?那时候的大魏不过是微不起眼的小小代国而已。可如今为何魏国越来越强,其余诸国却已经成为过往的云烟?”
  刘震看着慢慢回复过来的贺穆兰。
  “必须有人要做出牺牲,也必须有人要承受牺牲后的结果,然后咬着牙继续下去。”
  “您只是没有习惯这种事而已,等你年纪越来越大,见到的事情越来越多,就不会这么愤怒而不可置信了。”
  “我觉得我永远不可能习惯这种事。”
  贺穆兰恨声开口。
  “但你说的没错,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我该做的不是如何让凶手去死,而是让大行驿的牺牲更有意义。”
  她的眼神里露出寒冷的光芒。
  “北凉必须付出代价,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长明宫。
  “我不知道你竟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沮渠蒙逊满脸愧疚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菩提不会有事的,我把自己的死士都已经派给他做侍卫了,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他的侍卫。”
  “我自己的儿子,我难道不会保护好吗?”孟王后表情哀伤地看着沮渠蒙逊:“我为你生了三个儿子,而这三个儿子都为了北凉做出了最大的牺牲。蒙逊,我已经开始有些后悔当年嫁给你了。”
  她哽咽着说道:“我那时候是多么的快活啊,每天要想的只是明天要猎什么样皮毛的狐狸……”
  沮渠蒙逊随着她难得的软弱回忆起了过去,忍不住也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我那时候也不是凉王,唯一想着的就是怎么才能让段大王把他的那把剑赐给我。”
  段大王说的是段业,北凉真正的开创者。
  北凉的基业,是沮渠父子向段业复仇之后夺取的。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背上会肩负起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沮渠蒙逊只是北地卢水胡豪酋之子,孟秋霜也只是北地白马羌首领最得宠的女儿。
  “你相信我,菩提最终会登上王位……”沮渠蒙逊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政德和兴国的死,我也很难过,但我昔日的誓言不会作废。也许牧健会得意很长一阵子,可最后菩提才是最后的赢家。我从不妄言,你现在也许不明白,但以后就会知道,我给菩提选择的才是最好的路……”
  ‘也许你给菩提留了什么后手。’
  孟王后面上哽咽,心中却在冷笑。
  ‘但我们母子都不稀罕了。’
  沮渠蒙逊也许是对孟王后的牺牲心中十分愧疚,两人竟久违的依偎在一起,一边回忆着往昔一边说着温言软语。
  然而他回忆的往昔越是美好,孟王后只会越觉得呼吸困难。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温水煮熟的那只青蛙,因为一开始的环境是舒适的,渐渐一步步到了这样的地步,直到最小的孩子差点遭了毒手才清醒过来。
  他如果一直想着保护他们,她又何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她并不是无知的妇人,她也见过当年那位被人传扬“软弱”的南凉国主,那时候他的话到现在她都记忆犹新。
  “作为一个国主,能够给女人最好的东西,就是表现出能让她有恃无恐的最大宠爱,让她的儿子坐上王位,以及……”
  他笑着说道。
  “即使是自己死了,也能继续无忧无虑享受尊荣的活下去。”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不相信什么“挡箭牌”,“我宠爱其他女人是顾及你的名声”之类的话。
  她只不过是为了让儿子登上王位而苦熬罢了。
  现在想要当王的儿子已经去了,剩下的那个最大的愿望是走遍天下,她又何必再装腔做戏恶心自己敷衍他?
  想到这里,孟王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开了依偎在他身上的沮渠蒙逊。
  “这个时候白马肯定又在淘气不肯睡觉了,我要去看看。大王您请便吧。”白马是她的女儿,菩提的姐姐,性格浑似男孩。
  想到那个调皮又无法无天的女儿,沮渠蒙逊头疼的叹气出声:“这个女儿我虽然不准备拿她和亲,但是天天舞刀弄枪传出去也不好,你还是……”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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