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神叨叨-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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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中的玄机解开,卫添喜松了一口气,背上东西去食堂吃了个早饭,又回教室开始刷书。
贺远给她的题目并不算简单,纵然她有论证的思路,但万丈高楼平地起,想要把整个问题解开,还需要证明一个又一个的阶段性过程去铺垫。
卫添喜需要做的不仅仅是自个儿证明,还需要借此了解这个时代的数学家已经走到了哪一步。倒不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够看得更高,而是因为卫添喜不希望别人往后提起自己时,给自己扣一顶学术不端的帽子。
那些数学家没有向她那样开了挂的金手指,他们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证明出一些阶段性成果来,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两节课的时间一晃而过,讲台上的老教授刚说了一声下课,卫添喜就背上已经提前收拾好的书包往外冲,朝着她与卫东征约定好的地方而去。
讲台上的老教授原本还打算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了解一下卫添喜最近的论证速度呢,没想到卫添喜仿佛骑了兔子一样‘蹭’的一下就跑远了,看得他一呆一愣的,“这丫头是急着准备干什么去?”
老教授嘀咕了一声之后就去忙其它的事情去了,他知道卫添喜的事情多,也不是非要拉着卫添喜唠两句才行。
卫添喜赶到约定好的地方时,卫国健与卫国康们已经到了。
兄弟七个就如同黑社会碰头一样猫在教学楼下的楼洞里,卫东征站在六人中间声情并茂地讲,时不时还比划几下,见卫添喜过来,卫东征停下手中的动作,问,“喜丫头,你想好一会儿怎么说了没?我和咱国健哥他们商量好了,你嘴皮子最溜,一会儿由你去找他讨要一个说法,我们兄弟七个嘴笨,专门负责给你压阵,绝对不会让那个坏分子欺负了咱姑还欺负你!”
卫添喜表示怀疑,“真的?东征哥,西征哥……你们确定不是因为自己不想丢脸,所以才把我给派出来当代表?”
卫东征目光闪烁,明显就是心虚,他说,“妹子,你怎么能这样想?咱家就属你同咱奶像,这种和人撕吧的事儿,就属你在行了,当然是你行你上啊!”
卫西征当场拆台,“喜丫头,你别听他张嘴就瞎咧咧,他就是想要在大学里谈一个对象,所以才不想丢脸。刚刚他还说了,这件事他绝对不能露面,要露面就是动拳头,尽力向同校的女生展示自己的男子气概,不能让同校的女生觉得自己像个泼妇……”
卫国康也开始补刀,“喜丫头,我刚刚也听到东征说这话了,他刚刚还劝我们也都不要动嘴了,把动嘴的活儿都交给你,我们只需要盯紧情况就好了,一旦发现苗头不对,立马动手捶他丫的!”
卫东征见自家亲弟转头就背叛的,气得咬牙切齿,“卫西征,哥哥我劝你做个人。来日方长,你最好劝自己做事刀切豆腐两面光,不然要是让哥哥我揪到你的小鞭子,嘿嘿,你就完了!”
卫西征没有说话,而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卫添喜,卫东征的冷汗突然就掉了下来。
卫添喜凉凉地说,“东征哥,我最近手头有些紧,前些日子答应借给你的钱,恐怕是当不得真了。”
小样儿,还真当没有办法搞你了?七寸还在别人手上呢,就敢使劲儿作妖蹦跶!
卫东征早就将自己梦想中的商业帝国的草图画好了,就等着政策放开,然后找卫添喜来搞‘扶贫建设’,如今被卫西征这么一坑,他再看卫添喜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心凉了一大截。
“妹子,妹子,哥错了,哥真的错了,你打哥骂哥都行,记得把钱借给哥啊,哥就指望着你那笔钱发家致富给你娶嫂子呢!”
卫添喜一脸冷漠,“呵呵,没有。”她抬脚往楼上走去。
两节课中间的大课间已经并没有多长,卫添喜赶到白杨所在教室的时候,文学系上课的老师已经到了,正在教室外面抽烟。
卫添喜敲了敲教室的后门,问,“白杨在吗?”
正在伏案看书的白杨后背一僵,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卫添喜所在的方向,“添喜,你找我?”
“嗯,找你问点事情。”
白杨大概猜到了原因,他低头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然后便扣过书走到卫添喜身边,道:“有什么话去天台那边问吧,这里人多,不方便。”
站在走廊里抽烟的老教授多看了好几眼,见白杨跟随一大群人走远,皱着眉跟了上去。
天台上,春风还不算和煦,轻柔中夹着刀子,划在人的脸上,还带着些许倒春寒。
“白杨,当年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欠缺我姑一个交代?”卫添喜目光平视白杨。
白杨没有否认,“是,我欠你姑太多了,多到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你有想过还么?”
白杨十分实诚地摇头,“没有。”
卫添喜的炮仗脾气被白杨这两个字一下子给点燃,她不想吸引来太多的目光,只能尽力压着自己的声音,“没有?白杨,你到底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没有这两个字?”
“你知道我姑和东瓜、西瓜兄弟俩这十年来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么?你知道东瓜和西瓜问我别人都有爸爸,为什么他们就没有的时候,我姑哭了多少次么?你欠我姑的,欠东瓜和西瓜的,这辈子都还不轻,所以你就不准备还了?”
白杨找了一堵墙靠着,眼神飘向远处,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取了脊梁骨一般,颓废、颓唐、颓靡……他的全身上下,都写满了‘颓’字。
“我拿什么还?又该怎么还?我亏欠的人太多了,如果非要还的话,这条命都抵不上。”
“添喜,我同你说句大实话,也是我在农场这十年的感悟。”
“人这一生,摆在首要地位上的永远都是自己,甭管你想对谁好,最后都会竹篮打水,只有对自己好,才是万无一失的。”
“当年我有错,这点我不会否认,可所有人都在指责我,就没有人考虑过我的难处呢?”
“对你姑,有一大半的喜欢,还有一小半的厌烦。我喜欢她得到爽快利落,喜欢她的大方直接,喜欢她的爱憎分明,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出国之后会谋一个更好的前程,她就死活不愿意出去?”
“为什么我爸我妈已经做好被□□的准备,只为了让我和她出去,给我给她给两个孩子,谋一个更好的未来,她却那么犟,那么拗,宁肯离婚,也不愿意随我走?我在她心里,究竟是怎样一个地位?”
“这个问题我想了十年,依旧没有想明白。”
“对白庭生,你见过的,就是那个想要拉我下地狱的人。我原先对他有厌烦,有憎恨,可我从没想过让他去轻生。他自个儿爽快地寻了解脱,顺手就把他的家人、把我,一并拖进了地狱,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我想不明白,我哪儿错了?你不是高考状元么?你告诉我、指点我,我错在哪儿了?”
第73章
在来找白杨之前; 卫添喜做了充分的准备,她把卫老太这些年骂白杨的话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又一遍; 腹稿也打了一遍又一遍; 她原本想的是,见到白杨之后; 就同卫老太附体一般; 小。嘴叭叭叭地找白杨讨一个说法; 然后替卫朝、卫阳兄弟俩讨一个公道。
当爸的人,还能在抚养孩子的过程中; 一点都不作为、不付出吗?
可卫添喜没有想到; 白杨居然给她来了一个以退为进; 他不争论不辩解; 只是在说一个客观的事实,然后还找她要答案?
她哪知道什么答案!
白杨见卫添喜被他给问的呆住; 双目放空; 脸上是一如当年的憨态; 笑了笑; 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帮白庭生的。”
“少年时候,他爸他。妈从外地迁入京城; 步步受人掣肘; 日子过得实在艰难; 连带着整个大院里的小孩都不愿意带他玩; 甚至还有一些捣蛋的孩子王以欺负他为乐; 我看他可怜,就帮了他几次,和他渐渐熟了,或许从那一开始,就是错的。”
“念完高中之后,我说我想要年首都经贸大学,他说他也要跟着去,就在那个暑假,他送了我一块洋表,洋表上写着三个英文单词,‘iloveyou’,我当时不解,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就是字面意思,还同我说,不管我走到哪儿,他都要跟着去,他要参与我后半生的全部生活,他会抓紧我,再也不放过我。”
“你们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吗?惊讶、烦躁、疑惑、焦虑,我当他是玩笑,直到我意识到,他似乎越来越喜欢对我动手动脚,他一步步地走过朋友之间本该有的那条界限,这让我十分惶恐。那时候的我想,或许我躲远一点,他看不到了,两个人的困惑就都解开了吧,所以我躲去了部队,他也追着去了。”
“你姑找我来的头一次,我其实知道是他故意拿你姑来试探我,看我是不是准备同他绝交,那时候的我狠不下心来,后来又渐渐地喜欢上了你姑,同你姑一起考上大学,又了婚,有了孩子。”
“国内的环境不稳,那时候整个京城的高官都在想方设法的把孩子送出去,因为大家都知道,朝不保夕的日子不远了。不论好说歹说,你姑都不同意出国,她宁肯离婚也不愿意跟我走。”
“而当时的白庭生却因为你姑怀了孩子而抽风,他追回了京城,整天寻死觅活。他要去找你姑,问你姑挖朋友墙角的感觉是怎么样的,我觉得他疯了,拼命地拦着他,说了一些狠话,他就出了事,在外面喝酒的时候被几个人盯上糟蹋了,小半月都下不了床,下床之后做的头一件事就是寻死,他同他母亲说,如果我愿意带他出国,他就好好活着,如果我不愿意,他就一死了之。”
“他母亲过来找我,跪在地上求我,我能怎样?我答应他母亲,带他去欧洲转转,希望他换个环境,能够走出来。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同他苟合,他又一厢情愿地以为我答应他了,最后希望落空,自个儿寻了解脱,可给他父母哥嫂、给我、给我爸妈造成了多么大的困难,他从没想过,我想他也不会想。”
“那十年中,他父母被人批。斗至死,侄子被人打成傻子,他嫂子也疯了,他哥哥那么爱说爱笑的一个人,现在变得和木桩一眼,半个月都不会说一句话。”
“他在机场里说的那些话让我背上了搞同性恋的罪名,我被下放的农村还算好,只要认真干活,多帮村民们做点事情,村民们不会故意针对我,可我爸妈却在农场里被分到了最苦最累的活儿,还因为我的事情蒙羞,时不时被人拖出来批。斗,他们俩承受不住,喝了耗子药走了。”
“像我这样抛妻弃子的人,果然不会有好报应,孑然一身地活着,没有来路,也没有归途。所有已经发生的事情、即将遇到的事情,全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可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哪儿做错了?”
倒春寒的风嗖嗖地吹着,卫添喜站在天台上,仔细打量白杨面容上的变化,十年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只是他身上当初那种恣意张扬的劲头都被打磨没了。
“所以,白庭生对你做的事情,你就都要报应在我姑身上吗?你觉得你遇到的事情都是上天对你的惩罚,那我姑又做错了什么?我那两个表弟又做错了什么?上天惩罚了你,你就要把这惩罚还到我姑和两个孩子身上去吗?”
白杨站直身子,想从口袋里摸支烟出来,可是口袋里是空的,他把手背到身后,“我就是那老王八,对不起你姑,对不起孩子,但我想不到该怎么还,所以就缩着脖子过自己的日子吧。”
“如果你们愿意帮忙的话,我每个月都把该给孩子的钱给你们,你们转交给你姑也好,转交给两个孩子也罢,别说是我给的。我回去就改了名字,要是你姑或者孩子起了疑心问起来,就说这钱是你们给的,我早就死在那乡下十年中了。”
卫东征动了火气,“我们稀罕你的那点臭钱!东瓜和西瓜是我们弟,我们还能不管了?要不是看在我姑和两个孩子的份上,我今天真想给你一拳。”
“给吧,揍我一顿,你们心里舒服点,我也好过点。”白杨站直身子。
话真说到这个份上,卫东征却下不了手了。
还是卫添喜心狠,她横腿就是一脚,直接踹到了白杨的背上,踢得白杨踉跄了好几步,不过并没有摔倒。
“钱你必须给,那是你为人父亲的责任。你身上的破事太多,我不想理,也懒得理,只是提醒你一句,既然决定了抛妻弃子,那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姑和东瓜西瓜兄弟俩面前,不然你会让我更看不起。”
卫添喜扭过身去,不再看白杨,同卫东征兄弟几个说,“走吧,东瓜和西瓜本来就没有爹,之前没有,之后也不会有。东瓜和西瓜我们会养,但当爸的人,也不能太便宜太轻松了。”
下楼的时候,卫光明嗤了卫添喜一鼻子,“你连咱奶的脚趾头都比不上,要是咱奶站在这儿,才不会听他哔哔叨叨那么多话,早就俩嘴。巴子扇上去了。妹子,你同哥说实话,你让东瓜和西瓜收他的钱,是不是存了别的心思?”
卫添喜抬眼给卫光明甩了一个眼刀子过去,“我没有咱奶的那个狠劲儿,但我照样可以把你揍得嗷嗷叫,你信不信?”
卫光明瞬间噤声。
卫西明同卫东明小声说,“咱妹子心软了,让东瓜和西瓜收他爸的钱,往后他爸动不了快咽气的时候,东瓜和西瓜肯定得帮?哪怕再恨再不情愿,也得帮。”
卫东明头大无比,“这都什么糊涂事和破烂账啊……不想了,我这脑子想不明白,回学校种我的小菜苗去。”
卫国健安抚了一下气成河豚的卫东征,他问卫添喜,“喜丫头,你时不时准备让东瓜和西瓜同他爸慢慢走动开?哥明白你的想法,毕竟他爸现在只剩下一个人了,可这事儿时不时得问问咱姑。”
“我可没这样说,只是给东瓜和西瓜兄弟俩讨一个公道罢了。这件事儿就这样揭过去了,往后如果白杨活不下去了,咱再同东瓜和西瓜说,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要提这件事。”
……
兄妹八个在京华大学食堂简单吃了个饭,然后便各回各的地方去了。
卫添喜没心思回宿舍,背着书包就去了图书馆,准备趁着午休的时间把上午没做的事情做完,怎料演草纸拿出来后,她看着那些熟悉的推论过程,脑子里还是乱成一锅粥。
有心强迫自己进入论证状态,但一切都是徒劳,甚至卫添喜心中还涌出一种想要写诗的冲动。
据说那些多愁善感的诗人之所以写诗,就是为了排遣自己心中的苦闷,卫添喜决定试试。
笔尖在纸上划过,卫添喜很快就把自己心中想写的东西写了出来。
“人世间总有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种苦痛”
“还有千万百万十万种无常”
“我们无法左右上天的安排”
“只能尽力做自己”
“尽力做自由的鸟!”
“……”
“啊!卫大丫,你是自由的鸟!”
写的时候觉得很顺畅,可写完之后回过头一看,卫添喜的脸瞬间就全黑了,她写的这都是些什么垃圾玩意儿?
按道理说她的高考语文水平不差啊,怎么就硬生生把一首诗写成了列数字呢?
那自己写的那篇狗屁不通的诗随手夹进书页里,卫添喜深吸一口气,再看那些题目时,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论证数学题目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下笔如有神助。
另外一边,卫光明刚回了学校,一个扎着马尾辫,身材高挑的女生就找了上门来,问他,“卫光明,首都电影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