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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孤王寡女-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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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拍拍旺财的头,转头看向院外。
  两排整整齐齐的士兵,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们全是禁军打扮,表情也一模一样,面威而清冷,比皇帝出巡还要严肃几分,军容整齐极有威仪。
  这样的阵仗入得小山村,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在那铁甲禁军的两边,村民们小心翼翼的观看,却连指点与议论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砍了脑袋。
  墨九久久未动。
  原来所有人都在等她。
  “使君。”薛昉牵着马过来,上前抱拳拱手,“官船已备好,府台大人请您登船。”
  原来这里已离赵集渡百里之外。
  那府台大人穿了一身南荣文官的常服,恭恭敬敬的上来示好,“请使君人上马去渡口,下官已在船上备好酒菜。”
  这等地方官吏平常很难见到京官,尤其是只手遮天的枢密使,他与萧乾说话时,墨九察觉到他掌心捏了又捏,还偷偷拭汗。
  府台大人都敬畏到此,村人更是紧张。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萧乾,看着禁军高扬的旗帜,又羡慕地看着他身后屋里做梦一般恍惚的王三两口子,一边忖度着这一家人往后怕是要发达了,一边懂事的学着禁军与府台大人的样子,纷纷跪地恭送使君。
  萧乾回头看墨九,小声道:“怕是吃不成早饭了。”
  “是,毕竟已过晌午。”墨九笑道:“再说,也不好再麻烦王三嫂子了。”
  这个时候如今墨九再留下来吃饭,她真怕王三两口子会手脚都没地方放。
  萧乾大步出门,踏上马蹬上了马,旺财紧随其后,墨九却久久未动,倚在门口看他。
  他大概感受到她的迟疑,从马上回头看来,披风在他转身时,被他的手肘扬出一抹飘逸的弧度,有一种不太真实的虚幻之美。墨九静静而立,看阳光反射在那一群铁骑的钢盔之上,眯了眯眼……
  离开这里,他们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这两天两夜的经历,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会知道,也不会被人提及,就像一个梦,悄悄地来,悄悄地走,真假未知,都将被抹去。
  他是萧乾,南荣的枢密使,她是他的嫂嫂,一个寡了两次嫁给了他大哥的小妇人……
  这感受,不算难受,却有一点堵。
  王三媳妇看她不动,紧张地望一眼萧乾,小声提醒道:“夫人,使君大人在等你。”
  墨九看一眼萧乾未动声色的脸,突地笑着回头,大着嗓门道:“王三婶子我走了啊,到楚州来走动时,你记得来找我……我是萧使君的大嫂。”
  王三媳妇低“啊”一声,脸色变了又变。
  一群人都僵在那里,连呼吸声都弱了。
  萧乾抿紧嘴巴,脸一沉,策马去了。
  墨九笑容满脸的跟上去,“薛小郎,扶我上马。”

坑深060米 复杂的格局

  回赵集镇的官船上,风很大。‘‘
  墨九独坐舱中,身边蹲着大尾巴的旺财。
  萧使君上了台,府台大人自然要巴结一番,船舱里果然备有酒食,件件别致,样样爽口,可称精美。墨九对美好的食物向来没有抗拒之心,一个人独坐也吃得很欢畅。
  可食物入嘴,疑惑却依然在脑子里。
  萧乾与她同在下流村,他是通过什么办法联系到薛昉的?
  薛昉他们在巽墓那一日是怎样脱离险境的?
  还有昨晚她半夜高烧,萧乾是怎样变出来的汤药?
  在骑马出村的时候,她就想问,可一直没有寻着机会。她这会子高烧退了,脑子还混沌着,萧乾甫一上船就吩咐她在舱中休息,然后领了薛昉去另一个船舱议事。其余人与她不熟,击西、走南与闯北三个家伙不知做什么去了,都不在身边。旺财在,可它却不会讲人话,只不停伸着个长长的嘴筒子搁在她腿上,张着嘴要吃的。
  墨九夹块肉给它,敲它狗头,“喏,馋狗,与你主子一样。”
  萧乾好像不馋?她冤枉完他,又忍不住发笑,“算了,你比你主子馋。”
  旺财才不管馋不馋,狼吞虎咽叼着个肉下肚,又把嘴筒子搁她腿上,张开嘴巴。
  墨九瞪它,“有完没完,看我好欺负是不?信不信一会剁了你,蒸熟了摆桌上?”
  旺财这狗被教得很好,性子机灵跳脱,除了不会讲人话,墨九觉得它能懂得一些人事,尤其懂得看人的脸色。这一看墨九横着眼睛生气,它就可怜巴巴地闭上了大嘴巴,眼珠子定定看她,那讨好的样子又瞧得墨九软了心。
  于是这吃货一顿饭吃下来,尽顿着伺候旺财了,等狗都吃腻味了,她自己才动筷,不由叹道,“也不晓得到底哪个是祖宗!你与你主子一样,欠抽!”
  墨九小憩的船舱,因住的女眷,垂着天青色的罗幔。
  外间的景况她瞧不见,可吃过饭与旺财玩一会,她头晕晕的,觉得里屋憋气,又撩开幔子准备去甲板上吹吹风,呼吸新鲜空气,有助于病愈。
  江面上的水,在暴雨冲击下混浊发黄。
  可不待她迈步出去,就见栏杆迎风处,背对着她站了一个人。一袭银红的披风被江飞鼓得高高扬起,高束于头顶的黑发上发绦飞舞,脊背挺直,风姿绰约,无一处不优雅尊贵,可单单他一人独立于船头的背影,却无端让人觉得落寞与孤独。
  人生而孤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墨九突地想到这句不知在哪里看过的话。
  默默地看他片刻,她放下罗幔,退回船舱。
  相隔很近,却又很远。
  ——
  沿水而上,再回赵集镇时,天已擦黑。萧乾暂居的那个宅子门口,候满了等待的人。墨九在船上已经换上薛昉为他准备的男装,丢了那一身农妇的行头,虽还病着,脸色略显苍白,可美人风姿,一举一动难减分毫,仍是英俊帅气的九爷。
  她含笑下马,晃眼一看,该在的人都在了。墨妄、申时妄、墨灵儿、击西、走南、闯北……还有一群与他们共同经历过巽墓生死的侍卫。所幸,他们都没有出事。
  墨灵儿第一个冲出来,“九爷!”
  看灵儿眼含热泪,墨九想到他们在巽墓可能会经历的危险,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你们都没事吧?”
  墨灵儿摇头,“我们只是担心你和萧使君。”
  墨九哦一声,随口问:“那日你们怎样出来的?”
  灵儿是个乖巧的姑娘,闻言似是有些不明白,考虑了一瞬,才眨巴眼道:“我们就从盗洞里走出来的呀?”
  墨九眉头一扬,“不是触发了机关?”
  灵儿重重点头,想起那一日的凶险,这才解释,“那日机关触发,石室凶猛的摇动,我们都以为它要塌了,可不一会,就安静了下来,除了几个禁军哥哥被摇下的石块砸到,还有几个被自己人踩得受了轻伤,我们都没有什么事。只是清点人数的时候,马上少了你与萧使君两个,可把我们吓坏了。姐姐,你们怎么误入机关了呀?”
  墨九:“……”
  这件事成了墨九机关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污点之一。
  在很久很久以后,当她成为了墨家钜子,还时常被属下拿出来笑话,甚至在她为人妻为人母后,当她与某个男人围炉夜话,把酒叙旧,还一次次被他数落与嘲笑。
  也就是说,当时在巽墓中,如果她不下池塘逃命,什么事都没有。那个机关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对于不懂的人没有伤害,要伤害的人,就是懂机关且天性聪慧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第一时间因寻生门而入池塘,从而误入机关。
  这个心理战,玩得墨九服气了。
  这天晚上她钻入房里,除了旺财谁也不见。
  人都道九爷出师未捷身先亡,丢了里子又丢面子,又了面子还生了重病,怕是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其实墨九并不是,她在屋子里闷着,一来确实因为生病没力气,二来始终在思虑拆巽墓机关那个人……那个谢忱的人,他到底是谁?
  在机关这个事情上,她想的与别人不一样。
  他们都以为那是机关制造者故意做来收拾后辈机关人的,可她偏偏认为,那个池塘的误区并非巽墓原本如此,而是机关拆除者改装过后才变成那样的。
  那个人很厉害,她很有兴趣。
  可那个人到底是谁,除了谢忱不会有人知道。
  但谢忱那匹夫也不可能会告诉她。
  在他们回来的头一天晚上,谢忱已经回去了。
  当然,他是被两个随从抬着回去的。
  她没有想到萧乾真会依了她的谏言,让人在赵集镇找了两个年轻貌美的船娘过去陪谢丞相。船娘不仅陪了谢丞相,还真有本事把他陪到了床榻之上。据当时伺候的人说,谢丞相宝刀未老,与两个船娘共度**,双丨飞一日,直到第二天起来发现身体有恙,这才请了镇上的大夫过来。大夫诊治后说丞相之病,是为“过劳”,要多多休养,且莫再沾女色。
  谢忱老脸挂不住,恨恨离去了。
  墨九当然不会相信谢忱那样的老狐狸,会被小镇上的两个船娘所迷惑,干出这样不顾颜面的事,但她相信萧六郎如果想让谢忱看上两个船娘,也并非难事……
  那家伙是一个狠的!
  至少在赵集镇这一仗上,谢忱明显输了。
  晚饭的时候,她听人提及,谢忱好像并没有就此事上书朝廷,更没有要追究萧乾的过错,他在宅子里养病,两日未出,也没有做什么反击的举动,安静得反常。不过,萧乾却因为巽墓池塘里发现的尸骨以转运兵令牌一事,派人前往临安,要求刑狱司再查当年转运兵失踪一事。
  前几年,谢丙生任转运使时,边境常有战火,大批的战备物资和军队饷银经由他之手,辗转边陲要地。可好几次的转运兵出事,后果不仅是转运兵的死亡和失踪,连带的就是那些物资与晌银的失踪。
  钱粮乃一个国家的战斗生命。
  得知物资与转运兵的平白消失,墨九不由又回想起在招信见过与谢丙生来往的珒人,她觉得完全有理由怀疑,谢氏与珒人勾结,祸害朝廷……
  不过她只是来旅游的,这些与她无关的事,她不愿掺和,扰人视听。
  接下来的两三日,墨九都在养病,没有出去乱晃。
  萧乾在为治水之事忙活,但他也没有耽误为她瞧病,每日都有差人过来看她的病情,并送来药物与食物,不过使君太忙,一直没有回宅子里,所以连续三日,墨九都没有见着他的人影。
  好在墨九也不太想见他。
  她也忙得很,要了文房四宝,一个人在屋子里画图。
  凭着记忆,她把坎墓和巽墓的地形草图画了出来,又还原了机关布置图,准备做一个深入研究,从而找到另外六个八卦墓的位置。这些事是她喜欢的,很感兴趣,在画图与还原机关的时候,她把萧乾忘到了九霄云外。
  可就这般,她除了发现一些巽墓和坎墓的机关相似之处,根本就找不到另外六个墓的线索。至少目前从坎墓与巽墓所在的方位来看,墨家祖上造八卦墓,取了八卦之名,却没有把墓放在八卦位上。
  天下这么大,要找另外六个,岂非大海捞针?
  她寻思找一个南荣地图,这样可以系统排位,可地图在时下是个稀罕物,平常人根本不可能有。
  左思右想,萧乾的名字又窜入了她的脑子。
  行军打仗,沙盘推演,他若没有地图打个毛线?
  她想找他要地图,可也不晓得为什么,三天没有见着他的人,突然就觉得生疏了。好像两个人曾经同度过的两天两夜从记忆里划去了一般……她怎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找他要,最关键的是,就算她厚着脸皮,他也未必给呀?
  墨九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多提几个条件。
  墨九想想又捶桌——到底要地图还是要骨气?
  思考再三,墨九最终选择了骨气。
  第二天早上,她身子已经大好,拒绝了萧乾差人送来的药,高高兴兴地叫上墨灵儿一道上了街。
  可从街头走到街尾,听说她要买南荣的堪舆图,人人都把她当疯子。
  墨九很奇怪,这民间就没有懂地理之人?
  看她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墨灵儿开始一直不明白,等终于晓得她在找什么,不由惊叹。
  “九爷为何不找左执事?”
  “墨妄?”墨九兴奋了,“他有地图啊?”
  “地图是什么我不知道。”墨灵儿道:“但左执事走遍河山大川,游历过数个国家,懂旁人之不懂,这天下就没有他不晓得的地方,没有他不晓得的事……”
  “牛吹高了!当他百晓生啊?”墨九瞪她一眼。
  不过她还是决定找墨妄。
  关于八卦墓,她也就信得着墨妄。
  但研究墨家机关与八卦墓是一件神圣的事,她去找墨妄之前,特地先沐浴更衣,换上了一件干净清爽的素色男子袍服,打扮得玉面生香,洗过的长发也不绞干,只束上一根淡青的丝绦,任由乌黑如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然后倜傥风流地领着墨灵儿从庭前穿过,去墨妄的屋子——
  天生的美人尤物,在哪里都是风景。
  薛昉看见窗前人影一晃,随口道:“九爷去了墨先生屋里。”
  这无心的一句说完,回头就看见萧使君幽暗的俊脸。
  头皮麻了麻,薛昉懂事地继续说正事,“我们夜审了刘贯财,可这厮是个有骨气的,愣是闭嘴不交代,也不晓得谢忱给他灌了什么**汤。不过,迟重已按使君的交代,派出数十拨人马,在招信、盱眙和楚州地界上寻找囤积物资,故布疑阵,引得谢忱的人跟着我们走……”
  先前他们就怀疑谢丙生与珒人勾结,用转送瘦马的途径将监守自盗而来的物资秘密送往珒国,卖给珒人,从中获利。但那时没有找到证据,如今有了巽墓的尸体,此事基本坐实了。不过,那几次朝廷失窃的物资,数目巨大,尤其谢丙生没多久就出事了,他不可能有机会送出南荣。
  对此,萧乾一开始就认定物资还囤藏在赵集渡,也许就在巽墓之中。因为巨额的物资重量惊人,谢丙生需要人力运输,而这些运输的人,都已经被他灭了口,那么这些人的死亡之地,就是最有可能藏匿物资之处。这也就是谢忱为什么千方百计阻挠他们入巽墓的原因。
  从出事到现在,他们在监视谢忱,谢忱的人也在监视他们。
  但萧乾并没有让薛昉他们继续搜巽墓,而是故布疑阵地四处搜寻。
  这真真假假之间,薛昉自个儿也混乱了,“……谢忱老奸巨猾,未必肯上当。而且,这件事就算查实,也只能再定死鬼谢丙生的罪,很难动得谢忱。”
  萧乾久久未动,末了,只一个“嗯”字。
  薛昉:“……”
  他跟在萧乾身边有些时日了,萧乾的为人与性子他太了解不过,行事向来以公为先,很少因个人私事影响正事。可自打从下流村回来,他家使君便时常走神。
  虽然瞧上去他脸上并无变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可薛昉却总觉使君心里有事,不太痛快。所以这几日,他一直小心翼翼,尽量减少自己惹他生气的可能。就连击西、走南和闯北三个家伙,也都彻底变成了“暗”卫,没事不会随便出现在他跟前,免得屁股被打开花。
  一切似乎都恢复成了以前的平常。
  可一切似乎什么都不再那么平常了。
  轻咳一声,薛昉又提醒一句,“使君,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萧乾半阖了眼睛,沉吟道:“什么也不要再做,只尽力治水便是。”
  薛昉惊道:“谢忱那边,就这样放过了?就算治不了他私通珒人之罪,但他指使刘贯财行刺使君却是证据确凿,就算弄不死他,也可刮他一层皮了。”
  萧乾侧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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