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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基地 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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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尼靳号旗舰上全体官兵请注意,这是你们的首席随军教士讲话!”艾波拉特自己很清楚,他的声音会立刻在星舰各处回响——从舰尾的核炮台,到舰首的领航台。
  “你们的星舰,”他喊道:“正在进行冒渎的罪行。在你们不知情的状况下,它的行动足以令你们的灵魂永远流放在冰冷的太空中!注意听好!你们的指挥官,由于他心中罪恶的邪念,打算将这艘星舰驶往基地,轰炸并征服我们的万福之源。因为这个行动是他的意思,我奉银河圣灵之名,现在解除他的指挥权。因为没有银河圣灵的庇佑,就没有指挥权的存在。甚至于神圣的国王,如果没有圣灵的认可,也将无法维持王位。”
  艾波拉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助理教士以虔诚的心情恭敬地聆听,一旁的两名军官则越听越恐惧。
  “由于这艘星舰进行如此邪恶的勾当,银河圣灵的庇佑早已经消失了。”
  此时艾波拉特庄严地举起双手,在舰上近千架视讯电话前,官兵们一个个怀着敬畏的心情,目不转睛地盯着首席随军教士威严的影象。
  “奉银河圣灵之名,奉先知哈里·谢顿与他的诠释者——基地的圣者之名,我诅咒这艘星舰。让它的眼睛——视讯电话——全部瞎掉;让它的手臂——钩爪——通通瘫痪;让它的拳头——核炮——尽数失效;让它的心脏——发动机——停止搏动;让它的声音——通讯装置——喑哑无声;让它的呼吸器官——通风设备——奄奄一息;让它的灵魂——灯光——完全熄灭。奉银河圣灵之名,我如此诅咒这艘星舰。”
  当他说完的时候,恰好是午夜十二点正。在几光年之外的艾哥里德灵殿,正有一只手打开了超波中继器的开关。它所送出的超波,毫无刹那的延迟,就在同一时刻,开启了“温尼斯号”旗舰上的另一个中继器。
  于是,整艘星舰在一瞬间完全停摆!
  这就是科学性宗教最主要的特征——一切真的能够应验。艾波拉特对这艘星舰的诅咒,如数都成了事实。
  艾波拉特看到一片漆黑笼罩着这艘星舰,也听到远方超核能发动机柔和的转动声突然停止。他感到非常高兴,便由法衣内取出了自备电源的核灯泡,使房间里充满了珍珠般的光芒。
  然后他望向那两名军官,他们无疑是勇敢的军人,但是如今面对着精神上的极度恐惧,竟然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救救我们的灵魂吧,大师。我们都是无辜的可怜人,根本不知道指挥官所犯的罪行。”其中一个呜咽着说。
  “跟我来!”艾波拉特以严厉的口吻说:“你们的灵魂还没有沉沦。”
  整艘星舰在黑暗中陷入一片混乱,恐惧感似乎摸得着也闻得到。在艾波拉特与他身边的光圈经过之处,都有官兵蜂拥而上,拉着他的法衣边缘,请求他施舍一丝一毫的慈悲。
  而他的答案却始终如一:“跟我来!”
  他终于找到了雷夫金王子,王子正摸索着经过军官寝室走过来,一面还破口咒骂着黑暗。
  雷夫金恶狠狠地瞪着首席随军教士:“你在这里啊!”王子的蓝眼睛得自母亲的遗传,但是鹰勾鼻与斜眼表明了他是温尼斯的儿子。
  “你这种叛变的行为,究竟是什么意思?赶快恢复舰上的动力,我才是这里的指挥官。”
  “你已经不是了。”艾波拉特以阴森的口气说。
  雷夫金狂乱地四下看看,然后吼道:“抓住这个人,逮捕他。不然我发誓,我会把你们这些抗命的人通通抓起来,剥光衣服,从气闸丢到外太空去。”
  他顿了一顿,又尖叫道:“这是你们的司令官在下令,快抓住他!”
  但是仍然没有人有任何动作,这使得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又大叫道:“你们愿意上这个神棍、这个小丑的当吗?你们何必害怕这种胡诌出来的宗教?这个人是一个骗子,他所说的银河圣灵,根本就是虚构的幌子,目的是要……”
  艾波拉特愤怒地打断了他的话:“拿下这个亵渎的人,听到了他的话,也会危及你们的灵魂。”
  好几个官兵立刻一拥而上,紧紧地抓住了这个尊贵的司令官。
  “抓好他,跟我来!”
  艾波拉特转身就走,雷夫金被抓着跟在后面,走廊中黑压压地挤满了官兵。艾波拉特回到总通讯室,立即命令将雷夫金带到一台仍可工作的视讯电话前,然后对这位前指挥官说:“命令舰队停止前进,准备返回安纳克瑞昂。”
  雷夫金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衣衫褴褛,也吓得有些神智不清,当然只好遵命了。
  艾波拉特继续厉声道:“现在我们和安纳克瑞昂取得了超波联系,你照着我的话说。”
  雷夫金做了一个不愿意的手势,立刻引来了周围官兵一阵可怖的怒吼。
  “说吧!”艾波拉特道:“开始:安纳克瑞昂舰队……”
  于是雷夫金便开始了。




第八章

  当雷夫金王子的影象出现在视讯电话时,温尼斯的房间里完全静了下来。摄政王看见儿子憔悴的面容与被撕烂的制服时,惊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由于惊恐与焦虑,他的脸孔整个都扭曲了。
  哈定双手轻握着拳,搁在膝头上,面无表情地听着视讯电话传来的声音。刚刚加冕的列普德国王,则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紧张兮兮地咬着镶金边的袖子。就连警卫们也都不再板起职业军人式的脸孔,他们在门边排成一列,手中握着核铳,眼睛却偷偷瞄着视讯电话中的影象。
  雷夫金开始讲话,疲倦的声音听来似乎万分不情愿。他讲得断断续续,好像身后有人在不断地提词,而且对他很不客气。
  “安纳克瑞昂舰队……了解到这次任务的本质之后……拒绝成为冒渎圣地的共犯……现在正在返回安纳克瑞昂的途中……对于敢向万福之源的……基地和……银河圣灵……使用暴力的……冒渎神圣的罪人……发出下面的最后通牒:马上停止对于真实信仰中心……的一切攻击……并且以我们的舰队……由首席随军教士艾波拉特代表……可以接受的方式……保证永不再有……这样的战事发生,同时……”
  在这里有好长时间的停顿,然后才继续下去:“同时保证将曾任摄政王的温尼斯……下狱……他所犯的罪行……交由宗教法庭审判。否则王国的舰队……回到安纳克瑞昂之后……会将宫殿夷为平地……并且采取其他一切……必要的措施……摧毁威胁人民灵魂的罪人……的巢穴……”
  雷夫金的话以半声哭泣作为结束,萤幕上的影象便在此时消失了。
  哈定迅速地按了一下核灯泡,光线随即黯淡下来,前摄政王、国王与警卫们都变成了朦胧的黑影。直到这时,才看得出哈定的身旁居然也有灵光围绕着。
  这股灵光不像国王特有的灵光那样闪耀夺目,它没有那么壮观,也不那么显着,但是却更为有效又有用。
  一小时之前,温尼斯还得意洋洋地宣称哈定成了一名战俘,端点星是一个将要被毁灭的目标。现在他却整个人瘫成一团,心灰意冷,默然不语。
  “我记得有一个非常古老的寓言故事,”哈定对温尼斯说。他的声音非常柔和,却带着挖苦的意味:“这个故事可能和人类的历史同样久远,因为已知最古老的记载,仍是抄自更为古老的版本。你可能会对这个故事感兴趣,它是这么说的:
  “从前有一匹马,他有一个危险而凶猛的敌人——狼,所以每天都战战兢兢地度日。在绝望中的马,突然想到要找一个强壮的盟友,于是他找到了人。他对人说狼也是人的大敌,提出要和人结盟的建议。人立刻接受了,他说只要马能跟他合作,将快腿交给他来指挥,这样他们就可以立刻去将狼杀掉。马答应了这个条件,允许人在他身上装上马缰和马鞍。于是人就骑着马去猎狼,果然把狼给杀死了。
  “马终于高兴地松了口气,他向人道谢,并说:‘如今我们的敌人已经死了,请你解开马缰和马鞍,还我自由吧。’
  “人却哈哈大笑,回答马说:‘你休想!’然后狠狠地用马刺踢了他一下。”
  室内还是一片静寂,温尼斯的身影依然一动也没动。
  哈定继续轻声说:“我希望你听得懂这个比喻——四王国的国王,为了巩固政权,以便永远统治人民,接受了可以将他们神化的科学性宗教。这个宗教就成了他们的马缰和马鞍,因为它把核能的源头交到了教上的手中——而那些教亡却听命于我们,请注意,而不是服从你们。你们虽然杀死了狼,但是却无法摆脱人……”
  温尼斯突然从阴影中一跃而起,双眼看来像是两个狂野狰狞的深洞,他的声音混浊而又语无伦次:“不管怎么样,我要干掉你,你逃不掉的,你会死在这里。让他们把这里炸平吧,炸毁一切都没有关系,你会先死在这里,我要干掉你!”
  “卫兵!”他神经质地狂暍道:“替我把这个恶魔射死,射死他!射死他!”
  哈定将椅子转向,微笑着面对那些警卫。其中一个举起核铳想要瞄准,却马上又垂下手去,其余的根本一动也不动。在一团柔和的灵光包围中,端点星市长塞佛·哈定胸有成竹地微笑着。在他的面前,安纳克瑞昂的一切力量都粉碎了,显得自不量力得可笑。警卫们受不了这种莫名的压迫感,完全不再理会温尼斯疯狂嘶喊出的命令。
  温尼斯一面继续语无伦次地吼叫,一面摇摇晃晃地走向最靠近他的一名警卫,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核铳,立刻瞄准泰然自若的哈定,然后重重地扣下扳机。
  蒙胧的连续光束立刻射向哈定,但是一碰到了环绕在他周围的力场,就全部被吸收中和了。温尼斯发出疯狂诡异的大笑,并且更用力地把下扳机。
  哈定却依然微笑着,力场吸收了核铳的能量之后,只是微微发出了一点光芒。而列普德仍然畏缩在角落里,捣着眼睛不停地呻吟。
  不久,温尼斯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喊叫,将铣口转向,再度扣下扳机——他立时倒在地上,头部被轰得一点也不剩。
  目睹了这一切,哈定也不禁心中一凛,喃喃地说:“他真是一个贯彻始终的直接路线派,这就是他最后的下场。”





第九章

  穹窿中挤满了人潮,除了座无虚席之外,后面的墙边还满满地站了三排。
  塞佛·哈定看到这么多人,不禁联想起哈里·谢顿第一次出现时的情景。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时只有六个人在场。其中五位是年老的百科全书编纂者,他们现在都已经作古了,另一个人就是他自己,一位年轻的傀儡市长。也就是在同一天,他与约翰·李发动政变,摘除了“傀儡”这个羞耻的头衔。
  如今的情况完全不同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市议会中的每个成员都在等待着谢顿的出现。哈定自己仍是市长,但是早已大权在握——自从令安纳克瑞昂溃不成军之后,他更是声势显赫。当他从安纳克瑞昂带回温尼斯的死讯,以及跟吓坏了的列普德新签的条约时,在欢声雷动之中,他赢得了市议会一致通过的信任投票。接着他又一鼓作气,迅速跟另外三个王国签订了类似的条约——基地据此获得了更大的权力,足以预防任何类似安纳克瑞昂这次的侵略企图。当这些条约签订时,端点星的每条大街小巷都挤满了参加火炬游行的人群,就连哈里·谢顿的名字,也从来没有被人欢呼得如此响亮过。
  哈定撇了撇嘴,想到当年第一次危机过后,自己也曾经这么风光过一阵子。
  在穹窿的另一个角落,赛夫·瑟麦克与路易士·玻特正在进行热烈的讨论。最近发生的事似乎一点也没有令他们气馁,他们照样参加信任投票,并且发表演说,公开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漂亮地为以前的若干不当言辞致歉。他们油腔滑调地为自己辩解,说他们的行为只不过是遵循理性与良知——然后行动党立刻就展开了新的活动。
  约翰·李碰了碰哈定的袖子,若有深意地指指手表。
  哈定抬起头来说:“嗨,约翰,你怎么还是忧心忡仲的样子呢,又有什么问题啦?”
  “五分钟后他就应该出现了,对不对?”
  “我想是的,上次他就是在中午出现的。”
  “如果他不出现怎么办?”
  “你一辈子都要用自己担心的事来烦我吗?他不出现就算了。”
  约翰皱着眉,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他不出现,那我们还会有麻烦。如果没有谢顿为我们所做的事背书的话,瑟麦克会毫无顾忌地卷土重来。他想要彻底兼并四王国,立即扩张基地的版图,必要时甚至会采取武力——他已经开始为这个主张活动了。”
  “我知道,玩火者即使会因而自焚,也非得玩火不可——狗改不了吃屎。而你,约翰,却一定要千方百计自寻烦恼。”
  约翰正准备要回答,却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灯光在这一霎那间陡然转暗。他伸出手臂,指了指占穹窿一半面积的玻璃室,随即就瘫坐在椅子上,还轻轻发出了“嘘”的一声。
  哈定看见玻璃室中出现的影象时,也不禁把身子挺直——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今天来到现场的众人,只有他知道几十年前,这个影象头一次出现时的情景,那时候他还年轻,玻璃室里的影象是个老人。现在,三十年过去了,这个影象一点变化都没有,但是哈定自己却已经垂垂老矣。
  影象一直凝望着前方,双手抚弄着膝上的一本书。终于,他开始说话了:“我是哈里·谢顿。”声音苍老而柔和。
  穹窿中的人全都屏息以待,哈里·谢顿继续流畅地说下去:“这是我第二次在此出现,当然,我不知道你们之中,是否有人在我头一次出现时曾经在场。事实上,光凭感觉,我也无法知道现在有没有人来到,不过这都没有关系。如果你们已经安全地克服了第二次危机,你们就一定会来到这里,这一点绝对可以确定。如果你们没有来,就表示第二次危机不是你们所能应付的。”
  他露出了动人的笑容,继续说道:“不过我想不致于如此,因为我的计算显示,在最初的八十年间,计划不产生重大偏差的机率是千分之九百八十四。
  “根据我们的计算,你们现在已经可以控制紧邻基地的几个野蛮王国了。第一次危机时,你们是利用‘势力均衡’来防止他们入侵;而第二次,你们则利用‘形而上的力量’来击败‘形而下的力量’。
  “但是,我要在这里再度警告各位,千万不要过于自信。在这些录影中,我并不想让你们预知任何未来的发展,不过仍然可以告诉你们一点,那就是你们现在所获得的,只不过是一个新的平衡罢了——即使你们的处境已经比以前好得多。‘形而上的力量’虽然足以抵挡‘形而下的力量’所发动的攻击,却不足以反过来主动出击。由于地方主义或国家主义等等阻力的不断成长,‘形而上的力量’并无法永远保持优势。我相信,我所说的你们其中早就有人已经想到了。
  “不过,请你们一定要原谅我说得这么含糊,我现在所用的语汇,顶多只是近似的叙述。但是各位都不了解心理史学的术语和符号,所以我只能尽量用普通的语言来解释。
  “目前的状况,基地只是来到了迈向第二银河帝国的起点。邻近的诸王国,在人力及资源方面,仍旧还胜过你们无数倍。在这些王国的外面,是充斥整个银河的浑沌蛮荒丛林;而在银河的内域,还有银河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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