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的乌鸦-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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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当然马上进行调查了。不论咖啡厅、酒廊、酒吧、饭店,反正和风化有关者皆加以调查,可是却找不到‘白色的乌鸦’。也不知是女人故意捉弄水户呢?或是水户自己听错了,害我们白忙一场。”
“嗯。”检察官交抱双臂,闭上眼。
盲目之鸦……白色的乌鸦……这相继发生的两起命案,都有乌鸦登场!失踪的真木英介住在世田谷的公寓,水户大助的命案现场也在世田谷,这是偶然的巧合吗?
“白色的乌鸦”不是咖啡厅或酒廊等之店名,这点,是可相信专案小组的调查结果,至少,白色的乌鸦在实际上是不存在的。
那么,盲目之鸦呢?
这也不可能实际存在!可是,现实上,自己眼前却出现了这两个名称。
实际并不存在之物的名称,衍生于幻想的名词。也许,不该称为幻想,而应称为“创作”吧!譬如,由作家、诗人、画家、音乐家……
突然,检察官蹙紧眉头。这两起命案,仿佛中间有一条若有似无的细线相连接,但是,却无法将它们凑在一起,毕竟那道细线捉摸不定……
野本凝视检察官的脸,默默倒着茶,喝完,再次点燃一支烟。
“野本,”漫长的沉默之后,检察官开口。“水户大助在‘荷马’所看的杂志是……”
“就是《开幕》!那又怎么了?”
“那本杂志在专案小组总部?”
“是的。也不知他为何带着那种旧杂志?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作品刊登在上面,才……”
“能影印其作品,明天送来我办公室吗?”
“你要看那种东西?那是舞台剧的剧本!”
检察官笑了。“也许其中有乌鸦在飞翔呢!”
“没有。大川探长也皱着眉,状极无聊的看过了。题名是《尻尾的一幅风景》……对了,乌鸦也有尾巴呀!”
“我就是想抓住其尾巴。”
“如果能顺便抓到就好了……”野本刑事慢吞吞地站起,然后逼视着检察官。“千草先生,你最好对乌鸦别太深入追究。从很久以前,我就非常讨厌乌鸦,那是很不祥的鸟,一闻到死人的气味,马上就聚集过来。”
4
这天早上,千草检察官一到办公室,山岸书记官立即送来一堆厚厚的文件。
“这是专案小组总部送来的。”
原来是水户大助的入选作品之影印。大概野本刑事昨晚就已经将事情弄妥了。“是被害者作品的影印?”
“嗯。你看过没?”
“刚刚翻了一遍。”
“怎么样?”
“很幽默的作品,相当有趣。”
“有乌鸦出现没?”
“乌鸦?没有!出场人物是保守党的部长和其独生子,以及想将女儿嫁给这位青年的企业家夫妇及其女儿。另外,还有一位阵笠议员,他从中拉线,企图攫取金钱和地位。就只是这几个人而已!”
“嗯。”
“幕拉起时,舞台是该部长的宅邸一隅,而且是相亲之日的光景。这一段的对白很有趣,彼此相互标榜!部长想藉此项婚事获得企业家在财政方面的援助,企业家打算利用部长的权力于公司的经营,阵笠议员想自两人手中求得金钱和地位。但是,最重要的女儿和儿子却彼此都不欣赏对方,故意胡言乱语,做出足以令对方厌恶的动作。这时,阵笠议员只好狼狈不堪的一一善后……”
“那是喜剧了?”
“是的。这时,两位调查人员出场了,他们查出部长贪污渎职的罪证,带来了逮捕令。部长脸色惨白,企业家冲向议员,责问他为何提起这门亲事?做母亲的哭了,女儿却大笑,部长的儿子躺在舞台正中央,大骂所有人都是混帐……”
“我明白了。”检察官打断书记官的说明。“面对这种事态,人类都会暴露出原本掩饰的本性,亦即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所以题名为《尻尾的一幅风景》。不过,情节和乌鸦没有关系。”
“看来我的想像错误了。”检察官失望的燃起一支烟。
水户的作品是单纯的喜剧,其中并未存在着白色的乌鸦。但是,他为何带着六个月前出版的旧杂志,前往“荷马”呢?
检察官茫茫然低头望着桌上的影印稿。第一页登出入选者水户大助的照片,倒卧路上时,水户的脸孔由于痛苦而扭曲,但是,眼前的照片里,他脸上溢满开朗的笑容。照片上有对于作品的评语,主选有三位,十条信吾(戏剧作家),汤川香代(剧本作家),松前雄太郎(本杂志主编),都是检察官从未听过的姓名。
评语涉及所有作品的全盘内容,其中也有“品味低俗”四个字的评语之作品存在。关于水户的作品,以汤川香代的评语最长也最佳!
“水户的作品,文字相当圆熟,舞台效果也充分顾及,人物的动作亦无呆板之处。唯一缺憾,应该是过于乐观的态度!纵笔不拘,有意义的笑点将招致厌烦。不过,在这次的所有作品里,还算是凌驾一切!这是舞台用的剧作,不过,若稍做修润,亦堪做为电视剧剧本使用。作者未来的成就当不可限量!”
刚阅读完评语内容,电话铃响了。
书记官接听之后,将话筒递给检察官。“专案小组总部的野本刑事打来的。”
“野本吗?是我!”
“早!”刑事厚重的声音流入耳里。
“影印内容接到了,谢谢。”
“那不算什么。不过,有人要去找你,请你千万别外出。”
“什么样的人?” 棒槌学堂·出品
“姓梅原,梅原光一郎。他是水户就职的《旅情》杂志之主编。真令我惊讶,真的!”
“究竟有什么事?”
“梅原先生带来了一件重要的消息。你知道吗?水户大助在十五日傍晚,曾在长野县小诸市见到批评家真木英介呢!”
“真的?”检察官吞咽一口气。
“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有证据存在。水户在小诸车站替真木拍照,照片梅原先生带过去了。”
“但是,水户去小诸的目的是什么?他和真木英介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照片是水户亲自拍摄的吗?”
“你这人也真性急!这些问题,我怎能一下说明得清楚呢?反正,梅原先生见到你,应该会详细说明才对。”
“知道了,我会等他。”
“失踪的真木英介和遇害的水户大助,这两起案件究竟有何关联,目前尚未知,但,专案小组总部已经杀气腾腾了,而且,事件似乎和乌鸦有关。”
“白色的乌鸦再加上盲目之鸦吗?”
“不是的,还另有一只乌鸦出现哩!”
“什么?”
“这回出现的是陶器之鸦!”
“陶器?这……”
“是由窑烧冶而成之物,像花瓶、碗、盘、杯之类的陶器。”
“我知道了。陶器之鸦吗?这东西何在?”
“并不存在,却是能见到。”
“不存在之物能够见到?”
“正是这样。反正,你见了梅原先生就知晓。”
电话至此结束了。一面搁回话筒,检察官紧锁眉头。昨夜野本所说的话又奇妙地浮升脑海——那是不祥之鸟,闻嗅到死人的气味就会聚集……
5
约莫一小时后,《旅情》的主编梅原光一郎走进检察官的办公室。他一推开门,立刻直接走到检察官办公桌前,行礼作揖,神情紧张地递上名片说:“我是‘白夜书院’的梅原,请多指教。”
“辛苦你了,请坐。”
“谢谢。”梅原光一郎和检察官面对面坐下,很感兴趣地看了办公室内一圈,说:“前首相及财经界的大人物,就是在这样的办公室内接受侦讯?”
“不,那种人是在另外房间。”
“哦?那是特别待遇了?”
“也不是这样。是负责者不同!”检察官苦笑。
东京地检处有公诉、公众安全、刑事等各部门,与财界或政坛有关的疑狱事件,由特别调查部门负责。搭正门前的电梯上了五楼,左边有一道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就是特别调查部门的办公室。
但是,要进入这些办公室,必须先打开面向走廊的门,然后又见一道走廊,里面才见办公室,亦即是有双重门户间隔的区域,所以总是静肃异常,听不见一丝声响。
刚刚梅原光一郎所说的“前首相及财经界的大人物”,可能是指洛克希德事件的牵连者吧!确实,那次事件中,动用了特别调查部门的所有办公室,包括检察官、副检察官在内,总计三十人,书记官约为五十人,这些人竭力为地检处的威信和名誉奋斗着。
但,千草检察官的办公桌前,却未坐过前首相!
“对了,”检察官边将烟点着,边说。“听说你提供了重要的消息给警方,不知……”
“是否重要,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是有个意外的发现,觉得应该报警……”说着,他打开带来的大型信封,拿出七、八张照片,挑出其中两张,递给检察官。“其实是为了这两张照片……”
“这是?” 棒槌学堂·出品
“这是前些天死于不幸的敝社编辑水户大助所拍摄的。在我们公司附近,有家名叫‘山野’的照相器材行,也兼管显像、冲印,今天一早,店里送来了照片,说是水户送底片去冲洗,时间则是遇害的前一天,亦即十七日傍晚。”
“哦?”检察官看着桌上的照片,两张都拍摄同一人物,只是姿势不同。
“这位就是失踪的批评家真木英介。”
“嗯。”
照片上的人物,检察官也有印象。浓眉宽额,常出现于报章杂志上。一张是自正面拍摄真木英介的全身照。真木面露微笑,看来似乎意识到镜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其背后似是公用电话亭,背景是有许多小窗户的大厦,以及悬挂招牌的建筑物。
“这是小诸车站前的风景。”梅原光一郎上身微向前倾。“左边的狭长建筑物是车站旁的‘商业饭店’。去年,我们的杂志曾刊登《走在北国街道上》的特辑,北国街道主要是指从信浓追至新潟县的直江津,全长约一百四十公里,我们是将其中主要城镇的现况,和旧照片或浮世绘等所描绘的古代风俗或街景相比较,然后介绍予读者。为了搜集资料,我也去了一趟小诸,当时就是住在‘商业饭店’。”
“原来如此。”检察官颔首,拿起另一张照片。
这是由左侧拍摄真木英介全身的构图,背后的景物仍相同。由此可判断并非照相机换了位置,而是真木自己改变位置。左手提着行李袋,右手斜向上举的真木侧脸,仍是浮现微笑!
“照片拍得并不好。”梅原光一郎说。“但是,确实是真木英介的独照!”
“他还举起右手呢!”
“大概是和水户道别吧!然后,正打算离去时,水户慌忙按下快门,才会出现这种姿势。”
“贵社的水户大助认识真木英介?”
“当然。水户毕业于X大学,真木在那里执教,应该是文学院的副教授吧!水户也有选修真木的课。”
“嗯。”检察官抬起头,重新燃起一支烟。
水户大助是真木的学生,这是他俩之间的关系。但是,其中一位被切断手指、行踪不明,另一位被毒杀的理由,却仍无法了解。
6
“见到这两张照片,我很惊讶……”梅原光一郎啜了一口书记官端来的茶,接着说:“因为我从报上得知真木英介失踪的消息,有些报纸甚至还宣称真木的生命堪虞,而另一方面,水户被毒杀,却仍找不到凶手。现在,这两人曾在小诸车站见过面,也许纯属偶然,但我总是放心不下,才认为最好先报警处理……”
“谢谢你。这两张照片我们会详细检讨分析,或许将会成为调查的重要资料!对了,水户是何时去小诸?”
“十五日。我能肯定,他是十五日下午五时十七分至六时之间拍摄下这两张照片。”
“哦?为什么?”
“这是有理由的。水户十五日傍晚要出席在小诸市‘浅间苑’餐馆举行的婚礼!”
“谁的婚礼?”
“他大学时的好友。刚刚我去警局之前,先查过其请假单,他的请假理由是出席朋友柳田春夫的婚礼。”
十五日是星期五。“白夜书院”是每周休假两天的上班制,所以包括星期六和星期天,总共有三天的假期。婚礼是从下午六时开始举行。
社里的同事曾半开玩笑的说:“十五日你会住在当地吧?那可要小心了,有好几家阴阳怪气的酒廊哩!”
水户很高兴的回答:“没关系,婚礼过后,我会住在新郎家。我担心的倒是,必须代表所有同学致贺词!”
到了十五日,水户大助早上仍像往常一样来到编辑部。
“怎么了?不去了吗?”梅原问。
“时间还早,反正,只要傍晚以前赶到就行。我预定搭十四时四十六分开出的特快车。”水户大助一面回答,一面打开旅行袋,拿出照相机。“主编,你看这东西怎么样?”
“新买的吗?”
“嗯,最适合业余者用的机型,还未拍照过呢?今晚我才要开张。对了,归途我要顺路去矶部拍下那张照片!”
《旅情》杂志自新年号开始了一个“寻访文学碑”的连载企划,从全国各地的文学碑中,选出不太为人所熟知者,以彩色照片介绍,并附录与该文学碑有关联之人的解说,亦即是重新发掘被埋没的文学碑,有助于对已被遗忘的文士歌人之再评价!
“在编辑会议上,热心主张第一回就刊登群马县出生的诗人大手拓次之文学碑的人是水户。”梅原光一郎接着说:“他也是群马县人。”
“原来是这样。”
“我虽知道大手拓次之名,却未见过文学碑,所以心想,可能会有些意思,因为,据水户所说,拓次是北原白秋门下的高材生,与同门的萩原朔太郎和室生厚星等不同,不随波逐流,而自闭于自己的诗情世界里,持续追求美的幻想,算是相当稀有的诗人。”
“这些我不太能了解……”
“不,我也是一样。但,水户似是拓次的诗迷,能随口背诵其诗句。”
“因此,水户准备在前赴小诸的归途,拍摄下该文学碑?”
“是的。刊登于杂志的照片,通常都是请职业摄影师拍摄,不过,水户是想让我先看看该文学碑。就是这两张!”梅原把两张照片置于检察官桌上,接着说:“今天早上,我见到照相器材行送来的底片,发现最初是真木英介的独照,接下来是婚礼的照片,最后两张是拓次的诗碑。也就是说,水户计算好底片的张数,只留下两张,履行对我的承诺。为了慎重起见,我查过列车时刻表,水户所搭乘的十四时四十六分由上野开出的列车,是开往金泽的‘白山五号’,抵达小诸是十七时十七分,足够赶上下午六时开始的婚礼。可以想像,水户是走出剪票口时见到真木英介,拿出照相机拍照,所以才能断定拍摄的时刻……”
“我总算明白了。”检察官用力颔首。看来梅原主编的推测并没有错。
这么说,真木英介确实是十五日前往小诸市了,在下午五时半左右和水户大助在车站前碰面时,尚未遭遇任何事故。从照片上的表情,见不到一丝的不安或恐惧!之后,真木英介去了何处?
他是何时、在何处脱下西装上衣?
是自己主动脱下?抑或被人强迫脱下?
切断其小指之人是谁?为何要用手帕包住,丢在草丛中?
真木现今何在?是生?是死? 棒槌学堂·出品
遇见真木英介的水户三日,后被人毒杀。他为何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