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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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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寒走出两步,转身说:
  “对了,吕老师,听说您这里有不少动物标本。”
  “是,在隔壁,我办公室里……”他没有完全回神,随口应着。
  “那有‘猩猩’的吗?”
  他猛然转头:
  “你说什么?‘猩猩’?动物园里的那种?”
  落寒点头。
  吕老师怪异地凝视了他一会儿:
  “怎么……可能?”
  落寒走在五楼的楼道里,看着两旁的窗户,都够大,至少够跳个人下去。
  唐禹说罗晨的尸体正跌在花园的路上,那么说……落寒找到了正对的那扇窗,伸手摸摸外面的墙,那颗传说中的钉子还在。那么就是这个了。
  落寒看看外面,喷水池,池边环绕着新安装的艺术造型花坛和其他装饰。往右看,花房的玻璃顶,紧挨着一片绿色。那里应该是……
  落寒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忽然后背一紧,被人拉回来,同时听到:
  “你不想活了?掉下去怎么办?”
  “哪有那么严重?”
  张平似乎不满他的轻率态度,身体力行扑出窗台:
  “真不懂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个有女鬼的角落吗?”
  落寒扳住他的肩膀:
  “刚才还说我,先管好自己行不行?”做出悲怆的声音,“不要想不开呀……我们都需要你……”
  张平站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摆正脸色: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
  “我们会很期待……”
  “什么?”
  “我们会很期待收到你来自远方的消息。”
  “你!……我真的很想把你……从这个窗户……”
  “这种重体力劳动,就不要累着您了。”
  “你……”张平对他皱眉头,“你最近不正常。”
  “是吗?不觉得。”
  张平拉住落寒背后的衣服,做出往窗外顺的动作。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不太大也不悦耳的声音响起。物理席老师从左边走过来,可以看出他是尽量快走了,也许他认为自己是“健步如飞”,事实上,花了很多时间才来到他们面前。
  大学里,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更加疏远,都是到点上课,上完就走,没有再多接触,除了张平和陆月这种勤学好问的人士。一般情况下,出于学生的本能,都不会主动和老师接近。
  所以,落寒从来没有像现在离席老师这么近,也是第一次发现他如此的瘦。
  席老师抬起手,指着他们,说话扯动着凹陷的两腮:
  “怎么能这样闹呢?会出危险的……”
  落寒盯着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如果以前说“皮包骨头”是个形容词,是艺术上的夸张,那么现在绝对是事实。
  “我们……只是……您放心,不会出事……”张平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真的……您不必……您……您怎么出来了?”
  席老师站在对面,穿着依然是那永恒的主题,只是多披了件外衣,使他看起来愈加瘦弱,很孤独甚至凄凉,令人怜悯。
  他拉拉外衣:
  “我也不能整天憋在办公室里……”
  落寒也说:
  “听说上星期您感冒了,现在好了吧?”
  “感冒?我没有呀。”他露出几乎是看破红尘的笑容,“再感一次冒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所以才更要多休息呀,您还是回去吧。”张平说。
  “是不愿意听我说话吧?可我还是要说。年轻人,都知道生命珍贵,但是是作为理论去接受,没有谁真正想想到底是为什么。当然也没必要想,都还有几十年可活,有什么事不能推到以后?他们从来不够谨慎,不懂得生活中看来很平常的事情都会带来危险,就比如你们刚才这么闹,万一没闹好……记住,任何有一点不安定因素的活动都不要去做。这个窗户里的冤魂不需要再多一条。”
  “什么冤魂?你说的是……”落寒问。
  “一个不应该死的人呗,以前的学生。当然我没教过他,有一次他来问道题,物理组就我一个人,他也就问我了。从那以后,他老来问我题,有时候也闲聊聊,好孩子呀!现在愿意和老师交朋友的学生越来越少了。我现在还能看见他似的……”
  他眼神很空洞地对着落寒:
  “他就站在我对面……然后他女朋友,那个漂亮的女孩……”他冲张平努努嘴,“就站在那儿,在他旁边,非常文静,等着,一直等着他……”
  他呆呆地出神,张平不满地压着嗓子嘟囔:
  “看着我干什么?我长得像女生?”
  落寒扭头看,见他低着头,紧贴着窗台,实在不想说,他忸怩的样子很像女生。
  席老师抬起头,神智终于从九霄云外回到他脑袋里:
  “让我想想……不止那个女孩,我还见过他的铁哥们,姓‘陈’……或者姓‘成’……记不清了。”
  “那个男生……他为什么死的?”落寒小心地问。
  他摇摇头:
  “我是不理解呀,毕竟不是一代人。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是满街跑,有必要把命搭上?在他出事以前,我对学生们找朋友这件事,没什么感觉,不像现在,坚决反对。我也知道这讨人嫌,但是说句特别俗的话,为你们好是不是?现在的孩子就是有本事把为他们着想的人当仇人。你说要都平平安安的……”
  他握着拳抬起手,习惯性地想敲敲桌子,惊觉自己面前并没有讲台桌,只好敲敲自己的腿:
  “平平安安的毕了业,等几年以后,我们收到婚礼的请柬,看看新郎新娘的名字,都是教过的学生……老师也是人,精神也没病,怎么会不高兴呢?”
  落寒和张平对看一眼,不知道要接什么,好在席老师自己说下去:
  “不就是怕出事吗?这个学校……事儿一向不少。这不是……上个礼拜,惨呀,一地血。那种场面居然还有人笑,真是什么人都有。而且……我说了你们可能不信,大概回光返照吧,我这两天觉得眼神特别好,耳朵也不错,连鼻子都比以前灵了。真的,真的,我记的特别清楚……哼!倒也是记不了几天了。”
  他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然后转身回办公室。
  落寒他们有一会儿没有说话,终于张平开口:
  “他……不像大家公认的那么讨厌。”
  落寒耸耸肩: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喽。”
  “拜托,有没有搞错?”徐宁把电话摔上,“又找证券公司李先生?打电话这点小事都能一错再错,做生意不赔死才怪!”
  一回头……
  “啊!落寒呢?刚才还在的。”
  “是呀,”文羽正艰难地写着学生会未来的宣传计划,拨冗向他解释,“你接电话的时候确实还在,当全楼都听见你嚷嚷‘打错了’的时候,他就出去了。”
  “溜得这么快?大变活人呀。这不负责任的家伙,他走了我的作业怎么办?”
  “你抄他的抄上瘾啦?”
  “别看他的字难看,作业可抄性还挺强。”
  “您是不是偶尔也自己做一回?”
  “大学有几个人自己做作业呀?还不是宿舍一个人做了,大家就都做了。再说,今天下午,物理和高数,那一堆作业……对了,我怎么忘了?还有‘瓶子’不是吗?‘瓶子’呀,别上自习了,快回来吧……大家的希望呀……”
  文羽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缓慢地把头转正:
  “我们将推出的全新活动有……”
  落寒宿舍楼门口碰到‘唐尧’,跟着他走到“多克”餐厅的包间。
  那人坐在落寒对面,表情严肃。
  “禹,我想和你说……”
  那人露出一丝极微的微笑,迅速隐没。
  落寒比他更迅速地改口:
  “我想和你说,你不是禹的,对吧?”
  舜趴在桌上,终于忍不下去:
  “哈哈哈……还是没有瞒过……”
  “你和张臣请假了?”
  “是呀。”
  “你们还真是不听劝,换人很有趣吗?”
  “没办法,禹说他想要自由。”
  “不用解释,我明白,也难怪他,我的表现确实不让人满意。替我向他道歉。”
  “没必要,你也知道他那个人,生气生一阵,过几天就好。你的事我听他说了,够出人意表,你是不闹则已,一闹惊人。”
  “你是说模拟侦探小说的推理?不觉得有道理吗?”
  “你方法的独特让我赞赏,至于合理性……有待商榷。”
  “说白了就是荒谬,你不用这么含蓄的。”
  “也许……有什么特殊的用意也说不定。算了,不说这个。有什么新进展吗?”
  落寒把今天发生的事复述一遍:
  “我觉得席老师话里有话,好像知道些什么,而没有对我说。当然,他认为我只是个学生,也没必要告诉我。最后他说起回光返照的时候……”
  “你是说‘16刀事件’他很可能是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或者闻到什么。”
  “我比较偏重最后一样。他说面对着尸体有人笑,大概是指那三个男生,那么他当时是在人群中?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如果真的是闻到什么,我能想到三种可能:英语林老师的香水味,高数何老师的烟味,还有就是传播学郑老师的药味。他要说的,到底是哪一个?有点不对呢……”
  “你好像还陷在‘凶手就是身边的人’这种思路里。”
  落寒并不理会,继续自说自话:
  “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吕老师……我怀疑……”
  他直视舜的眼睛,用一种非常令人信服的口吻说:
  “我非常怀疑。”
  “你是说……凶手?”
  “是。”
  “什么时候可以行动?”
  落寒摇摇头:
  “不,动不得,没有证据。”
  “那你怀疑总有理由吧?”
  “现在的案子有一个特性,非常诡异,在我看来,只有一个人才能满足这个条件。而这个理论的基础,却停留在假设阶段。”
  “也就是说,如果案子和你的想象相同,那么那个人相当可疑。你只是灵光一闪地有这么个想法,很有可能根本不着边际,即使猜对了也没有证据。”
  “确实。案子的前因后果我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完全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次的事情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非常普通呀,你以前处理过比这难得多的。”
  “不是难度的问题,感觉不对,不是一个系统。怎么说呢?以前的案子,别管多复杂,我都能很快,几乎是立刻地看出有什么地方不正常,或者什么地方过于正常。现在的事情不是这样,我没有看出哪里可疑……都是最一般最日常的活动,上课、吃饭、自习、睡觉,我们今天这么过,明天也一样,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死人了。从五年前到今天,出了那么多件事--对了,你调查这些事,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可是……不确定的东西太多了。哪些是谋杀?哪些只是平常的事件?和咱们调查的事情有关吗?所有这些事都是一件事吗?还是几件事?不多说,就现在接触最多的‘五年前惨剧’和‘16刀’事件,能不能扯上关系都不知道。还有就是一直缠着我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侦探小说……’”
  “是啊,挥之不去。”
  “这案子……这么说……还真是蛮特别的。难道真的找不到突破口?”
  “我一直在试,那种感觉就像回到小时候。我当时大概是6岁,有一天去我叔叔家玩,赶上表妹大发脾气,因为她看上一条漂亮的裙子,而叔叔不给她买。她当时又哭又闹,跳着脚,说什么都不答应。结果脖子上的项链挂在了抽屉把手上……别露出那种表情,放心,没发生不幸事件,就是项链断了。她那时候就爱打扮,经常偷抹婶子的口红,平常套着三条以上的项链。她当然很伤心,因为断的有她最中意的那条,让我帮她原样穿回去。我把掉了满地的珠子收集起来一看,才傻了眼。都是仿真的珍珠,还都差不多那么大个儿,我是神仙也分不出到底哪个是哪条的。”
  “那你就看着你妹妹满地打滚?”
  “当然不。我一咬牙,一跺脚,干脆!把所有珠子都穿在一起,算是混过去了。她总算破涕为笑,以后再也不拿它当项链戴……”
  “还是不喜欢呀。”
  “不是,太长了,只好挎在肩膀上。”
  “唉,小女孩真容易糊弄。”
  “案子就没这么容易应付了。我从所有事件中挑出几个,试图把它们联系起来,不行就换另外几个。这是个大工程,想想有多少排列组合?现有的东西也不能帮我肯定或否定什么。最大的问题是所有结果都似是而非,一琢磨就不让人满意,就像好不容易选出来的珠子穿起来,放在那里看着挺好,一提线的两头,就会哗啦啦地散掉……”
  落寒的眼神很是迷茫,虽然他平时也这样,但这次似乎不寻常。
  “太笨的方法,要是这样也能有突破就神奇了。我看这次按平常的做法希望渺茫,是最根本的……非常基础的……思路的问题。”
  “那就换种思维方式。”
  落寒露出极柔和的笑容:
  “谈何容易?你提了个最难的要求。”
  舜皱了下眉,然后摇头:
  “我观察半天了,不得不说,你情绪不对。”
  “你是指……焦躁?确实,我有些着急。动机非常关键,而现在完全……没有,连猜测都没有。不知道凶案发生的原因,就无法确定是否会继续死人,只希望真相露白得不要太晚。我明白这会让脑筋不清……”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自己都明白有可能焦躁,就不会焦躁了。我说的是另外一种情绪,非常消极,我也知道很难克服。但问题是你似乎甘愿沉溺其中,真心想控制过吗?”
  “我……”
  “你是个明白人!”
  天黑压压的,空气吸在鼻子里湿乎乎的,让人的胸口憋闷到快要爆炸。
  张平从学校食堂出来,对旁边的落寒说:
  “今天倒不错,吃饭的人这么少。”
  “星期二,所有学院下午都没正课,都赶在下雨前回家了。”
  刚上大学,大多数人都特别恋家,也是因为住不惯宿舍,一有空就往家跑。
  “那你呢?”
  “正课没有有选修呀。下午不是传播学时间吗?再说,几个月前我爸妈搬出去住,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还不如这里热闹。”
  “我倒省了这份心,以宿舍为家。”张平看看天色,“对了,你见过真正的庄稼地吗?”
  “以前学校组织郊游,从车窗里看见过。”
  “那个不算呀。在我老家,成片,绿得刺眼,风一吹,从这边一直矮到那边。”张平胳膊伸直,平着挥动,模拟那景象。“有一次,也是这种天气,一群燕子就贴着苗上边飞,来来去去的,飞的那种弧线……不能说漂亮,是潇洒,游刃有余。那时候才发现燕子不全是黑的,它们身上好像有暗暗的蓝色,我现在还怀疑是当时眼花了呢。奇景呀!”
  “那咱们去那块绿草地前面看看,或许也行呢。”
  “我看见那会儿是夏天呀。唉,人家都说北京四季分明,我是没看出来。都什么月份了,还这天气。”
  “托环境污染的福,现在只剩下冬天和夏天,春天和秋天已经久违了。”
  “不知道气候变了会不会对动物有影响。”
  “再恶化下去,恐怕燕子再也不来了,那种美景也就无缘了。”
  “没关系。只要你买得起火车票,去我们家那边呀。记住,一定要这种天气呀。”
  “知道了,以后有机会的。”
  两人走到宿舍楼门口。
  “我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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