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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护法崩了对谁都没好处-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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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身一拳发出,控阵之人当即一声惨叫。
    阵法大乱,眼见一人破阵而出,那正位端坐的万极少主面露惊恐,虚空中一只手如同利爪般直取她面门。危急之时,戚长老横步一挡,提掌与黑袍人硬撼。
    黑袍人正是马含光。
    说来能如此之快脱阵就连他自己都有几分始料未及,真该多谢当年九华一门悉心教导。年过半百的九华掌门,耄耋之年的九华长老,活成人精的几人所赋有的眼界博识,并非破解一个百人大阵所能全然诠释。
    曾经的马含光,是真的对那些人的倾力施教感激涕零。想想自己是何等身份,剑宗大派九华山,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的掌门与众长老,却竟然对他一个乡野小子爱护有加,倾毕生所学全力栽培。
    马含光除了念念不忘一人,便打算将自己毕生一切献予九华,他的性命,尊严,无一不可。甚至为感念掌门恩德,他抛下所有,便连心底里为之奋斗的初衷,都在那场帷幕渐启的正邪交锋中被全然摒弃。为了天地浩然正气,为了世间公义恒存,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又或个人得失是难以割舍的,那是他曾经被教导、也是时刻谨记心头最坚定不移的一道信念。
    然而事实却证明,所有的信念都比不得利益那般激动人心,所有的忍辱负重肝脑涂地,那些躲藏于黑暗亟待着黎明将至的渴盼,到头来只是最愚不可及的一场美梦!
    马含光信错了,当结局来临,所有的信念化为齑粉,没有苦尽甘来,没有真相大白,有的,只是对于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原谅的背叛。
    心神颠簸,拳掌相接,一时内力激发震荡,远涉丈余。戚长老认出对方奇异功法,一旁还有长老赶来相帮却被他厉声喝止。
    这功法他自云滇一战中见过凤毛麟角,诡谲至极,可骤夺人内力,纳为己用。好在戚长老反应神速,当即撤掌,急点穴道恐体内真气外溢。
    便于此档口,对方黑袍一扬,一股沁人香气弥漫当场,“闭气,有毒!”戚长老大叫,当即以一臂掩住口鼻。
    马含光幽幽一笑,探手抓了万极少主,飞身而去,只留一道余音高空盘桓,“多谢丐帮护我幼主,今日之恩,万极定不相忘!”
    “他跑不了,追!”
    有丐帮弟子追出一半却又堪堪停住,回头看戚长老一道手势,便呵呵笑了:“长老英明,咱们慢慢追。”
    主位上的诸位长老也都气定神闲,闲谈一会儿,叹道:“胆子倒大,一人闯阵。”
    “给他一炷香时间,一网打尽。”
    更有人笑道:“难为了咱们的哭丧阵法,留下那么大的破绽给他钻,还真怕他一时失足难以逃脱。”
    唯有方才与马含光对上一掌的戚长老半点笑不出,百人大阵,请君入瓮,结果只来了区区一人,有何好笑!
    “走!”他大手一挥,“管他来者几人,入我君山,插翅难飞!”
    ……
    却说马含光一路飞驰至君山脚下,幽暗的密林中当即跳出几人。
    “副坛主,这里。”
    马含光扛人过去,对方正是官勇给他安排的三十名接应高手。
    “副坛主当真智武双全——”
    “别废话,接住!”
    马含光主动把人交出,那三十名黑衣人初时还盘算如何哄他撒手,却不曾想——
    万极少主到手的一刹那,三十柄刀剑飞起,直取马含光要害。
    马含光掀袍招架,霎时各路利刃寒光,将他宽大黑袍割划得四分五裂。马含光抓袍一扯,衣袍连带面巾被扯离的一瞬间,丐帮弟子杀伐的呼喊之声铺天盖地袭来。
    火光大亮,那被火把围在正当中的三十名黑衣人微微一愣,再一回神,人丛千百,却竟再寻不见马含光踪影。
    马含光方才被联手围攻,就在丐帮弟子出现的前一刻褪去黑袍,脚下足尖连点,一退半里,口中变幻声线大喊:“果然有万极同伙,抓住他们!”
    此时一身乞丐装束,马含光隐于人后冷眼看那三十人负隅顽抗,不待稍许,便转身重返君山。
    ……
    君山上的伍雀磬方才就听得集贤楼前棒击声大作,戚长老事先有所提点,要她无需在意,此局是为万极分坛的妖人而设,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
    却不知为何,伍雀磬身处那局中心八竿子打不着的所在,眼皮却无时无刻跳个不停。
    戚长老心细,特地筛选了两名同龄幼女陪她解闷。其实陪伴之余,也有混淆视听一说。
    三人围在榻上吃茶,外间有重重弟子把守,按说不该她们操心。
    变故发生之初伍雀磬就已察觉外间寂静得诡异,忽而拿起瓷杯重重掷在地上,也不管坐榻之上另两小童被她此举唬得目瞪口呆,当即跪地捡拾碎片,边捡边道:“你欺负人,什么宫什么主有什么了不起,这杯子可是我爹——”
    话未毕,砰一声,上闩的前门被人一脚破开。
    那踹门之人登堂入室所见的一幕,便是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两个坐着一个跪着。跪地那人正埋头面对一地碎片抽噎不止,抱怨的话口吐一半还卡了一半在嗓子眼。
    马含光上前,那跪地幼女显被门声震住,讷讷扬眼,入目先是一对脚,而后猛地抬头,四目相接。

  ☆、第9章 重逢

马含光上前,那跪地幼女显被门声震住,讷讷扬眼,入目先是一对脚,而后猛地抬头,四目相接。
    伍雀磬并不知身后两名孩童如何看待闯入者,稚子淳朴,想是惊吓惶恐更多过于评头论足。但无论那震骇的眸子瞪得多大,断然及不上伍雀磬魂灵的这一眼,遥隔数年,浑似一生。
    少年的马含光原就有副耐看眉眼,倒也非一见时惊为天人,却是看久了叫人难以消受那类。入鬓的眉梢,眼型修长,眸中清光敛正。他的鼻子最为好看,端正又俊逸,撑起一张灵秀的脸,不会因急速成长添了稳重却失了趣味,不会因太过高远便失了与人相对时那份谦逊柔和。
    而今,饱满唇色不知去向,只余唇心里叫人望之苦涩的青白。双颊无肉,眼窝与鼻根,便是最为灿烂的日头,恐怕亦无法消除那重重深沉的阴影。
    不拘形象着一单衣,粗布缠腰,衣襟不和,十足无疑的丐帮规条教出那般随意的穿法,自颈而下敞露肌泽一片,乌发直披,不冠不束,一副放浪形骸。
    有多少回,伍雀磬梦里充斥他自甘堕落的模样,残害正道,执迷不悟。可那其中的他,并没有这样阴鸷而洞彻的眼。
    就好似颇为矛盾地糅合了拒人千里的冷清与生杀纵肆的邪性,那双眼中,已找不出当年半点熟稔。
    那曾经她以为她不曾错过的年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伍雀磬呆望此人,脑中一片空白。
    直至马含光一步上前,她才蓦地回神。
    转身挡了榻上两人,伍雀磬短小的身躯高仰着头,“你找谁?如果是什么少宫主,那是我。”
    马含光面无表情,全无心思与孩子纠缠。
    这丫头很聪明,懂得反其道而行,以为越是欲盖弥彰就越能令人怀疑她少主的身份。
    可惜连马含光都不知伍雀磬此刻心里诸多矛盾,她按着先前设想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叫人捉走。戚长老与她有约定,一切还未准备就绪。
    所以马含光破门而入之前,她摔碎茶盏洗脱身为万极少主的嫌疑。而等到对方闯入,则抢着认下身份,多此一举的反应不单不会令人信她的话,甚至更会坚定她身负责任,抢冒身份只为保全正主。
    伍雀磬自认做得很好,然而内心里更想甩手一切即刻向马含光摊牌。
    不知是否天遂人愿,马含光弹指封住三人穴道,多看一眼都不曾,随手将伍雀磬一捞扛在肩上,转身便投入夜色。
    伍雀磬浑身不能动弹兼且口不能言,眼看四下无人,守卫的弟子早被马含光一一解决,就明白这人是有备而来。
    一路飞驰下山,之前山脚下生擒万极分坛弟子的丐帮众人也犯过想来,分散搜山,终于还是撞上了马含光。
    马含光并不恋战,该用伍雀磬充当人肉盾牌又或人肉兵器的时节他半点不会手软。伍雀磬被他使用得七荤八素,内脏都要甩脱出来,恨得捏着肉拳全身发颤。
    终抵岸边,马含光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丐帮弟子举着火把随即赶上,然而洞庭湖水百里清澜,远山月色温婉迷蒙,幽幽天地俱一片宁静祥和,无一丝水花的波动异常。眼见如此的戚长老一声大喝:“下水!活捉!”
    远远潜入水下闻得此言的马含光冷笑,是你们大开千百条漏洞想要以我为饵一网成擒,如今漏洞成了错失回头已晚,那就莫怪别人得逞是因你等谦让。
    他这般想时伍雀磬便在他怀中猛地一挣,是憋得狠了不能呼吸。
    马含光却并不比她好过,先前与戚长老对击一掌气血大乱,即便是以摄元功吞噬内力为前提,功力对拼全身而退却也是靠对方刻意留手。
    忍忍吧,他将伍雀磬夹得紧一些,没什么过不去的,要么死,要么历尽劫灰浴火重生。他是这样走过来,若然这位万极少主做不到,无用之人留着也是多余。
    夜已过半。
    荆湖水域辽阔,湖面多浮桥,动辄数里长度,供人往来通行。
    马含光与伍雀磬藏身于浮桥之下,便是逃脱多时仍能不时听到远处丐帮弟子的搜寻动静。这说明危机并未远离,上岸无异自投罗网,单靠水路走出君山范围也绝无可能。
    唯有躲。
    水面离桥身有半臂空隙,可冒个头,然而大半身子浸于水下,春寒料峭,常人尚且吃不消,何况孩子。
    伍雀磬于窒息中昏迷,又于冷颤中被冻醒,她的穴道已自行解开,唯独哑穴未解,是防她叫嚷。
    她能略略扭头,感觉自己依附于身边人的怀抱,双手勾住对方肩头,是自发求生的动作。
    浮桥下很暗,周围远处有大片清泠跳跃的粼光,但与她无关。她很难于暗处看清马含光的脸,即便如此,这人的体温、气息,她无法视物那时就已铭心刻骨,眼下只是再回味一次。
    因颤栗,伍雀磬将面颊靠于马含光肩膀,是迫不得已,并非主动。这人于是移下目光,望了她一眼。
    不带任何感情、冷漠苍白的一眼。
    她冻得哆嗦,他手臂又紧了些,另一手按住她脉门暗渡真气。
    毫无声息,就如同真正面临死亡时一般静寂。伍雀磬遥想当年,当他为九华表率,她在山旮旯里做她的普罗大众;他大有施为,她却隔着群峰峦岳兀自窃喜。一位高出云表,一位还那般痴傻,只因对方的卓绝出众就欢欣雀跃。哪怕交集也无,哪怕连洞察之人都不曾有那么一个,她却可将一切都埋于心底,年头尾鼓胀胀地捂在肚子里,当是这辈子最清甜的一道念想。
    谁知却是腐化的开始。
    转眼物是人非,她已极力隐忍,却抵不住心口里那股翻腾不息的鼓胀,蓦地抓紧马含光衣料,翻身用力将人搂住。
    她将自己完全地埋于对方潮湿的肩窝,狠狠勾住对方颈项,一幕相当诡异的画面,十二岁的幼女妄想占有一个男人。
    忽而后肩一震,马含光的手不轻不重地环住了伍雀磬身体。他当她冷,哪怕忍着厌恶也于冰水中为其取暖。
    毕竟是大费周章得来的少主,临门一脚如非迫不得已,谁也不愿前功尽弃。
    半点没有怜悯疼惜的意思,他倾首于她耳侧低语:“不许睡。”
    过了那么多年,这人唯一没变的大概只有嗓音了罢,低敛醇厚,千回百转,拔高声线便有尾音轻哑,所以他极少高声,伍雀磬迷梦中想。
    马含光不过片刻便察觉对方与自己叮嘱相反,毫无顾忌睡死过去。
    他稍稍松手,旷夜悠长,从来也没有任何特例,这永寂黑夜,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清醒。
    ……
    伍雀磬醒在一处山洞内,背贴着地,没有任何御寒措施,兼且有一双颇为粗鲁的手抓着她双腿,膝盖骨一路下捋摸至她脚踝。
    伍雀磬猛地睁眼,对上某人多年后大变的一张脸,冲击之下,懵然怔愣。
    “你——!”伍雀磬隔了隔,叫。
    马含光见人已醒,再无顾忌,捉了她双踝一把将人倒立提起,双手从小腿逐一下摸,腿根、骨盘、腰、胸,无一放过。
    伍雀磬没了他扶持,双手连头难以倒立独撑自己,手腕打着摆支地,脖子弯折,脑袋都要硬生生卡进了前胸口。谁知马含光蓦地又夺了她一双手,平举打开,五指便如之前般一一捋过她双臂。
    伍雀磬彻底没了气机,后颈要断了吧,脸也该变成紫茄子了吧。
    她全身血液倒流入脑一时有些眩晕,全没注意马含光不知何时收了手,身如傀儡,无人拉扯砰一声重重砸回地面,伍雀磬骨架七零八落,咬牙切齿间见马含光擦了手,面色冷漠开口总结:“毫无根基,关节僵滞,经络不通,下下之资,废物。”
    伍雀磬闻言如遭一道天雷,这是……说我呢?她勃然起了道怒火:“与你何干?!”
    “闭嘴。”马含光道,“我有话问你,想清楚再答。”
    伍雀磬怒目而视,忽听他问起了青竹门崔衍此人,便是伍雀磬眼下身份的生母。
    “你说谁?”伍雀磬装傻,“不认得,没听过。”
    马含光料她不会轻易承认,上前一把攥住此人脑后散落发束,蓦地一扯,力道之大几可将头皮扯落。伍雀磬于此力道下不受控制仰头,小脸迎着对方阴厉凉薄的视线,连躲避都不能。
    马含光习武之人的威势显露出来,体内真气澎湃,一旦发怒便会予人难以抗拒的压迫。
    “你没听过不要紧,”他道,“不认得我也会巨细无遗让你认得,只一点,你从此刻起无论用心也好用脑也罢,牢牢给我记住:崔衍是你生母,而你是云滇万极宫主之女,待其百年之后,你便是名副其实的万极圣主,武林之大,唯你独尊。”
    伍雀磬半字也未听懂,这人意欲何为?被迫与其对视,只将手于衣下紧握成拳。
    “说话!”马含光低沉道,“崔衍是谁?”
    伍雀磬深吸气,头皮传来阵阵刺痛几乎要迫得她流泪,反问道:“若我是万极圣主,你又是谁,敢如此对我?”
    沉得住气,也有几分傲骨,可惜在彼此实力悬殊的情境下,所谓傲骨只是用来激怒对手加速自取灭亡的利器。马含光不认为此刻的万极少主需要此类硬气,但他有的是时间,会悉心调/教,总有一日将这性子磨光磨平。
    “我乃万极荆湖分坛副坛主马含光。”他道,松了手。

  ☆、第10章 谈绑定

一旦亮出身份,高下立显。
    伍雀磬是少主,马含光小小一个副坛主,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生生压她一头。
    伍雀磬原想挑个时机把借尸还魂的奇遇和盘托出,然而她现在怀疑,对方是否还记得她。
    一个能于山盟海誓后将她弃之不顾,时隔多年后满心争名逐利的人,除了陌生还真不剩什么了。
    伍雀磬连死都想再见马含光一面,自问自答:到底是有多执迷?
    她答不出。
    马含光伸手递来一只瓷瓶,“服下。”
    伍雀磬接了却没打开,想知道马含光怎么从丐帮里把她拽出来的,于是也就问了。
    马含光道了因果,伍雀磬问:“那又是如何找到我所在之处?”
    “很简单,丐帮泰半弟子追我下山,而君山上守卫森严之处并不太多。”尽管森严,高手却多在山下,普通弟子拦他不住。
    “既然我承不承认你都认定我是万极少主,好歹给个理由,为何是我?”
    马含光眸光微动,瞧着她一副女娃面容,却端着正儿八经的神色,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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