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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天赐一品-第4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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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入殿中的只有狄方行一个,他自殿内能看到的除却狄方行之外还有去而复返的官兵,狄方行没了白日里对他的温和,五官紧绷在一起探究的朝他看了过来。蒋忠泽抬头与他对视,他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这些官兵与白日里的那些官兵似乎不一样了。人还是那些人,身上的气势却变了,白日是为了保护,而此时却带了杀气。
  狄方行走到面前站定,看着他,一个站着,一个坐在床榻之上,站着的狄方行居高临下望来,目光中满是审视,他看了片刻之后,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蒋忠泽。”他道。
  “我既然带了人来,便不是来寻你聊天说话的。”狄方行看着他道,“半个时辰前,卫天师遇刺了。”
  蒋忠泽抬起头来,看向他:“是之前看到的那个年轻的天师么?这个年纪就当上了一朝天师想来也是前途无量,年纪轻轻便死了真是可惜了。”
  “卫天师出宫的时辰没几个人知道,刘家却是在途中拦下她的马车。”狄方行皱眉看着他,“今日知晓卫天师出宫时辰的没有几个吧!”
  蒋忠泽道:“狄大人什么意思?怀疑我么?我人在宫中,因失忆症,早记不清事了,也与卫天师无冤无仇,为何要派人杀她?”
  狄方行道:“因为你根本没有失忆症。”
  蒋忠泽皱眉:“狄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狄方行没有理会他的解释,继续道:“你也不是我大楚的官员,而是陈善栽培已久的心腹。”他说着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哀恸:“你……不是蒋忠泽,蒋忠泽已经死了”
  蒋忠泽坐在床上摇了摇头:“大人在说笑么?想趁着我失忆,便胡乱将罪名安在我身上?狄大人,排除异己也不是这么个排除法的!”
  “你怎么知道你我相争,我与你为权敌对,是为排除异己?”狄方行看着他,道,“这两个宫婢是陛下的人,自你醒来,根本没有与你说过一句有关你我之间关系的话。”
  “其实不止这一处,你醒来后第一句话是问死去的蒋忠泽怎么同你长的一模一样。别忘了,蒋忠泽的记忆停留在二十年前,他入朝为官时的画像还能从密库中找到,二十年光阴变迁,早有了不小的变化,可你却一眼认了出来,这显然不合常理。”
  “我若是乍见一个与我容貌又几分相似,年纪却显然大了不少的人,第一反应应当会不会是什么亲眷,而不是你那一句话。”
  “蒋忠泽心思缜密,患有失忆之症全靠用笔来记下这些事情,所以足见他用笔之频繁。既然时常用笔,那么就应该在握笔处留下老茧,而非如你这样,掌心有茧,你这不似握笔的手,而是手握利刃的手。”
  “其实以蒋忠泽的心思缜密,他必然会为防自己失忆时不在家中而早做准备,他每一段记忆自午时开始,那时他应当就在吏部衙门之中,但吏部衙门之中却没有任何他留有印记提示自己的迹象。所以我们猜测,他应当将提示留在了自己的身上。”狄方行说着,手覆上胸前,“譬如将一份关于自己患有失忆症的记录就记在布上,缝在胸前的中衣中。”
  “我原本以为你与他实力相当,或许会是个难缠的对手,但短短半日的时间,你便有了太多的破绽,比起蒋忠泽来说确实远远不如。”狄方行道,“我若是陈善,想必也更属意用他而不是你。所以你存在的价值大抵就是监督、以及偶尔的替身,毕竟你的模样完全可以用他的身份出入任何地方,调换他身边的事物以此来诱导他做一些事情。”
  “陈善用你来诱导蒋忠泽为自己办事,动脑的事他来做,你负责执行,如此玩弄一个患有失忆症之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狄方行越说脸色越是难看。
  “看来我确实逊他远矣!”“蒋忠泽”听罢,摇了摇头,虽是自嘲,却默认了狄方行的说法,“其实侯爷本是要我来代替他的身份的,但我无意间发现他患有这样的怪病之后,禀报侯爷,本是念着血脉之情,想给他留个性命,却没想到反叫我自己成了替身。”
  殿中闪过“蒋忠泽”的轻笑声:“如今旁人问我叫什么,我的第一反应便是蒋忠泽,却忘了自己到底该叫什么。他是很厉害,厉害到即便生了这样的病,却也渐渐发现自己似乎被人所利用了,他一直想提醒自己,可惜的是他记忆的时间不足以让他找到我,有几次险些快要抓到了呢!”
  “你们如此,是不是委实太过分了?”狄方行忍不住扬起了声音,“不说他与你有血脉之情,他是个人啊!总是个人吧!你们这样与将他视作傀儡有什么区别?还不如一下子结果了他!”
  “谁让他是如此好用厉害的一个傀儡?”“蒋忠泽”从床榻上下来,赤脚站在地面上看向他与他对视,双目赤红,神情有些癫狂,“你不会知道他有多好用?落到我手里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他轻轻松松就解决了。我原本只是侯爷派入京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探子,却因为他的存在,让我成了侯爷至关重要的棋子。既是兄弟,互帮互助有何不可?”
  狄方行气的连连摇头,指着他鼻子的手忍不住颤了颤:“真是无耻至极!”
  回以他的是“蒋忠泽”的一声冷笑:“如此得心应手的刀谁不想用?通常这样的刀都是两面开锋,有才必自傲,不肯听话的居多,如此好用又听话的可不多见了。你看那个卫天师好用不?但她会有他这般好用听话?”
  狄方行已然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蒋忠泽”却还在说话,癫狂的情绪退却,他眼神有些茫然:“做他的替身其实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凭我自己永远不可能坐到这个位子上,让如此多的权贵向我俯首称臣。但他们总叫我‘蒋大人’,时间久了,有时我真的会以为自己就是‘蒋大人’,但偏偏他遇到的麻烦都不是我能够解决的,这些麻烦总能提醒我,我不是‘蒋大人’,我也没有他这般厉害。”
  “在其位行其事,你只想享受一部尚书的虚荣与权力,却没有办法解决他遇到的麻烦。”狄方行冷笑,“所以你也只能做个替身。”
  “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蒋忠泽”道,“替身又怎么样?他还不是被你们杀了?我原本以为这一次,他也能干净利落的替我解决了你特别是那个刚醒过来没多久,有点邪性的卫天师,但没想到他居然死在了那个女子的手里,真真叫我觉得可惜!”
  狄方行脸上尽是冷意,突然开口扬声喊了一声:“卫天师!”
  一个女孩子从殿外走了进来,她神情平静的对上了一脸错愕的“蒋忠泽”,而后开口道:“我没死,你很意外吧!”
  蒋忠泽怔怔的望着她,待她走近,忍不住向后退去,却忘了自己站在床榻旁,这一退便又跌回了床榻之上。
  一坐一站,对着踱步而来的女孩子,他突然觉得有些后怕,口中不住呢喃:“你怎么可能没死?”
  “你原本想借失忆的蒋忠泽杀我,听蒋忠泽死了,随后又想借刘家的手来杀我!借来借去,这两样没有一样是你自己的。”卫瑶卿说道,“蒋忠泽有智有谋;刘家的人有阴阳术的手段,他们都有借以傍身的东西,你有什么?不是你的,终究没有自己的来的好用,这其中的阴差阳错永远不可能每一次都如你算的那般顺利。”
  “这就是靠旁人与靠自己的区别。”安乐也自殿外走了进来,看向那个瑟缩在角落里的“蒋忠泽”道,“所以你只能做个替身。”
  “蒋忠泽”看向卫瑶卿,似乎想说什么,但动了动唇,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卫瑶卿看着他这副瑟缩胆小模样,突然蹙眉,问道:“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蒋忠泽那时突然中毒,与他当时关押在一起的两个刑部官员根本没有动手的理由,所以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服的毒。那么,服毒的是他还是你?”
  “蒋忠泽”愣了愣,大抵也不觉得这件事还有什么隐藏的必要,是以痛快的回答了:“是他,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服毒,所幸有侯爷支招,就差一点点就能避开嫌疑了,却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服毒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又要失忆了。”卫瑶卿道,“蒋忠泽那时应该是又一次意识自己被人利用了,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提前服毒,想要借着这毒跳开这一次的事情,却没想到反因着这毒,险些让你避开了嫌疑。”
  不过事情皆有两面,若非如此处处矛盾,她也不会想到“双生”之上。
  卫瑶卿有些唏嘘:很多事情可以通过眼前这个“蒋忠泽”得到答案,但有些事却是无法再验证了。譬如在车马行的地洞机关中,蒋忠泽为什么拒绝了裴宗之的相救,选择赴死,神情又那般坦然平静,他那时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这件事永远不可能有答案了。


第983章 事了
  巳时正是百官早朝的时间,比起金銮殿内的紧张,瑶光殿却是一片的闲情逸致
  满桌珍馐从长桌头摆到桌尾,女孩子坐在长桌一边,对着另一边的孙公和杨公一摆手,招呼他们:“您二位不用客气,随便用吧!”
  杨公看不见,没有动也不奇怪,孙公却眼神古怪的盯着这满满一桌的饭菜,仔细看了一遍,才道:“这是御膳房的厨子都赶来伺候你了?我们这里怎的没有这么多的菜式?你一个人吃得了么?”
  “吃不了。所以不是请你们二位来帮我了么?”卫瑶卿笑着再次热情的对他二人道,“不用客气,随便用吧!”
  杨公依旧没有动,孙公也没有动,只是看了看这长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她,半晌之后,讷讷道:“总有种喂饱了待宰的感觉。”
  杨公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道:“别胡说八道!”孙思景这老儿嘴里鲜少蹦出好话来。
  卫瑶卿也没有在意他口中的“待宰”二字,而是解释道:“昨日出宫,却叫我偶遇刘家的人险些遇刺,陛下担心我再出什么差池,这几日就让我留在这里了,这些御厨是奉陛下之命来让我事事无忧的。”
  还事事无忧!孙公翻了个白眼冷哼:“这不就是喂饱了待宰么?喂,我说姓卫的,你到底有几分把握?没有把握的话,我倒可以帮你个忙!”
  卫瑶卿笑看着他,道:“孙公你要怎么帮我?”
  “让旁人查不出来的假死药,你要不要?”孙公转着眼珠,打着算盘,“但这药材料太贵了,你不给钱可不行!”
  女孩子倒也爽快,闻言当下便伸出了手:“如此也好,给我几颗,我也好有备无患。”
  “你当是糖豆啊,还几颗?”孙公向后仰了仰身体,离她远了一些,神情倨傲,“一颗顶多了!我这可是再多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十万两,不议价!”
  “十万两?”女孩子怔了一怔,带着疑问重复了一遍。
  杨公在一旁听了,本能的皱起了眉头,插话道:“孙思景,你要不要脸?十万两你也敢说!”
  “十万两换条命够不够?”孙公根本没有理会她二人,“你爱要不要!我这可是好玩意儿,不愁卖不出去!”
  “我的命,十万两确实是低了。”卫瑶卿重复完那一句却笑了,而后伸手为自己倒了杯果酒一饮而尽,“没想到您卖的这么便宜。”
  这句话倒惹得孙公不高兴了,不由啧了啧嘴,嘲讽道:“这话你也好意思说?”
  对上孙公的嘲讽,女孩子并不以为意,伸手一个巴掌道:“那给我来个五颗吧!”
  “五颗你还不如去抢!”这满不在乎的语气孙公听的险些鼻子都气歪了,当即坐地起价,“没有!你要嫌钱多就五十万两一颗!”
  对上孙公气急败坏的神情,卫瑶卿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那就四颗。”
  “你做梦!”
  “孙公你考虑考虑,钱真的不是问题。”
  “你哪来那么多的钱财?是不是贪了钱财?我要禀报陛下将你们这群贪污腐败之徒关进牢里!”
  “那三颗,行不行?”
  “不行!”孙公当着满桌菜肴的面呸了一口,这举动让一旁的杨公忍不住侧了侧脸,骂道:“孙思景,你能不能斯文点,考虑一下旁人的感受?”
  “吃你的饭菜去!”孙公抓了一只鸡腿放到杨公面前,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伸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对着对面的卫瑶卿道,“我告诉你,你妄想!”
  女孩子扯了扯嘴角:“既然如此,我这便去告诉陛下,说你又想逃了,得需寻个好办法将你留下来,譬如说……”
  这话一出,孙公脸色当下就不好看了,大抵是想到了她昨日说的“留个腿脚将人留下来的话”,连忙喊道:“两颗!两颗不能再多了!”说罢脸上便是一阵肉疼的模样。
  “那就两颗。”女孩子点了点头,手里摊开一块雪白的帕子伸到他面前,“孙公,给我吧!”
  “你怕我下毒?”孙公对她这举动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冷哼,“我若要下毒,根本不需要同你有所接触!”
  卫瑶卿点头:“确实有一点。”
  孙公翻了个白眼,四颗药丸落在了帕子之上,两大两小:“大的就是药,服药之后能知道外头的动静,一般而言,两日之后便能自己醒来。小的是以防不时之需,若是几个时辰便要醒来,就让人喂下这小的,人便能提前醒来。”
  卫瑶卿接过药丸,捏起那颗小的看了片刻,道:“确实是之前喂您的那一颗,看来是真的了!”确认之后便收了起来,而后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钱呢!”看她干脆利落的收了起来,也不见给钱,孙公急了,沾了油腥的手一下子伸到了她面前。
  卫瑶卿夹了一块肉塞入口中,嚼着肉道:“你去找王老太爷还有裴相爷各拿十万两就是了。”
  孙公听罢迟疑了起来,带着几分疑惑看向她:“你开什么玩笑?王翰之与裴行庭这样的人会欠你钱财?”
  王裴两家皆是大族,怎么可能缺钱?
  “当然是真的了,我敢拿他们二位开玩笑么?”卫瑶卿低头舀了勺汤,吹了吹喝了起来,“王老太爷欠我十万两,至于裴行庭,其中一颗药是替裴宗之拿的,裴行庭自然会为他付这十万两的。”
  孙公脸上的迟疑仍未退去:“他们要是不给怎么办?”
  “那就尽管来找我好了!”卫瑶卿拍了拍胸脯,斜睨他道,“您也不想想,我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拿他二人开这样的玩笑?”
  “谅你也没有这样的胆子!”孙公沉思了片刻,认同了她说的话,“待到陛下放我出宫,我便去找他们,若是不给钱,会再回来找你的。”
  “好说。”卫瑶卿点了点头,笑道,“等长安城下了雨,陛下便会放您出宫了。到时候拿不到钱您尽管来找我便是!”
  这下,孙公算是彻底放心了,抓过杨公碗里的鸡腿啃了起来。
  ……
  ……
  蒋忠泽的事情再离奇却也要告之天下人,金銮殿内只有狄方行一人的声音响起。
  “……有失忆之症……我与卫天师……蒋忠泽在车马行之内死去……那人也已于昨晚伏法了……”
  现实离奇的比话本子还要精彩,更遑论涉及到的人还是他们日常所接触的蒋忠泽,一个患有失忆之症的吏部尚书,此事一旦昭告天下,几乎可以预见的是将会在天下间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百官安静的听着,而那方狄方行的话也已臻尾声:“此事已了,昭告天下的皇榜也已备好,陛下……”
  “陛下!”有官员突然出声打断了狄方行的话。
  大多数官员还未从蒋忠泽那样离奇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此时听到有人出声,便本能的循声望了过去,但见出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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