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一品-第4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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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官员突然出声打断了狄方行的话。
大多数官员还未从蒋忠泽那样离奇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此时听到有人出声,便本能的循声望了过去,但见出声的是左相裴行庭。
出列的却不止他一人,还有徐长山甚至几个文官均在此时站了出来。
“陛下!”裴行庭与徐长山对视了一眼之后,开口道,“臣以为不妥。”
“此事昭告天下,蒋忠泽患有失忆症却身居吏部尚书一位,且多年行无差错,任由此事在民间传下去,恐怕会愈发坐实他受害无辜的身份。”这一点但看那些说书先生就知道了,蒋忠泽的故事如此离奇,必会因此掀起不少谈资。
“百姓惋惜可怜他,此事蒋忠泽确实无辜,但也确实因此做了谋逆之事。虽然他是情有可原,但谋逆二字本就是不容沾染的。他如今人已逝,情有可原倒也罢了,可往后若有人因此效仿,是否谋逆只要情有可原都能被谅解甚至追捧?臣以为此事不宜昭告天下,谋逆便是谋逆,此二字不容沾染!”
徐长山低头,道:“臣附议!”
几个文官也依次出列,道:“臣附议!”
“这……”狄方行眉头早已皱了起来,他倒是想出声训斥他们不近人情,可心里却明白的很,这件事他们说的没错,他就是想辩驳也辩驳不出什么来。谋逆二字确实就是为臣者的底限,绝对不容触碰。
朝会的结果并不意外,陛下仁慈,以“病逝”二字定论了一介吏部尚书的生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狄方行叹了口气,走在下朝的官员之中,回头望了一眼,但见不远处王司徒与崔司空正在说着什么,还有几个吏部的官员正笑着打着机锋。
蒋忠泽一死,吏部尚书的位置空了出来,蒋忠泽的事听时感慨唏嘘或者惋惜,但惋惜之后,人总还是要为自己的利益所谋划的。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也是这样的人,也会为自己打算。虽说知道大家的反应也属正常,狄方行却还是心中一空,有种悲凉的感觉。
感慨着出了皇城,城门外匠作监的人正在搭建着祭礼台,还有十二日,就是卫天师登台祈雨祭礼的时候了。狄方行对着祭礼台看了片刻,绕过祭礼台上了自家的马车。
自从卫天师表示要为京城百姓祈雨之后,已经一连好几个阴天了,说来也怪,如此的阴天,偏偏就是滴雨不下。百姓之中也在议论,都在说就连这阴天也是卫天师神机妙算如何如何,她的声望如今在长安城中可说一时无两。
如此盛名之下,狄方行愈发觉得这件事只能成功,不准失败,若是失败了,此时有多追捧,到时怕跌的就越惨。
马车在蒋府门前停了下来,府中的下人尽早已经散去了,狄方行一脚跨入门中,一抬头便看到了停在正中空地上的棺椁,他几个手下就在不远处站着。
虽说用了冰,但这个天……狄方行还是闻到了一丝异味。接过手下递来的白布,他捂住口鼻走上前去,昨日还能辨认出五官的人今日看上去已有些肿胀了,再放下去会越发明显。
狄方行看着棺椁里躺着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手下走了过来,道:“狄大人,要不要请几个人帮忙哭一哭什么的?”这不需要几个钱,只是全个礼罢了。没想到蒋大人死后,连个操办后事的人都没有,还真真是可怜。
“不必了。”狄方行却摇了摇头,“合棺吧!”
棺木合上,他转身走了出去
入土为安。
整个过程还不到两个时辰,狄方行神色幽幽的站在蒋忠泽的坟前,忽地一哂,似是在问他又似是在自言自语:“蒋忠泽,你是不是没想到最后还是我送你最后一程?”
人也是奇怪,活着视为眼中钉,死了却又只他一人来送行。盯着墓碑看了片刻,他转身下了山。
……
……
相比隔壁回园每一日的热闹,天师道这里却安静了不少。
“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是准备出远门吗?”张解看着屋中堆了一地零零散散各种奇怪的东西蹲了下来,拾起离他最近的纸包打开一看却是一包蜜饯。
裴宗之没有理会他,继续整理着那一地零零散散的奇怪东西。
张解便当他默认了,继续问他:“就你和卫姐姐两个人么?那我呢?我要收拾么?”
“我跟她一起走,你跟着干什么?”裴宗之塞蜜饯的手顿了一顿,抬头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仿佛觉得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十分的不可思议。
“就你们两个人?”张解可从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八岁的孩子,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着实让人浮想联翩,“你们两个……是要私奔么?舍弃京城的一切?远走天涯?”
“你是不是在济南跟着黄石先生学傻了?”裴宗之挑着将地上的纸包塞入包袱中,边捡边看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京城的一切为什么要舍弃?我和她为什么要私奔?”
张解默然了一刻,他确实傻了。私奔?家里不同意的才叫私奔。这两个人家里敢管么?他们去哪里都可以光明正大,当然不叫私奔。
“那你们还回来么?”比起纠结于“私奔”这两个字,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会不会回来。
“当然回来!我们是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裴宗之认真的对他说道,“一件能让我与她都得偿所愿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这张脸上的情绪仿佛日渐丰富了起来,他好似能从裴宗之脸上看到几分神秘自得了。
“什么事?”张解自然而然的问了下去。
“不告诉你,你知道也没用。”裴宗之想了想,道,“还有,我要告诉你卫姐姐,你小小年纪脑子里也不知装的什么,尽想着私奔!”
到底谁才是孩子?连告状都使出来了。张解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一道之隔的回园时不时的发出一阵叫好声,张解却无暇顾及回园的风景,而是抬头望天:天色日渐阴沉灰暗,还不到酉时却有种进入了傍晚的迹象。城里的百姓很高兴,这些天只要一出门便能听到百姓兴高采烈的讨论这一连多日的阴天,觉得这是卫姐姐在为祈雨做准备。
张解抿了抿唇,看着阴沉的天色,目中闪过一丝担忧:这些天卫姐姐什么也没做,但是问题不在于卫姐姐做没做什么,而在于有没有别人在做什么。他知道,这长安城里还有一个能力怕不逊于卫姐姐的阴阳术士在,那个叫刘凡的人真会什么都不做放任卫姐姐祈雨么?他不知道,但是想起济南府那一幕便有些担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个人是个喜欢做黄雀的人。
第984章 边境
长安城中风雨将至,处于边境处的边关却还差一个多月才步入雨季,眼下正是干旱的时候。
边境处的守军站在城墙头打了个哈欠,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皲裂的土地出神。
这样干旱到皲裂的土地若放在长安城怕是早就引起民乱了,但在这边境,百姓却是习以为常,边关的气候比不得中原内陆那般宜人,这样恶劣的天气,不管是百姓还是守军早已习惯了。
天地的尽头出现了一人一骑,守军眯了眯眼,将腰间悬挂的号角拿到手边,目送着这一骑向这边奔来,马蹄踩在干裂的土地上,溅起满地的尘烟。何为风尘仆仆,眼前这一骑就做了最好的诠释。
那一骑眨眼之间已至城下,认出这是他们这边的传讯兵,守军站在城墙头俯身望去,扬声问道:“何事?”
“那个在我大楚为质的质子成了新任的匈奴单于!”传讯兵满是沙尘的脸上还能看到干涸的血迹,他虽因是汉人,躲过了这一劫,但兵荒马乱的,显然躲得也分外不易。
自那个智牙师回归匈奴之后发生过几次兵乱,他几个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不,没有伤的,那看起来文绉绉相貌又出色的质子下手却是与外表截然不同的狠戾,手上绝不留下活口。昨晚政变是他杀光了自己的兄弟之后正式对自己的父亲匈奴单于下了手。
守军已走下城头,将传讯兵带去见了此时守着边关的邵老将军。
“那个智牙师只带了两千人就杀光了那个老单于身边近万的人马……”
邵老将军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黄少将军还不曾被派去打陈善时就曾言这个智牙师绝非善类,如今看来,他哪是绝非善类,分明是个大敌。
“此人是个狠角色!”邵老将军叹道,“只可惜如今边关兵力不足,否则倒是个好机会!”趁他虚要他命啊!
陈善起兵,以至于边关被调走了不少人马,先时匈奴内乱,邵老将军心中还算大定,但没想到智牙师平定内乱的速度远比他想的要快得多。短时间内想要再掀内乱是不可能的了。智牙师显然意识到了内乱的问题,或许是大楚陈善起兵给他的启发,他一个也没留,匈奴也讲究血统,此时但凡沾上一星半点血统的都被他杀了个精光。如今倒算是高枕无忧了。
“以前智牙师就是个狠角色,但远没有如现在这般果决迅速,曾经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出手总有所顾念,如今去了一趟长安,倒变得越发狠戾起来了。”邵老将军思及此事便一阵头疼,“我们这里定要守住了。”
此地离匈奴人马驻扎之地只有四十里,而另一边,二十里开外就有一城的百姓,这是匈奴前往中原的重要关卡,一旦让他们入关,后果将难以预料。
至于所谓的先前签订的停战协议,邵老将军还没有蠢到觉得一纸协议能代表什么的,战场之上能代表一切的唯有实力。智牙师此人比起老单于更难对付。
“我们这里还有多少人马?”邵老将军问道。
军中定谋的文士算了算,道:“大约三万余人。”
邵老将军两条花白的眉微微颤抖,泄露了他此时内心真实的心情:人数倒是不少,看着似乎兵强马壮,便是匈奴真有意攻入,也能抵挡一阵,但他心里清楚,此时留在这里的多是些老弱的兵力,年轻的将士已跟着黄少将军入中原腹地与陈善作战去了。
“难说的很,没准什么时候他便会率兵攻入。”邵老将军几十年的经验让他迅速做出了判断。
四十里开外是匈奴人驻扎之地,再往前三十里便是匈奴王庭,匈奴最精英的大军就在那里,而他此时除却这三万老弱之兵,却什么也没有了。
陈善与黄少将军两位将星相争,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对了,将军。”那赶回来的传讯兵道,“还有一事,就是新任单于智牙师并没有归还我大楚的晋王李利。”
女帝陛下还有一个兄弟活在世上,那就是在匈奴王庭为质的晋王李利,本来被派遣而来为质便已做好了殒命的打算,这一点邵老将军清楚的很,更何况如今的女帝与李利这个兄弟也没什么大感情。这件事他清楚,曾在长安为质的智牙师应该更清楚,却为何不肯归还这个没什么用处的晋王李利?邵老将军有些不解。
一阵狂风呼啸而来,热浪带起烟尘滚滚,让人的心头愈发烦躁,邵老将军长叹了一声,道:“修书一封急送长安,将消息传给陛下吧!”
内乱未除,外忧将至。
……
这座营帐不大,其内布置却雅致清幽,混不似边关塞外的雄厚,而处处透漏着汉人的雅致。
精致的却也不过这些外物而已,此时营帐内的几个人却是坐立不安,其中尤以坐在主位上的年轻男子最甚。
昨晚外头的呼喝、尖啸、惨叫还有那兵刃利器刺入肉体的声音,以及营帐外溅上的血迹都昭示了昨晚政变的残酷,他们蒙着头藏在被子里却依然无法隔绝外头的厮杀声。
除了早上来人将传讯兵带走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到旁人,只除了守在营账外,手执利刃的匈奴武士站在门口,隔绝他们的出入。
人早已饿的饥肠辘辘了,桌上的茶壶里也滴水不剩了,不过比起身理上的煎熬,更让人耐不住的是心理上的煎熬。他对这匈奴谁当皇帝,不,单于没有兴趣,他只关心自己的处境。
虽然人在此处为质,却不妨碍他知晓大楚的一举一动,譬如父皇驾崩,譬如最后居然是安乐这个野丫头登基了,他的两个兄弟尽数死了。李利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毕竟相隔太远,但他却觉得这个应该不会是什么“巧合”,安乐那野丫头不是善茬。
那时,匈奴没有将他遣回中原,他当真是松了一口气,真回去的话,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经历了昨晚那一场,匈奴此时的单于还会不会是原来那个他都不知道,是以对自己的处境越发担忧了起来。
这一等一直等到了午时,一只脚踏了进来,踩在帐内的红色软毯之上,落下一个暗色的脚印,空气中随即多了股微妙的味道。
是血腥味。
李利本能的向后缩了缩身子,将人紧紧的贴在椅背上,看着带着热浪入内的人。
进来的人身着一身素白的汉人衣袍,五官也与汉人类似,生的很是好看,若是不知道的人,怕是会将他认作一个实打实的汉人。可李利知道他不是。这是曾经与他互为质子的匈奴左贤王智牙师。
“呀!忘了换鞋了。”智牙师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绒毯上那个血印子口中向他道了声歉,道,“一会儿给殿下换条毯子。”
“多……多谢左贤王。”李利觉得喉中干干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意,瑟缩的看着他。
那跟在智牙师身边的手下当即一声冷哼,道:“什么左贤王?这是我们单于陛下!”
单于?李利吓的脸色一白,当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而后慌乱中也顾不得推倒了茶几,连滚带爬的爬到了智牙师的脚下不住叩头:“单于恕罪、李利……李利无知,这是李利的错!”
“你起来。”智牙师脸上笑意不减,伸手将李利扶了起来,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不是你的错,我穿了你们汉人的衣裳,并未着礼袍,你认不出来也不怪你!是我的错。”
“单于便是单于,岂会因未着礼袍就不是单于了?”李利颤着身子在智牙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带着讨好谄媚,“您想穿什么便穿什么,礼袍什么的,您说是才是,您说不是就不是!”
“哈哈哈哈!”一袭话取悦了智牙师,令他“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连连点头,直道,“晋王殿下果真是个人才,说的好啊!是什么袍子也要本单于说了是才是!我便爱穿你们汉人的这一身衣裳,真是好看!还有你们汉人的山水美景、你们汉人的诗书礼乐,都叫我甚是钦佩啊!”
李利忙道“不敢”,口中直道:“诗书礼乐哪比得上单于这般文采!”
这副没了骨头谄媚样,让帐中几个文士看的直皱眉,却不好说什么,只低下头平复自己内心不齿的情绪。
“晋王真是谦虚了!”智牙师拍了拍李利的肩膀道,“我与你一见如故,需长你几岁,不如你我就以兄弟相称可好?我是兄,你是弟!”
李利忙揪住他的衣袍,红着脸,一脸兴奋道:“那小弟便多谢大哥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智牙师说着看向他帐中几个文士,道,“大哥有事与贤弟说,不如让他们暂且先退出去?”
李利连迟疑也未迟疑,忙挥手赶人。
待到帐中没有旁人之后,智牙师才看着他道:“晋王殿下,曾经我与你互为质子,如今你们陛下放我回来,我想着也是时候该将贤弟放回去了……”
“大哥饶了小弟这一命吧!”李利还未听完便吓的面如土色,连忙跪了下来,不住叩头。
“哎呀,贤弟你这般真是折煞大哥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