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妇-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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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关于铁马铮的争吵,是他们在隆信宫里的老话题。
傅柔要接回铁马铮,铁奴以朔北部族不稳定,暂时不宜旁生枝节为由拒绝。
傅柔不是不懂大局之人,虽然知道这是铁奴的借口,但却也是事实,只能忍耐。
今日争吵乃是有意为之,只为在澜山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让傅柔先脱离困境。铁奴之所以放心让傅柔离开,是因为殿中还有葛静敷、吴悠和一干重要的北国文臣。
傅柔煞费苦心才将这些人推到现在的位置上,若是任凭他们陪着自己一起葬身在德正殿中,可就无人能再与其他朔北的元老们抗衡,也就更无法接回铁马铮。
但是,傅柔行事向来决绝,只因傅柔已有十年未曾上过战场,只在这王宫之中,反倒遮掩了她性格极端的那一面,让铁奴也就此疏忽淡忘了她的极端手段。
如果傅柔铁了心要接回铁马铮,直接在这里将殿中所有人杀死后矫诏篡权……
以她的能力,完全做得到!
冷汗倏地涌遍铁奴全身,眼角余光迅速寻找葛静敷和吴悠此时的位置。
他们被背靠背绑在一起,就扔在离自己两丈远的梁柱之下。
那个位置,如果从殿正门和偏门闯进来射箭,倒是最容易借梁柱遮挡箭矢……
如此一分神,戈布的刀背一下砍在铁奴的右腿上!
铁奴的腿伤正严重,剧痛之下,一个踉跄立身不稳,人便倒了下去。
咽喉处一凉,澜山的刀锋就落在那里。
铁奴被擒!
经过短暂又迅速的厮杀,在被澜山故意隔离的德正殿里,国君铁奴落入了澜山之手!
澜山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虽然出了些难以预料的状况,但最后的结果仍与自己的计划没有二致。
有国君在手,他不怕其他人的任何反扑!
铁奴目光环视已然一塌糊涂的殿内,再看近前的澜山与戈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故作镇定地冷笑道:“困住我等又能怎样?你们敢走出这德正殿一步么?”
扫了一眼殿中被捆绑的诸人,铁奴又道:“到了中午,这些人若仍没有出殿,宫门守卫也会起疑的。”
“国君思虑倒是缜密,不劳费心,我们自有安排。”澜山神秘地说着,转而扯着嘴角讥笑:“你是不是认为王后还会带着侍卫和军队来救你?”
铁奴暗暗敛了敛眼角,还他一个深沉的笑,却不出声。
澜山早习惯了铁奴的故作高深状,眼神飘到葛静敷和吴悠脸上,转了一转,又收了回来。
除了铁奴,澜山更怕葛静敷。这人平素言辞不多,却心狠手辣,行事总能切中要害,迅速解决事端。
确定葛静敷逃不掉,澜山迫切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重新更改计划,方才傅柔离开之时,他已有了隐约的思路,现在需要完善它,然后顺顺利利得到拓国的王座。
再次冷哼一声,澜山对铁奴道:“别妄想王后会来扭转事态,她巴不得你死在这里。现在,她应该正在筹谋要怎么扶自己的儿子继位才对。”
铁奴本就对傅柔生了疑心,再被澜山这样挑拨,越发紧张。但他半生面对各种大场面,早已练就波澜不惊的本事,因此,澜山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就在铁奴心中忐忑不安之际,葛静敷突然幽幽开口道:“澜山大将军既然已经得手,还在这里挑拨离间,看来,底气仍是不足。”
一语中的!
既揭了澜山宫中人手不够的短处,又安抚了铁奴的惶惑之情——他在暗暗安慰铁奴,傅柔不会就此舍他而去。
戈布看到澜山浓眉一皱,露出不悦的神色,大步到葛静敷身边,抬腿便踢了葛静敷腹部一脚。
他力气极大,葛静敷只觉腹部一阵绞痛,却硬是咬着牙忍住,只疼得浑身冷汗直流。
吴悠气不过,仰头正要斥责戈布,葛静敷却拼命用手指抠住吴悠的手指,暗示他不要在此做意气之争。
戈布瞥着吴悠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哈哈笑道:“胆小鬼!”
澜山不以为忤,反倒一副不置可否地一笑,说道:“我们的底气是否足够,你们很快便会知晓。”
与戈布使了一个颜色,两人正要从偏门出去,一个侍卫却从正门进来,快步到澜山身边,附耳低语一句。
铁奴与葛静敷看到澜山的脸色微微一变,猜测应该提到了傅柔,只是不知傅柔遇到了什么事,竟然没有及时赶来镇压这一百叛徒。
澜山低低地吩咐一声“看好他们”,转身与戈布离去。
那侍卫带来的消息是:傅柔失踪,遍寻王宫仍不见踪迹。但从宫门处得到消息,一个自称铁马铮的孩子拿出了傅柔的令牌,因此进了王宫,但中途借故逃离,也不见踪影。
铁马铮?!
他一个孩子,独自一人进宫实在不符合常理。
傅柔与铁奴翻脸而去,必是去搬救兵,却又迟迟不见回来,难道,傅柔当真是要借着自己的手推铁马铮继位?!
澜山陷入沉思。
但是,傅柔已十年未出征,手下没有将领及军队,怎么可能有与自己抗衡的兵力!
她是与铁马铮暗中见面后躲了起来,还是已经溜出了王宫?
若她要溜出王宫,又何必让铁马铮再进宫?
所以,傅柔还在宫中!
通盘重新梳理,澜山确信自己推测不错。
这宫中有内廷侍卫六千人,皆不是澜山的人。如果傅柔是在等待铁奴的死讯,然后再发动这些侍卫剿杀自己,十分符合傅柔想要为儿子争夺王位的意图。
只是……澜山在心中奸笑,傅柔这个决断错过了最佳时机,大错特错!
然而,澜山并不知道,他的推断才全盘皆错,傅柔现在并不在宫中,她已经到了宫外!
第185章 单独行动(上)
铁马铮只身进宫只为一件事,都城八万禁卫军已有异象!
由于铁奴担心北国人作乱,所以都城禁卫军皆是朔北人,且大部分都是荼芺大部崛起时最早归附荼芺的部落,其中包括荼芺本部、纬部、南镝和北镝等。
虽然在都城做禁卫军的待遇极好,但是,朔北人仍旧喜欢辽阔的朔北草原,并没有那么多人愿意来都城做禁卫军。拓国刚立之时,禁军只有二万人。
其后每年都会增加,但阜康八年时也不过四万人。
经历过百突部和沙驼部叛乱后,铁奴决定扩大禁卫军规模,向所有朔北人和北国人展示国君军队的人数,以壮军威,警戒朔北部族。
然而,禁卫军人数仍旧难以增加。为了完成国君的命令,也为了虚张声势,已习惯与了北国人做交易的朔北人学会了北国人的一招——作假账——军中花名册做足了八万人的名额,实则不过一半多些。
缺的这些人,有底下的什长、百夫长吃空饷的,也有买卖兵缺,将这些名额卖给北国人的。其中,买卖兵缺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却麻烦。
因为买的人是北国人,本是禁卫军中严厉禁止的,所以并不是什么北国人都能顶缺,必须要有一定身份的人推荐,且被推荐的北国人会说荼芺话,才能顶缺。
沈弄璋在回盛州穆阳县扫墓的时候结识了三个盛州的青年,颇有些武艺,更是自学了荼芺话,想要买个兵缺,只是缺少推荐人。
穆砺琛试验了他们的身手及学识,认为可行,沈弄璋便带着他们去了曙城,做了朔北部族的假身份,推荐到军中。
这其中一人叫做宗明,由于表现突出,现在已经成了百夫长,且颇得其千夫长的欣赏,成为其心腹。
宗明顺利成家立业,认为自己能得来这一切,沈弄璋是他的恩人,所以始终与沈弄璋暗中保持着的联系。
半个月前,宗明叫妻子带着孩子回盛州,准备扫墓事宜。母子二人歇在敦城时,偶然遇到了沈弄璋。
聊天中,沈弄璋认为离清明节尚早,且宗明女儿才八个月大,也不宜长途跋涉带回盛州,宗明妻子这才隐隐透露,曙城将有变故,宗明担心她们娘俩在曙城里有危险,借扫墓祭祖之名,离开曙城。
当下继续与宗明妻子深谈,慢慢探出禁卫军中有些异象,宗明虽不想参与,奈何身不由己。
宗明对妻子说过:禁卫军最想的便是生活在四季分明的九州,同时拥有他们在朔北才能拥有的奴隶,此事今后或可成真。
北国人皆知国君铁奴正努力废除奴籍,这种话在军中流传必有其因。想是有人对他们有过什么承诺,才使得他们做奴隶主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沈弄璋这等玲珑心窍的人物,一听到曙城变故,再结合她各种渠道得到的消息,稍加推测,便能猜出个七八分。
北镝人想篡权!
而且,他们已经渗透到禁卫军中!
虽然铁贲和铁定驰是禁卫军的将领,且禁卫军乃铁奴的直属军队,但是,人心隔肚皮,副将以下的将士到底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们三人也无法全然知晓,尤其是在禁卫军已然开始吃空饷、露出贪婪嘴脸的现在,更不要说在“可以继续拥有奴隶”这样诱人条件的情况下。
若是这支军队有了异心,曙城不保,王宫不保!
送走了宗明妻女,沈弄璋即刻修书给在安州的穆砺琛说明情况,同时思考要怎样才能将这么重要的消息送给被“软禁”在王宫的傅柔。
最后,沈弄璋认为还是自己去最为稳妥。曙城王宫之人认识她,也容易找借口进入王宫。
只是,她进了王宫,便不一定能活着出宫。铁奴不想留她和穆建铮,自己送上门去,安全堪虞。
这样一来,其他的部署则必须要着落到乔真身上。然而,乔真在曙城内,可能已被叛军盯上,行事恐有诸多不便。
如果不能细细布置好一切,恐怕曙城有失。
委决不下之时,穆建铮提出自己去曙城。
他是个小孩子,没人认得他,而他又有傅柔给他的腰牌,关键时刻,持着腰牌可以进王宫。
十三岁的铁马铮,个子已到了穆砺琛的脖子,看上去更加稳重可靠。
沈弄璋思考了半日,决定铤而走险,让穆建铮去曙城,自己留下与穆建铮随时交换消息,部署一切。
听闻大哥要一个人去曙城,穆建镐和穆建敏哪里肯依,争相表现自己的能力。
十岁的穆建镐铺开一张一丈方正的白纸,提笔便开始画曙城详图,详细到每个区、坊的院落。
穆建敏扎了三个蝈蝈笼子,编了两只草蚂蚱,见沈弄璋不为所动,又耍了一通剑法。
穆建铮与穆建镐也练剑术,比八岁的穆建敏自然纯熟许多。
穆建敏见自己没有比两个哥哥更厉害的武艺,索性一口气背出了方烈写的一本《普济方》。这是本实用的医书,里面记载了各种各样的常见病症及治疗方法,还有简单有效的药方。
沈弄璋随机抽出一个药方,提问田七、柴胡、桂皮皆是何物,何形,何味,穆建敏一一作答,毫无错漏,便是穆建铮和穆建镐也有所不及。
到此,沈弄璋斟酌之后,决定放他们三兄妹出去历练。
三兄妹第一次没有跟着大人一起出门,兴奋之余倒是十分谨慎,没有花钱,一路乞讨步行,花了十余天的时间才到了曙城。
进了城也没有回沈宅,而是去了方烈的住处,名曰投医,实则投靠。
方烈从穆建铮处得知沈弄璋的打算,又见这三个孩子大胆而来,自然尽力配合。
实则,方烈能做的倒是不多,做得最多的是他的一双儿女,已经九岁的方丛光和方丛茵。
他们每日要去沈宅打听“穆家三兄妹”的来期,并将沈宅收到的最新消息带回来告知穆建铮。
都城内廷官员之中,不少人与沈弄璋有消息交易,及时将宫中和宫外的各种信息通过翰章商铺传给沈弄璋,从拓国建立之初起到现在,从未断绝过。
也正是因为沈弄璋秘密经营着这样一个消息网,穆建铮才能及时得到铁奴即将立储的消息。
方烈虽然不愿搅和进政事之中,但现在五个孩子各个亢奋得仿佛自己即将成为力挽狂澜的人物,他也不得不从旁辅助,与董心卿和穆建铮、穆建镐一起分析立储时,禁卫军会有什么举动,他们又该如何对待。
立储当日一早,方丛光、方丛茵故意去王宫外的空地上放风筝,看到王宫内城城门紧闭,不少巡逻的禁卫军看似与平常无异,但神色之凝重,眼神之专注,以及对周围的警惕,都更胜以往。
明明和煦的春风春景,到了内城城门前,都变得肃杀起来。
察觉到情形果然有异,方家两兄妹匆匆回家告知父母和穆建铮,穆建铮这才独自一人去了王宫。
在内城门,也即是王宫外宫门处,穆建铮被拦下。
从容地掏出腰牌,穆建铮昂首挺胸地沉声说道:“我是国君与王后的长子,奉国君之命在外历练,今日回宫!”
铁奴与傅柔有个孩子在宫外,早在前年便已经有风声。此时的穆建铮虽然年纪尚小,但已能看出气宇轩昂之姿。
不敢拒绝,也不敢怠慢,宫门守卫即刻赶去宫中通禀。
彼时,齐眉正着一身执事的装扮匆匆赶向宫门处,要直接去通知卫士令救驾。
两相撞见,齐眉顺口一问,得知从不肯认傅柔为生母的穆建铮竟在宫门外,立即觉得有大事发生,只好先赶去宫门,将穆建铮接进宫来去见傅柔。
傅柔出了德正殿,也正要去铁奴的侍卫营调兵,见到齐眉带着穆建铮出现在宫中,恍若做梦。
穆建铮也不寒暄,直接说明宫外的异象,同时也说了沈弄璋的怀疑。
傅柔沙场政场里厮杀多年,嗅觉十分敏锐,果断认为禁卫军已背着铁贲和铁定驰投靠了澜山。
怪不得澜山敢于用区区一百个侍卫困住德正殿,原来,他最大杀招在宫外!
八万禁卫军,王宫之中这六千侍卫与其相比,实在不堪一击。
澜山控制了德正殿,眼下铁奴等人应该成了他的阶下囚,在没有传出禅让的消息之前,澜山不会伤害铁奴等人,但是,为了确保他们的篡位计划成功,禁卫军应该会马上封锁宫门,禁止任何人出入!
命令齐眉去传令,宫中侍卫没有国君和王后命令,无论发生何事不可擅动,傅柔立即便要修书给穆建铮,要他带着书信出宫,去调钦州罗重的大军来勤王。
然而,穆建铮却拒绝了傅柔的安排,说道:“攻城战向来最为难打,罗将军带大军前来,不仅令都城百姓人心惶惶,更需耗费时日,很可能王宫之中的所有人都会被澜山害死。”
傅柔忍着“你是在担心我和你父亲么”这句话没有问出口,安静地听着穆建铮郑重其事地分析利弊。
“我来是要姨母赶紧寻找机会出宫,但不要出城,我爹娘很快就会将勤王的大军送进城来,届时姨母只需振臂一挥,便可讨伐叛军,速战速决。”
傅柔听到穆建铮带来的消息,又惊又喜——惊的是沈弄璋和穆砺琛竟然早已开始布局,并已为她准备了勤王的大军,这需要何等的能力,惯于调兵遣将的傅柔最清楚不过。喜的是还好他们夫妻二人未雨绸缪,此一战她虽紧张,却突然有了信心。
然而,傅柔苦笑一声,慈爱地打量着神情坚定的穆建铮,说道:“我不能出去,我若离开宫中,在宫外统兵,澜山立即就会捏造谎言,称我为推你上位而弑君谋反。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