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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将欲娶之,必先毁之-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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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檀显然也有些意外,并没有出声。

    刘玉珀抹了抹泪又道:“不少王孙公子想听玉珀弹奏一曲,可是我只想弹给九公子听。玉珀的心公子当真不懂么?怎可以如此践踏?”

    袁檀目光移向幽深的桐林,良久,突兀地笑了一声:“我只是淡淡问了一句,玉珀姑娘反应未免大了些。”

    刘玉珀一愣:“玉珀失态,让九公子见笑了,不过爱至深处,便容不得旁人的一丝诋毁。”

    袁檀偏头:“你很聪明,若不是我已知道真相,怕也要被姑娘的一番心意感动。”

    刘玉珀颤了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袁檀不疾不徐道道:“那日在曲江池行凶的黑衣人当场被捕,大理寺没怎么审问,他自己全都招了。他说自己叫王季,出身穷苦,上有八十老母,下边有七八个孩子要养,不幸老母得了重病,他走投无路便起了歹念,见我独自一人想抢劫我……果真是无知者无畏。”

    顿了顿,他续道:“不过我总觉得不对劲,便派人查了查,发现王季坐了牢后,他一家老小不但没有饿死,反而过得很好……我想王季八成是被人收买了,不过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别人能收买他,我也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玉珀姑娘还不肯承认么?”

    “我……”刘玉珀颓然坐下,一脸灰败。

    袁檀俯视她道:“这件事我不想再追究,也请玉珀姑娘自重。”

    半晌,刘玉珀捡起灯笼,站起来的瞬间,身子晃了晃,眼底流转着不服输的傲气:“总有一天,我会打动你的。”

    月光在梧桐林里铺开,夜风送来馥郁花香。凤隐坐在树上摸摸嘴角的笑纹,手指沿着纹路走了一圈,她几乎记不起上次这样开怀的笑是什么时候。

    ***

    凤隐傻笑了半天,忽然想起一件十分要命的事。就是她无意坏了刘四妹和袁堂兄的婚事,实在是造孽,她偏头想了想,纵身跳下,找刘逸去。

    走到前院,发现大堂里灯火通明,显然是宴会还未散去。

    凤隐心里踯躅,因为是头一次做损人不利己的亏心事,此刻若不解决,她夜里恐怕也睡不着,那便等等吧。

    就近有一棵海棠树,凤隐走到树下枯等,她视力极佳,掠过敞开的雕漆木门,看到堂上宾客们倒下了不少,陆陆续续地被扶了出去。

    袁檀同刘逸坐在一起,不知说了什么,刘逸面色忽然变得凝重,继而是惭愧。

    凤隐猜想袁檀所说应该是刘玉珀的事,让刘逸不要再提什么交待不交待的事。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看神色应该是达成了共识。

    袁檀起身正欲告辞,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步伐踉跄地走过来,端在手里的酒碗重重放在案上,中气十足道:“袁兄弟,陪在下喝上几杯如何?”

    凤隐直直盯着案上的那只碗,那只硕大的白瓷碗,保守估计可盛下半斤酒。这么豪放的喝法估计没几个人受得住。

    这绝对是找茬,挑事的男子身材魁梧得过分,腰间悬了把镶金嵌玉的宝剑,最让人称奇的是他那头黄毛发,脸白白的,像扑了一层面粉,长安城最白的小白脸估计都没他这么白,他绝对不是中原人士。由此也可以看出,刘逸交友实在是广泛。

    四周所有宾客跟他比起来,怎一个娇弱了得,当然,袁檀也很娇弱。

    凤隐惊觉事情不妙,举步踱了进去。堂上的宾客都围了上去看热闹,没人注意到她。

    身为东道主的刘逸介入两人中间,看着挑衅者道:“袁兄不胜酒力,长安兄如此实在是为难他。”

    李长安来自遥远的西方,他原先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仰慕大唐文化,又十分喜欢长安,便给自己取了个汉名叫唐长安,取好之后发现已有好几个外国人叫这个名字,于是便改姓李。

    李长安看着袁檀,脸上显而易见的刁难:“在下的家乡都是这么个喝法。”

    “阁下的家乡是不是这种喝法我不知道。”袁檀取了只小巧的酒盏,微微笑道:“不过来到我大唐,就得按我们这里的喝法。”

    李长安昂然道:“袁兄弟不想喝也可以,不过得跟我比剑。”

    袁檀奇怪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比剑?”

    “我听说玉珀姑娘喜欢你,你赢了我我就让给你,你输了就要自动退出。”

    袁檀道:“这个理由很牵强,我跟玉珀姑娘没有半点关系。”

    凤隐心一惊,趁隙箭步踱到袁檀身边,见他愣了一下,她压低声音柔声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袁檀顿时觉得好笑,偏头看着她,两人离得这样近,他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微颤,明明想压制却又不自觉地颤抖,这么在乎他么?竟然说要保护他,生平第一次听女人对他说这样的话,可心里又隐约觉得在哪里听过。他素来活得很清醒,可是一遇到她就变得很不清醒……

    突听李长安沉声道:“刘兄让开,我要跟他决斗!”

    刘逸暗自恼火道:“长安兄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么?袁兄并不喜欢舍妹,你跟他比剑是什么道理?”

    李长安愣了一下说:“那也得比,他是玉珀姑娘心中的英雄,如果我不把他打败,永远也成不了玉珀姑娘心中的英雄。”

    说白了,就是非打不可。

    气氛略有些僵凝。

    凤隐有些着急,袁檀若不应战会显得懦弱,但若是应战他根本毫无优势。而且上次在曲江池,那么千钧一发的时刻,他都没有出手,显然是不懂武的。她又不能代他比剑,否则他会更加没面子。

    她一急,脱口道:“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呀。”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凤隐身上。她握住袁檀的手,想了想道:“在我们大唐有一说法,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我看就选乐吧,要琴要筝还是琵琶什么的,你随便选一个。”

    “你是谁?”李长安有些恼怒,“我不懂你们大唐的乐器,你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凤隐反驳道:“那袁檀也不懂剑术,你非要比剑就不是强人所难了?”

    李长安一噎,忿忿道:“那就比射箭。”

    射箭?凤隐皱眉,悄声问袁檀:“你会不会?”

    “略懂一些。”

    凡人都喜欢谦虚,凤隐自动把他的懂一些理解为懂很多些,她兴奋道:“那就跟他比,让他输得凄惨无比。”

    “跟他比试根本毫无意义。”袁檀眼里含着笑,“如果他喜欢的是你,或许我愿意跟他比比。”

    凤隐狠狠一怔。

    袁檀也不知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轻咳一声,转头又对李长安道:“与其浪费力气跟我比剑,不如想想怎么赢得玉珀姑娘的芳心。”

    李长安怒不可遏:“我今天非比不可!”

    袁檀不理他,转头看向刘逸:“刘兄身为东道主,想必不会坐视不理。夜色已深,在下先告辞了。”

    他牵起凤隐的手,温声道:“走吧。”

    凤隐猛然从袁檀那句不知是调戏还是真心的话里回过神,满面的笑意:“嗯。”

 第47章 艳阳晴方好

次日,凤隐起了个大早,瞧着外面阳光有些晃眼,她知会了刘逸一声,策马朝西驰去。

    凤隐和袁檀约好在城西的白玉楼相见。

    昨日,袁檀拉着凤隐出了大堂,他似乎有些困惑,轻声问道:“我们以前认识么?”

    凤隐正要回,转念一想袁檀问完了拍拍屁股走人,想见他下一面怕是难了。

    于是她故作正经地望了望黑漆漆的夜色,道:“夜已深,孤男寡女的不太方便,公子若是有疑问,不如明日未时我们白玉楼见。”

    袁檀当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良久,点点头说:“好。”

    ***

    凤隐在白玉楼前下了马,不经意抬头望了望,只见二楼开着一扇小窗,袁檀一手搭在窗沿上,正垂眸看着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来。

    凤隐仰头冲他一笑,脚步轻快地迈入白玉楼。

    今日的酒楼并没有多少客人,二楼十分冷清。

    袁檀坐在轩窗下,正凝神望向窗外,听到有脚步声响,转过头来朝凤隐微微一颔首。

    凤隐走到他对面拂衣落座。

    袁檀笑了一下,左手拎起青瓷执壶,一边斟酒一边道:“白玉楼的梨花春酒最负盛名,姑娘可要尝尝。”

    “这个时节,梨花开得正好,喝梨花春倒也应景。”凤隐低头饮了一杯,清爽甘冽,还不错。顿了顿,她道,“你大约还不知道吧。刘逸已经答应了他四妹同你堂兄的婚事。”

    昨晚宴会一散,凤隐就找到刘逸同他说有了破解之法,刘逸自是高兴,但仍心存疑虑,转而又问她怎么破解。凤隐为了消除他的疑虑,不得已只好做起神棍的营生来,在庭院里做了一场驱妖辟邪的法事。人啊,果然不能做亏心事。

    “哦?他怎么又忽然改变主意了?是不是那个算命的良心发现了?”

    凤隐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所谓算命的是指自己,真真哭笑不得。

    袁檀转而又道:“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呢?”

    “凤隐,凤凰的凤,大隐隐于市的隐。”

    袁檀思忖片刻道:“我们以前认识?”

    凤隐顿住,她该怎么说?说他们前世是相爱的,袁檀转世之后不记得自己了,她却记得他,所以想找他重续前缘……脑子正常点的人都会觉得荒谬吧,更别提袁檀这种脑子正常过了头的。

    退一万步,袁檀就算相信了,她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何会保留前世记忆?坦言自己是个神仙么?让他明白一个铁血般的事实--他们永远无法长相厮守。其实,这些她一个人背负就可以了。坦白说,她算不上心胸宽广的人,可是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伟大。

    “不,我们不认识。”她摇头。

    袁檀像没听到似的,径自道:“从我记事起,常常会做一个相同的梦,可是醒来往往记不得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记住一些断断续续的话语和零散的画面。”

    “梦?”凤隐心中一动,“那梦里的画面是什么,你能说给我听么?”

    袁檀皱眉想了想:“梦中场景时常变化,一会在高高的山巅之上,一会又在巍峨的宫殿里,一会又在熙攘的集市上,不过不管在哪里,总有两个白衣身影,似乎是……一男一女。”

    修长的指轻扣了下桌面,他又道:“我记忆力一向不错,所以我笃定我以前没见过你。可是心里又隐约觉得似曾相识,你不经意的一句话总能勾起我一些零乱的记忆。”

    “嗒”的一声,一滴泪水砸到桌面上。

    袁檀抬起头来,看着凤隐:“你哭了?”

    “没有。”凤隐用手捂住眼,她隐约听说过有些鬼魂即使喝了忘川水也未必会忘记一切,因为对世间的执念很深,他们转世投胎时可能保留着前世的一些零散的记忆,原来袁檀并没有忘记她。

    唇角颤了颤,她说:“我没哭,只是太高兴了。”

    袁檀不明就理:“你高兴什么?”

    凤隐平复了下情绪道:“那你梦里有没有在牢狱里的场景或者在高高的台上。”

    袁檀端着酒杯,不置可否。

    “你梦里有这些场景对不对?你纳闷我怎么会知道对不对?”想了想,循循诱哄道,“因为我也经常做这个梦,跟你不同的是我能看到梦中人的模样,穿白衣的男子是你,穿白衣的女子是我。所以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我的。”

    袁檀手一抖,端在手里的酒洒出少许。他审视她半晌,慢慢笑了:“姑娘家说这些也不害臊。”

    凤隐脸红了红:“如果害臊能让你早点喜欢上我,我愿意害臊。”复倾身过去,语气再认真不过,“袁檀,你相信我,我就是你梦里的姑娘。”

    她一绺长长的青丝垂在眼前,袁檀伸手盈盈握住,再抬头是她清丽的眉眼。向他示爱的女子从来不在少数,但掩饰在浓眉丽目下的双眼是*裸的*,不像她,眼里是干净纯粹的感情。他不由笑道:“我信。”

    否则不会觉得她似曾相识,更不会对她另眼相看,更加不会来赴她的约。他想起佛家常说的因果轮回,前世今生,以前觉得荒谬,现在觉得也不是那么荒谬。但是,心里仍有些疑虑。

    “真的?”见袁檀正色点头,凤隐得寸进尺地绕到袁檀这边来,双手更加得寸进尺地挽住他的胳膊,脑袋得寸进尺地枕在他的肩上,轻舒了口气。

    袁檀这时却说:“你这样急功近利会令我觉得你别有目的。”

    凤隐一僵,立马正襟危坐。

    袁檀低头看着她的发旋:“你说你是刘逸的表妹是骗我的吧?”

    “呃,你怎么知道?”

    袁檀温声说:“刘逸根本没有表妹,只有同父异母的妹妹。你是那个算命的吧?利用刘逸想阻止我和刘玉珀的婚事。”

    凤隐摸不清他的态度,忐忑道:“你在生气么?”

    “我没生气,只是在想你的身份是个算命的。”

    凤隐涨红了脸:“我不是算命的。”

    “那你是孤儿?”

    凤隐顿了顿,说:“反正我在大唐无依无靠。”

    手指摩挲着杯缘,“这得容我想想。”袁檀偏头望向窗外,不经意瞟到一个身影,一时定在那里。

    “怎么了?”凤隐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窗下立着一位黄衣女子,身段姣好,头戴黑色帷帽,薄薄的轻纱垂下,恰好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修长颈项。醋苗噌噌往上冒,凤隐轻问:“你认识?”

    袁檀漫应道:“看身影有些相似,不确定认不认识。”他回过头来,脸上看不出异样。

    凤隐寻思道:“掀起蒙纱,不就知道认不认识了?”

    袁檀说:“我只见过她一次,不巧也是蒙着脸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他倒了杯酒,续道,“而且她长什么样子我也不太感兴趣,只是在这里见到她有些意外罢了。”

    听袁檀话里的意思是无关紧要的人,凤隐松了一口气,她着实担心他又冒出未婚妻什么的来刺激她。

    “你说来说去,她到底是谁啊?”话刚问出口,凤隐眼尖瞄到黄衣女子自楼梯拐角处走上来,鹅黄丝裙上坠了块玲珑剔透的玉佩,稳稳地压着裙幅,举步之间尽是雍容仪态,看得出是个教养很好家世应该也不错的姑娘。

    黄衣姑娘径直走到凤隐对面的雅间停了下来,轻轻扣响了门扉。因为凤隐是个神仙,耳力自然很好。所以即使雅间内的人刻意压低了嗓音,她还是听到了,对方说:“谁?”

    黄衣姑娘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是我。”

    随着她话落,雅间内响起紊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红木门被打开,门后探出一双男子的手,因为角度的关系,刚好看不到脸,男子猛力将女子拽了进去。隔着微敞的门缝,凤隐看到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下一瞬,房门又被用力阖上。

    凤隐听得真切,男子呼吸急促地唤了一声:“静好。”

    女子娇喘吁吁地回了一声:“周郎。”

    然后就没了声响。

    凤隐寻思着黄衣姑娘不是官家小姐就是富家小姐,那男子出身不好,黄衣姑娘的爹看不上男子,但是两人正爱得死去活来,于是便偷偷跑到酒楼里来私会。

    刚才还夸女子教养好来着,转眼就做出这般不怎么有教养的事,可见真的不能以貌取人。

    凤隐转而问袁檀:“那位黄衣姑娘叫静好,你认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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