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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女宦-第4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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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熟悉的钟羡,那一刻,我心很痛,但更欣慰。我当然不希望你走到这一步,但是我永远希望,当你不得不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你会有那个勇气继续走下去。今天我确定了,你不缺乏这种勇气,你能走得更远,也理应走得更远。所以,不要顾虑我,充分利用你所能抓住的一切机会,让自己走得更远吧。不要忘了,你跟我终究是不同的,你上头还有殷殷盼你安好的父母。”长安并不想用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来刺痛他,但那是最好的终止争议的方式。
  钟羡回过头来,眼神痛苦地看着她,剖心道:“你总是为陛下,为我,不惜让自己满手血腥声名狼藉。我只是想,什么时候我能像你护我一样地护你一次,哪怕就一次。”
  长安还未说话,斜对面门一开,陈若霖从房里出来了。他并未迟疑,往这边看了一眼后便懒洋洋地走了过来。
  “你先和龙霜摆平乌岗之事,其它的,等你回来我们再说。记住不要带河神县的衙役,这个功劳太大,我担心狄县令他承受不起。”长安对钟羡道。
  话音方落,敲门声起,陈若霖在外头拖长了调子道:“谈完了没?等得我饥肠辘辘腹鸣如鼓,再不能用饭,我可要吃人了啊。”


第617章 江堤漫步
  午后,长安去县衙外头散步,陈若霖照例尾巴一样跟着她。
  长安走着走着,忽发现身后没了脚步声。她回身一看,发现陈若霖蹲着路边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丛瓜蔓。
  “陈三日,你在干嘛?”
  陈若霖不抬头,只对她招招手。
  长安走过去,学他的样子蹲下来看着那丛瓜蔓。
  “瞧见没?”陈若霖问她。
  “瞧见什么?”长安只看到一丛毫无特别之处的瓜蔓。
  陈若霖抬手指了指某处。
  长安低下头偏过脸一看,顿时直想翻白眼。
  两只她说不出名字的虫子正在一片瓜叶上交尾。
  她转过脸看着陈若霖,无奈又鄙视道:“我说,你与其在这儿闲极无聊,不若去找个女人真刀真枪地爽快一番。我真不需要你一天十二个时辰的‘护卫’。”
  陈若霖也转过脸来与她对视着,好整以暇道:“这对虫子正在做什么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它们自以为躲起来做就没人看得见了,但还是被我看得一清二楚,这才是此事的趣致之处。”
  “你是以此暗喻钟羡与龙霜么?”长安直言问道。
  “你说呢?”陈若霖眸光明媚地反问。
  长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你知道么,你昨晚睡着了。”
  陈若霖:“……”他又不是木头人,自然不可能天天晚上熬着不睡。
  “趁你睡着,我把河神县县志拿来自己翻了一遍,然后我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县志上只写了河神庙发现并霸占了一处煤矿,关于河神庙如何开采这座煤矿并没有具体的描述。而你在读的时候,却把这座煤矿近年来的产煤量都说了出来。陈三日,是因为你眼珠子的颜色与我不同,所以看同一本县志也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么?”长安一脸认真地问。
  陈若霖忍不住笑出声。
  “你不就想看我给你来这一出么?怎么样,我配合得好不好?”长安眯着眼笑问。
  “你明知是我故意用煤矿引起你的注意,还敢私下派钟羡前去抓人,就不怕那边有埋伏在等着他?”陈若霖问。
  “你陈三日可是江上一霸,这煤船如无你的许可,能这般畅通无阻地在两地之间来来往往?你既然主动透露煤炭的去向,显然是要借我之手给对方以重创,在我未到福州之前,就已经被迫加入你的阵营。你若在这当口让钟羡出事,岂非功亏一篑?”长安道。
  “听你这么说,钟羡此番若不能安然返回,便要将罪过记到我头上了?”陈若霖为自己抱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何其无辜?”
  “所以啊,为了自己不要蒙冤,尽一切可能确保钟羡毫发无伤吧。”长安说完想起身,又被陈若霖一把拉了下来。
  “你竟然威胁我去保他立功,我心如何能平?要不这样吧,我保他活着回来就行,嗯?”他居然开始跟长安讨价还价。
  “我说过了,必须毫发无伤。你也用不着不平,如果这次他能一切顺利,我记你一功,给你一天的时间如何?”
  陈若霖不解:“什么叫给我一天的时间?”
  长安道:“你不是想让我给你生个孩子么?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就按三百天算好了。你每得我一次认可或好感,我便赠你一天时间。你何时集满了三百天,我就给你生孩子。”
  陈若霖挑眉:“好个放长线钓大鱼的缓兵之计。”
  “不要拉倒。”长安不跟他废话。
  “凭什么不要啊?我要。只不过,护钟羡一次周全居然只得一天,这也太少了吧?”陈若霖不满道。
  长安瞟着他幽幽道:“这可是你陈若霖的孩子,护钟羡一次,你想换他几天?”
  陈若霖笑着伸手捧住她的脸,感慨道:“这对付男人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啊。好,一天就一天。我陈若霖的孩子,一天就值他一条命。”
  如此,两天后,钟羡与龙霜顺利凯旋。
  此番他们不仅捣毁了隐藏在乌岗村深处的冶铁坊和兵器坊,还缴获了大批尚未来得及运走的刀枪剑戟,并为朝廷抢回一座产量颇丰的铁矿。
  只是驻守乌岗的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他们并未能从这些死士口中问得这冶铁坊和兵器坊背后主人的具体身份。
  河神庙交出了煤矿与码头的所有权,河神县的百姓们少了和尚的煽动,又老实本分地回到了官府治下,长安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在此地逗留了。
  在离开河神县的前一日,她和钟羡相约去江堤上走一走。
  “你脸上的伤,如何来的?”因为陈若霖这贴狗皮膏药总是和长安形影不离,可怜钟羡直到此时才有机会问出这个刚见面他就想问的问题。
  “离开盛京不久,在山道上遇到了埋伏,被箭头划的,没事。”长安看着眼前这与现代相比分外古朴自然的江堤,脑子里想着‘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诗句,心中倒是难得的轻松。
  但她的轻描淡写并不能缓解钟羡心中的忧虑,能被箭头划到脸,当时的情形该有多么凶险,可想而知。
  “陛下到底为何派你出来巡盐?”他在一株柳树下停下,问她。
  “去年年底宫中发生了一些事,有证据证明扰乱盐务造成盐荒的罪魁祸首可能与罗泰一帮人有关。你知道调查这些事情是我内卫司的本职,朝中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派我出来,比之派遣旁人,至少能多个知彼的便利。”长安道。
  “只是因为这个?”钟羡有些难以置信,“前几任巡盐使死的死伤的伤,陛下该知道此事有多凶险……”
  “正是因为凶险,知彼这一点才显得尤为重要啊,否则杀鸡焉用牛刀呢?”长安笑道。
  钟羡还想说话,长安抢在前头道:“别再说我了,左右都已经出来了,福州也派了陈若霖来接我,后面这一路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岔子。倒是我在盛京的时候听闻你爹娘好像替你相中了大司农家的女儿做媳妇,他们有跟你提过此事吗?”
  提起这个钟羡便有些不自在,他侧过身去,看着广袤的横龙江面,点了点头。
  “你意下如何?”长安问。
  钟羡侧过脸看她,衣袂在江风中微微卷动。他身姿如竹,高挑笔直,然眼神却低,与他身高不成正比的那种低,绝对不需要比他矮了五六寸的长安仰视的那种低。
  “为何要问?”他问。
  长安收起嬉笑之色,神情端肃:“我必须要知道。”
  钟羡别开眼神,过了片刻方低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抵是要听的。反正,也没有旁的选择。”
  长安闻言,收回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望向身侧的横龙江,不语。
  此情此景下,钟羡也没有心情另起话题,就陪着她一起沉默。
  良久,长安转过头来,看着他道:“钟羡,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钟羡听她连名带姓地喊他,顿时意识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绝非寻常。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四周,确定附近无人,方问:“何事?”
  “端王,并非是先帝的骨肉,而是慕容珵美的儿子。”长安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之语。
  钟羡惊得瞪大了眼睛,半晌方回过神来,蹙眉问道:“有何证据?”
  “没有证据。”长安道。
  “那你如何确定?”钟羡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不是我确定,是陛下确定。但是这个问题,你不能去问他。”
  钟羡看着长安,想问的问题一个都问不出来了。
  “觉得不可思议是吗?但是知道了这件不可思议之事,先太子之死,是不是就变得比较容易想通了?”长安再下猛药。
  钟羡心头剧震,是啊,古蔺驿之行后,他曾和父亲讨论过先太子之死的原因,想不通是什么人非要害死君行让庶出的端王上位。若端王真的不是先帝的血脉,那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害死君行让端王上位,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窃国。
  先帝宁愿传位弟弟也不传位儿子,是否也正是因为察觉了这一点?
  钟羡脑中乱了片刻,忽的回过味来,既惊且急,道:“那我爹……”
  “钟太尉未必知道真相,但大司农却有足够的心机和野心去拉拢他。”长安尽力宽慰着钟羡,温声道“为了你爹,为了你自己,为了钟家,你不能娶慕容怀瑾的女儿,绝对不能。”
  “此事若是真的,我娶不娶大司农的女儿还有何要紧?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尽快剪除这些乱党逆臣?”钟羡急切道。
  “很难,原因有三。第一,关于端王身世这件事,陛下手中并无实证,除非他能拉下脸来让端王与慕容珵美来场滴血认亲。二,就算陛下手中有确切的证据,他也不能将端王的身世昭告天下,因为他要顾及先帝的颜面。三,大司农一派与太后互相勾结。在内,凭着皇族宗亲的身份叫陛下轻易动不得他们,在外,结党营私行事谨慎,从不轻易落下把柄。钟太尉也是爱惜羽毛的人,他能说动你父亲与他家结亲,可见他伪装得有多好。钟羡,我今天与你说这些,其实就想求你一件事,一件我很难开口,却不得不开口求你的事。”长安仰头看着他道。
  相识这么久,钟羡第一次从长安口中听到这个“求”字,听得他心都颤了起来。
  长安居然在求他……
  “何事?”他几乎是本能地在问。他其实并不想问,因为接下来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你能不能,回盛京去?”


第618章 情之一字
  “端王不是陛下的亲侄儿,先帝是被太后与丞相合谋害死的,甚至连陛下父亲之死,也被当年尚在东秦后宫的太后当做了往上爬的垫脚石。我知道也许在你看来自登基后陛下与以前相比,改变很大,但这都是有原因的。他背负得太多,这一步步走来,太难了,换做你我,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所以,钟羡,你能不能回盛京去,去帮帮他?看在先太子的份上,看在你们自小相识的份上,看在……我的份上?”
  钟羡被接踵而至的真相冲击得不知所措,脑中像是江岸决堤后瞬间被洪水淹没的田地村庄,一片绝望的狼藉。
  然这狼藉的混乱中,却还有那么一丝格外清晰的心疼坚韧地抽动着他的神经,让他始终保持着清醒。
  长安,他见识过她的杀伐决断心狠手辣,而今,他又见识了她做低伏小软语求人。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到底要怎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如此自然地在极端之间切换,就仿佛,每个都是真正的她一般?
  可是慕容泓依然舍得派她出来整肃盐务治理盐荒,全然不顾此行会给她带来多少的困厄与凶险。
  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年纪比他们还要小的女人。
  他眼底有些湿润,强忍着,问:“怎么帮?”
  “稳住你爹,便是帮他。只要太尉始终站在他这边,那些乱臣贼子就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若是手中无兵,如何夺权?”长安看到他眼底的水光,顿时有些难以承受。
  钟羡不是慕容泓,要怎样的情绪波动,才会叫他露出这等脆弱的模样?上次看见他这副模样,还是她编故事引发他对先太子的追念之时。
  长安心中难过,但并没有因此而选择逃避。
  她看着钟羡道:“我知道你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否则当初你就不会自请去兖州,如今也不会出现在横龙江畔。我叫你回盛京去,无异于叫你放弃自己的抱负和理想,放弃建功立业甚至是扬名天下的机会去换我一个心安。我本没有这个资格和脸面跟你开这个口,但像我这样的人终究还是更自私一些吧。我这个九千岁是他封的,他皇位坐得稳,我地位才稳。你若答应,这次算我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一个,也许我永远都还不起的人情。”
  “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还不起,还要欠,你这不是耍无赖么?”钟羡说。
  长安微笑:“是啊,反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无赖。”
  钟羡也笑,但视线却似乎更模糊了些,他再次侧过脸看向江面。
  良久,长安估摸着他眼里的水光应该被江风吹得差不多了,才问:“能应吗,钟羡?”
  钟羡回过脸来看着她,道:“你都对我用上了求字,我又怎么可能忍心拒绝你?”
  “既然不忍心,那我可就得寸进尺了。”长安从袖中拿出一只瓷瓶,递给钟羡道“你此行是出来治水的,在差事没办完之前,若无诏命或特殊原因,不得擅自回京。这里有一瓶药,你每日用筷子沾一点放入茶水中服下,便能让你体软盗汗面色发黄,便如得了黄疸一般。待你因病回京后,只要停服此药,自会痊愈。在服药期间记得要多喝些水。”
  钟羡毫无异议地收下瓷瓶,点了点头。
  “在盛京,有两个人我放心不下,一是纪行龙,二是李展。待你回去后,能不能帮我打探一下这两人的情况?”长安问。
  钟羡道:“好。”
  他对她言听计从的模样让人心里格外难受,长安试图用打趣来调节这种容易致郁的气氛:“文和,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呢。”
  “这次的乖巧有条件。”钟羡不苟言笑。
  “什么条件?”
  “你什么时候回京?”钟羡问。
  长安思虑着道:“不好说。”
  钟羡眉头微蹙,问:“你此行福州,不仅仅是为了盐务吧?”
  长安笑道:“许久不见,你果然是长进了。”
  “你别跟我打岔,这次,你到底又想做什么?”钟羡紧盯着她,问。
  长安本不欲告诉他,但此情此景下,她实在硬不下心肠来糊弄他,遂道:“福州福王陈宝琛且不说为人如何,他的几个儿子,那问鼎之心却已是昭然若揭了。既然有了问鼎之心,那自然是越早杀掉越好。整个福州,唯有陈若霖这个没有靠山没有羁绊的福王庶子能做到对福王一脉六亲不认斩尽杀绝。我欲借他之手平定福州,但其人有野心有实力,若换他来坐福王之位,我需得在福州看着他。我说归期不定,此乃原因,并非因为此行凶险,你大可不必为我担心。”
  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说要平定福州……
  若换做旁人在钟羡面前如此说话,他定会认为对方是在大放厥词,但是长安,他知道,她说得出,就能做得到。只是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不凶险?
  陈若霖那样的人,值得她以性命相托?还是,为了平定福州,她不惜与虎谋皮?
  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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