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夫人的荣宠之路-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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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念头初初冒出时,他觉得自己兴许是疯了。她是他嫂子,他们之间何止咫尺天涯。
即便她将来与卫启沨和离了,她嫁与他,外面的人会如何说?他是毫无畏惧的,但她呢?人言可畏,旁人会如何说她?会不会认为她跟他早就有染?嫂子和离转嫁小叔这种事,好事者能编出好几个淫猥的话本出来。
何况,卫启沨如今不肯和离。非但卫启沨,卫承劭与傅氏也不会想让萧槿离开。因为卫启沨这种状况,娶个门户悬殊的惹人非议,娶个门户相当的便又树一敌,横竖已经得罪了萧家,倒不如将错就错。
卫启沨一直都在暗中寻医施治,二房夫妻两个对于医好卫启沨还是抱着希望的,那么就这么拖着,对于卫启沨、对于二房来说都是最好的法子,万一哪一日卫启沨忽然好了,从前那些事就都可以掩过去了。
所以若想逼卫启沨和离,需要面对的阻力非同寻常。他而今虽则仕途畅达,但尚未到达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程度,至若说与父亲知道这一条路,他是不会走的。父亲是会帮他不假,可是父亲实质上也不能完全控制局面,亦且这样做很可能连累父亲。
故而,最好的法子就是他自己拼命往上爬。只要他立于巅峰,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掌控局面,届时无论是逼迫卫启沨和离还是把控舆情,都能有最大的保障。
但他很快又想到了萧槿的态度。他知道萧槿对他无意,如若届时她不肯嫁他……
那他也不会强迫她,他怎会逼迫她呢?他舍不得。
他生出这一连串念头时,心潮一阵激荡。
他终于不再一味压制、一味逃避,他终于开始逐渐正视自己的内心。卫启沨根本保护不了她,也不会放过她,他若是不动手解开这个死结,兴许她要被困一辈子。
但他仍觉自己想娶自己嫂子这件事本身是不伦的,他觉得自己内心里可能住着一头野兽,他觉得兴许自己性情里有劣根的一面。
他无法抑制自己内心对她的欲念,即便是想帮她脱困,他也得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他还是想让她嫁他。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是丑陋不堪的。这丑陋的一面若是被她知晓了,会如何?她会不会从此厌恶他?
这种莫名的情绪在听到她给卫韶容讲的那个故事之后,就变得越发深刻而强烈。
那是一个风轻日暖的日子,他在园子里闲逛时照例往卧云亭这边拐。
萧槿今日不在。他有些失落,但又不禁想,她不在也好,兴许她今日心情颇好。
他一路心神不属地往回折返,却在途径一处抱厦时顿住了步子。
他听到了萧槿的声音,卫韶容也在。姑嫂两个不知在说着什么,谈兴正高。卫韶容催着萧槿快些开讲,轻微的杯盏扣案声响起,萧槿的声音娓娓传来。
他起先以为萧槿讲的是哪本词话传奇,但听着听着,却发现是一个虚诞奇异的故事。
这故事说的是一个丑陋畸形的撞钟人和一个美貌绝伦的少女的曲折传奇。撞钟人曾经劫掠过少女,但在撞钟人落难之际,少女却是唯一一个肯施以援手为他送上一口水的人。撞钟人深深爱慕美丽的少女,然而少女的心却在一个徒有其表的花花公子身上。最终少女被觊觎她的撞钟人的养父构陷绞死,撞钟人杀死了养父,劫走少女的尸体,自此失踪。若干年之后,世人在绞刑架下面的地穴里发现了两具搂抱在一起的骸骨。
男子骸骨紧抱女子骸骨,女子骸骨上残存着少女死时穿的白裙碎片,男子骸骨则是畸形的。当有人试图将两具骸骨分开时,那具男子骸骨即刻化为尘土。
“嫂子说的那个撞钟人做的就是京师这边钟鼓楼上每日晨钟暮鼓报时的那种差事?可是为何一个奇丑无比的人能去敲钟呢?而且,一个人真能丑成那样?”卫韶容困惑道。
萧槿的语气有些无奈:“这个不重要……你也嫌弃他?”
“当然不是啊,我觉着他很可怜。那嫂子觉得他能配得上那个美貌少女么?”
“当然配得上,他们的灵魂是般配的。”
“可我觉得他太傻了,他缘何不带着少女远走高飞呢?这样少女就不会死了,藏在钟鼓楼里太危险了。”卫韶容天真道。 “因为……”萧槿顿了顿,“因为逃不出去。无论逃到哪里都是暗无边际,都会被抓回去,钟鼓楼是世俗势力唯一无法触及的地方,是最安全的。世俗是牢笼也是绞架,害死少女的元凶,其实是世俗。”
卫启濯听见萧槿这番话,忽地一僵。
诚然,世俗是囚笼是元凶。但是要破除这个囚笼、击垮这个元凶,需要多大的力量与勇气。
他忽觉他跟那个撞钟人有些相似,痴妄,执着,仰望天上明月星辰一样追寻着自己心中的少女。撞钟人丑陋的是外貌,他丑陋的是内心。
他常常想,萧槿若是发现了他那不可告人的情愫,或者他有朝一日无法压抑自己的欲念在她面前流露出来,她会否被吓跑?
然而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眼下最该做的是不断攀爬,直至攀至极点,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力量。
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做一些事,让萧槿的处境能变得好一些。
譬如萧槿受傅氏难为时,他就暗中使人去将祖母叫去。卫韶容毕竟是小辈,不可能跟傅氏硬扛,而傅氏最怕的人是祖母,让祖母来教训她正合适。
譬如温锦去寻萧槿麻烦时,他都派人去知会郁勋。郁勋对温锦感情颇深,起先并不肯信,后头亲眼瞧见了,也就渐渐看清了温锦的面目,于是温锦跟温家为着她跟卫启沨的事不被揭发,开始应付郁勋,渐渐也不就不再来萧槿跟前寻衅。
就在他为了心中期许竭力奋进时,紧接着就有两记惊雷迎头砸下,一记是父亲的死,一记是祖母的死。
这两位可说是他最亲近的长辈,他丧母之后一直都是父亲跟祖母在照拂他。这两人过世之后,他几乎可说是真正的独身一人了。
他一度不能接受这些。他在外地办差时惊闻父亲讣音,一路星夜兼程赶回来。所有人都告诉他,父亲是醉酒后坠湖溺水而亡的,但他不信。
父亲不爱饮酒,身边又时常有小厮跟着,怎会醉酒落水呢?这里面疑点太多。
他照常将父亲下葬,面上声色不显,暗地里开始查证父亲的死因。他心里怀疑一个人,若得证实,虽亲必诛。
事实证明他的疑心是对的。他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去搜罗、整理证据,最后终于从纷繁的线索里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他推测父亲是被他的亲大哥卫启泓推下去的。卫启泓一直怀疑自己生母另有其人,并且一直担心自己的袭爵资格不保,终于在那一日将父亲叫出来,想让父亲立一份遗嘱,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但父亲不允,于是卫启泓情绪失控,推搡之下,将父亲推落湖中。卫启泓眼看着父亲沉入湖底,却没有施救,最终伪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瞒天过海。
卫启泓虽则平素与父亲不大敦睦,但毕竟是亲子,大约除他之外,没人会怀疑到卫启泓头上。
卫启泓打小就跟他不对付,他为了不让父亲夹在中间作难,一直晦迹韬光,自敛锋芒。可是有些人果然天生劣性难改,连生身父亲都可以见死不救。
那么怪不得他了。
卫启泓在父亲殁后,很是在灵前嚎哭了几日,但出了七七之后,就开始奏请袭爵。他知道卫启泓这样急迫是因为担心夜长梦多,他不可能让卫启泓得逞。
他其时已至尚书之位,在朝中也有了自己的势力,最要紧的是在历经宦海浮沉之后,他的心智手腕已今非昔比。
他接连使计拖延阻碍卫启泓袭爵,等他查清真相,就开始了反击。
他让卫启泓卷入了一桩贪墨大案,在卫启泓下狱期间,他授意狱卒对他施遍酷刑,极尽折磨之能事。然后,他带着他理出的那些证据去找了卫启泓。
卫启泓虽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但并不肯承认,一口咬定是他陷害他。后头听他说要带着人证物证去御前,卫启泓才开始害怕。
不论是默认还是亲口承认,都不要紧。他只是来要一个答案确认一下,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而已。
未久,他继位宰辅。其时卫启泓还在牢里押着,已经枯瘦得脱了形,不人不鬼的。他在处置袁泰的案子时,将卫启泓带入了党争之中,又给他加了一桩罪。
卫启泓最终被处以极刑。他知道卫启泓必定会大呼大叫说自己是被构陷的,所以他特特吩咐狱卒将卫启泓押往刑场前把他的嘴堵死了。
事后,他听闻卫启泓因呼喊不能,气怒交加,死前仍旧双目暴睁,死不瞑目。
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当初父亲落水时眼看着自己的亲子袖手旁观,大约也是同样的境地,呼喊不能,死不瞑目。如今算是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处理罢卫启泓的事,益王跟楚王紧跟着就反了。
他在平叛时,遇见了蜀王的女儿永福郡主。永福郡主似乎对他一见倾心。他瞧出这层意思之后,首先便感到烦郁。
这么些年来,他心里始终只有一个萧槿。他不想招惹什么麻烦,即便他根本不惧怕。如今的他,莫说一个郡主,纵然是亲王,他也不放在眼里。
而且他还有一个隐微的心思,他担心萧槿会误会什么。虽然这种心思极其可笑,他明知萧槿对他无意的,但总忍不住这样想。
他凯旋之后,永福郡主赴京时还来国公府做过客。他其时已经袭爵,身为主人,他明确地表示了不欢迎。永福郡主落个没脸,跟是尴尬。她似乎不明白他缘何迟迟不娶,临走前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全然不以为意。什么郡主亲王都与他无关,他如今已经离他的目标越发近了,只要卫启沨与萧槿和离,他就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他发现卫启沨已经看清了温家人的面目,并且不知从何时开始竟深深爱上了萧槿。但萧槿不需要他的爱,更不会稀罕,她要的是自由。
她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只要她高兴。他已经有了这个能力,他可以给她任何她想要的生活。即便她不嫁他,他也会最大程度地维护她,为她挡去所有风雨。
但他却听说她要归宁。他知道她应当并非仅仅想回娘家看看,他隐隐猜出她要出一趟远门。
她这些年来确实过得太累了,是该出去散散心的。但他终归是不舍,于是他预备在她出发前一日在半道上截住她。
即便十年过去,她一如当年那样殊丽无双。
他远远望见她立于九曲桥上的袅娜背影,心跳声声可闻。
十年了,他每每看到她都会心跳加快,还要时刻担心自己在她面前红了脸,暴露心绪。
他在外人面前可以冷心冷脸,但在她面前却总是揣着一份小心翼翼的。他甚至会一再检查自己衣冠上可有褶皱,他担心他在她面前失仪。
在又一次低头查看确认无误后,他深吸一口气,疾步上前堵住了她的道。
她果然十分局促,并且依旧说自己只是归宁。她不愿承认他也不会逼迫她,但他交代她要早些回来。
他看着她迷惘看他,真想告诉她,说不定等她散心回来,就可以跟卫启沨和离了,但他不好现在说出来,一来卫启沨会被逼到何种地步才会和离是他不能完全确定的,二来他想给她个惊喜。
不过,他觉得现在兴许可以稍微显露一下自己的心意了。
他兴奋,紧张,又期待。
但她总有些怕他,与他说话时都是局促的。他也不知她这种惧怕是从何时生出的,他有些懊恼,他忍不住想,会不会是从前他总刻意在她面前摆出不苟言笑的冷然架势才导致如此的?
不过这不打紧,她往后会慢慢发现他并非她想的那样不好相与。他能看出她虽则怕他,但并不厌恶他。这就够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九曲桥上,暗暗预想她归来后知道她可以脱离二房那个牢笼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摩拳擦掌,期待着他们下回见面。
然而他做梦也想不到,再度相见,她已经命在旦夕。
他惊闻她南下归来重病在身,不管不顾地冲去镇远侯府。他看到她气息奄奄地躺在病榻之上,昔日明丽神采全无,唯余一副憔悴形容。
她高热不退,几乎一直在呓语。但呓语也是呢喃着至死不见卫启沨之类的话,可见其憎其恶之深。
他一向冷静自持,但瞧见她这副模样,又听所有前来看诊的大夫陪着小心暗示说病势凶险,他觉得自己离疯不远了。
他几乎将太医院的太医请了个遍,太医院院使被他按在侯府十二个时辰守着。
他四处张榜悬赏,放言但凡能医好她便可随意开价要赏。然而无济于事,无论是太医还是民间的杏林圣手,皆道回天无术。
有个大夫壮着胆子悄声与他说,其实萧夫人自己的求生意志本就不强。萧夫人往日身子向来康健,若是如今精神状况好一些,病况兴许不会沉重至此。
他知大夫所言属实。萧槿自己根本就不太想醒过来,她大约认为醒过来也是仍旧回到那个牢笼,仍旧无数次重复她跟卫启沨的争执,就如同过往的那十年一样。
他思及此就总是心如锥刺,他总是止不住地想,如若他当初在萧槿离开前明白告诉她他会帮她逼迫卫启沨放手,萧槿是否就能有个盼头,有了盼头就会有求生意志,有了求生意志是否就不会走至绝境?
但他也只能自己假设一下,光阴不能倒流,萧槿也不会亲口给他答案了。
离别终究还是来临了,只是这回是阴阳永诀。
萧槿弥留那日,他穿了一身玉色衣袍静静立在她床畔。
他在心底尘封十年的那些话,那些在喉间不知转了多少回的话,这个时候再道出,似乎为时已晚。亦且她几入神昏,他纵说了,她或许也听不了。
但他还是想对她说些什么。他远远凝睇她半晌,请萧安夫妇暂让开一条道来,缓步上前。
他立在她床畔,嘴唇翕动,无声念道:“若有来生,我纵不识你,也必爱你护你。你我不为叔嫂,我及早遇你,你重新识我,可好?你若甘愿嫁我,我们便永不分离。”
一字一字虽则无声,却仿佛誓言咒语,盘桓不散。
萧槿气绝后,他木偶一样呆怔半日,竟是流不出泪来。他一言不发地从满屋恸哭声走出,下了回廊就揪住卫启沨毒打了一顿。
萧安夫妇原本连侯府大门都不让卫启沨入,是他将卫启沨放进来的。但他只让卫启沨跪在房门外,命人守着,不准他入屋看望萧槿。
时刻望着与她相关的人与事,却隔着一道门不能相见,他知道这才是最大的折磨,所以他选择这样折磨卫启沨。
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卫启沨硬生生跪求到她断气也没能求得一见,听闻她已撒手故去,便似被抽去了魂灵,被他一顿毒打之后也毫无反应,只如死人一样趴在雨地里一动不动。
萧槿入殓后,在停灵何处、下葬何处上头又起了纷争。萧安夫妇坚决要将萧槿灵柩停放在萧家,并且要将萧槿葬在萧家的祖坟。但卫启沨并不肯,他坚持要跟萧槿合葬。
事到如今卫启沨也已没有任何顾忌了,任何胁迫都是无用的,他只一心要跟萧槿同穴。
已出阁的女儿死后都要葬在婆家祖坟,按理萧槿确实应当葬入卫家祖坟。但萧槿半生都在试图脱离这个牢笼,死前连卫启沨的面都不愿见,又如何会愿意将来跟卫启沨合葬?
两家为此争执不休,卫启濯最终出面,将二房来抬萧槿灵柩的人撵了出去,又去警告了卫承劭不要多事。卫承劭顾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