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成欢-第10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之前发生的那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一个个吓得半死,可是除了惊吓,更多的却是害怕!
菱角和银环银佩,皆是侯府的家生子,作为世仆,自然是知道要是撞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算是没有过错,也是犯了大错。
发卖,还是打杀,全凭主子心情,而此时这样不知道未来命运如何,眼睁睁等死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绝望。
摇蕙靠着墙壁,反倒像是一直悬在心头的石头终于砸了下来一样的感觉,害怕,却终于不再眼前一摸黑。
从一开始就不对劲的,从大小姐莫名其妙从一个疯傻了十几年的疯女忽然变得聪明伶俐开始,就什么都不对了。
她读书识字,她说话有条有理,她气度风姿都让人心生赞叹,她能让晋王叫一声姐姐,她执意来京城,她能作出五百两银子一张的书画仿品,她去北山寺,她惹怒皇帝……每一个她,都不是白家的大小姐。
她居然,她居然是这侯府的嫡女,是大齐的那个孝元皇后。
徐成欢,这个名字摇蕙进侯府的这些天曾经听到数次,欢宜阁就是她曾经的住处。
原来她执意离开虢州,来到京城,只是为了回到这里,这些天的一切,原本就是她的,她只是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可是自己呢?摇蕙望着那三个即使害怕也还是透着一丝镇定的侯府丫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是该感谢大小姐,把她一个出身低贱的小丫鬟带到这里,和侯府的大丫鬟平起平坐,见识世面,还是该怨大小姐把她置于这样的境地中呢?
摇蕙无端地想起了被大小姐遣走的迎春,也不知道迎春怎么样了,当初迎春那样不想走,不惜往她身上扣黑锅。
她蓦然想起那天,大小姐高高在上,她跪在地上,大小姐说过的话来。
“摇蕙,你,很好。但愿,你以后跟着我,不会后悔。”
后悔吗?好像也说不上后悔,大小姐教她读书,识字儿,把她一直带在身边,不曾打骂,不曾苛待,一路行来,大小姐吃什么,就给她们吃什么,从不曾作践。
做人奴婢的,能得到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没什么可怨可悔的。
摇蕙慢慢地平静了下来,转头望着她最熟悉的菱角,很认真地问了一句话:“菱角,你们曾经的,那位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说,你家大小姐……不,是我们家大小姐……我从前只见过几次……”
菱角仔细地回想着,大小姐常常进宫,留在府中的时候本来就不多,她那时只是个外院的二等丫鬟,偶尔能瞥见一眼,都是奴婢簇拥,看不到什么的。
或许是这样的等待太过煎熬,银环听她们说话,就接过了话头,毕竟作为在夫人身边多年的大丫鬟,她是最有资格说话的人。
“大小姐是个很好的人,大多数时候笑眯眯的,既孝顺又聪明,有她在,一家人都是开开心心的,底下的奴婢犯了错,也不曾打杀过,逢年过节,给府中下人的赏赐,是主子里最厚重的,在我看来,没有比大小姐更好的人了,她是个难得的慈悲人。”
银环回忆起曾经全身都闪耀着光芒的大小姐,却怎么都跟如今这个内敛的白家大小姐对不上。
世子怎么就认定了呢?死了的人又怎么能活着呢?
银环沉默了下来。
摇蕙的眼睛却忽然亮了亮,忽然喃喃自语起来:“那就不会有事了,她不会让我们死的……”
对做奴婢的人来说,似乎一个慷慨大方的主子,就是一个好主子,但是一个慈悲的人,才是真正能让她安心的主子。
她不必怕,大小姐不会让她死的,虽然大小姐从没说过,可是她看得出来,当初大小姐选了她留下,定然不会轻易抛弃她。
果然到了晚间,就有人来送饭,四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若真打算发卖或者打杀,谁还会来给她们送饭?
这是要留着她们的性命了。
夏日天长,天色完全黑透下来的时候,已经交了酉时了。
清朗朗的月光洒遍了人间的每一个角落,从威北候府后花园湖边的假山上看下去,树影花丛,亭台楼阁,遍地凉月,似水银乍泄,雾笼烟蒙,寂静无声。
天上的繁星犹如一块蓝宝石上点缀的碎金,亮光点点,星罗棋布的格局却丁点不曾错乱。
一切恍若从前,一切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哥,这么久不在,家里还是这么美。”
白成欢坐在假山上,月白的裙琚铺散在山石上,乌发在夜风中飘飘摇摇,在月色下,人也变得朦胧了。
徐成霖一直在看着她,从她的神情里,看得到妹妹往昔的痕迹,可是这张脸……没关系,总能慢慢适应的。
妹妹从前总嫌弃她自己是个大圆脸,如今的相貌,比从前更出众,她会不会喜欢呢?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徐成霖随即失笑。
怎么可能可能会喜欢呢?没有人想死去,然后活成另一个人的。
“成欢,你在虢州,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一个七品把总家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徐成霖从前不知道,可他在西北待了三个月,却是见过的。
白成欢摇摇头:“没有,他们对我特别好,哥,你在宁州吃过那种面饼没?做的很硬,但是很有嚼劲,放了很多作料,烙得很香的那种大饼,挺好吃的,还有一种疙瘩汤,也很好喝……他们把家中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那个娘亲,对我特别护短,为了我,打了白家的兄长好几次,还有父亲,为了我们能过得好,去剿匪,九死一生,挣了个定远将军回来,白祥欢,也会像你一样,买酸梅汤给我喝……哥哥,我没吃过什么苦,虽然不习惯,但我过的挺好……”
“成欢!”徐成霖看到她这样风轻云淡的说着她过的那些日子,一阵难过,从前的妹妹,锦衣玉食,那些大饼疙瘩汤之类的粗糙吃食,她都是如何咽下去的?
“你的委屈,哥哥都记在心里!萧绍昀如此对你,哥哥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回来!”
白成欢沉默了下来,才又低低地说起话来。
“哥哥,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知道的,我认识他的时候,我才四岁,他会不会是对我们侯府不满?”
这是白成欢最担心的事情。
徐成霖伸出手,像从前那样摸了摸妹妹的发顶。
“成欢,这些事情交给哥哥,这些都是哥哥该想的事情。”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闻讯
“不,哥哥,这也是我要想的事情。”
白成欢望着徐成霖笑了笑:“哥,从前我是不是挺傻,你们看着我,是不是都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子?”
徐成霖收回手,不知道这话怎么答。
从前,有些时候的确觉得妹妹太傻,怎么能对一国之君动心?皇后,听起来高高在上,尊贵无比,可是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后是一辈子安乐无忧的人呢?
可要说她傻……真心实意地爱着一个人,又怎么算的上傻?
只是萧绍昀太过不知道惜福,他辜负了这个用了全部真心去爱他的女子!
萧绍昀,他怎么配呢?徐成霖对妹妹的心碎绝望感同身受,想了想转开了话头。
“成欢,我要跟你说件事情……何丛棠,他阵亡了……”
话一出口,徐成霖又立刻觉得不妥,这个时候说起这个,会不会雪上加霜?
何丛棠,何七?
白成欢的笑容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何七,阵亡?
“怎么可能,他,他那样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战死,哥哥,你不是跟我开玩笑?”
月色下,依然莹亮生辉的双眸满含不信和震惊,徐成霖愧疚地低下头去:“是真的,他的骨灰,是我亲自送去何家的,他的抚恤银子,也交给了他的家人……”
白成欢勐地站起来,想流泪,却又硬是忍住,几步跳下了假山,像是要逃离这个噩耗。
她在夜风中沿着湖边不停地走着,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白家后院那个荷花池边上,风姿俊朗的少年,他那样地遍身带着阳光,离别那天,他那样地意气风发……这样的人,怎么就能死了呢?
“哥,我不信,我没法儿信,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成欢……他是你的朋友?”徐成霖跟了过来,白成欢脸上那种说不出的痛苦,他看得清清楚楚。
在他不知道的这三个月里,妹妹在遥远的虢州,又发生了什么呢?何丛棠一定是她很信任的人,她才会把那幅虎图交给他。
“他,他是我在虢州唯一的朋友……”胸腔里的痛惜涨得像是要炸开,白成欢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止住这种忽如其来的痛苦,何七怎么能死呢?
她回过头,看着徐成霖,眼中一片纷乱的哀痛:“活生生的人……我去送他的时候,他还说要我等着他回来,他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他怎么能死呢,何家人呢,何家人怎么说?他们不是缺银子的人,他们……有没有去为难父亲?”
何家人一向反对何七去从军,此时何七死了,他们肯定会把矛头对准让何七踏上这条路的白家!何七是他们的儿子啊,失去儿子的人,是不会有理智这种的东西的!
徐成霖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这个“父亲”指的是谁是虢州的白炳雄,是她再生的父亲。
他回想起何家人的态度,摇摇头:“应当不会的,何家人都很平静,在我看来,他们并不见悲痛,也没有要找任何人麻烦的意思,至于白家,你放心,如今你的……那位父亲,也是从三品的官阶了,何家轻易不会去找他麻烦的。”
“怎么会这样?”白成欢难以置信!
“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何七吗?”
白成欢在湖边走来走去,满脑子纷纷乱乱,他们怎么能不在意何七的死呢?她怕他们去找父亲的麻烦,却又觉得无法理解他们的淡漠!
湖里的锦鲤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时不时跃出水面溅起一朵朵的水花。
白成欢眼前浮现的,是离别那天,何七一人一骑远去的背影,说不出的孤单寂寞是不是根本就没人在意他?何家没有一个人去送他!
说不清是惋惜还是同情,悲伤聚集而来,心口疼的几乎喘不过气,白成欢最终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他还那么年轻,壮志未酬,一去,竟是永别!
“何七,何七!”
徐成霖听着妹妹呜呜咽咽的哭声,心情糟糕透了。
何丛棠,他似乎喜欢成欢呢……徐成霖想起那具支离破碎的尸身,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白成欢才站了起来。
“哥哥,明日,你陪我去趟北山寺好吗,我们去为他做场法事好不好?”
眼角的泪痕已经淡了下去,但是声音里还带着重重的鼻音。
徐成霖胸口堵着的那种难受的感觉一点点散去。
妹妹还是和从前一样,出门总喜欢和他一起。
“好,我们去为他做场法事,请大师为他超度。”
白成欢点点头,深吸口气,望向威北候书房的方向,隔着草木扶疏,隐隐还能看见灯火通明。
“我们一起再去劝劝父亲吧?此时,万万不能让爹爹进宫去。”
从听到白成欢说出真相起,威北候就炸了,提着剑立时就要进宫找皇帝,被威北候夫人和徐成霖一起拦住了,却仍是暴怒不已,威北候夫人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唯恐一个不注意他就杀进宫中去。
白成欢和徐成霖离开的时候,威北候还在生气。
徐成霖脸色凝重:“妹妹,你会不会怪哥哥,如今无法为你报仇?”
“哥哥,你说的什么话?”白成欢从不怀疑家人对她的爱护:“你已经为我受了这么久的苦,我怎么会怪你?真要是都像爹爹这样,才是让人忧心!”
白成欢提步向前走,又低低地加了一句:“哥哥,萧绍昀这个人,从前我们都看错了……以后,千万谨慎。”
徐成霖跟了上去,心中悲凉一片。
他的妹妹,自幼被家人捧在手心里,何时在家里说一句话,都要这样压低了声音?他宁可自己的妹妹一辈子都学不会谨慎,都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子。
可那样的妹妹,大概是再也不会有了。
威北候还在生气。
“他如此对待成欢,我如何能心平气和!”
威北候气的眼睛都红了,一下午都处在暴怒之中,书房的杯盏都砸了一堆。
威北候夫人气得都不想再劝了,可不劝着怎么办?
“侯爷,您消停些吧,你这样冲进宫中去,是想萧绍昀知道,再来杀成欢一回?”
“有我在,谁也别想再伤到我的女儿!”威北候心中,彻彻底底恨上了萧绍昀。
白成欢和徐成霖推门进来的时候,威北候夫妻还在对峙。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改变
“爹爹,您是两朝老臣,哥哥的事情才刚刚过去,您知道怎么做的对不对?”
白成欢走到威北候身边,扶着他坐下来,威北候看着女儿满眼爱怜,却一阵呲牙咧嘴。
白成欢想起威北候也在挨廷杖的大臣之列,不禁叹气:“爹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您也知道了,女儿知道您生气,可是您若是都冷静不下来,以后我们侯府岂不是危险?”
威北候坐在榻上,唿哧唿哧地喘粗气。
昏君!这就是个昏君!
想起成欢死后,萧绍昀的种种作为,威北候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真想杀了他!我真想拼着侯府不要了,杀了他!”
“可是爹爹,那样一来,咱们都会死,咱们侯府百年的基业烟消云散,咱们侯府上下一个不剩,鸡犬不留……爹爹,我在虢州活过来的时候,一开始,我也是一心想要杀了他的,可是我怎么能呢?弑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我不能害了白家,也不能害了侯府。”
白成欢跪在威北候膝前,让威北候感到陌生的脸上更是陌生的神情,偏偏语气熟悉无比:“爹爹,后来我一直在想,我怎么样才能报仇……如今我开始觉得,若要报仇,并不是非要杀了萧绍昀不可。”
“让他好好活着吧,然后夺走他所有在意的东西,他在意什么,我就夺走什么……让他像我一样,痛苦绝望地活着,我才算报了仇……爹爹,你仔仔细细地告诉我,我死后,都发生了什么,他如今在意的,又是什么?”
清冷的声音带着寒意,威北候夫人扭过身抹了抹眼角,她曾经天真乖巧的女儿啊!
一夜过去,威北候府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昨日那场滔天巨浪连一道涟漪都没有留下来。
摇蕙被放出来,回到白成欢身边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
直到她看到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盏清茶淡淡地看着她的大小姐,才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空无一人的内室中,大小姐的声音一如从前。
“摇蕙,昨夜辛苦你了。跟了我几个月了,你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对吗?”
摇蕙连连叩首:“大小姐,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什么都不要乱说,什么都不要乱问,大小姐就会保住她的命的!
“你是个懂分寸的人,我一向放心,起来吧,以后该怎么还怎么。”白成欢颔首,摇蕙是个聪明的人,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摇蕙的心这才踏踏实实落在了肚子里,心里不禁羡慕阿花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