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成欢-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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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其实是因为我与世子约好了,他先明着走,然后时机合适,我再走,不然您想想,皇上能让我们一起走吗?再说还有义父义母呢,秦王府也有自己的人手,谁要拿我开刀,也没那么容易!等世子走了,我就有空闲了,日日过来陪伴娘亲,好不好?”
李氏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她跟了白炳雄二十几年,也做了二十几年的武官家眷,提心吊胆的日子到如今都还远远看不到个头,她实在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再过这种日子。
“那娘亲去威北候府跟徐夫人商量,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你一起走,你留在京城太危险了!”
“娘亲!您就听我一回不行吗?我不走,就不走!”
白成欢索性耍赖。
说服了萧绍棠,还要来说服李氏,威北候府娘亲那边还不知道怎么说呢,白成欢莫名心塞,这不想走,还真不容易!
李氏只恨白家没有能力,也不跟她强辩,心中暗自盘算。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白成欢才告辞去往威北候府,走之前又将哥哥白祥欢拉过来一番叮嘱,白祥欢心情复杂,却只能应下,答应妹妹会多劝劝母亲。
威北候夫人比李氏更多了一层纠结,既舍不得她离开自己身边,又觉得让她跟着萧绍棠离京才好。
“到底你嫁入了秦王府,在别人眼中,终究是与秦王府一体,要是留下来,当然危险……”
倒是威北候想了想,大手一挥,气势十足地对白成欢道:
“你若是想留下来,就留下来,爹爹必定护你周全,若是你想跟萧绍棠一起离京,你也尽管去,爹爹会为你们善后。”
白成欢骤然间眼圈就红了:“爹爹,这世上,您可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威北候一个粗糙的男人,听了这话也心头酸楚,却还是强笑道:
“你就会说好听话哄爹爹,从前是你哥哥是对你最好的人,如今才轮到爹爹呐……放心,无论什么时候,爹爹都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好。”
白成欢强忍着眼泪点头:
“嗯,爹爹,这辈子,我一定会平平安安,一直陪着您和娘亲到老。”
奔波了一天,总算是将各方都劝说妥当,白成欢才放心地回了秦王府。
刚进门,付寒手底下的人就送了帖子过来。
是正式写的帖子约她见面,邀她的人是詹士春。
自从她回门那日因为与詹松林见了一面而最终晕倒之后,似乎是怕秦王府找麻烦,詹士春就再也没用詹松林这个身份出现过。
她倒是差点忘了,在詹士春眼里,她还有个他亲生女儿的身份呢一个想起来就让人恶心到想去死的身份!
“我不见,回了吧。”
虽然她曾经想要问问詹士春关于安竹林的事情,可此时,她却真的不想去见他。
两方需要联手让人去找他那是一回事,可事关她的身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 想通
只是白成欢没想到她已经拒绝了,詹士春居然会亲自找上门来。
第二日一早,萧绍棠刚刚下朝回府,詹士春就跟来了,这样光明正大地来秦王府,倒是头一遭。
“世子妃,詹大人是奉了皇上之命过来秦王府的,想要见您一面,殿下问您要不要见一见?”
进来传话的是秋雨,前院的小厮还等在长安居外。
屋内的百合香静静地燃着,香气袭人,令人有些昏昏沉沉,白成欢坐在绣绷前,久久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雨才听到世子妃低低的声音:
“告诉殿下,不见。”
秋雨如今跟着白成欢久了,也知道她的脾气,听了就转身走了,并无二话。
白成欢独自坐着,手里的绣花针却不知道要往哪一处扎下去。
她似乎能听见心底有讥嘲的声音萦绕,对着前生那个一无所知的徐成欢哈,你以为,选择不见,选择不碰,那曾经的一切,就能永远光鲜亮丽吗?
细细密密的过往如同精致的走马灯,一圈又一圈,没有止息地在她眼前转着。
上阳宫,乔皇后,那待她如亲女,连先帝公主们都要嫉妒的宠爱,因为她而对姑姑淑太妃的诸多容忍,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呢?
乔皇后,最后又是因为什么一夕获罪?
她想要伸手去将那些往事全都揭开,可若是美好的表象全都被揭开之后,她看到的,会是什么样的宿命?
时间寂静无声地流过,直到有帘子掀动的声音传来。
她转身,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萧绍棠回来了。
“欢欢……”
婢女全都退到了外间,她一个人枯坐窗前,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了看到她透着寥落的身影时,萧绍棠心底一阵难言的锐利疼痛。
好好的,怎么就要冒出来一个詹士春,三天两头地就要惹她生一场气呢?
白成欢站起身来,反倒是先冲着萧绍棠笑了笑:
“詹士春如此不避讳地跑来,也不怕招人眼目吗?”
只是一缕淡然的笑容而已,却如同最灿烂的阳光,霎时照亮了萧绍棠因为詹士春而布满阴霾的心底。
他明亮的眼睛中也浮现出笑意,脸上神情却渐渐变得奇异起来:
“他跟皇帝说,有办法在我们秦王府布下阵法,名为祈福,实为咒术!”
“那他……皇帝信了?”白成欢忍不住发出低低的惊呼。
詹士春早已与秦王府结盟,绝不可能在秦王府布下咒术!
萧绍棠双手抚慰地按在她的肩头,语气中有淡淡的讽刺:
“皇帝那样想让我早点去死,怎么会不同意呢?”
白成欢脸上的震惊转瞬即逝,提及詹士春,又恢复了冷淡:
“那他这样大费周章地来秦王府,就是想见我一面?”
萧绍棠想起这个总是孑然一人的老道士听说白成欢不想见他之时脸上的失望神情,虽然有些恻隐,但到底还是没有为他说什么好话,只如实将他的话转告给白成欢:
“大概是吧,他并没有在府中下什么符咒,但他临走的时候让我告诉你,他会为你祈福。”
其实詹士春还说,若是让欢欢留在京城会更好一些,他会护她周全可是他的妻子,他为何要假手他人呢?
詹士春只是盟友,而他那个前来认亲的族弟詹松林,已经销声匿迹,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放心。
白成欢沉默不语,祈福,不,她只想要他再也不要来打扰她。
萧绍棠伸臂将白成欢揽入了怀中,想了想还是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今日早朝,我见到侯爷了,侯爷跟我说了你的意思……欢欢,你要留下也罢,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护你万无一失,但是你答应我,若是时机合适,你就离开京城,记住了吗?”
白成欢有些意外,但显然很开心:
“这是自然,你放心去,照顾好自己,我等这边安排妥当,就去找你!”
萧绍棠望着她的笑靥,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今日威北候与詹士春跟他说的话虽然不同,但意思都是相近的他此去西南,皇帝是存了必定要他死的心思的,这样生死难料的时候,相比之下,将成欢留在京城,或许还更为安全一些。
若是他能顺利掌控西南,那定然要将成欢接走,要是万一他真的有去无回,那她留在京城,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这样,挺好。
京城旧俗,过了大年初五,这新年就算是过了一半了,年前的许多事情,也都可以再提起来。
威北候夫人怕梁国公府给梁思贤定亲事,却又迟迟得不到儿子的回信,心急之下,只好又找人把女儿叫了过去。
白成欢赶到威北候府,威北候夫人就将稳住梁思贤的重任交给了她。
“……也不是说不让她家相看人家,耽误思贤的终身大事,只是这事儿,要是因为你哥哥的信迟几日回来,错过去了,可就太可惜了!早早定下来,你大姐夫那边的那个杨表妹,娘亲也能早早回话。”
威北候夫人如今想来想去,无论谁做了儿媳妇,都不可能比思贤待成欢更好,甚至有的女子过了门,看得宠的小姑子处处不顺眼的,那也多的是。
要是徐成霖日后真遇上那么一个小心眼儿的,他们一家人想要像从前那样对成欢好,还不得闹得鸡飞狗跳?
所以,她真是希望立刻听到儿子说愿意,她就能立刻找人上门提亲去!
白成欢深知威北候夫人的心思,更是知道梁思贤的心思,就答应了下来,先是给哥哥徐成霖又去了封信,才约了梁思贤一同出门,旁敲侧击了几句,确定梁思贤一时半会儿没有合心意的人家,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白成欢心里还是隐隐忧虑,哥哥徐成霖的年纪的确不小了,京中跟他一般大的人,孩子都好几个了,也难为父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对他放纵。
也不知道他如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像是为了安竹林一直在等,可如今退了婚,他也没有因为安竹林太过伤心是他对安竹林的感情藏得太深她没看出来,还是他有什么心结?
正文 第五百九十章 在意
湿润的海风从碧波之间吹来,东南沿岸的冬天一点寒冷的迹象都没有。
徐成霖摸了摸总觉得有些潮湿的软甲,不禁十分怀念京城朔风飘雪的冬天。
虽然冷,但冷的干脆爽利,冷的爱憎分明,不像这个地方,一年四季,空气似乎都是粘稠的。
回到官衙的居所,一个长得娇俏貌美的婢女就迎了上来,就要来为他宽衣解带。
徐成霖闪身避开,冷锐的目光扫了过去,那婢女微微地颤了一下,才站住了脚,没有跟过来。
“世子爷,这婢女可不是属下放进来的,是她自己非要硬闯进来的!”
跟进来服侍徐成霖盥洗沐浴的小厮荣五赶紧辩解道,唯恐徐成霖迁怒到他头上。
徐成霖一边脱了袍服走进浴桶,一边冷哼了一声:
“还是你没用拦不住,你要是把她拎起来扔出去,会有拦不住的吗?再有一次,你就把人领回去过日子好了!”
荣五立刻跳脚了:“世子爷您不能这样啊,小的在京城定了亲了,这林总兵的人,小的也要不起啊!”
“你也知道她是林总兵的人,那以后就能丢多远给我丢多远!”
徐成霖泡在热气腾腾的热水里,心头烦躁不堪。
当日他一来东南,因为林稻城借口死了小妾给他难看,他直接就送了两个人过去,结果林稻城自然是要以牙还牙的,也给他送了两个美貌的婢女过来可是出身威北候府这种武将之家,自幼都不许用婢女的人,他哪里耐烦身边再放这么两个心怀不轨的女人?
一直以来,这两个女人就是丢在后院自生自灭的,却没想到这阵子又闹腾起来了。
他眼前的雾气里忽然就出现了一张鹅蛋脸,眨着大大的眼睛问他,徐大哥,你以后成亲了会纳妾吗?
徐成霖忽然就打了个冷颤,是了,他将来是绝不打算纳妾的,这两个女人总得想个办法打发了才是。
这女人不比刀枪功夫,不比驾船练兵,这时日久了,迟早要出幺蛾子!万一传出去了,要是被梁思贤那小姑娘知道了,定然会嘲笑他说话不算话!
徐成霖赶忙胡乱地洗完了,重新穿戴整齐,习惯性地往腰间摸了一下,却摸了个空。
梁思贤送他的平安符一直带在身边的,怎么没了?
他就要去翻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转身却发现衣服没了。
“荣五!”徐成霖立刻叫小厮进来。
荣五一看那本该放着脏衣服的地方空荡荡的,心里一咯噔,立刻就带上了哭腔:
“世子爷,这,这不怨小的啊,小的就是去给您取了双靴子!”
徐成霖没再理会他,阴沉着脸大步走去了后院。
后院里,那个殷勤的婢女已经将他的衣服全都泡在了水里。
那婢女一边慢慢地搓洗着衣服,一边回想着刚刚瞥见的精赤的男子身躯,心口怦怦乱跳京城威北候府的世子爷呢,长得英气勃勃,身材又高大修长,脾气虽然大了些,却也不苛待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可以依靠终身的人。
当然,她们这样的身份,给世子爷做正头夫人是没指望的,可要是能做个妾室,那也是天大的好事!更不必说林总兵那边也会对她的家人高看一眼!
那婢女正勾画着将来的锦绣前程,却冷不防被人一脚踢翻了木盆,木盆中的衣物全都飞出来掉在了地上,水流了一地,那婢女更是被吓得跌倒在地惊叫起来。
“荣五!”徐成霖一边俯身捡起自己已经湿淋淋的中衣,一边杀气腾腾地喝道:“将人这就送回去给林总兵,私自毁坏主人东西的人,本世子,不留!”
荣五早有思想准备,挥挥手,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就一拥而上,将那个瑟瑟发抖的婢女与另一个在屋子里观望的婢女一起扭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往外拖走。
“世子爷,奴婢冤枉,奴婢只是想给您洗衣,没有毁坏您的东西!”
那个被溅了一身水的婢女哭喊起来。
徐成霖已经从中衣里翻找出来了那个平安符,黄色的符纸被水浸过,已然模糊成一团,露出了内里被符纸包裹着的桃木方块。
这是梁思贤郑重其事交到他手里的东西!
徐成霖骤然就恨得咬牙,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怒声道:
“这还不算毁坏,那什么才是毁坏!送走!”
“不过一张符纸,您何必在意,奴婢冤枉啊!”
那婢女崩溃了,一张符纸而已啊!
徐成霖怒意未消,何必在意?这是梁思贤的一片好意,如何能不在意?
那两个婢女哭天喊地地被拖走了,徐成霖的心情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他回了书房,将母亲的来信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母亲历数他这些年的忤逆不孝,问他到底怎么打算言语间,却是极为中意梁思贤的意味。更是一再强调,成欢也对梁思贤做她的嫂嫂十分中意。
成欢……
想起成欢,徐成霖心头更多了几分黯淡。
生前,成欢自始至终,只能是他的亲妹妹,而如今,成欢又成了他的义妹……这真是天意。
年少时那一念闪过的隐秘心事,终究是不被天地世人所容的,就算成欢死而复生,也不能有所改变。
幸好,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改变自己在成欢眼里的位置。
不管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孩子,她永远都是他的妹妹,而自己,在她心里,也永远都是一个好兄长罢了。
他最终能做的,也就是做一个好兄长,无论她愿意嫁给谁,他都护着她一辈子而已。
而梁思贤那个小姑娘,和从前的成欢一般,总是一张笑盈盈的脸,可她和成欢又不一样,她比成欢的性子更活泼几分,作为梁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也是那样一个光彩熠熠的女子。
可这样清澈明朗的小姑娘,会喜欢他这样的武人吗?
夜晚,海风中带着腥咸的味道拂过庭院,徐成霖躺在树下的摇椅上,晃晃悠悠,心里一片苦涩,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
门外却陡然间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荣五的阻拦声:
“林大人,您不能进去,容小的先去禀报一声!”
回答他的是一阵爽朗的男子笑声:
“我找徐将军来喝酒,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