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公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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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舒眉头紧拧,有些要发作的意思:“沈先生能否认真一点,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水平。”
沈瞻唯唯诺诺笑一下,“我这些年早荒废了,长进不足生疏有余。”
柳舒不满地斜一眼,连声道手炉冷透了,让家仆再拿一个暖的来。
沈瞻不知哪句又惹得他不高兴,不敢再胡乱言语,只垂首专心收拾棋子。
新的手炉换上,沈瞻打个寒战搂紧了,重新蜷回毯子底下。沈瞻瞧那模样着实有趣,仿佛个猫儿娇憨讨喜,心中一动,忍不住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我们开车去湖边玩,恰好瞧见岸边有一支无人看顾的小船,你跳进去就开始划,不得要领在原地空转好几圈。”
他回忆起往昔日子,嘴角荡叠出涟漪般的微笑,映得眸光异彩飞扬,自顾自往下说去:“我们慢慢离了岸,越划越远,船顺着水波不知漂到什么地方,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两岸绿草烟迷,头顶鸟鹊声喧,船下湖水清得发亮,我们都有隐约的害怕,却又止不住地高兴,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再无时间的概念,可以摆脱一切束缚,可以漂流到无穷无尽的彼方。”
回忆如浩瀚波澜涌至眼前,映得他眼角眉梢笑意盈盈,欢欣无限,仿佛睁着眼睛发了一场梦。
柳舒裹紧薄毯,定定望着天花板,索然道:“我哪里记得。”
沈瞻正欲开口,只听得门一声响动,有个人影在家仆带领下进入。
那人身着浅色风衣,上好的容貌,俊朗而带英气,周身有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柳舒支起半边身子,仍抱着手炉不肯放,朝来者道:“洛医生。”
洛冉笑道:“今天感觉如何?”
沈瞻皱起眉,向柳舒道:“这位我以前没有见过?”
柳舒并不理他,面向洛冉道:“他就是沈瞻。”
洛冉“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眸光凌厉扫过去,带着凛冽寒光。他听说过这个名字无数次,然而见到沈瞻本人,却是数年来头一遭。
与想象中的花花公子大相径庭,面前的男人的确生得一副好皮囊,却不似莺燕环绕夜夜笙歌,叫色掏空身子的模样。与坊间流言,财经杂志的花边新闻亦相去甚远。
洛冉一时不知该摆出何样态度。
柳舒不甚在意,只催促沈瞻快走,起身去衣架替他取外套,要赶人的姿态。沈瞻眉头紧锁,被柳舒推着朝外走,忍不住回头打量洛冉几眼,欲言又止。
二人入了庭院,沈瞻终究忍不住,道:“那个人就是替你看病的医生?未免过于年轻。”
柳舒不快道:“人家是医学博士毕业的高材生,论文上过国际期刊,轮得到你这草包来评头论足。”
沈瞻踌躇道:“我是担心你。”
柳舒忍不住扬起嘴角冷笑:“老天起初有意作弄我,派个你来把我作死弄活。现在老天又肯垂怜我,把洛医生送到跟前。他比你体贴得紧,你可少掺和,让我多活几年。”
言罢不做停留,抱紧了手炉反身回屋,空留沈瞻一人怔怔立在冬夜刺骨寒风里。
进了屋,洛冉仍立在原地,道:“那人就是沈瞻?和传闻中不大一样。”
柳舒面无表情道:“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还觉得传闻说轻了呢,他比传闻更不堪。”转身上楼。
洛冉未再多问,一齐随他进入卧室。
柳舒仰倒在床上,头疼似的闭着眼,一手按压太阳穴,又舍不得放开温暖的手炉。辗转半晌,伸手倏地拉开抽屉,取出止疼药仰头吞下。
洛冉伸手轻微掂量一下药罐,略有犹豫:“这个药药效强烈,对心脏负荷大,不宜多吃,况且你本身心脏就不好……”
柳舒不耐烦打断他:“我心里有数。”褪去外衣俯下躯体。
洛冉微微蹙眉,依旧拧开药膏涂上双手,一边动作一边慢慢道:“药剂用量需遵医嘱,切不可擅自加量。”
柳舒闭着眼睛并不作声。
药膏渗入皮肤,洛冉用纸巾擦干净手掌,欲取外套穿上。柳舒躺在床上,单手撑起身子露出一抹笑意:“这就准备走了?”
洛冉道:“明天上午排了手术。”
柳舒缓缓系上扣子,指尖上移至领口,缓缓道:“洛医生近些日子每晚都来,明知道小曦不在,家里就我一个人。”顿了顿,叹一声,“或许是我误会。”
洛冉犹豫片刻,似乎在思考应该如何开口,他作为医生竟然爱上自己的病人,算是什么呢。正在恍神,只觉得有温热的触感贴到两瓣唇上,带着若有若无的薄凉香气,柔软滑腻的舌头撬开牙关长驱直入,在口腔中略转一圈,轻轻舔在脆弱的牙龈上。
他不由惊诧地低呼一声,声音尚未出口,下唇狠狠一痛。眼睛聚焦过去,是柳舒在自己跟前,含笑而立,皎洁牙齿咬着自己唇瓣不肯放。腰间被一双手紧紧圈住,热度惊人,分明是才握过手炉的那双。
洛冉尚未弄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柳舒却已放开桎梏他的双手,重新躺回床上裹紧被褥,精致的脸孔无波无漪,淡淡道:“洛医生路上开慢点,我就不送了。”单薄躯体蜷缩成一团,微微发着抖。
洛冉疑虑重重,面上并未显山露水,只道:“你好好休息,过几日再去医院复查。”
门闭合的声响传入耳内,柳舒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晦暗一片,没有丝毫明光,唇角亦无半分波动。
方才主动而大胆的亲吻和噬咬仿佛镜中花月破碎成千万片,又仿佛不知缘何聚起的浓重雾气,潮湿氤氲,转瞬却消逝得干干净净。
他兀自垂下面庞,苍白手臂折断般垂在床沿,好似一支染病的莲藕,银手炉砰一声砸落在地板上,一个浅浅的小坑。
身子愈发冰冷,疼痛如蛇蚁争先恐后密密麻麻爬满全身,柳舒强忍耳鸣带来的不适感,勉力支起身子取过止疼药,闭着眼睛塞入口中。
疼痛如退潮般渐渐散去,噬骨虫蚁摇头摆尾地从周身滑落,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颤着手拭去额头细密汗珠。卧室暖气足以催得春花早开,他却冷得如坠冰窟,哆哆嗦嗦喊家仆再送一个手炉过来。
第12章
秦、柳二人度假归来,车子一路开入柳宅。柳曦从车上跳下,小脸蛋红扑扑的,容光焕发,秦愈湖绕去后备箱,一件件向外搬行李。
柳舒披着裘衣,立在门前花下,含笑道:“可做什么去了,脸红成这样。”
柳曦小步跑上前,含糊道:“冻的冻的。”看不出是否欲盖弥彰。
柳舒亲昵地揉搓一下弟弟的头发,道:“快进来,姜汤都熬好了。”
柳曦挽着哥哥跨入门内,一路兴奋地描述异国雪山湖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眸中波光潋滟。
柳舒掩住嘴偷笑:这孩子也不是头一回出去度假,怎么就开心成这样呢?
又暗想也亏秦先生忍耐得住……应该,是忍耐住了吧。
柳舒眉头一皱,觉得等会儿有必要旁敲侧击一下,不然无论如何不能安心。
小曦在各家小少爷里头,是顶顶漂亮的,比齐家、程家的孩子都要好看,稍不得防着外人起窥伺之心。就算做出什么荒唐事情来,也要是小曦心甘情愿的,断不能弃取由人。
他不知所云想了一通,就见秦愈湖拎着行李大步上前,体态风流,态度温雅,绢做的人物一般,衣摆随风扬起飘飘然有凌云之致。
柳舒默道:亏得秦先生世入皮相好,不然我可舍不得小曦跟他。
柳曦哪知道哥哥脑子里这一通思量呢,只瞧他脸色怔怔,以为又要寻个由头为难秦先生,赶忙把哥哥拉去桌旁盛汤喝。
柳舒被弟弟连灌好几碗姜汤,辛得直吸鼻子,埋怨道:“又不是我才从外头回来,喝这劳什子做什么!”到处找餐巾纸擦鼻涕,一时倒也忘了打探秦愈湖这一桩。
行李箱搬进屋内,柳曦一个个打开,光是给家人买的礼物就占了满满两箱。终究是个很体贴的孩子。
柳舒一边看弟弟展示各种稀奇古怪的手信,一边吩咐家仆摆饭布菜。
待上了餐桌,柳曦还戴着两支毛绒驼鹿角没来得及摘,弄得柳舒忍不住朝他脑袋上瞅,米饭都吃到衣襟上去。
他放下筷子去摘沾着的饭粒,随口道:“还没问你滑雪如何呢,没出洋相吧?”
柳曦吐了吐舌头,没敢接腔,用胳膊肘支一下秦先生,然后只顾盯着碗里扒饭。
柳舒半天没听到回音,抬头狐疑地打量弟弟一眼。
秦愈湖见柳曦面上发窘,忙替他解围:“其实没多大的事,小曦尚未熟练,对雪场亦不熟悉,下坡时速度稍微快了些,撞到杆子上摔了跟头。”
“哎?”柳舒吓一跳,慌张去看弟弟,“没伤到眼睛吧?”
“没有”,秦愈湖赶紧解释,“我当时也很紧张,立即送他去最近的医院,确认骨头没事,鼻子也没碰着,连轻微的脑震荡也没有,就是手掌撑地时擦了下,有些红肿,现在也消了。”
柳舒急急站起来掰过弟弟脑袋,盯着那双漂亮的瞳孔仔细查看,又翻过双手寻找褪得几乎看不见的擦痕,还企图把毛衣袖子撸到胳膊肘上去。
柳曦吓得连连向后躲闪,“哪有说得那么严重!”责怪地瞪秦愈湖一眼。
柳舒再三确认弟弟真的无事,捂着胸口道:“我当初同意你去滑雪也是心大。”心脏怦怦跳动得厉害。
柳曦低声嘟囔:“受点伤也没什么,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呢。”
柳舒眉头紧拧,面庞瞬时降了温度,厉声道:“伤疤只能证明曾经受过伤,不能代表其他任何东西,更没什么值得自豪的。你是蜜里泡惯了,不知人世多艰,说出这样的话!”
他难得情绪波动如此大,一番话说得气喘,猛然站起时头晕目眩,差点跌坐到地上。
秦愈湖见状赶忙去扶,被柳舒推开,眼睁睁看他撑着桌角颤巍巍立起,步履蹒跚地上楼去。
柳曦乍然想起哥哥伤痕密布的后背,自悔失言,饭也没心思吃了,匆匆打发秦愈湖离开。
柳舒枕在床头双目紧闭,他素来心脏不好,供血不足发了眩晕,躺在床上才勉强觉得好受些。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有个小小的身影畏畏缩缩立着,低声道:“方才是我轻狂了。”
柳舒缓缓睁开眼,眉仍蹙着,终究还是舍不得弟弟,轻声道:“上来吧。”
柳曦毛手毛脚爬上床去,小心翼翼在哥哥身旁寻个间隙蜷下,搂紧了被褥裹住二人。
“哥哥莫要生气,我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柳舒一声叹息,小曦这孩子过于懂事,叫人心疼。
若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带着飞扬跋扈的骄傲,断不会这么轻易就低了头。
自己终究还是连累了小曦。
柳舒轻轻把弟弟揽进怀里,呢喃般地:“我没有生你的气呢。”
只是生了自己的气而已。
恨自己这副残破的模样,也恨自己无法控制住起伏的情绪。
明明这么些年过去了,怎么还不能释怀呢。
真不像他柳舒啊。
柳曦把脸埋入哥哥胸口,闷声道:“我是向着哥哥的。”
柳舒抚摸着弟弟头顶乱发,柔声道:“我懂的。”目光空洞一片,仿佛眼前弥漫重重浓雾,不知望向哪里,进无可进,退亦无可退。
他发了一会儿怔,猛然想起尚未询问弟弟此番度假是否和秦先生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方才一气给忘了,现下气消,却是非得旁敲侧击,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柳曦仍沉浸在自责中,头也不敢抬。
柳舒踌躇半天不知如何开口,考虑着措辞:“那个,你和秦先生,订的是几间房?”
“嗯?”柳曦仰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哥哥说滑雪别墅?”
柳舒僵硬地点下头。
柳曦想了想,道:“起初是分开睡的,但我房间壁炉总烧不热,秦先生怕我冻出病,就让我和他睡一屋。冬天两个人聚在一起总是比较容易取暖,秦先生开玩笑说像企鹅一样。”
柳舒再次感受到自己脆弱的心脏遭到冲击。
“那……那……”那了半天,面色微红了,也没厚下脸皮把话问出。
柳曦瞧着哥哥一霎时露出许多可怜之态,不由噗嗤笑出声:“哥哥到底想说什么呀?”
不待柳舒开口,便凑过耳边悄声道:“哥哥放心,是没有的。秦先生有意,我只拒绝了,秦先生说愿意等我将来应允。”
柳舒摸摸砰砰直跳的心口,总算松下一口气。
柳曦狡黠一笑:“若我当时全无拒绝之心,开门揖盗,送人上门,是何道理?哪怕秦先生不看轻我,我也要鄙薄我自己的。我爱慕秦先生,自然希望他待我也是一样。”
柳舒道:“你能明白此理再好不过,也免去我一番担忧。”
柳曦扬起下颚,笑道:“那是自然,若令他得手太容易,现下只怕我已是弃物。”
柳舒故作惊讶:“你觉悟好高啊。”
柳曦皱了皱鼻子,苦起好看的脸:“其实我当时也有点忍不住,秦先生衬衫下的躯体真叫人喷鼻血,我费了好大劲才拘管住自己。”
柳舒笑得蜷成一只虾,戳着弟弟的鼻尖:“你这小色鬼!”
柳曦捂着鼻子,委委屈屈:“哥哥要是在场就晓得了。”
第13章
柳舒止住笑,道:“对了,前些日子收到请帖,柳氏每年举行的晚宴,柳家人都会去。今年已经订好了地方,离这里不远,我们开车去就行。”
柳曦百无聊赖地叹一声:“也不晓得谁下的规矩,每年都要见一次,好像平日里不够尴尬似的。还偏偏喜欢附庸风雅,一会儿是江南古宅,一会儿是湖心小岛,存心嫌我们不够折腾,也不晓得哪个倒霉催的尽出馊主意。前年更绝,选在千年古刹里,天天吃素斋,吃得我嘴里淡出鸟来!”
柳舒忍不住掩口而笑:“可不许这样埋汰柳家,没有世世代代打下基业,齐心扶持,荣辱与共,哪有你今天舒服日子。”
柳曦瞥一眼,“荣是荣的,都晓得凑过来,到辱的时候,通通作鸟兽散,生怕撇清关系不够及时。”
柳舒戳了戳弟弟气鼓鼓的面庞,笑道:“今年倒真的是普通别墅,好酒好菜,自家的厨子带过去,酒据说也是私藏的好酒,包你喝个痛快。”
柳曦道:“亏你还能耐着性子出席,我是没那个好脾气。”
柳舒微叹口气,其实他也不乐意去的。只是去了好才掌握着人心,将来好的坏的都有个准备。他不替自己想着,也要替小曦想着。
柳舒停顿半晌,张了张口,只道:“往年严肃惯了,今年说了玩乐为主,可以带外面的朋友来。”
柳曦嘟起嘴:“那我要带秦先生去,不然怎么熬得来。”
柳舒道:“随便你,横竖我们离得近,当天就可以回来。余下那帮人,爱喝几天喝几天。”
柳曦笑道:“可别像某一年,喝多了进错门,上错床呢。”
柳舒不禁笑道:“那年也真是奇了,这么小概率的事件,当然传得众人皆知。只是至今不晓得,故事里的两位主角,究竟是何人?”
柳曦贼兮兮道:“我也是多方打听,只知道两个都是柳家人,再问,也问不出来了,叫人又急又恨。”
柳舒笑道:“你这孩子!”
宴会那一日,很是好好打扮一番。平日里再如何懒散随意,到了这样的场合也不得不打叠起千般精神应对,若是露出一星半点衰颓之态,背后不知怎么被人嚼舌根。
柳舒细心挑选了领带、袖扣,皮鞋,西装也早早从干洗店取回来熨帖平整。
柳曦忍不住笑着调侃:“哥哥好贤惠哦。”
柳舒瞪一眼:“以后可得自己学着做,我还伺候你一辈子不成。”
秦愈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