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风流_清都-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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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阮临丝毫不见外,手肘往桌上一撑,抬眸看着他,一双眼朦胧迷离,似醉非醉。
石珫的心底忽的一动,似是有什么快速溜走,让人来不及抓住。
“给我一个软塌就够了,也不要别的。”石珫心中的惊动与波澜,阮临自然毫无察觉,他说着说着又开始低头看着酒壶。
酒壶里的酒半温,阮临伸手拿过来,晃了晃,而后闷了一口。
石珫来不及拦,再拿起酒壶一掂量,登时哭笑不得。
“你方才不是说不喝了?!”石珫将剩下的酒倒进杯里,倒的一滴不剩,也才勉强只有半杯。
这一口可真是相当实诚了。
阮临脸色依旧泛白,嘴唇却比平时里红的多,听见石珫的话,也没反驳,不理他。
两人本就是席地而坐,阮临拿过软垫往后一躺,歪在边上不动了。
“阮临?阮回川?”石珫轻声唤道,“阿临?”
阮临手搭在眼上,半晌忽然道:“石珫。”
“嗯?”
“你怎么这样?”阮临轻轻的叹了口气,“你怎么这样啊。”
石珫被他突然抱怨这么一句,纳闷的很,苦笑问:“我怎么了?”
阮临放下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眶红红的,而后翻了个身,背对着石珫。
石珫等了半晌,不见阮临说话,凑过去一看,就见那人双眼紧闭,呼吸浅淡,已不知何时睡着了。
一个时辰后,石珫推门进来,就见阮临皱着眉看着面前的杯盏,而后又将视线挪到他的脸上:“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石珫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你方才说我……”
“我喝多了。”阮临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我是个一杯倒的酒量,一醉就说胡话。我若是说了什么,你当耳旁风就行。”
他说着又埋怨的看着石珫,指责道:“你不是说这个酒不烈吗?”
“的确不烈,”石珫平静道,“你要不是最后一口喝了半壶,肯定醉不了。”
老底被揭,阮临脸上的笑僵硬起来。
他淡定的将眼神挪走,自然的转移话题:“用完饭后借我辆马车。”
石珫:“怎么?”
“我让云湖山庄的车夫先走了,”阮临说,“你不借我马车,我回不去——还是说,你要自己送我回去?”
石珫顿了顿,明白了,叹了口气笑道:“好,我送你。”
都在一个城里,居然还得让人送来送去。虽说是阮临自己计划的,但想想还是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王府的车夫得了吩咐,安安静静的驾车。厚重的帘子放下,马车里与外头的严寒天差地别,温暖的像是入了春。
“再过不久便是除夕了。”阮临问,“你就一直在青州?”
“嗯。”
“不回京城,”他顿了一下,“也不去龙关?”
“不。”石珫轻轻的说,“就在青州。”
阮临于是不说话了,不知在想什么,石珫便开口:“你这次来,是为了云湖山庄的喜事?”
“嗯。”
“结束了就回梁州?”
阮临笑了笑:“是。”
这次轮到石珫沉默。
“我曾来青州找过你。”石珫盯着阮临,“当年青州知府是京城外调来的,宫宴上见过我几次,所以我不敢明目张胆的进城,只能派人去查探。”
“没有人找到你的踪迹……那时你在云湖山庄吗?”
阮临闭了闭眼:“我当时的确在青州——宋叔可还安好?”
石珫道:“他现下在原州,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你……”阮临心念一动,一句话眼看就要出口,就见马车忽的停下,车夫掀开帘子的一角,“王爷,阮公子,云湖山庄到了。”
未出口的话被拦在喉中。外头的冷风从缝隙溜进来,阮临如梦初醒,舒了口气:“我回去了。”
他想问什么?
石珫一路都在想这件事,有些烦躁。
王府门口,管家急的团团转,好不容易等到石珫回来,立刻冲了上去。
石珫被刘管家吓了一跳,入府的脚步都快了些:“出什么事了,这么慌乱?”
“您总算回来了!”刘管家看着他的脸色,“您还记得六年前的青州知府葛函升葛大人吗?”
“袁鼎手下的一条狗罢了。”石珫无所谓道,“他不是在南疆?怎么突然提他?”
“我们的人无意中查到一桩旧事。”刘管家心里不住叹气,“葛函升在青州时,曾带回来一位不知来历的少年。”
石珫猛然看向刘管家:“从哪儿来的消息?”
“葛大人膝下只有一独女,宠爱万分。这事便是葛小姐亲口传出来的。”刘管家活了六十载,还未曾有事像今日这般说不出口。
石珫面沉如水:“接着说。”
“葛小姐说……当年他父亲带回那位少年,原本只是问问话。她觉得少年模样好,硬是把人留了下来。那少年趁着风雪夜,悄悄的跑了,所以总共也只在府上留了半年。后来她父亲调离青州,寻人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什么事能够让堂堂知府找一位少年的麻烦?
葛函升是袁鼎的人……
事情忽然明了起来,石珫苦苦压抑的恨意与痛楚止不住奔涌而出。
怪不得。怪不得阮临忽然消失;怪不得阮临不愿回他书信;怪不得阮临说造化弄人。
他双拳紧攥,忽的转身大步而出。门前马夫正要将马牵走,石珫一言不发,夺过缰绳翻身上马赶去云湖山庄。
刘管家的惊呼被尽数丢在身后。路旁行人远远的见着有人纵马,立刻慌乱躲避,或有一二脾气火爆者,一面躲在街侧,一面破口大骂,乱成一团。
耳侧风声呼啸而过。石珫顾不上别的,眼里心里都是阮临。
云湖山庄的人也得了消息,轰的一下炸了。伺候阮临的侍女慌张的跑回去,一路跌跌撞撞,差点一头磕在门上。
“怎么了?”阮临正站在桌边拿着笔慢悠悠作画,纸上一枝寒梅傲然屹立,不见婀娜,只存风骨。
“公……公子!”侍女惊恐道,“静安王骑着马从王府里冲过来了!看那架势,像,像是寻仇!”
阮临作画的手一顿,一笔朱红重重落下,艳色淋漓,将原本的清丽破坏殆尽。
他甚至忘了放下笔,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侍女:“他来干嘛?!”
他话音刚落,外头爆出一阵骚乱,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喧哗,让人听着就头大。
人言纷乱,就听忽的有一声音传来,接着门帘一掀,石珫大步走过来,望向自己的目光复杂,带着显而易见的歉意与愧疚。
“阿临。”
石珫缓缓将他拥进怀里。六年前他也曾这般拥抱过石珫,时光倏然交错,他心里一酸,顿时失了言语。
手中画笔戳在石珫身上,阮临慢慢放松下来,听见石珫在耳边颤抖着开口。
“抱歉。”
第38章 兰烬零落(三)
阮临颤颤巍巍的说:“你……”
石珫略微松开胳膊,疑惑的看着他。
阮临视线慢慢往下,石珫也跟着他往下看,就见自己胸前一抹鲜红水润艳丽,在两人的视线中肉眼可见的变干,最后彻底浸到黑色的锦缎里。
画笔的墨蘸的很足,这一下全让石珫的衣服吸了个干净。石珫伸手抹了把,一指尖的红印。
“你自己扑过来的!”阮临立刻丢下笔,一脸无辜的回视,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大好,便又真诚的说,“要不……我再给你画点东西?”
石珫一腔心绪被这团红渍彻底给塞回肚子里。他静静的看着阮临,问:“画什么?”
“梅花?”阮临建议。
石珫深吸口气,伸手比划了一下:“你要画一朵拳头大的梅花?”
阮临闻言立刻改口:“那我去拿件衣服给你换。”
“你比我……”石珫一个矮字差点脱口而出,话到嘴边硬是给改了,“……瘦。你太瘦了,我穿不了。”
石珫比阮临高了近半个头,肩宽腰窄。自军营里练出的身材,虽不至于肌肉虬结,却也处处暗藏力量。相比之下,阮临显得瘦削而单薄,如同一位连绵病榻的书生。
阮临于是认命:“我去让人备辆马车,待会儿送你回去。”
车夫还是上午的那个车夫。
平平稳稳的将二人送到王府,石珫捂着胸口下车,阮临紧随其后,两人行色匆匆,冲进王府。
门房也还是上午的门房。与车夫对视半晌,门房问:“……这次你家公子可有让你先走?”
车夫摇头。
于是门房唤人来将马车牵到后头,给马夫分了个小马扎。
两人排排坐,车夫叹了口气。
门房拍拍他的肩,一脸同情:“大哥,你也不容易。”
“一下你送我,一下又我送你。”车夫感慨万千,“这样冷的天,也不嫌冻得慌!贵人想的果真与咱们不同。”
“到底为着什么事?”门房凑过去小声问,“我们王爷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发了狂冲去贵庄,这才没多久又坐着马车回来了……大哥可知缘由?”
车夫大摇其头,门房正失望着,就见车夫开口:“虽不知道何事,但王爷与公子上车下车,我都特意多看了一眼。”
他说着声音越发小了:“还真就让我看着了!王爷一直拿手捂着胸口,那衣服上……”
他停顿了一下,门房正听到要紧关头,忍不住催促:“衣裳怎的了?”
“就这一块,”车夫一拍胸口,“恁老大的地方,全是血!”
——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而八卦这种东西,不仅会传千里,甚至还能一里一个版本。
青州向来只能听听别地的八卦,此番乍一发生在自己的地界,大家伙都卯足了劲,几乎要把舌根嚼烂,恨不得一夜之间编出个七八十回的戏本来。
为着这事,上到士绅官员,下到劳苦百姓,都在齐心协力。
“现在外头都在传您和阮公子的流言。”刘管家不好隐瞒,谨慎措辞,“有人说您与阮公子原是有深仇大恨,才会纵马杀去云湖山庄。只是阮公子虽名不见经传,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您与他交战时不敌,被一刀刺中胸口。云湖山庄迫于您的身份,逼着阮公子收手,并让他亲自送你回王府。还说云湖山庄为了赔罪,会将阮公子送进王府,供您享……咳,驱使。”
石珫被气笑了:“简直一派胡言!”
刘管家立刻附和:“可不就是一派胡言。只是如今流言四起甚嚣尘上,王爷打算怎么办?”
“清者自清。”石珫揉了把额角,“您可有什么建议?”
刘管家斟酌提议:“最近总是不顺,要不,您去庙里烧柱香拜拜?”
石珫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刘管家立刻承认错误:“是老奴失言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有人前来通传,道青州知府登门拜访。石珫于是暂时撂下这个话题,先去会客。
客在正堂喝茶。
石珫勉强挂上一丝笑容,就见青州知府慌忙起身,对他一拱手,而后小心翼翼的问:“您……身体可好些了?”
石珫:“……”
青州知府努力的按耐住内心的八卦,苦口婆心道:“王爷若真喜欢阮公子,将他收进房里就是了,到时候温柔些,哄哄也就好了。您是天潢贵胄,何必动刀动枪,弄得这样惨烈!”
石珫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你说什么?”
青州知府只当他在伪装,一时又想起那日与阮临偶遇时石珫的表现,心里越发肯定起来,眼中也带了同情:“下官也深知单恋的苦楚。但王爷既是真心,便少不得要徐徐图之,万不可急躁唐突!”
他说着又感叹:“怪不得王爷至今不娶。这等痴情,下官佩服!”
“……”石珫麻木的将青州知府送到门口,“大人谬赞。”
身旁,刘管家一脸不忍卒听,就见石珫转身看向他。
“现在满城都传我与阮临有私情?”
刘管家点头,不忍的安慰道:“这只是其中的一种流言罢了。”
“而且还是我苦恋不得?”
刘管家无法否认,只能接着点头。
顿了半晌,石珫终于艰难开口:“青州最灵验的庙是哪个?递信给他们住持,就说我过几日去拜访。”
云湖山庄。
“说罢,”阮临淡淡道,“知道什么,全都说出来。”
“……是。”侍女得了吩咐,苦哈哈的说,“外头现在都在传您与静安王的事。”
阮临问:“怎么传的?”
“说……王爷多年前被贼人掳走,逃脱后流落民间,与您相识。”
“之后王爷与您朝夕相处,渐渐动情。可您却并不接受,甚至在知晓王爷心意后与之诀别,悄悄逃走。为了找到您,王爷踏上了回京的路,终于费劲千辛万苦回归天家。”
“恢复身份后,王爷便一直在寻您。直到前段时间终于在青州寻见,登时便坐不住了,不惜放弃一切,也要出京寻人。”
“但您却并不相信王爷的感情,再三推拒。于是王爷一怒之下,亲自登门讨要个说法。您恼怒于他的纠缠,因此生恨,便动手伤了王爷。”
“王爷被您刺中胸口,性命垂危,却并不怨怪。此时您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内心,悔恨交加,亲自将王爷送回王府,转头又默然垂泪闭门反思,只待,只待……”
阮临胸膛起伏,咬牙道:“继续。”
侍女闭上眼,豁了出去:“只待王爷伤愈便自荐枕席,求王爷收了您!”
阮临被彻底震住了,半晌挤出一句话:“荒唐。”
侍女吓得连声告罪,阮临挥手让她退下,头痛欲裂。
这都叫什么事?!
他耐不住了,起身翻箱倒柜的找。
刚把静雪拿出来,身后忽的传来王义的声音:“回川。”
阮临被吓得心里一颤,就听王义戏谑的问:“怎么?为了你那小姘头,伤神的忍不住要用静雪?”
阮临于是不想点静雪了。
他想把这盒东西糊进造谣的人的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女人,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组团偷大纲了?
很好,你们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邪魅一笑。jpg
第39章 兰烬零落(四)
五日后,月初东山,将将入夜。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鬼鬼祟祟的行至云湖山庄,门口的门房正要去拦,忽的看见里头坐着的人,登时被吓飞了一半魂,慌慌张张的通报,将马车恭敬迎了进去。
阮临已经沐浴完,头发披散着,正打算睡觉,又被侍女请了出去。
外袍一披,阮临心里憋着气,看见石珫时没忍住呛了一声:“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石珫道:“来给你送酒。”
阮临被气笑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来给我送什么劳什子酒?王爷,您知不知道分寸?懂不懂避嫌?”
石珫眉头一皱:“你我都是男子,清清白白,避什么嫌?”
“你说清白?”阮临伸手一指,“现在所有人都说,你,暗恋,我。”
石珫头痛道:“以讹传讹,你难道信这个?”
“原本不信。”阮临面无表情的说,“但你这大半夜莫名其妙的登门,就为了送坛酒过来。我现在有些怀疑。”
石珫:“……你说什么?”
他悲愤欲绝:“我惦记你,特地寻了好酒送过来,你就这个态度?!”
阮临一脸抓住了把柄的模样,“你惦记我?!”
石珫:“……”真他娘的被气到口不择言。
“你完了,”阮临严肃道,“我现在信了。”
石珫也豁出去,桌子一拍,横道:“信又如何?!我便是真中意你又如何?!”
阮临被他不要命的态度震慑住了,半晌愣愣的鼓掌道:“那……我祝福你。”
石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