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旬不忆往昔-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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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钦宇飞也来了,见到她,眼里便闪过一抹不明的深意。但并未和她答话,径直去拜会了长辈们。
胥钦诺也不理会,只管将桌上的点心一点点放进嘴里。
真是个大喜的日子,屋里屋外全挂满了红绸,贴满了大红的囍字,连府里的丫头都穿得很好看,好看得有点刺眼。
此时来的客人还很少,多是些莺莺燕燕的丫头穿梭其间。人虽少,但屋外一直不停的爆竹声,着实太吵了。胥钦诺本就身体抱恙,听着这声音甚至头都痛起来。
她随着丫头们一起进了内院,想安静一会儿。熟悉中又带着陌生的感觉,她踏进了院子里。
九年了,她已经没进过这个院子九年了。
第7章 柒 只愿到此了衷肠
九年前她经常往这儿跑,为了追在独孤誓的后面。曾经,这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过她的身影。如今,这内院已经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
原本喜欢躲在里面捉迷藏的假山,现在种满了一大片鲜花。原本坐着摇着看独孤誓练剑的秋千,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唯一留下的,是那院中石桌。
物是人非,大概就是如此。
府里熟识的下人已经走了不少,只有些年纪较大的婆子还记得她,见她面便亲切地叫她胥小姐。但那种亲切也转瞬即逝。
同进院子的丫头们走去厨房的路,只剩她一个人在院子里享受这片刻的安静。
院子修得精致独特,说是一步一景也不为过。独孤誓不爱出门,整日里就喜欢折腾这院子。小时候只能随意把花花草草移个位置,后来动不动就大兴土木。改改这里,修修那里。
胥钦诺静静地走着,一路欣赏那些八月开得极好的桂花。
院内有一个小巧的亭子,专供乘凉品茶所用。大多数的院子都会这样修建。但独孤家的亭子坐落的地方却很突兀,高度也不适宜。她想去一探究竟。
亭外有五步阶梯,不高却很长。她走到第二步,竟听得有潺潺的水声,每上一步,水声便大些,声音也有所不同。到亭子中央,即可见到清澈的流水从不远处的假山上流下。
原来假山不高,水声便传得不远。亭子周围又做了特殊的处理,才能闻得这步步不同之声。看来独孤誓修这亭子时,倒真是花了番心思。看似莫名其妙,实则玄机暗藏。
假山的一旁是一个独立的房间,周围种着些菊花,各种颜色都有。阳光洒下来,显得格外好看。
胥钦诺在那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望着院落外碧蓝的天,听着潺潺的流水声,闻着那些花香气,也觉得舒适。想到时间也许过去了好一阵,才起身往回走。
刚转过身,便撞见了屋子的主人,独孤誓。
他站得很近,只差一点,她的鼻子就碰到了他的肩膀,那一刻,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忘掉了。更不敢抬头来看他。
没想到她会突然起身,意识到自己失礼。独孤誓很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拉开距离,胥钦诺发现这个时候他依旧是一身便装。还未换上喜服。
“怎么进来了?长辈们没拉着你说话吗?”独孤誓问她。
“可能是昨夜里受了风寒,今日身体有些不适,外面太吵,借你家的亭子呆一会儿。”胥钦诺见他站得远远的,尴尬地笑着说。
“觉得如何?”
“不错,花了不少功夫吧。”
独孤誓点头:“四年前就重建了,你一直没机会来看吧”
“是啊,今日一见,你果然有做能工巧匠的资质。”
独孤誓淡淡一笑,不回答。眼光转向亭外的假山。她一时也无话。
明明是阳光和煦的天气,空气却冷得要命。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胥钦诺道了一声先走,便径直离去。那速度算得上是落荒而逃了。
一路的桂花香气浓得厉害,加上早晨的后遗症。走出院子时不仅头疼,更觉得喘不过气来,腿脚也没有了力气,心像是被大石头压着一样,重得她快要支撑不住。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外院却完全不是原本热闹的样子。来的客人纷纷倒在了桌上,连那些小丫头也不能幸免,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打翻的茶杯酒瓶碎得满地都是。大门紧闭,已没有宾客在出入。
这么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着眼前的一切,胥钦诺惊住了。立马拔腿跑进屋内,找爹爹和长辈们。
其他人都还在,只她的爹爹和独孤誓的爹爹都不在了。
强忍着身体不适,飞身上房,观察了一下四周。外面的街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这府中却是死寂。
直到看到内院那大红的喜字,胥钦诺似乎明白过来。便向着那独立的房子,疾飞而去,几乎用上了所以的内力。
脚尖落地,她一把推开了房门。
“独孤誓,不好了。”
屋内的独孤誓正在换衣服,对于他这天外的一笔,显然很是疑惑。更衣的双手就那样停顿着,大片胸膛露在外面,露在了胥钦诺的眼前。相对于他的衣衫不整,胥钦诺倒是淡定得多了。现在可不是该害羞的时候。
“出事儿了,你快去看看吧。”
说完,她关上了门,挨着去看这院子里其他的房间。
不过才看了四间房,独孤誓便到了。大红的喜服穿在身上,却并不怎么工整。
“兮儿不见了。”他开口道。
想来他口中的兮儿就是今天的新娘子了。她还真是后知后觉,最知道她在哪儿的人,当然是新郎了,何须要她无头绪的乱找。
“院子里的客人都昏迷了,整个府中就只有你和我幸免。”
“我爹呢?”
“你爹和我爹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你之前可有得罪什么人?”
“未曾。”
“你的新娘子?”
“据我所知,也没有。”
“为今之计,只能你先把客人都照顾好,我去找。我会派人过来帮你的。”说完,胥钦诺也不去坐什么马车,踩着房顶一路回去了。
第8章 捌 纵使相逢应不识
胥钦诺一路没有停歇,刚到门口,采儿便迎了上来。
“老爷回来了。”
她几步踏进房中。不仅是她爹,还有独孤老爷子也在她家里,只不过都昏迷着。让采儿请来大夫看了,说无碍,休息一夜后就会醒。
安顿好两位老人,胥钦诺带着人又去了独孤誓家。那边的人全中了毒,这时候最是需要帮忙的时候,她就当还他的人情吧。
事实上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已经有不少的人在收拾院子,昏迷的人都被安排在侧面厢房里,好几个大夫在挨着查看。
这个时候的独孤誓竟然安静地坐在亭子里,望着那些菊花在发呆。脸上没有一点担心的神色,只是哀伤。
不是决定要成亲了吗,为何只是哀伤。胥钦诺不解,向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退回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当初自家出事的时候,独孤誓来安慰过她几次,现在换过来,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了。
直到夕阳全都落下去,独孤誓才站起来往外走。见到她,脚步稍稍顿了顿,又大步走过来。
“你爹在我家呢,不用担心,明日便会醒的。”胥钦诺说。
“这些人该是早有准备。”
“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的人想必有些手段。”
“麻烦你了。”
“来的人应该只是想带走你的新娘子,并没有伤人呢。”
“兮儿吗。”
独孤誓默默望了那些菊花一眼,转过头来说:“对不起,害你跑这一趟,如此麻烦你。”
“没关系啊,有机会你再报答我吧。”胥钦诺勉强露出一抹笑意,看到他现在客气的样子,还真是伤人啊。
独孤誓只好尴尬地笑,不过只一瞬就不再见到。“一定会答谢你的。”他说。
胥钦诺点点头,一抹笑意也变成苦的。然后道了别离开,到门口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不过看再多次,她也不能留下来。将带来的人全部留在了他家,自己一个人回去。
途经花灯桥,桥边的亭子里,亮着许多荷花灯。池里荷花已谢,这一处却是不错的风景。胥钦诺想起刚刚独孤誓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看月亮,也抬头望天空。
明日是中秋,月儿已圆。
与花灯节不同,中秋是团圆节,没人出门。这时的街道显得冷清得多。胥钦诺站在桥上,忽听得隐隐约约的笛声。
悠扬的笛声在宁静的夜空格外地清脆动人。吸引着她不自觉地向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修长的身影逆着月光,笔挺地站在房顶。仿若被月光拥抱着,仿若月光只照着他一人。
一曲终了,皎洁的天空中,他转过身来。月光中,他的脸隐约可见,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秋月,冰冷而又张扬的涂钦宇飞这一刻变得柔和了些许。
若说独孤誓是沉默的性子,不喜张扬,涂钦宇飞则不同。他总是冷若冰霜又骄傲至极。仿佛这世间没有谁能比得过他,这世间的东西他也都不放在眼里。
就像今晚,哪怕他要在这里等她来,也是高高的远远的在那儿。
涂钦宇飞深邃的双目很快就搜寻到她,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胥钦诺也望着他,一步也不走。她突然不想走。九年前,相同的曲子自同一人口中吹出,到如今已完全不同。
她想起来,他第一次吹这个曲子给她听的时候,还断断续续,不成曲调。现在已经这么熟悉了。
涂钦宇飞一垫脚,身子往前一跃,洁白的衣衫扬起,落在她的不远处。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是,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仿佛都知晓一切,在判断一切,在决定一切。可是他也从来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
和每次见面一样,胥钦诺不回答。她不知如何回答。是承认自己被这熟悉的笛声引来,还是冲他大吼把心里的怒气都发到他的头上?
她只有逃避。
只有转身就走。
“你今日若是依旧要走,以后我们便再不相见。”涂钦宇飞冲着她的背影喊。
胥钦诺就当没听到,只顾着往回走。
只听到“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河里。她忽地回过头来,是涂钦宇飞的玉笛。
胥钦诺想也没想,纵身跳进河水里。在那玉笛沉入河底之前,将它捞起。八月的河水已经很冷,待拿到那玉笛,在水里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头刚露出水面,涂钦宇飞一把捏住她的肩膀,往上一提,将她抱在怀里,两人一起落在河边的柳树下。
“你疯了,这样冷得天。”涂钦宇飞一面吼她,一面将自己的衣服脱下将她紧紧裹住。
胥钦诺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将身上的衣服和手中的玉笛一齐丢给他,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回去。
第9章 玖 月下池塘影成双
一路上,她擦了多少次不知道是头上残留的河水还是眼里的泪水。当年涂钦宇飞好音律,她便找人做了这只玉笛给他当作十五岁的生日礼物。
他高兴得不得了,非要吹刚学的曲子给她听。只不过,她没有多大的兴趣,又吹得不好,听听也就罢了,随便夸赞了他几句。没想到他还记得。
身后的涂钦宇飞一路跟着她,不敢上前,又不放心丢她一个人。看着她进了门,还是不想走。后悔自己丢了玉笛,害她去冰冷的河水里捞。又爬上房顶,一直等着她屋里的灯灭了,才离开。
胥钦诺并不知道涂钦宇飞一路跟着她。回家简单的洗漱后换过衣服便睡下。今天她太累了,不仅来回地跑,回来时还莫名其妙地去捞什么笛子。
想到这些,她不禁想再爬起来去将涂钦宇飞打一顿出出气。他不要就不要罢了,当着她的面扔掉算什么意思。之前来送点心,也是将点心洒得满地。今日来,又丢笛子。
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他居然还留着笛子,还将那曲子学会了,和小时候比起来好听了许多。回忆起他的笛声,回忆起他站在高处,孤身桀骜的样子,胥钦诺心里竟生出一丝别样的感觉。在这样的心情中,她渐渐睡去。
第二天,她又早早地起床。独孤誓府中的一切事宜都已处理妥当,是来接他爹回去的。
两人坐在前厅,讨论他接下来的打算。连老一辈都大意中招了,这隐藏的人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兮儿本身就有问题。
只是,胥钦诺并不好将她的想法都说与独孤誓听。今天见他的样子,眼里有了血丝,面容憔悴,一晚上没睡是肯定的,算得上是落寞至极了。
独孤誓说,他要去找她。他大概是知道兮儿在哪儿,等府上一切事宜都安排好就动身。
胥钦诺当即暗暗下定决心要跟着他一起去。看他这个样子,她实在是不放心,不管他最后能不能找到人,也不管他是差点和别人成了亲的人,她就想跟着去。
所以在独孤誓前脚刚走,她就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要出远门,必须等她爹醒来再说,幸好,独孤誓也是一样的情况。生意上的事情,这几年都是她在打理,安排起来并不困难。不过半日,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
闲下来,她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爹房门口。这样过了两日,她爹终于醒来了。
只是让人昏睡的毒,身体没有受伤,马上就能下床走动了。
胥钦诺看着父亲没事,才放下心来。想着马上要走,当晚命人准备了小菜,两人在院子里聊天,互相斟酒。
想了想,她还是将自己要跟去寻人的事告诉了父亲。
“爹,我明日要去淮南一趟。”
“什么时候回呢?”对于女儿的事,他细致的都不曾追问。
“归期未定。”
胥怀远饮下一杯酒。虽不追问,自己女儿的心思他还是了解几分的。
“诺儿啊,我记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便很喜欢睁着眼睛四处看,睡得比其他的孩子少,不喜欢丫头婆子抱,就爱让我抱着你飞来飞去。你娘说你长大了肯定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胥怀远缓缓说起那些往事。。。。。。
“我们三家就你一个女儿,爹爹当时也是高兴。看着你慢慢长大,我心里也很欢喜。那时候你喜欢和你哥哥一起整日在外面玩耍,还要去上私塾,不让家里的先生教。真让你娘说中了,总有自己的想法。我就想着,将来要把你许配给谁,我才愿意呢。”
说到这儿,他又饮下一杯酒。胥钦诺看着父亲的样子,他大概是又伤心起来。
“爹爹。”
“谁曾想,你哥哥那么早就去了,你娘也去了。剩下你,把这些个担子都揽过去。要说把你嫁出去,爹爹私心,想是不愿意呢。”
“爹爹。”
胥钦诺抓着父亲的手,不想他如此伤感。再说自己也没有嫁人的打算,只不过去帮着寻人而已。
“爹爹放心,我永远是胥家的女儿,我会永远陪在您身边的。”
“哪里能把你永远都留在我身边呢。你能这么懂事,爹爹已经很知足了。以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便去做,不用顾忌胥家。”
听着爹爹的话,胥钦诺心中也伤心难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中秋佳节,虽错过了,今晚我们父女再小酌几杯吧。”说着,胥怀远拿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父女两人饮完酒,胥钦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见月光照在地上,白得可爱。
池子里残荷的叶子枯黄或黑迹斑斑,月光照着水面波光粼粼。
她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站在月光下的涂钦宇飞。细细追究,若不是他,到了这个年纪,自己可能真的已经成亲了。
说曹操曹操到。一想到涂钦宇飞,他就出现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