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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寒月为君明-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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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江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陛下。”
  老态龙钟的太医被肖寒背着颠颠地跑进了殿里,那太医被颠得头晕眼花,一闻到浓郁的血腥味,整个人都精神了,他眯着眼睛视线落在路瑾胤身后的刀上,他伸出手指小心地扒了扒伤口,身边的医童见状,连忙拿出剪刀,将那一块布料剪开,伤口这才真正暴露在众人眼前。
  楚江离顿了一下,低声道:“陛下,让殿下去侧殿吧,那里清净些,便于太医为殿下看伤。”
  路安岩冷冽的目光在周围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回到路瑾胤身上,肖似端顺皇后眉眼的那张脸,让路安岩片刻晃神,“去吧。”
  楚江离抱住路瑾胤,脊梁挺得笔直,只有他自己知道,倘若别人从他手中接过路瑾胤,他发软的身体恐怕便要跪在地上。
  路瑾胤背朝上趴在偏殿的床上,房内只剩下了楚江离和太医医童三人,其余人等都被拦在了外面,太子受伤这件事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个大好机会。
  太子的伤势,知悉的人越少越好。
  太医手中拿着一瓶烈酒沾在棉纱布上便要往伤口上涂,楚江离以前还没这么细致过,他受伤便是直接将烈酒浇在伤口后随意地缠上布条,但是让他见别人为路瑾胤治伤,他总忍不住补充几句,“太医,轻点。”
  老太医手中动作一顿,诧异地看了一眼他,便点了点头,“是,臣会小心的。”
  值得庆幸的是,那刀没有伤及内脏,只是深入皮肉,而不幸的是,伤口汩汩冒出的污血象征着,这刀上恐怕有毒。
  老太医握着那把被拔出的刀,银箔蹭过刀面,片刻后,银箔便渐渐发黑,老太医脸色隐隐发白,而楚江离看着这一切,难道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他咬着牙,道;“这毒能解?”
  老太医面色沉重,停了一会儿,道:“老臣见识尚少,学艺不精,无法辨认出此毒。”
  说罢,老太医便跪了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声音开始颤抖,“老臣罪该万死!”
  楚江离仿佛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他猛然跌坐下去,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地扣进手心的肉里,疼痛一丝丝从掌心放大,慢慢传递到心脏,痛得他难以喘上气来。
  老太医带着医童出去了,他还没回过神来,他握住路瑾胤发凉的手,艰难地喘息着,他脑子中像是钝涩的刀磨在石面上,发出难听刺耳的声响,他机械地转动着眼珠,将目光移到路瑾胤身上。
  路瑾胤身上渐渐沁出一层冷汗,长袍粘腻地紧紧贴在身上,楚江离伸手将黏在路瑾胤额前的发丝撩到一边,干涩的嗓音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对不起,”他眼前雾气氤氲,模糊了路瑾胤苍白的面容,“怀冰,
  对不起。”
  他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他无所不能,他是有软肋的,他是自以为是的,他是很多事情都办不到的。
  他亲手害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古神医。”楚江离的脑子中闪过这人的名字,他倏忽睁大了眼,将路瑾胤从床上抱了起来。
  太医治不了,还有古神医。
  古神医治不了,还有善毒的毒王。
  总有人能治好路瑾胤。
  这次行刺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被隐藏的很深,但是那几个太监的异动还是被他察觉了,他要是再早一点,再早一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
  他被情感蒙蔽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他紧紧搂着怀中的人,整理起最近收到的所有消息,那太监已经被送进了慎刑司,藏了毒的牙齿应该被全部拔光了,那些公公一个比一个阴狠的手段,想必不会让那个太监好过。
  而大殿中,路瑾齐跌坐在地上,他如娇花一样的新娘捏着裙摆走向他,头发已经凌乱了,步摇歪斜地插在发间,摇摇欲坠。
  新娘轻轻叹息一声,那熟悉的声音传到路瑾齐耳朵里,他猛然抬起眼死死盯着谢家二小姐的脸。
  “殿下,咱们的婚事可被毁了,我期待了这么久,就是这样的结果,”那人声音一顿,嗓子里发出一声闷笑,暧昧又飘忽,“殿下,你该怎么补偿我?”


第43章 
  宫宴紧急办停,倒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出宫外,谢洪泉黑沉的脸色同皇上的摆在一起,颇有意思,但此时武官们没有心思去看他们的热闹,楚家的傻太子受了伤,镇远将军急冲冲带着人出了宫,那老太医早已向皇上请罪,危急之下,皇上竟然允了楚江离让外人医治太子。
  镇远将军这个举动可谓是打了皇上的脸,但楚江离已经无法在意这些,他只知道怀中人的体温越来越低,他拼了命地把人紧紧梏在怀里,只想自己的体温能暖暖怀里的人。
  马车一路颠簸,跑的飞快,前面驶马车的是肖寒,肖寒作为禁军统领,如今做了马夫却一点也没有旁的想法,他见了楚江离的脸色,心中一凛,早就明白了事关紧急。
  而别的百官不知道太子具体伤情,只知道楚江离带着太子出了宫,那太医惨白的脸色中看出这件事情恐怕有些棘手。
  当然也有好事者开始分析,为何大皇子的亲事上,有人针对手无寸铁的武官们,刺客的目的几乎都是武官,而最后莫名将目标移到了傻太子身上,又或者,那目标根本不是傻太子,而是楚江离。
  大皇子还呆呆愣愣地坐在殿中的地上,一双手被谢家二小姐握在手中,谢家二小姐的朱唇贴在他耳侧正柔声安慰着他,他的脸色隐隐发白,不少官员见了,都是眉头一皱,左右轻轻摇头,大皇子的样子实在太让人看不上眼了。
  而安妃倒是捏着帕子,冷汗都快下来了,她咬着唇不停地为自己扇风,路安岩难看的脸色让她不敢开口,倒是瞿霜云率先开了口,一脸忧虑地倒进路安岩怀里,“陛下,太子殿下福大命大,还有姐姐在天上庇佑,定会相安无事。”
  路安岩停了一会儿,道:“但愿如此。”
  瞿霜云的乌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一缕落在了白皙的颊边,她抬手将那缕发绾至耳后,叹了声气,“为何选在今天闹出这样的事来,大皇子成亲的大好日子,结果太子倒是被波及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般坏的心思?”
  安妃脸色一白,忙道:“陛下,这,这件事可与大皇子毫无干系,大皇子也是无辜的呀!”
  瞿霜云扭过头瞧她一眼,半只扇子挡住脸,唇角忽而一勾,只有安妃看见那似嘲似讽的弧度,“哦,本宫还未说什么呢,安妃倒是迫不及待自证清白了,”她话音一转,像是玩笑般,“该不会是心虚吧?”
  安妃微微睁大了眼,一脸惊惧,仿佛瞿霜云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她恍然失色道:“贵,贵妃娘娘,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哦,本宫只是开个玩笑罢了,用得着这么着急自辩么?”瞿霜云摇了摇扇子,眼波一转,落在安妃额角的冷汗上,“哟,快给安妃擦擦汗,这么冷的天,汗都出来了,想必,心里很慌吧?”
  安妃咬了咬唇,慌乱地捡起帕子擦了擦额前的汗,她恨恨地想,瞿霜云不过就是仗着皇上的宠爱口无遮拦罢了,迟早被自己的多嘴给害死!她转念一想,心中便平衡了许多,这瞿霜云就是嫉妒大皇子受皇上重视,哪里像傻太子,受伤了也不见皇上关心一二,还有那个嚣张跋扈的五皇子,这一生也只能做个跋扈皇子罢了!
  而路安岩终于开口了,“够了!”
  瞿霜云眼睫垂落,簌簌颤动,投下半片浅淡的阴影,她掩唇叹息一声,“是臣妾多嘴了,臣妾也只是惦念着太子的伤势,关切之下才口不择言。”
  安妃心中怒骂,面上还得陪着笑,“是,贵妃娘娘说的是,臣妾也是关心太子殿下,绝不是心中有鬼,而大皇子的婚事也被毁了,臣妾怎会……毁了大皇子的婚事呢,这种事,想想便知臣妾不会这样做。”
  路安岩沉声道:“知道你们不会做,不要再提了。”他望了身侧的万福安一眼,万福安听了半晌,嘴唇微微抿着,心中百般念头转
  换,眼见路安岩瞧他,他马上俯身侧耳听路安岩的吩咐。
  “去,让大皇子把剩下的礼节走完。”
  路瑾齐坐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望着“谢家二小姐”的脸,他忽然快速地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压低了嗓音道:“你……你,你疯了!”
  谢家二小姐,或者或是楼尧,他贴着路瑾齐的耳边,声音骤然冷了下去,像是刺骨寒冰,冷意从耳边渐渐攀爬到全身,连骨头都被冻僵了,“哦,你不是想逃开我吗,你想得倒美,只要我没玩腻,你这辈子都别想逃掉。”
  “殿下,你想知道谢家二小姐去哪里了吗?”
  路瑾齐指尖冰凉一片,湿凉的冷汗缓缓从掌心沁出,他攥紧了自己身上的喜袍,声音有些发紧干涩,“去哪里了?”
  “我杀了。”楼尧忽然笑了起来,“谢家没一个人发现他们的二小姐换成了男人,殿下,你说好不好笑?”
  谢家二小姐真正属意与谢家的一个马夫,在成亲前几日,谢家二小姐不吃不喝只扑在床上哭,而谢家嫡母反而笑道,“饿瘦了最好,反正你始终是要嫁的,可别拖累了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人,不然你的那下贱娘,我定要抽筋扒皮,把她卖去勾栏院里去。”
  那圆润的嫡母笑得身上层层肉堆叠颤动,“想必你那下贱娘的生意也会好的很,毕竟她那么会勾引人,你这下贱种也该学学你娘的,多勾引着大皇子,咱们谢府好了,你娘才会好。”
  楼尧自然没有杀她,其实楼尧根本不在乎这个可怜女子的生死,是楚江离,楚江离把谢家二小姐和那可怜的马夫送出了京城,而谢家所有人都不曾发现,谢家二小姐骨子里换了人。
  还是个男人。
  谢家二小姐的亲生母亲痴痴傻傻,疯了数十年,早已经不认自己女儿了,这才让这件事更加容易的多。
  路瑾齐听他说杀了谢家二小姐,反而松了口气,路瑾齐不在乎谢家二小姐的生死,不过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罢了,他担心的是,此事败露后,他该如何自处。
  大皇子和一个野男人有一腿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要不是他杀不掉楚江离,他想到这里,狠狠锉了锉后槽牙,迟早,他迟早会让楚江离跟着那傻子一块儿,不说死,也要一生囚禁在冷宫中。
  “混蛋。”路瑾齐低声骂道。
  马车到了闹市中的一个深巷里,里面很是安静,而深巷的深处是一个窄小的黑色木门,楚江离把人抱了出来,站在巷口对肖寒道:“这里就行了。”
  肖寒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便驱着马车转身走了。
  那深黑的木门被叩响,不出片刻,里面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何人?”
  “是我,楚月明。”
  门很快便被打开,一个看来不过十八岁的青年立于门内,青年穿着一身银丝溜边群青色长袍,黑发并未束起,而是散漫地披在肩上,他一张脸冷冷清清,唇紧紧抿成一道凌厉的线,眉眼如云雾缭绕的冰山,墨色的瞳孔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同百里飞完全是两个人。
  青年看见楚江离怀里的人,闻见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他皱了皱眉,侧身让了条路给楚江离,“进来吧。”
  深藏在巷中的院落很大,四五间屋子围着露天的院子,院子里的田圃种满了草药,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青年走在头前,点了点院落中央的躺椅,“放这里吧。”
  楚江离将人轻轻地放在躺椅上,路瑾胤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滑落到敞开的衣襟之中,楚江离抿了抿唇,垂下眸子,伸手蹭掉路瑾胤额上的冷汗,而待他亲手剪开包裹着的纱布时,里面乌黑色的伤口暴露在人前。
  那道伤口肉外翻着,里面的黑污色的血已经被止住了,而原本鲜红
  色的肉却变成了乌黑色,青年忽而皱起了眉,他抽出火折子将佩带的银刀拿火燎过,而银刀的刀尖碰到那乌黑的肉时,一直紧闭着眼的路瑾胤终于发出一声闷哼。
  青年将沾着黑血的刀尖放鼻尖一嗅,脸色倏忽变了,他沉声道:“那利器带了么?”
  楚江离握住路瑾胤的手,另一只手则递上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毒刀。
  刀上什么标记都没有,还是把新刀。
  而刀上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微不可察的毒箭木的味道,用量并不算太多。
  不过这毒应该不止是毒箭木,若是纯净的毒箭木,恐怕路瑾胤此刻早就毒发身亡了。
  青年拿着手中的银刀将那伤口挑开,再深一些,里面的血肉还是鲜红色的,他紧锁的眉头骤然一松,冷声道:“搬进屋,放木桶里。”
  青年忽然一顿,问道:“这是谁?你倒是在乎得紧。”
  楚江离喉咙一紧,他两颊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艰难地开口,“太子,”他深吸了口气,“这是太子殿下。”
  古承安如琉璃般清透的眼珠转动,视线终于落在路瑾胤脸上,“哦,”他又看了路瑾胤的伤两秒,“这个毒,不是大夏的,大夏没有这样的毒。”


第44章 
  木桶里灌满了绿色的草药热汤,冒着腾腾热气,路瑾胤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扒光了,浑身赤裸地斜靠在桶边,那道狰狞的伤口还未浸入药汤中,被热气熏腾着,污血又活了起来,开始缓缓往伤口外溢。
  楚江离手中的刀尖寒光一闪,被烈酒浇过的锋利刀尖抵着那伤口,他指尖微微颤抖着,神色紧绷,半晌后,他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刀,“我不行。”
  古承安嘴角撇了撇,夺过那把银刀,忍不住嘲讽道:“你不行?一刀斩敌军首领的时候倒挺行的,给自己刮肉浇酒也挺行的,遇见你的宝贝太子,你就不行了?”
  楚江离不自在地别过脸,手却仍紧紧握着路瑾胤的,想将自己的体温传递到路瑾胤身上,他低声道:“不要再废话了,快点动手吧。”
  刀尖挑开深黑的伤口,里面的肉已经乌黑了一大半,比刚才更深了几分,古承安皱了皱眉,“这肉得全部刮掉。”
  楚江离的手不自觉地一紧,瓷白的手背青筋暴起,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只是低声叮嘱道:“你轻点。”
  古承安其实没有把握能解这毒,这毒和他前些年周游列国时遇见的一个毒有些许相似,看起来似乎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但是成分上还是有些不同,这个毒比那个更难解。
  也不能说是难解,应该说是这个毒很难彻底祛除。
  如果这次没有彻底祛除,恐怕伤痛要缠着太子一生。
  冰冷的刀尖在外翻的伤口上一寸寸得移动,路瑾胤痛苦地皱着眉,额头的汗像雨珠一样往下滚落,他紧紧咬着牙,发出意味不明的呻吟。
  那一声痛苦的低喘像是一把利箭刺进楚江离最柔软的心脏,在胸腔中搅动,鲜血淋漓,他只要一想到是自己害了路瑾胤,就痛得喘不上气。
  他捏住路瑾胤的下颚,强迫着将路瑾胤的嘴打开,然后将自己半只手臂塞进路瑾胤嘴里,路瑾胤下意识地咬住嘴里的结实紧致的手臂,牙关一紧,齿间深入肉里。
  乌黑的毒肉被刀干净利落的剐了下来,一个时辰过去,那伤口的毒肉便已经被清除干净了,徒留一个鲜红的深坑,鲜血在热气的氤氲下活了起来,一直往外涌,古承安随手拿起一个小碗,将那血接住,血液缓缓没过碗底,他便伸手将路瑾胤按了下去。
  鲜红的伤口浸入深绿色的药水之中,上面竟然开始沸腾,冒出腥臭的白沫,那股味道刺鼻得很,古承安却眉头也不皱一下,而是将那白沫捞在碗里放到一边。
  路瑾胤浑身痉挛起来,肩膀痛苦地抽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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