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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君与将军解战袍-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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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羲便也不再纠结称呼这个话题,反正没有用处。他上前几步走到窗边,轻声道出来意:“我叫人连夜制了一身铠甲给你,要不要瞧瞧?”
  卞有离没说话,阮羲也没多等,就直接招手,很快有几个宫人将铠甲抬着上来。
  虽说是连夜赶制,但现下拿上来,这身铠甲的外观还是相当精致,并不见粗制滥造的形迹,大概是早就有所准备。
  因为卞有离说要一整年不穿其他颜色,阮羲便命令工匠把铠甲也做成了白色。饰以玉片,贯之银丝,缚上珍珠,只往那儿一摆,就是华贵又结实的感觉,丝毫不见平常铠甲的沉重臃肿。
  宫人们将铠甲放好,仔细打理整齐,便无声地退了下去。
  阮羲走到窗边,温言道:“浮青,你可要看看?”
  卞有离于是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又无所谓地回过头看向窗外,算是赏了几分脸面:“嗯。”
  阮羲似乎完全忽视了他的冷漠,顶着一股寒气语气仍旧热切:“可还满意?”
  “嗯。”
  “浮青,”阮羲顿了顿,道,“你当真决定好了?若你不想去,我可以把旨意收回来。”
  听到此话,卞有离总算转移了一下视线,把目光调整回来,正视着阮羲:“旨意已出,还能收回?”
  “只要你想,我收回来也没关系。”
  卞有离蹙眉看着他:“你这样,如何做好一国之君?”
  阮羲微愣,愕然地看着卞有离,又听他继续道:“一国之君当言而有信,别说一道昭告天下的旨意,就是随口承诺也须兑现,失信即失德,实非君子之道。”
  “可是……”
  “王上,我不是你后宫那些人,要像瓷瓶一样妥妥当当地放着,怕磕怕碰。既生于世,我并不愿那般苟且的活着。”
  我并不愿那般苟且的活着。
  卞有离沉静的眼神里,这句话极其明晰地传达出来,而他话语不重,竟透出掷地有声的力道。
  “那,”阮羲停了一下,道,“你要小心。”
  这句嘱咐乍听着倒无甚不妥,但卞有离一听,莫名觉得,其中好像还含了其他深意。他探究地看了阮羲一眼,却被对方避过去,喊他过去试铠甲合身与否。
  不过卞有离初次进军营,操心铠甲合不合身着实早了些,此时最要紧的事情,并不在此。
  卞有离很随意就打发了阮羲的殷勤,将铠甲叫人锁进库房,然后说自己要准备一下,接着把人也客客气气地请出了令华殿。
  不过他这也不完全是托辞,对于军营里未知的一切,初次见面,当然是要好好准备的。
  那军营之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第八章 
  在琼宁南去三十里左右的城郊军营里,才入了一批新人。
  要论起新人,恐怕军营的老兵们没有几个不喜欢的。因为每当有新人加入,就意味着他们有了大批谨小慎微的劳力可供使唤。
  和多年媳妇熬成婆是一个道理,都是从苦逼的被驱使阶段熬到对别人颐指气使的地位,此可以说是云开见月明,天道好轮回。
  然而,令老兵头疼的是,这批新人和之前进来的士兵相比,却有所不同。
  自从那个边疆小城爆发兵乱之后,国内各处总有这种事情发生,兵荒马乱的逼迫之下,日子非常不安逸,食不果腹都是常事了。
  为了维持家中生计,逐渐有人背井离乡去投军。
  而这批士兵,就是林相国从各地投军者里挑出来的人。
  林相国将这些人费时费力地寻了来,原是想着操练后让他们在军中效力,可惜他有一点始料未及——这群人并不似军营里的普通士兵那般顺从。
  自打到了琼宁,这群人根本不服任何人管教,也不怕死,日日吊儿郎当地在营地混日子。
  他们在军营里喝酒打架,彻夜赌钱,丝毫不惧军法军规,跟老兵叫嚣起来不输人不输阵,且又不承认自己是军士,活得可谓是恣意妄为,胆大包天。
  先前挣扎在生死里的那一段过往,时时同死亡擦身而过的无望,已经赋予他们无上的勇气和胆识——简称自暴自弃,好听点叫无畏无惧,又名,死猪不怕开水烫。
  渐渐的,林相国也淡了收服他们的心思,本来就是个一时兴起的念头,弃了也没多大损失。
  听见阮羲要封宫里带回来那个美人为这支队伍的将军,林相国也只是在朝上说了几句空洞的劝诫,并没有实质上的抗拒,轻轻松松就在王旨复议时盖上章,把人给了卞有离。
  至于心里,大概完全没在意。甚至还有很多人,对此是抱着看热闹的念头。
  这样一支军队,无论在谁手里,大概都是头疼的。像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偏偏奈何不得。
  不过,世事难料,若有一个半个例外,也未可知。
  这群人进了军营后,因为不服管,也没能定番号,日子久了自己生出一个绰号,叫做在野军,半俗不雅的,还挺别致。
  就算放羊也得有个领头的,更别说这么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没有为首之人是不可能的。
  这在野军当然也有头目,是一个面容粗犷的青年,实际年纪不到三十,却有一种威慑人的气势,平白显得深沉许多。
  凭着这份气场,他在军中很有些威望,乍听朝廷派了个将军要管他们,当即集结所有人去到军营外面,说要迎迎将军。
  嘴上说得客气,其实不过是想给个下马威,省得这劳什子将军坏了他们清闲。
  卞有离仍然一身缟素,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身边跟了两个护卫,是阮羲非要塞给他的。
  他到了军营前,没等找着大门,先看到了一群人。
  这群人在军营前毫无自我约束的意识,穿着杂乱无章不说,举止更是无拘无束:有的席地而坐,拿了石子树枝画个棋盘;有的围成一圈,拿了骰子之类叫着开赌……
  这都算好的,还有一个人,在距人群稍远处搭了一个架子,石上磨刀霍霍,竟是在准备——杀猪?
  卞有离停住马,静静地打量了一番周遭,垂眸思索片刻,便独自下马。身后的护卫忙要跟上,被他抬手止住了,随即一人往那杀猪的男子方向走去。
  “这位大哥,”卞有离走到离他几步远便停住,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可否告知,军营要如何进去?”
  “别烦老子,没看忙着杀猪啊,误了饭点你小子担待吗?”
  卞有离对他的无礼不以为意,仍然温言相询:“军中有饭食,为何要在此处杀猪?”
  男子不耐烦的转过头,刚要说话,却在看清卞有离面容后愣住了。
  看面前的人愣神半天,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卞有离好心好意地提醒了一句:“你还要赶时间杀猪,别忘了。”
  “我,你……”男子还是直直地看着卞有离道,“你长得也……太他娘的好看了!”
  赞美听过不少,直白成这样却很少见。卞有离闻言不由失笑,又问了一遍:“你为何在此处杀猪?”
  见了美人之后,男子明显把自己的粗鲁收了收,也不赶人了,痛痛快快地回答了卞有离的问题:“我们在等将军。”
  “等将军?”卞有离一脸好奇,“跟杀猪有何关系?”
  “营里吃饭太无趣,”男子豪迈道,“我们要请将军尝尝烤猪。”
  卞有离盯着一旁待宰的猪看了看,沉思片刻,在这仿佛莫名其妙的举动中费心绕了几圈,才总算猜出这人用意。
  在野军大概是以为朝廷派来了一个世家子弟,那些公子哥最是自诩身份,绝不会愿意和平民一块吃饭,更别提在军营外头,大庭广众之下跟人分享——一头猪。
  若真是世家子弟,必定将其视为奇耻大辱,要么愤愤离去,要么结下梁子。不管哪一种,在野军都是挑不出错的,谁叫他们占了不懂规矩的理,表达欢迎而已,方式不对,也没人能说什么。
  竟想出这种主意,拿自身弱处为筹码,不伤一兵一卒而达成目的,还堵住了悠悠之口,实为另辟蹊径的好招数。
  卞有离微微笑着看向眼前的人:“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我叫闰六,”男子那起一边的短刀,“你站远点,小心溅一身血。”
  卞有离依言退了几步,然后道:“闰大哥,这里只有一头猪,怕是不够分给所有人。”
  “用不着担心这个,”闰六一刀下去,招呼了几个人过来收拾,拿起一块布擦手,“我们只是给将军准备罢了。”
  “哦?”卞有离淡淡一笑,顿时把闰六看得挪不开眼,在听到后面那句话时,竟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卞有离笑意不减,重复了一遍:“我说,既是给我准备的,不该听听我的意思吗?”
  闰六不由得神情大变:“你谁啊?”
  “我姓卞,名有离。”
  闰六方才的好脸色尽数换成生硬的戒备,一把将刀子拍在磨刀石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抱拳道:“原来是卞将军到了,属下等不识将军,万望勿怪。”
  “不会,”卞有离笑道,“闰大哥特意杀猪款待,有离感激还来不及,怎敢责怪?”
  闰六一愣,随即眼神奇异的瞧着他:“将军真要吃?”
  “当然,”卞有离还是笑着,“不过这点太少了,不够兄弟们分,若早知道,我该自己带些来。”
  说着,卞有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一个护卫叫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就见那人低头应是,立即骑上马奔往城中。
  “闰大哥且收拾手头这个吧,”卞有离看着护卫回城,笑着对闰六道,“我觉得一头猪太少,就叫人再弄些东西来,也算是我跟兄弟们见个面。”
  当一地酒肉大喇喇摆在地上时,闰六,还有给他打下手的几个人,都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方才在另一边下棋开赌的人慢蹭蹭地挪到近前,看着眼前的东西,也都呆住了。
  按说好的剧情,将军不该怒而离席、拂袖而去?
  然而眼前事态,与意料中的情形,似乎背道而驰。
  闻香而来的众人疑惑地看向新来的将军,又一齐怔住了。
  一个男子,竟能生成这般好模样?
  哪怕只着简简单单一身白衣,未佩华贵珠玉,不加丝毫装饰,也已是世间难寻的好颜色。
  叫人不由自主恍了心神。
  面对无数目光的聚焦,卞有离倒是自然得很,把往这里搬东西的伙计遣回城去,便热情地招呼这些人过来,自己也随意地拣了个位置席地而坐。
  闰六比其他人先反应过来,摇摇头晃醒自己,然后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卞有离,语速极慢道:“属下等若与将军同席共食,恐怕有碍尊卑秩序。”
  卞有离惊奇地望着他:“为何要顾忌尊卑秩序?”
  闰六回他以更深的惊奇:“这是礼数讲究,将军竟觉得不必顾忌?”
  “你这人真没意思,”卞有离皱了皱眉,“叫你吃个饭罢了,到底吃或不吃,赶紧做个决定,说这一堆废话作甚?”
  围观众人面面相觑,对这位将军的感观,似乎都有些异样。
  毕竟他的反应,也忒不合常理了。
  闰六听将军言下之意嫌自己不干脆,立即忍不了了,扬声招呼人道:“兄弟们都来,坐下陪将军吃饭!”
  他叫人叫得利索,却没意识到,潜移默化里,自己就这么承认了卞有离的将军地位。


第九章 
  周围的人听闰六招呼,便都断断续续往这儿聚集过来,慢慢找定位次,坐成一个大圈。
  卞有离拿起一旁堆好的酒坛,挨个让他们传着分发下去:“初来乍到,先同兄弟们喝几杯。”
  过了会儿,看着座中的人都已经手中有酒,卞有离将自己的酒坛拆封,凑上前闻了一下,然后笑道:“是梨花落,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底下人闻言一下子发出了不少动静,似乎有些哗然。
  梨花落是琼宁顶好的酒种之一,要把清明前后的梨花在尚未日出时一一摘取,浸以雪水,封在白玉瓶子里,使上秘制的酒曲发酵。
  更难得的是,它名字婉约,香气清和,酒劲儿却极大,喝着相当过瘾。
  这酒不光自身品质难得,它自身也很难得,贵得离谱。
  但眼下卞有离一摆,竟就摆了几十坛子。
  闰六看着手里的酒,小心翼翼地拆开嗅了嗅,惊道:“真是梨花落!”
  他这厢还能认出来梨花落的真假,已经算是有不得了的见识。而座中大多数人,其实从未见过这种名酒,只能仔仔细细地端详一番,浅浅尝一口,感受一下传说中的滋味罢了。
  有酒做媒,打开话匣子就容易多了。
  聊聊过往,说说天地,心里的想法不知不觉就透露了。
  席中几个酒量不济的人,在梨花落的劲头下,甚至没等三巡,竟已经醉醺醺地说起胡话。
  “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嗝……”一个汉子摇晃着还剩一点薄底的酒坛子道,“带劲儿的,酒!”
  顿时就有几个附和的声音响起来。
  卞有离几乎没醉,神态一派清明。他闲适地屈起右膝,没拿酒的右手微微撑着下颔看向那人,眉眼含笑:“以后会有更多。”
  而那汉子更是一下子站起来,模样慨然激昂,看上去想要发表一番长篇大论。
  卞有离没等他说,就先行打断了这人的话头,对自己左手边的闰六道:“闰大哥,你烤的猪也该差不多了,是否要过去看看?”
  闰六点点头,便走到架子那边,拿起刀连翻带撒调料,捯饬了好一会儿,才又回来:“烤好了,来几个人帮着抬抬。”
  往常这种时候,都会有人踊跃地站出来说要帮忙,完全用不着叫名字。
  而现下,闰六却发觉了不对劲。
  自己不过离席稍许,局势似乎就变了?
  只见席间的人一致把目光投向了卞有离,好像在等他的话。
  卞有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闰六,才随手指了一个方位的人,微微笑道:“劳烦你们去帮帮忙。”
  坐在那里的人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是,将军!”
  闰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情形,而后也望向坐在上首的男子。
  这也就片刻时间而已,他何以就收服了人心?
  卞有离神态自若地与他对视,似乎对闰六眼中的审视一无所知,或者根本不放在心上。
  待烤猪上桌,卞有离随手拿了旁边人的一把刀,将食物分得利落干脆,手法娴熟,轻巧容易。
  然后把肉都分给了众人:“听说你们嫌营地吃饭无趣,来尝尝闰大哥亲自做的东西。”
  看他这幅一点都不生疏的样子,马上有人疑道:“将军,你也这样吃过饭?”
  “我自小长在山野间,又顽劣,”卞有离笑答,“无事喜欢打猎。”
  “哎,我也爱干这个!”
  “我也猎过……”
  得知卞有离不是世家弟子,众人顿感亲近不少,而这个话题也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卞有离笑着偶尔搭几句话,眼光一瞥,就看见闰六面色复杂,一言不发地坐那儿切肉吃。
  眉头紧蹙的模样显出心里的不解,望着倒有几分落寞。
  卞有离看了看他,便又回过头去,参与到众人热火朝天的讨论里。
  日头渐渐升到头顶,轻风单薄地吹过去,根本压不过那灼人的热度。一直等到地上的东西都吃的差不多,酒也只剩了几坛子,这场见面也差不多达到了目的。
  “闰大哥,”卞有离突然开口,“吃完饭,你们平常都去何处?”
  闰六被他叫得一愣,想了想才回道:“操练场。”
  卞有离点点头:“我看兄弟们吃的差不多了,那咱这就去操练场。”
  听了他的话,很快有几个人把残席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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