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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长安第一美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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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倒是玄乎,可惜他完全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他只相信摆在眼前的证据。
  ——
  他坐在窗前,久久未动。
  少时,外面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飞雪,他转了转自己手上的白玉扳指,忽然察觉,这一幕幕诡异的画面,均是出现在那日去了西市,见了她之后。
  思及此,他彻底大悟。
  是她有问题。
  是百香阁里的香粉有问题。
  那日香粉撒了一地,他极有可能是吸入了一些能致人迷幻的药粉。
  愈发确定后,他不愿再等,立马换上了官服,唤来杨宗,“去找两个大夫来。”
  杨宗不明所以,忙问,“世子爷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陆宴眉宇微蹙,沉声道:“我要出门查案。”
  杨宗看自家主子神色沉重,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也不敢再多问,忙在坊间找了三名大夫。
  辰时三刻的时候,陆宴带着一行人,穿过了集市,再度来到了百香阁门前。
  百香阁的匾额已经修好,挂了上去。
  陆宴凝着屋里那位低眉顺目、看着人畜无害,正挑起手指打着算盘的女子,一股莫名的火窜上了心头。
  待会儿若是叫他查出来这屋子里有些什么不该有的,他便亲自压着她回衙门,严刑审问。
  与此同时,沈甄也感觉到了如芒刺背,拨弄着算盘的手骤然停止,缓缓向外看去。
  这一看,她这小手立马吓得握成了拳。
  那个男人,竟在不远处,用一双如同鹰隼那样不露声色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四目再度交汇,陆宴沉着嗓子对着一旁的几个大夫说,“查,一瓶都不能落下。”


第4章 冒犯
  十月初七,辰时三刻。
  ——“给我搜,一瓶都不许落下。”
  话音一落,京兆府的侍卫立即将百香阁层层围住。
  陆宴抬步跨过门槛,摆弄了一下袖口,对沈甄道,“还请沈姑娘将阁内摆台上放着的、和库房里藏着的香粉,通通拿出来,一一摆放好。”
  沈甄听着那扎耳的“藏”字,眉头轻皱,缓缓起身道:“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陆宴面色如常,照规矩道:“本官身边的一个侍卫,昨日来此之后便昏迷不醒了,原因尚且不明,来此也是照例排查嫌疑,若是姑娘的这儿的香粉没有问题。”他说着一顿,然后指了指外面道:“外面的人立马就会撤走。”
  沈甄听完,心里不由一沉。
  昨日好容易送走了要债的人,今日怎么又招惹上了官府的人?自打经历过上过的抄家,沈甄外头那样的场面,尤为抗拒,生怕再生事端。
  她向前一步,谨慎道:“陆大人身上可有搜查令?”沈甄之所以这样问,便是知道,官府查案,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是不会下搜查令的。
  没有搜查令,她自然有权不能让他们进来。
  沈甄这幅不愿配合的神色,落在陆宴眼里,就成了畏罪之举。
  他瞥了一眼杨宗,杨宗立马就递出了一张搜查令。
  令文下边,是他洋洋洒洒的字——陆宴。
  “沈姑娘把库房钥匙交出来就好,本官找人帮你搬,毕竟京兆府事务繁多,耽误不起。”说完,他也不等沈甄作答,就挥了手。
  外面的侍卫闯门而入。
  沈甄看了看手里的搜查令,心里暗暗忐忑,忍不住用了些力道,弄皱了纸张。
  见此,陆宴再度开口道:“官家之物,不得毁损半分。”
  沈甄一僵,手指滞在了原处。
  她知晓对方已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想躲是躲不过了,便转身走回桌案,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串钥匙,递给了陆宴。
  陆宴一把拿过,前行七步,开了库房的门,他命令侍卫抓紧搬,自己则留在沈甄旁边看着她。
  生怕她再弄出些什么致人迷幻的邪术。
  半晌过后,他们就将几个大箱子抬到了室内中央。
  其中一个侍卫站出来躬身道:“大人,库房都已空了,属下敲了敲墙,并无其他密室。”
  陆宴点了点头,低头俯视着沈甄道:“你如实回答,就这些了?”
  沈甄抬头看他,目光坦荡,“原本还有一些,可昨日都被人砸了。”
  陆宴回想了一下昨日的场面,“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三位大夫走了进来,他们将那些瓶瓶罐罐一一打开,闻一下,碾一下,再闻一下,再碾一下,等全部查完,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他们由左往右依次呈报,“回禀大人,扁平罐的这几个,是上好胭脂粉,乃是女子施妆用的,浅口瓶的这几个是香发油,这边还有些刚做出来不久的口脂。”
  另一人道:“我这边儿都是远道来的粉,杭州的官粉等。”
  最后一人那里种类最多,他语速稍慢,缓缓道:“我这都是些原香料,有当门子,脐香,肉桂,菊花,茉莉,还有些线香、盘香、塔香、香枕……除此之外,并无其他。”(1)
  陆宴身为京兆府的少尹,自然通一些药理,他耐着性子听完后,不禁眉头一蹙,沉声道:“可是查仔细了?”
  三人齐齐点头,异口同声道:“都查自己了。”
  陆宴显然是不相信这个结果的,他用余光扫了一下沈甄凝重的目色,和微微颤动的小手,当下便觉得,定是有遗漏的地方。
  默了一晌,陆宴侧头对着众人道:“你们先出去,没我的命令不得放人进来。”
  众人退下后,一时间,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陆宴迅速将整间屋子打量了一遍,最终,目光落在了一个镂空的檀香木矮柜上面。
  上面摆放着两把扇子,一把是绣着海棠花的蒲扇,一把画着君安水榭的折扇。
  他上前两步,拿下折扇,“啪”地将扇面一合。复又转身。
  沈甄以为方才这就算了完了,见陆宴又冲自己走了过来,不由向后退了一步,道:“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陆宴也不与她多说,只用他颀长的身量和久为官者的气势将她逼入了墙角。
  转眼的功夫,那暗紫色的官服,离沈甄,就只剩下半尺的距离。
  他的声音薄薄的,就像一股不近人情的凉风,“沈姑娘配合一下本官搜身,胳膊抬起来。”
  沈甄到底是侯府嫡女出身,不似寻常女儿家看到官爷就破了胆,她怕归怕,还尚有一丝理智,“我看陆大人这幅模样,可不像是来秉公办事的,倒像是来欺辱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的。”
  陆宴听着她偷换概念,不由讥笑道:“本官如果想欺辱你,自是有千万种法子,别耍花腔,抬起来。”
  沈甄虽然害怕,但仍是硬着头皮道:“京兆府难道没有女官吗?”
  陆宴不语,但那冷淡又具有攻击性的眼神,就在告诉她——别逼我动手。
  京兆府确有可调遣的女官,但有时为了抓紧时间,不错失证据,也会由长官亲自动手。即便是男女有别,仍可以以物代替。
  沈甄屏吸仰头与他对视,手臂是怎么都不想抬,尖尖的指甲暗暗用力,手心上的肉都摁出了红印子。
  陆宴又上前了一小步,这下,两人马上就要贴到了一处。陆宴周身凛冽的味道彻底打破了沈甄的防线,她眼睛一闭,双臂抬高。
  指尖微微颤抖,心如死灰。
  陆宴知道她是女子,又尚未出阁,见她配合搜查,也收了恐吓她的心思,只握着折扇向她的身子探去。
  扇骨刚一碰到她,她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蟹,红了个透。
  隔着衣裳,又隔着一柄扇子的距离,陆宴仍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陆宴心无旁骛,用扇骨贴着她的抬起的手臂,沿着她的轮廓,一路往下,他的手不轻不重,时不时还要拍打一二,从头到尾,逐处搜查,无一不仔细。
  独独那两处,他思来想去,没碰。
  “转身。”
  沈甄紧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整间屋子,只剩下挪动的脚步声,和衣物摩嚓的窸窸窣窣声。
  她将背朝向他,更是不安。但因他避过了她最怕他碰的地方,便觉他应该不是起了色心,故而小声祈求他,“大人快些行吗?”
  陆宴用扇骨抵着她的背脊一路向上搜查,到她的颈部突然顿住。
  发香四溢,他忽地想起,那颗生于他梦中的美人痣。
  那梦境里的一切再度游走在他眼前,他鬼使神差地,像新郎官掀起红盖头那样,用扇柄掀起了她的三千青丝。
  他眼看着,面前这颗痣,与梦境中的那一颗,渐渐重合。
  位置一模一样,都是生在她欺霜赛雪的脖颈之上。
  陆宴的神色微恍,猝然抽回了手。
  沈甄见笼罩于她身侧的阴影骤然离去,便瞬间转回了身子。
  她用那双波光潋滟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陆大人,查完了吗?”若是不她下睫毛长些,只怕大滴的金豆子就要这样砸下来了。
  也不只是为何,陆宴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心脏骤然发疼,又是那种疼法,他强忍着,握拳抵唇道:“查完了。”
  “有何不妥吗?”
  “暂无。”
  被他刚刚那样拨弄,沈甄的头发都乱了,她红着眼眶,剜着他,质问道:“敢问大人,若是我这儿的香粉有问题,那为什么,陆大人您没有问题,您昨日,不是也来过吗?”
  话音一落,纵然是陆宴这样最是擅长面不改色的人,心都忍不住跟着一虚。
  可这男人到底为官多年,自然不是沈甄三句两句便能问住的。
  他俯视着她,一双黑瞳,瞬间轧过她视线,“百姓配合官府办案,乃是本分,本官既是给你看了搜查令,又洗脱了你的嫌疑,沈姑娘到底是哪里不满?”
  沈甄不语。
  纵然心里有满腹不满,但仍是不敢顶撞于他。
  陆宴看着她的小脸,胸口疼的厉害,从她身边走过,沉声道:“本官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外面自会留下两个人帮沈姑娘把这几个箱子抬回去。”说罢,他绕过一个红漆木的屏风,径自离去。
  ——
  回到衙门之后,陆宴才发现,他手中,竟是还握着那把折扇。
  扇骨之上,好似还残余着一股沁人的香气。
  他烦躁地将案卷阖上,心底憋了一处暗火。
  若是她没有问题,那接二连三的梦算怎么回事?难不成还能似那些江湖道士所言的,是前世的回忆不成?
  笑话。
  他正想着,就到了傍晚时分。
  今日街上热闹,红绸铺了满地,欢声笑语不断,敲锣打鼓也不断,几个小孩子砰砰跳跳,指着花轿就喊:新娘子!看!是新娘子!
  陆宴这边呈文还未写完,只觉外头太吵,整个人面色发沉,头上乌云密布,恨不得将外面那些鬼哭狼嚎的孩子一个个都扔回家去。
  外面越来越吵,媒婆的嗓子都要窜上云端了。
  旋即,陆宴抬首,将手中的狼毫,朝笔筒,一掷。
  就在这时,京兆府尹郑中廉和另一位少尹孙旭一同走了进来。
  孙少尹拱手对陆宴行了平礼,笑道:“陆大人还忙着呢?”
  陆宴起身回礼,“郑大人,孙大人。”
  郑中廉满面红光地对陆宴道:“万年县孙家的案子终于结了,确实是他媳妇下毒杀了他,她娘家有钱,连仵作都敢买通。要我说,谋杀亲夫,其罪可诛,不过现已移交到大理寺了,咱们这也能缓一缓了,陆大人晚上没事,一起去外头吃个酒?”
  诚然他俩只是这么一问,客气一下,毕竟他们多次找陆宴出去吃酒,他大多都是推辞。
  不过也是,那些烟花之地,到底与这位矜贵的世子爷不大般配。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陆大人今日竟放下了平日里的衣冠楚楚,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好。
  作者有话要说:(1)香料内容出自论文《中国古代植物香料生产、利用与贸易研究》
  有读者给陆宴起了个小名——陆总。


第5章 滋味
  晋朝民风开放,向来喜欢集体买春。
  陆宴等人到达平康坊南曲时,天还亮着。甫一进门,就见好些文人士子,已是痴迷迷地论起了垂帘后曼妙的身影。
  孙旭是这儿的常客,老鸨一瞧他来了,立马从人堆里挤了出来,走过去招呼道:“官爷来啦。”
  这一嗓子,惹的小二楼的姑娘齐齐朝门口望去——
  红灯交错间,有个男人,在乌泱泱的人堆儿里尤为显眼。
  他身着月白色的长衫,外头披了一件玄色的大氅,束玉冠,挂宫绦,周身上下,一派清贵华然。
  这样的稀客,不由让那些见多识广的姑娘,也来了兴致。
  大妈妈的眼睛都多尖了,她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位不是一般的爷,她堆起笑,道:“敢问几位官爷,今儿是坐堂里,还是设私席?”
  这话说的通俗点就是在问,今儿是来赏歌舞的,还是来找姑娘过夜的?
  孙旭摸了下鼻尖。
  若是平日,他多半会搂着温香入梦,可今日不同,好歹陆大人也是头回和他们出来吃酒,总得听听人家的意思,便道:“陆兄想坐哪里?”
  陆宴面不改色,目光坦荡地对着嬷嬷道:“头牌今日在吗?”
  这话一出,郑京兆和孙旭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倍。
  他俩真是没想到,这位矜贵的世子爷,倒是个会玩的。
  温香苑的头牌,名叫云枝。不但诗作的好,舞技也堪称一绝,坊间传言——只要吃过她的杯中酒,就没有能按耐住自个儿的男人。
  一听陆宴点了云枝,老鸨面上一喜,以为他是慕名而来,连忙对一个小丫头道:“去,将云枝给我叫下来,就说有贵客。”
  ……
  三人入了小院,刚坐下,侍女们就端上了精美绝伦的酒具,以及各式各样的下酒菜。
  随着一阵琵琶小调,就见几位娉婷婀娜的姑娘掀起竹纱,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落座后,他们照例玩起了行酒令。
  这些姑娘个个都是夜里的行家,不仅文采斐然,人也有趣,时不时说两句淫词艳语,立即就将屋里掀起了一股燥热。
  屋内红烛摇曳,云枝看着身边面容倜傥的男人,暗生欢喜,不由主动了几分。
  她往他身边凑了凑,故意朝他耳边吐息道:“官爷若是不爱玩这些,那奴给您跳支舞,好不好?”
  按说听了这样的话,便是老铁树也要开花了,可独独这位陆大人,耳根子都不见红一下。
  他只盯着云枝的眼睛看。
  陆宴生了一双桃花眼,乍一看去,好似风流多情,可仔细一瞧,便会发现,里面全是名门望族才有的世故与清高。
  薄情难掩,疏离尽显。
  可就是这样的一双眼,顷刻间就将云枝这颗早已千锤百炼的心,勾去了三分魂魄。
  她抬手斟了一杯酒,递给他,媚眼如丝道:“这一舞终了,官爷若是满意,便把这杯干了,成吗?”
  陆宴接过,睨了她一眼,并没说话。
  云枝笑盈盈地起了身子,褪去外杉,她用眼神勾着他,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在他面前舞动。
  可她每卖力一分,陆宴的眸色便沉了一分。
  不足片刻,就已耐心尽失。
  他暗暗捏着手里的杯盏,燥闷无比,他万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安平康坊最有名的头牌鼓动身姿,却半点感觉都没有。
  半点感觉都没有。
  与见到沈家三姑娘时截然不同。
  他“啪嗒”一声将杯盏放到了桌上。
  云枝见到他的动作,以为他不满意,舞动的手腕连忙一顿,怔怔地看着陆宴,道:“可是奴跳的不好?”
  陆宴侧头那两人聊的正是尽兴,也不好提前就走,便抬起杯盏,一饮而尽,对着云枝道:“没有,你继续。”
  闻言,云枝整张脸都涨红了,心里酸胀酸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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