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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捞月亮的人-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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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仔细打量了下白语薇,双颊晕红,樱唇含笑,没有穿外套,可也不冷的样子。
  他打开车门,恭谨地问了句,“陆太太,今天晚宴开心吗?”
  白语薇扑哧一声,颤笑起来,开心吗?这个老张可真好笑,哪有人这么问的。她咽下喉头的腥甜和眼眶的酸泛,一脸灿烂地冲他说,“没看新闻吗?”
  “看了看了,手机上全是您!刚刚我老婆还问真人是不是也这么好看,我说真人比照片和动图还要好看。”他又确认了一眼,回到驾驶座。
  白语薇空落落的,没有安全感,索性踢了鞋子抱住双膝,望向车外的移动的景致。她双目无神地问,“老张,我们这是去哪?”
  “回。。。。。。回陆园啊?”他看了眼后视镜,“难道不是吗?”
  “找间清酒吧吧,我想一个人喝点酒。”她伸手抚向小腹,将脸埋进腿|缝。这一晚的眼泪真的太多了,多的她真要以为自己是水做的了。
  景湾山庄一路往西会经过瓣花街,那是她小时候住的地方,这里一段老旧一段摩登。老张停在摩登的那片,她指挥他往回开,“我记得这里有一家老酒吧的,不知道还在不在。”
  在。叫老船长酒吧。
  白语薇进去还下意识地低头挡脸,却不想人家老板娘对她完全没兴趣,朝她爽快喊了声,“酒单在桌上,自己看。”
  她点了三杯酒,名字很简单,是一个系列——一杯醉,两杯醉,三杯醉。
  没有气泡,入口微苦,不知道让陆淮修来品,这个酒算什么档次。
  想到陆淮修,她再次咬住下唇,抑制失控的情绪。
  道德不是一个统一的内心标尺,它有感受器,面对镜头、面对人群,道德总是很高,能说出很多很伟大很正确的话,能用严厉的语气去指责别人,可寂寞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又或是灌了酒精的时候,一点点诱惑便能落进尘埃。而她白语薇从来就不存在这个东西,人前人后,都没有。
  她因过度发狠,口腔内的唇肉被咬的乱七八糟,凹凸不平。
  可她全不在乎。
  她一遍一遍地骂自己,将自己痛扁。
  是的。她能出轨,能原谅自己的丈夫要和别人合葬,能在得知自己的丈夫曾经不想娶她后还可以微笑示人,迎接各路闪光灯,那么……她也能在收到D牌一个月后的面试通知时,亲手杀死自己的小孩。
  她没有那个东西,没有德,没有爱。
  她不会受伤。
  白语薇喝到第二杯的时候,手毫不颤抖地将电话拨了出去,对方似是要睡了,听她坚定的口气以为很急,赶忙说,“陆太太,我马上去,你坚持一会。”
  她捂嘴偷偷笑,像是恶作剧得逞了,可没笑一会眼眶又热了,她赶紧深呼吸,将酒杯口再次磕进嘴里。
  第三杯酒她喝了两口便起身,拖着声线喊到,“结账~”有点像犯懒的陆淮修。
  “今天圣诞活动,免费。”老板娘没抬头。
  白语薇摇晃着身子,笑问,“每年都有吗?”
  “嗯,每年都有。”
  “那好,明年我还来。”
  张廷富在白语薇喝酒的时候眯了一觉,在她去医院的时候又一番酣睡,开车送她到陆园后他将车停在门口,没有离开。
  汪总说今晚别走,可能有事。能有什么事?这位太太难道又要出去?他搞不懂,反正停好车再睡一觉咯。
  ***
  黑黢黢的陆园点灯未亮,地灯树灯庭院灯都歇了灯火。视线所及是拔地而起的森堡,棱尖直插云霄,巍峨非常。
  羊肠小道尽头,两个小天使相互依偎,两侧法国梧桐夹道欢迎,看着甚是眼熟,像是求婚那天,像是婚礼那天,也像是他们最后相爱的那天。
  白语薇喝的半醉,杏眼迷蒙双颊泛红,高跟在下车时跑丢了一只,脚下步子摇摇晃晃,一脚高一脚低有趣得紧。
  她食指勾着贝母包包带,一圈一圈地转动,心情好似悠哉。她嘴角持续带着笑,努力用最开心最好看的样子与这个并不相熟的小生命度过最后的十几个小时。
  靠近主楼,她觉得有点奇怪,明明灯光都歇了,怎么感觉比平日亮堂呢,她又往后倒退了几步,呵,原来是那颗夜明珠被点亮了。Alice她们也是够无聊的。
  进门后,白语薇踹掉最后一只鞋,突然感觉怪怪的言言,早已被寒风吹到没有知觉的脊背没由来的蹿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眯眼扫了一圈,登时心跳大震。
  客厅有人!


第32章 噩梦连续剧
  陆园在十点时经历了一番兵荒马乱; 厨房餐厅动乱一片。
  陆淮修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还穿着外出的衣服,乳白色毛衣上沾着两片碎叶。Amy经过时提醒了一声,可他却跟入定似的; 目光涣散直盯着一处; 对周围人的来去全无反应。
  金色雕线与纹理墙体在视线里跳舞; 枝形吊灯化成那对鬼魅的男女; 缠成一道。
  陆淮修鸵鸟一样将脸埋进掌心; 有一阵恍惚陷入了黑暗; 获得安全感。可抬起头,光线占领漆黑; 变了形的诡谲世界依旧在。
  长颈大肚的醒酒器被送上了桌; Amy取了瓶他们结婚年份的红酒,正犹豫着要不要开; 便被他抢过开瓶器; “bong”的一声; 红酒垂直灌入了弧口。
  诱人的酒红摇曳在透明玻璃,酸涩的酒香泛滥在鼻下。可他看到的世界只有鲜血和腐朽。
  “熄灯吧。”
  “啊?”
  “把灯全关了。”
  “好。”
  牛排兹兹啦啦; 兀自在暗室溅油花,一会便没了声响; 只剩钟摆哒哒摇摆。
  陆淮修融进黑暗和沉寂,与死物化成一体。直到晦暗里开出一片月光,这份窒息的静谧才被打破。
  白语薇披着月光,晃着波浪; 轻轻地哼歌,愉悦地踢踏着脚步进来。
  想来头条是她虚荣的皇冠,而他错意她最需要的是坚定的爱和梦中的城堡。
  白语薇看见黑影吓了一跳,滞在原地倒抽一口冷气,待看清长桌尽头的是陆淮修后,酒更是醒了大半。她咽下几欲蹦出喉咙口的心跳,“你。。。。。。怎么在啊?”抚了抚心口,困惑道,“不是在柏林吗?”几小时前他们才通过电话,他还祝她生日快乐来着。
  陆淮修缓缓起身,敛去平日的平和,沉声冷淡道:“是不是我不应该出现?”
  是不是南郭先生的毒蛇永远养不熟?是不是张无忌的母亲说的是对的?去了漂亮庸俗的太太,是不是不能有忙碌?是不是必须时时陪伴,日日看管?是不是婚姻趋于平淡她便要去寻找刺激?找补爱或者性?
  陆淮修的双目适应了黑暗,将她的表情与身体动向尽收眼底。其实早就变了,就像她说的,他们这个阶级从来没有真爱。
  白语薇下意识地攥紧贝母包,迅速冷静,赤着脚心情复杂地走向他,“没,就是意外而已,你早说你回来我就早点回来了。”相距五步,脚步自动停了下来,她感受到此刻的陆淮修气压前所未有的低。
  陆淮修睨向她,目光淬冰,“舍得吗?”
  “啊,什么?”蓦地,白语薇心跳又漏跳了一拍。
  今日的陆淮修从口音到语气,从眼神到表情,好似只是披了他躯壳的陌生人。
  陆淮修脾气极好,很少生气,她有次听他办公务同下属讲话时,才知他中气十足地发声普通话很标准,只部分尾音会柔柔拉长。这刻他讲话便同他办公的严肃状如出一辙。
  陆淮修苦笑地抿起发颤的唇,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动作优雅地给蜡烛点火,“哒哒”两下,漆暗的长桌跃起两簇烛光。一道失控的鼻息,两相摇曳,在漆室里起舞。
  白语薇在窒息的沉默里被扼住咽喉。她情绪复杂,在回来的路上都只是围绕着面对机遇的舍与得,突然要面对一个曾经要将她舍弃的人,尚未整理好情绪。见他似有千言万语卡在胸中,更是矛盾得无以复加。此刻是服软装傻将矛盾糊弄过去,还是直面他带着锋矛的情绪。
  她看着跳跃的火焰,最终拳头一捏,一言未发。
  彼此都酝着一场海啸,不知是谁被这摧枯拉朽之势的真相先行覆灭。
  陆淮修看着冷牛排,餐叉直勾勾插|入,“你回来晚了,都凉了。”
  他立在一明一暗的光缝中,挺直的鼻梁将面庞刀锋样切割,吊灯的藤枝以扭曲的姿态映在墙上,落了个长尾在眼角,面目瞬间阴鹫。
  白语薇拉开椅子坐下,长吁一口气,“没事,冷的也可以吃。”
  “我以为你吃饱了呢。”
  “都凌晨了,也饿了。”
  “哦,”陆淮修看着1和8上的火光,轻笑一声,这是他的许诺,要把她永远像一个小姑娘宠着,“看来对方没把你喂饱。”
  说罢,点火器被扔在了桌上,撞到餐盘,发出刺耳的响,吓破空气里试图匿影藏形的冷静分子。
  白语薇脚趾猛地蜷起,生生打开僵硬的指关节,接过他递来的蛋糕。
  她用小勺挖了一口喂进嘴里,甜腻在口中化开后,她仰起脸,笑说:“很甜!”可她喉头的阀门被紧张关上,一时奶油水卡在咽喉处不上不下,她不着痕迹深喘了几次才将将咽下。
  “我觉得不够甜。”他从调味架上取下砂糖包撕开一角撒在了奶油上,烛火跳跃,将白色晶体晃得一闪一闪,在白语薇的乌瞳中碎成星星。
  美的不可方物,可他无心欣赏。
  一呼一吸,气氛冰冷,空气静滞。一时间,脱去重量的纸包飘在桌上,其动静都可让彼此的肌肉多一分紧绷,神经增一分敏感。
  白语薇身着墨绿吊带裙,绸缎在乌暗中溢出流光,美则美,可到底是深冬,酒意消去,她颤了颤,拨拨肩带,正欲开口又听他说:“我应该感激陆太太今晚至少还回来了,如果你今晚宿在景湾山庄,那明天你就可以跟我妈抢头条了。”
  她假装没听出弦外之音,“我这阵有跟嘴硬的媒体谈,蓝江的总编答应不再跟进,朱。。。。。。”她没说完,被陆淮修打断,“不必了,我会处理的。”
  提起这事他的声音消沉了下来,最近他忙得分|身乏术,疲累到虚脱也要压缩时间赶回来,他以为会是个惊喜,却不想,爱恨咫尺异。
  白语薇点点头搁下了勺,将烛火吹灭,“好啦,谢谢老公给我准备的生日蛋糕。我要去洗漱了。”说罢她起身,又毫无意外地被陆淮修按坐了回去。
  她睫扇失措地加速扑翼,从紧缩到几欲窒息的喉咙口挤出疑惑,“怎么?”
  “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陆淮修五指陷进她单薄的肩肉里,指骨延连的肌肉绷紧,骨节突出看似分外用力,但到白语薇的肩头到底还是收了大半的力道,全逆回身体里,自我消化样地颤栗着。
  “你想听什么?”白语薇倒也不是装傻,他这番模样定非无由而起,只是他们之间的矛盾根深,她一时猜不出来。
  “我想听什么?”他松开她的肩,低低地又自问了一遍,失落地苦笑起来。他缓缓蹲下,抬眼望向她,声音像溶了烫铅,哆嗦地说,“是。。。。。。我不够好?”
  白语薇心头的山石滑坡一样滚落,秒会了他的异常。人在河边走,不可能不湿鞋,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这么早。
  她心说,不是你不好,可她沉默了。
  冰冻三尺真非一日之寒,走到那一步是她几度刹车又几度不甘的结果,已经不能怪谁了。
  这一刻,她突然报复性地想让他自我怀疑,感受来自她当初的折磨,体味一遍她方才的绝望。那种永远都解不开的无力纠缠了她无数个午夜,就连刚才听见他曾在娶她这件事上犹疑过,“赵霓霏”三个字也数遍撞击过她的泪腺。
  白语薇避开了他的眼,任空气再次静滞。
  直到东边楼梯拐角传来几串凌乱脚步,随着一串冲水声,客厅再次陷落安静。
  这番无关紧要的声响拉长了对峙。
  陆淮修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尾挑起的眼线猫一样,在夜间分外勾魂,可想到这双眼已经在避他了,一瞬苦涩翻涌。
  今天的一切都是那么突然,将所有平静炸破,不,不平静,不突然,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断裂,是他傻乎乎地在拼凑,思及之前种种,他起身强挤出声音,“协议离婚吧。”
  “我。。。。。。”白语薇一时间不知是无语还是愤怒,明明开始错的是他。她想过很多种结果,可每每想到离婚都无法接受,毕竟他们那么好过,好的她每走错一步都那么愧疚。她反射性地嘴硬道:“理由是什么?”
  陆淮修一字一顿道:“感情不和。”
  白语薇冷笑,陆淮修不敢承认了,“不如直接点发报说我出轨,不仅让我净身出户还可以彻底把你妈从头条丑闻上解救下来。”
  他知是讽刺,“所以先协议。”
  白语薇到底是被激怒了,她痛苦那么久,辗转反侧忍到发颤到底都没舍得摊开来说,而他竟如此轻描淡写。别是一开始就抱着太多不得已的目的,所以婚姻也像演戏一样,随时可以关机归位。
  她眯起酸泛的眼睛,深喘一口气,“离婚是这么轻易的事情?”
  “在这个关头不容易,但我会让秦毅然先拟好协议。”他想说你且配合一下,又冷嘲地嗤笑,她没提这事不就是一直在配合吗?
  白语薇强挺了一夜的肩头颓然靠向椅背,整个人抽空了一阀气。这个男人突然冷到她都不认识了。
  她知自己触到了男人的底线,此刻没有破口大骂暴力相向不过是教养好,而今夜她也实在累极,情绪和眼泪在前半夜倾泻了个尽,这一切太突然,她透支到大脑都停了运转,对此毫无应对能力。
  所以她回答说:“好。”
  ***
  这一晚的时间像按了暂停键,白语薇能力倒退,像一个对冲浪失忆的选手被一个又一个翻涌的浪花里打趴,跌进窒息的深渊,没一会又挣着冲浪板再次浮过海平面,迎接新一波的冲击。
  今晚好像很适合黑暗,白语薇洗澡没开灯,水温也比往常高两个度,可冰冷的皮肤好像怎么也暖不起来,她抚向小腹,涌起一阵绝望。
  一楼主客厅里,半瓶红酒被灌进胃里,剩下半瓶倾漏在白衬衫上。
  他捂着灼痛的胃,蜷缩在地板上。他习惯性地摸向衣领内角,那处绣了他们的名字缩写,L&B,他的每件衬衫都有,都要换了,还有好多,每条洗浴用品、每件睡衣、婚后的每条领带还有还有……
  又一瓶新红酒被拔了塞丢向空中。
  白语薇机械地将今日的荒唐清理,抓着包,关节“卡拉卡拉”地叫唤,她飘过一阵荒唐感,是因为她起了歹念,所以上帝将那一角丑陋的真实撕开给陆淮修看吗?
  他是因为发现了才突然回来的?还是回来才意外发现的?
  是他自己发现的?汪致霆抖落的?宋茗心透露的?还是她自己露了什么马脚?
  随着身体回温,思路渐渐回来。
  门一开,一道修长熟悉的黑影杵在门口,这一晚惊吓太多,心跳都迟钝了,过了一会才大动起来。白语薇被他摁住肩膀,听他问:“他比我好吗?”
  白语薇闻见了新鲜浓郁的酒气,他不喜过量饮酒,这个浓度显然超出了他的日常量,而他的胃才刚刚受过伤,医生说要禁酒至少三个月。她勾起唇角嘲讽自己,你看都要离婚了,第一反应还是关心他。
  这表情落到陆淮修眼里又是另一番意思,他了然地点头,这一点就停不下来了,嘴里着了魔似的,重复念道,“好,很好,好,很好。。。。。。”他垂着头步步后退,至卧室门口退无可退,身体顺着门沿跌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陆淮修,你别这样。”这样的你让我感觉自己犯了罪。她每突破一道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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