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不与四时同-第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力道奇大。
颇有点拼命的架势。
福茉儿憋屈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香九忙松手和她打趣:“男女授受不亲。”
福茉儿冲她皱皱鼻子,转脸教训她,大意是,近来不太平不要乱跑。
那口气,活像个大人。
旋即抱着香九的胳膊回库房,新取了根蜡烛点上。
两兄妹趴在桌沿边,隔着晕黄的光亮,面对着面。
福茉儿悄声说:“哥,今儿下晌皇主子罚阮小主禁足一月。你千万小心,她准要伺机报复你了。”
她早先在咸福宫万事当心,却因那夜打碎一只碗而被罚入辛者库。
多大点事啊。
由此可见,阮如歌的心眼有多小。
香九拍拍她脑袋:“放心吧,哥都安排好了。”
“啥意思?”
香九打了个响指,故弄玄虚道:“哥答应过你,要带你离开辛者库,所以去了趟永寿宫,找了端太嫔。”
福茉儿噎了下:“啥!”
此事说来话长,鉴于福茉儿还是一朵需要呵护的小花朵,香九决定长话短说。
“端太嫔明白事理,心知皇主子无意害她们母子,但也想讨个公道——”
“和谁讨?怎么讨?”福茉儿觉得香九离死不远了。
“哥,你何故去招惹麻烦呀!”
还是工作经验太浅了。
“这你别管了。哥自有安排。端太嫔也答应了,事成之后,将我们二人要去寿安宫伺候。”
福茉儿用“哀其不幸”的眼神看她。
香九全然不在意,催她去睡觉。
而后,独自仰望星空,数着稀稀落落的星星。
为端太嫔效力,看上去吃力不讨好,一朝不慎,兴许还要被端太嫔毫不犹豫的抛弃,以保全自身。
但高风险高回报啊。
她们雎鸠城干得就是把头挂在裤腰上的买卖。
这等风险根本不足挂齿。
若事成了,她能一箭三雕——
一来能顺利离开辛者库。
二来既帮端太嫔讨了公道,又还了皇主子清白,重新得其青睐。
三来……到时候她有两个大腿可以抱,能昂首挺胸的向阮如歌叫板。
为此,她特意出了趟宫,去风月小楼找弥勒忍商量。
别看弥勒忍是个只会赔钱的酒楼东家,但在细作这一行,职业素养奇高,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香九和他并肩蹲在后院屋檐下,一个砸核桃,一个吃核桃。
细细说了接下来的打算。
“啥玩意儿?”弥勒忍吐掉嘴里的核桃渣子,“你还在辛者库呆着呢!”
上回来,信誓旦旦的说要调往别处,这回却告诉他还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挪坑。
香九看出他心中所想:“上回是计划,这回是开展实际行动——”
“祖宗,您可真能磨蹭。”
“快了快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抖落出藏在怀里的一块山羊皮,上头用碳块规规整整的写了些东西。
弥勒忍接过一瞧。
原来是计划书。
行动时间、目标人数、备用方案、最终目的等等,面面俱到。
弥勒忍欣慰了。
老天爷啊,四个月了,二城主终于要出手了。
他咚咚咚的迈开步子上到二楼。
回来时拿了一沓刚裁好的宣纸。
用小狼毫在其上写写画画。
忽而皱眉,忽而挠腮。仿佛遇到什么难题。
香九凑上去看稀奇。
“你鼓捣什么呢?”
弥勒忍认真道:“近日生意惨淡,我得以有空写自传。”
香九:“……”
“名字我都想好了。”
“叫什么?”
“我的前半生。”
弥勒忍热情道:“也写了你呢,尤其是你在北原被苏素骗财骗色遭抛弃,我没日没夜安慰你那一段——”
香九:老子那是真爱!
弥勒忍:“这回潜入紫禁城也是贼精彩的一段,我要一同写进去。”
香九:“……”
和好
事已拍板; 说干就干。
端太嫔说,那日在上书房为木苏娆奉茶的是名叫温保的小太监。
香九奔着这条线索就去了。
一有机会就撂下手里的活儿,悄悄尾随人家,一连几日; 都没甚收获。
福茉儿为她忧心; 总问她事情如何了。
得知一无所获后,愁上心头; 道一句:“完了; 事若不成,咱们连端太嫔也得罪了。”
她开始一根根掰手指,细数香九近来得罪的人,傅哀愁、阮如歌、端太嫔……
香九没告诉她还有……皇主子。
这要是被她晓得了,非拉着她就地上吊不可; 以求留个全尸。
对了; 还有一位——看上她美色的孟太妃。
香九一下子比福茉儿还发愁,喟叹流年不利; 树敌太多。
还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
朝着福茉儿笑了笑:“别急;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福茉儿气恼她:“只怕他尾巴还没露出来,咱们命先没了。”
言罢,端起黄铜盆; 去井边浣发去了。
香九无奈; 这小丫头片子,怎可长他人志气呢。
拎过桌上的茶壶,咬住壶嘴; 咕咚咕咚几大口,喝了个底朝天。
周身的暑气散了散,脑子也渐次清醒。
她想,不能只白日盯温保,晚上也得盯,夜深人静,是干偷三摸四的好时候。
由此,牺牲了睡眠时间。
化身夜猫子,夜夜翻墙跳进上书房,猫在温保房外的草堆里。
这夜,依然月黑风高。
上书房还是那个上书房。
香九心血来潮,决定换个草堆猫,好比换个风水换个心情。
这一换,换出事情来了。
刚蹲进去,嘴突然给人捂上了。
香九一惊,却不怕。
气凝丹田,欲要和此贼人切磋一番时,人家压低声音喊她。
“香九?”
香九懵了,转头去瞧他。
居然是井喜!
我滴个乖乖!
“你怎的在这?”香九先发制人。
井喜犹疑一瞬,像是不想答。
后一转念,想起香九和皇主子的关系匪浅,早晚都得知道,也没甚好隐瞒的。
“皇主子让我来盯一个叫温保的小太监,他故意烫伤过皇主子。”
“皇主子受伤了?”香九眉眼稍抬。
紧张兮兮的模样,说和木苏娆没一腿都没人信。
井喜不似南叶那般善喜善悲,看破不说破。
“搽了药,已好上许多。”
香九这才发现自个儿反应过激,悻悻的摸了摸鼻尖。
井喜又问:“你呢,怎的在这。”
香九撒谎不脸红:“我亦是听说温保有问题,刻意来盯着他,为皇主子寻回一份清白。”
井喜:原来是因为爱情。
他心生感动,同时又心生一份敬佩。
看看,看看,满宫的皇珺侍选口口声声只爱皇主子一人。
实际呢,没一个站出来为皇主子说句公道话。
只想着趁此上位夺宠。
还不及一辛者库太监的十分之一。
井喜情绪激动,咽喉一紧,眼眶一热,一连夸了三个“好”字。
香九问:“井喜公公,你何故如此。”
井喜抹了把鼻涕泪:“我为皇主子高兴。”
这么多年了,总算遇到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了。
香九:“……”
独处最能培养感情。
漫漫长夜,闲着也是闲着,二人干脆有一句没一句的瞎唠。
香九是个跑江湖的,又冒名顶替入宫,不敢说太多,怕说漏嘴,大多是井喜来起话头。
别看井喜平日温温吞吞,熟络起来话倒蛮多的。
不过语调慢,像灶上的文火。
香九才知他与木苏娆一般大,十三岁就入了宫。
也是运气好,当差第一天就被送去木苏娆身边伺候。
同年先帝驾崩,他便平步青云,随木苏娆搬入养心殿。
自此,哪怕是个太监,也高人一等。
“那时皇主子年幼,隆亲王效仿前朝摄政王,同太后一道把持朝政,皇主子临政,却无法亲政……”
他眼眸光芒闪烁,像是在忆往昔峥嵘岁月。
香九听的入迷,对木苏娆有了股心疼。
“后来呢?”她问。
“多亏有皇贵太妃护着呗,”井喜如释重负道,“皇贵太妃母系势力于朝中盘根错节,牵制住了隆亲王一党。”
往后,木苏娆年岁渐长,心中有了城府和盘算,对隆亲王一党大肆打压。
香九心想,怪不得隆亲王狗急跳墙,来找我雎鸠城。
话及此处,朝阳东升,天空泛起鱼肚白,此地已不能久留了。
井喜与她依依惜别,约定今晚还在这方草堆见面。
一起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香九应了,晚上来时顺便去撬了御膳房的门锁,偷了一壶酒、一碟花生米、一只卤鸭子。
打算与井喜一起“举杯邀明月”。
然则,这夜来的不是井喜,而是——木苏娆。
彼时,香九缩在草堆里,掀开食盒,布菜置酒。
见有外头有动静,想也没想,拉着人家手道:“快来快来。”
音调之活泼,语气之急切。
待人真坐到她身边时,才发现不对劲。
好香。
她嗅了嗅。
是一种女儿家的馨香,浅浅的,淡淡的,往人心底钻。
还……莫名熟悉。
香九的脑袋嗡的一下炸了。屁股像被针扎着,再也坐不住,四肢撑地的往外爬。
被木苏娆一把拽住衣摆。
冷冽道:“回来。”
香九抖个激灵,在逼仄的空间里艰难转身:“给皇主子请安。”
“坐好。”
香九赶忙坐回原处。
“皇主子怎么在这?”
这个问题有点难度。
今早井喜回去给她复命,将昨晚偶遇香九一事全秃噜出来。
把一旁的南叶感动的热泪盈眶。
劝她道:“皇主子,您看香小主满心满眼都是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别和她置气了。”
为了一阮如歌,不值当啊。
旋即脑补一副香九在上书房外彻夜蹲守的孤单背影……
辛酸啊。
她听了井喜所言,已是心尖软软,再被南叶一折腾,铁石心肠都化为了饶指柔。
罢了罢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
当即让南叶把那收回的金丝楠木推粪车给送回辛者库去。
南叶:“……”
“皇主子,您忘了,您让奴才把它赏给御膳房……劈了当柴烧了。”
她扶额:朕头疼。
井喜道:“那香九可要伤心好一阵子的。”
“今晚香九还会到上书房,不如,”井喜化身月老,“皇主子您亲自去一趟?”
这是个馊主意。
但她采纳了。
所以有了此时此刻的情境。
因不知如何作答,便嗔了香九一声:“……要你管。”
话里带了些女儿家的娇态,仿佛在和人赌气。
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了。
香九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慢慢软和下来。
忽闻木苏娆奇怪道:“这酒菜……”
香九如临大敌。
“朕没猜错的话,是御膳房的吧。”
香九死鸭子嘴硬:“不是。”
木苏娆抬手拧住她耳朵。
香九:“是。”
说完,紧闭上眼睛,等待木苏娆对她耳朵的摧残。
左等右等皆无下文。
她大起胆子,将眼皮撑开一条缝,但见木苏娆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眸心深邃,好似要透过她看见另一个人。
她落下头,避开木苏娆那直白的目光。
从腰间摸出一罐药瓶。
个头颇小,比酒盅大不了多少。
是雎鸠城惯用的烫伤药。
她以纵横珠为武器,时有自伤,怕此次行动出意外,这次找弥勒忍时,讨了一罐备在身边。
“皇主子,这个给您。”
木苏娆看着躺在她掌心的小巧物什,好不喜欢,将其捏在指尖:“是什么?”
“烫伤药。明间偏方,很管用。”
“特意带来给朕的?”
“嗯。井喜说您被烫伤了……”香九鼓鼓腮帮子,一副娇羞样子。
木苏娆有些得意,她还在琢磨用何种方式向香九示好呢。
没想到这小混蛋先她一步。
手掌一摊,露出肿彤彤的指肚子。
“帮朕搽药吧。”
然后冷战结束,我们和好。
香九见她态度有了和缓,自然就坡下驴,
脑袋瓜一磕一磕的,掀开药罐盖子用指尖沾了一层。
捏住木苏娆的手时还很有礼貌的说了句:“奴才冒犯了。”
冒犯?
木苏娆勾起一丝唇角:“也不知谁第一次见朕就敢握住朕的手。”
香九搽药的动作很柔很轻,忽然一顿,不乐意道:“您当时不是把奴才丢进慎刑司了嘛。”
怎还翻起旧账来了。
“怪朕心软,那时就该摘了你的脑袋,”木苏娆自说自话,却也让香九听了一耳朵。
香九以为她是计较阮如歌那事。
“皇主子,您误会奴才和阮小主了。”
木苏娆眉梢轻挑:“朕没在意这事儿。”
“真的?”
“当然。”
香九惊叹她的广博胸襟,居然连被太监带绿帽子的事都能忍。
那句话咋说来着,“忍常人不能忍,得常人不可得”。
简直……了不起!
药搽好了,香九将将拾掇好小药罐,就被木苏娆拿了去。
她看看小药罐,又看看香九:“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香九对那辆金丝楠木推粪车心有余悸。
“……不用了,奴才是您的奴才,理应记挂您的龙体。”
“你真这么想?”
香九重重点了下头。
既然如此,木苏娆亦不好勉强。
略带失落道:“唔,朕本想在大栅栏那处,赏你一户四合院的。”
嘎!
香九石化当场:你他么的不早说!!
窦阿兴
接下来是香九的郁闷时间。
头埋进膝盖; 悼念那还未得到就已经失去的四合院。
浑身上下被怨念包裹。
帝王都是多疑的,木苏娆闲来无事最爱揣测臣子的心思,一来二去,便摸索出那窥探人心的门道。
香九这样的小喽喽更是不在话下。
本以为其视金钱为粪土; 熟料是个小财迷。
木苏娆双手环抱胸前; 欣赏她的可怜样。
等赏够了,才问:“想要四合院?”
香九如获新生; 抬起脸; 乌溜溜的大眼睛贼闪贼亮。
“那朕赏给你。”
这么好心?
香九有点不信,半信半疑的问:“此话当真……”
“金口御言。”
木苏娆歇了一息:“不过,你得帮朕追查到温保背后的人。”
本来香九就为这事来的,爽快道:“奴才一定竭尽所能,为皇主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粉身碎骨、赴汤蹈火——”
照她这个激动劲儿; 再往下就是“与世长辞”了。
木苏娆赶紧打住她。
看看夜色;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香九机灵道:“皇主子夙兴夜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奴才在这守着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