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不与四时同-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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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九机灵道:“皇主子夙兴夜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奴才在这守着就成。”
木苏娆阖阖眼皮; 起身步出草堆。
那大摇大摆的样子,一点不像来蹲人,倒像是来视察工作的。
她一副九五至尊的派头。
香九的礼数自然能少; 弯腰塌背恭送她。
服务态度与青楼女子齐平。
奈何木苏娆还是不慌不忙。
婷婷玉立在月光下; 仔细掸着粘在裙摆处的碎草根。
香九:“……”
终于,女皇陛下收拾妥当,抬脚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香九松了口气。
气松到一半时,人家又回来了。
姿态万千,气定神闲。
“下次,”木苏娆睨着那方香喷喷的酒菜,“再敢溜进御膳房,朕剁了你爪子。”
香九忙把双手背到身后去,腆着脸:“再也不会了。”
说着扬起一标准的露八齿的笑。
求生欲简直爆棚。
木苏娆很满意。
哼着小曲儿去了。
香九:母夜叉!!
在木苏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后,香九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做了十七八个鬼脸。
方才稍稍解气。
兀自坐进草堆里,吃菜喝酒。
到了下半夜,被瞌睡虫击得节节败退,梦起了周公。
吱呀。
老旧的门轴一声喑哑。
香九体内的江湖之血霎时沸腾。
浑身的肌肉一跳,倏的睁开眼,透过细密的草缝看向从屋内出来的人。
贼眉鼠眼,其貌不扬,非常符合阴险小人的长相。
看来是温保没跑了。
他蹑手蹑脚的合上门,在廊下张望左右,见天地一片寂静,方才放宽心。
一头扎出来,疾步往外走。
香九不着急,将残羹冷炙悉数收进食盒,提上轻功,跃上屋顶。
眼睛如鹰隼,紧盯着猎物,不肯有丝毫携带。
温保尚算谨慎,一步一回头,匆匆向北。
随后脚步一拐,来到了角楼下的皮库。
这是个和辛者库、北三所媲美的荒凉地。
隶属于内务府。
怎么说呢,内务府中本就留有一皮库,存的都是一等一的皮毛。
而瑕疵货则全送到角楼皮库这存着,每年春夏运出宫去,转售给那些皮货商人。
别看有瑕疵,它们要到了外头,那是叫人抢破头的好货。
香九纳闷了,这温保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好端端的来皮库做甚?
她飞檐走壁,如飞鸟般跳跃,袖衫擦过夜风,呼呼,呼呼。
几下眨眼,便落在了角楼顶。
微一俯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皮库的一角小屋……亮起橘黄色的光。
有情况!
香九眉心一蹙,凌空一个翻滚,落定在那处小屋的屋顶之上。
……掀开屋瓦往里看。
。
福茉儿不知香九是几时回来的。
清晨的阳光穿过破烂烂的窗纱,照亮了昏暗的库房。
福茉儿睡眼惺忪的起了床,一转眼,瞧见了呼呼大睡的香九。
她像是累极了。
缩在被褥里睡得酣然。
福茉儿梳好头发,跑去戳她的脸。
被香九逮个正着。
“你不是睡着了吗?”福茉儿挣开被抓住的咸猪手。
“醒了。”
香九撑坐起身,眼眸无比清明,福茉儿严重怀疑她之前是在装睡。
“哥哥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
“……什么?”福茉儿有点小紧张。
香九自上而下打量她。
那诡异的眼神,直让福茉儿心底发毛,本能的抱住自己。
“听过美人计吗?”
福没文化茉儿:“……没有。”
“通俗点讲就是……勾。引!”
福茉儿明白了,香九这是想让她牺牲色相啊。
她跳开一步,转身就跑。
香九哪能如了她的愿,追上她,老鹰捉小鸡似的拎住她。
“先听我说完。”
福茉儿挥舞小拳拳:“我不听我不听。”
可是最后,她妥协了。
原因是她要勾。引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名太监。
她与香九朝夕相处,嘴里喊她哥,但隐隐把她当姐妹。
为啥?
因为香九实在太娘,细皮嫩肉,清秀水灵。
比女人还女人。
试问谁家太监长成这样。
所以,潜移默化,福茉儿渐渐对所有太监一视同仁。
“太监”一词在她心中等同于“姐妹”。
她去给姐妹使美人计,不算勾引,顶多算交朋友。
然而,她还是太单纯了。
知道这位“姐妹”是谁时,她……慌了。
此人名叫窦阿兴。
人高马大,皮肤黢黑。
远远看过去跟一块门板似的,根本无法拿他当姐妹。
此等身材,此等肤色,为他在紫禁城的奴才界博得了一定知名度。
昨夜香九掀开屋瓦,一眼就认出了他。
福茉儿呼吸一窒,有原地死亡的征兆。
香九说时迟那时快,对准她人中死命掐,成功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
福茉儿眼睛鼓鼓的瞪她,希望她能及时良心发现。
可是……她没有。
福茉儿绝望了。
她站在又长又深的甬道中间,顺了顺精心簪在发髻上的小黄花,摸了摸涂脂抹粉的脸。
复习了一遍香九教她的眼蕴秋波和扭臀摆腰。
活脱脱的一副搔首弄姿。
肩上还挑了一扁担,前后悬有两大框的劈成一节节的木柴。
贼重!
香九美名其曰:表演道具。
福茉儿据理力争,要求将扁担换为推车。
香九说——
咱们辛者库的推车都是推粪的,装它们不合适。而且你今日妆容精致,推车会破坏你的美。
福茉儿反对道,扁担就不破坏了么!
香九冷漠的驳回了她的反对。
她认命了,体会到了人微言轻的滋味。
旋即来到角楼皮库,围着它来来去去瞎转悠。
寻找勾。引窦阿兴的良机。
所谓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午时,窦阿兴走出皮库,去他坦觅食。
头顶的太阳火火辣辣,天地像一个大蒸炉,闷得他直冒汗。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来,一颗接一颗,像雨珠子般。
有一颗略显调皮,滚进了眼睛。
“哎哟。”他吃疼。
抬手去揉。
揉出许多眼泪花子,把眼珠好好冲洗了一番。
刺疼的感觉没有了,但视线模糊了。
模糊之中,好像还看见一娉婷的粉色身影。
应该是个宫女吧,他想,宫女们都穿粉色。
他全然没在意,站在那,等模糊褪去,视线重新聚焦。
再一个不经意的抬眼。
哎哟,这宫女咋到俺跟前来了。
还挑着一副沉甸甸的扁担。
福茉儿很紧张,强行定住神魂。卸下扁担,用“秋波荡漾”的眼神与窦阿兴对上一眼。
掏出粉馥馥的丝帕递向他:“别揉伤了眼,擦擦汗吧。”
她翘起唇角,露出雪白的小虎牙。
窦阿兴春心一颤。
“不,不用了。”
他二十有五,向来木讷也不善言辞,和宫女一说话就容易脸红。
很是纯情。
福茉儿再接再厉:“拿着吧。”
像是有些急,抓过窦阿兴的手就要将其塞给他。
窦阿兴也急了,哆嗦着跳开,沿着墙根发足狂奔。
像是在逃命。
进展
福茉儿愣在原地; 很是心塞。
更心塞的是得知计划失败的香九。
回到库房,兄妹二人倚在窗边大眼瞪小眼,彼此沉默着。
福茉儿大大咧咧惯了,最先沉不住气; 嘟囔几声; 把勾引过程娓娓道来。
香九屏吸凝神,将事体来来回回梳理了三遍; 觉得没有任何纰漏。
又捏过福茉儿的脸; 左看看右看看。
言语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没毛病啊。
这等美色为何吸引不了窦阿兴呢?
福茉儿打开香九的手,捧住被捏疼的脸:“哥,先说好了,我再不去勾引他了。”
太伤人自尊了。
她随口一句; 倒有点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意思。
香九犹如打了鸡血; 啪的一拍手,叫了声“妈呀”。
吓了福茉儿一大跳。
捂住就快跳出心口的小心脏:“哥; 你干嘛呀。”
香九眼眸燃着光; 兴奋道:“我想到了。”
“什么。”
“窦阿兴不喜欢女孩!”
福茉儿被这个想法震惊了!
是以,她从战斗一线撤退,把勾引窦阿兴的光荣任务交给了香九。
说实话; 虽然香九是一位高素养的细作; 但平生还未干过几次正儿八经的任务。
大都是窝在雎鸠城里享福。
勾引人,也是第一次。
但比福茉儿这半吊子要好。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香九决定为即将实施的第二次勾引; 设定一个主题——投怀送抱。
而福茉儿也没闲着。
一有空就去皮库四周溜达,成功摸索出了该处的工作流程。
这日是八月初十,窦阿兴要去内务府收瑕疵货,然后同皮库里的存货一起运出西华门售卖。
他推着木板车,车轱辘嘎吱嘎吱的在甬道上悠悠的滚着。
香九就是在这时登了。
窦阿兴推着木板车,她也推着木板车。
车上放着一筐筐大竹篓,里头装满了刚铡下的荒草。
它们混着泥土,散发着潮湿的味道。
窦阿兴老远就瞅见这辆同款木板车,此道不算宽,两车交汇时恐怕会有擦碰。
他不再往前,将车推到墙根边紧贴着。
颇有风度的为香九让道。
香九对他报以会心一笑,笑里有感激,有腼腆。
眼神还带了点欲说还休……
窦阿兴算是认识她的。
曾经和皮库的伙伴偶然路过辛者库,伙伴朝门内一指,说:“看到那池边刷恭桶的人没?紫禁城有史以来长得最俊俏的太监。”
他好奇心起,眼珠子移过去……
恰遇香九抬脸擦汗。
顿时,惊为天人。
“多谢大哥。”香九道。
“不客气。”窦阿兴没想到能在这遇见她。
想起上回自个儿那不正当的偷看,羞得无脸见人。
香九把车推近了许多,怕两车有剐蹭,仔细着左右,徐徐往前推。
在与窦阿兴擦肩而过时。
故意崴了下脚。
侧身摔向窦阿兴。
誓要把“投怀送抱”给贯彻落实了。
就在即将发生肢体接触的关键时刻,窦阿兴……闪身避开了。
香九的俊脸稳准狠的摔在了硬邦邦的青石路上。
脑袋都摔懵了。
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窦阿兴好心上前搀她起来:“你没事吧。这处路太平,从这过时要小心。”
香九:你把老子接住屁事没有!
她忍着脸颊的疼痛,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大哥提醒。”
窦阿兴看直了眼,只叹美人就是美人,假笑都如此风华绝代。
。
香九带回来一沉重的消息:第二次任务失败。
福茉儿戏谑道:“我看不是失败这么简单。”
她指着香九脸颊上的伤,补刀道:“应该是惨败。”
后两个字她咬得格外众。
香九表示想哭泣。
扬言要断绝与她的兄妹关系。
福茉儿无所谓的耸耸肩,到前院打了桶井水端来,拧了帕子敷在香九的伤处。
以求消肿止痛。
“你轻点儿。”香九怕疼,嚷了声。
“活该。”福茉开始翻旧账,“你以为事情那般容易就能成呐,自己都顾不好,还帮端太嫔出头,切!”
香九暗骂她小屁孩,屁事不懂。
福茉儿刀子嘴豆腐心,手上的力道真真轻了许多,语调也跟着放柔:“那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第三次勾引?
她觉得够呛。
那窦阿兴纯粹一木头疙瘩,死不开窍。
再勾引千百次也不会上钩。
“还不如手段硬气些,把他给绑了,一顿胖揍,逼他把关于温保的事都说出来。”
“你以为哥哥我不想?”香九咧咧嘴。
她是混江湖的,做事讲究直来直往。
若非身处紫禁城,处处受桎梏,那夜发现温保与他夜会时,就已经动手严刑逼供了
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福茉儿又怼她道:“你不是不想,是不敢!”
香九那叫一个窝火,恨不得拍案而起,跟她展示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法。
就在这时,一小宫女跑来支会她们,说是外头有人找。
不会是皇主子派人来询问工作进度吧。
香九怯生生的。
佯装柔弱道:“茉儿,哥哥身受重伤,不适合见人,她代哥哥去吧。”
说着,哎哟哎哟哼唧两声。
福茉儿无情无义脸:“自己去。”
香九:呜,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深受打击的去了。
边走边嘀咕,想不到我雎鸠城二城主也有今天。
到了院门口,喊道:“谁找我。”
一个伟岸如山的影子从旁冒出来:“是我。”
香九怔愣。
居然是窦阿兴。
“还认得我不……”窦阿兴抓抓后脑勺,脸带羞涩。
香九一瞬入戏。
水汪汪的眼睛显出三分疑惑,嘴唇翕动半晌:“你是……嗯……”
一阵费力的尬演后,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是今日为我让道的那位大哥吧!”
后半句的语调陡然扬了两个八度,以表达“很高兴见到你”的心情。
“……叫我窦阿兴就成。”
香九:“原来是窦大哥。你找我何事呀?”
窦阿兴实在太高太壮,香九与她说话,要费力的仰起脸。
姣好的面庞像盛开的花朵,向阳而生,剔透蓬勃。
窦阿兴有片刻失神。
“我,我是为了……”
他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掏出两枚鸡蛋,塞进香九手中,“还烫乎着呢,你用它在脸上滚一滚,能消肿散瘀。”
我这脸应该……冷敷吧。
香九把鸡蛋收好:“谢谢窦大哥。”
她睁着那双大眼,持续放电。
窦阿兴脚心麻酥酥的,由下窜上头皮,四肢也一起软了。
呼吸乱糟糟的,告辞都来不及道一句,把头一埋,小媳妇似的跑走了。
香九垮下嘴角,冷漠一哂。
为了表扬自己那出神入化的演技,回到库房便把两枚鸡蛋剥了个干净。
一枚两三口的吃下了肚,一枚用来逗福茉儿。
“刚才是哪个没良心的损我来着?”
福茉儿看着那白嫩嫩的鸡蛋,咽咽口水,谄媚的笑:“哥,我错了。”
“错哪了?”
“错在小瞧你,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乖。”香九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慷慨的把鸡蛋交于她。
福茉儿如获至宝,吧唧吧唧吃的欢畅:“这窦阿兴可真有本事,能弄到这等好吃食。”
“皮库有油水捞呗,不像咱们辛者库,顶多捞粪水。”
福茉儿:不倒我胃口你会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