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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太监不与四时同-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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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九:“……”







泻药

    最毒妇人心。

    这是香九为木苏娆给的新评价。

    刚说上两句话就翻脸; 再多唠上几句; 岂不是将她抄家灭族。

    可又如何呢; 人家是皇帝; 除了惯着也没别的办法。

    香九不愧是成为南叶干儿子的人; 梨花带雨说来就来。

    扑上去,哭嘁嘁抱住木苏娆的腿; 声嘶力竭的嚎了几嗓子。

    但不是干嚎; 尚有内容在。

    什么“衷心耿耿”“绝无二心”。

    再把话头一转,说出一句“圣上开恩”。

    循循渐进; 有铺有垫。

    木苏娆重新捏住她那热乎乎的耳朵; 力道相比于方才; 大了许多。

    朝前拧了半圈; 又朝后拧了半圈。

    这一个抱一个拧的; 像极了两口子闹别扭。

    井喜不敢看; 幸好人在门帘边上杵着,长腿一迈; 神不知鬼不觉的闪了出去。

    香九胆子越发大了; 抱了木苏娆的腿不说,还抓住木苏娆拧她耳朵的那只手。

    她掌心的温暖,隔着彼此的肌肤,传上了木苏娆的心头。

    女人,皆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即使木苏娆高高在上,本质上还是个需要宠爱的小女人。

    香九一用这软糯糯的法子,她便有了些许的丢盔卸甲。

    再一看那张和容洛一模一样的脸; 直想缴械投降。

    她定定神,勉强恢复理智。

    触电般的抽回手,侧开身,躲开了香九,也躲开了容洛。

    “皇主子?”香九温声唤道。

    木苏娆不为所动。

    “皇主子?”香九再接再厉。

    木苏娆闭上了眼睛。

    于是香九继续她的哭嚎大业,一把鼻涕一把泪,欲要唤醒木苏娆内心深处的良知,惹她心疼。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木苏娆没有心疼,只有头疼。

    两者都是“疼”,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木苏娆抬抬下巴,不耐道:“去吧去吧。”

    看来是妥协了。

    香九喜滋滋的:“谢皇主子开恩。”

    旋即提着衣摆起了身。

    而就是这起身的动作,让木苏娆眼眸一凝。

    因为香九提衣摆的动作太娘了,好似提得不是衣摆,是——裙摆。

    记忆里的容洛就是这样。

    北原有许多葱葱绿绿的山坡,容洛喜欢爬到坡顶去看日出和日落。

    每每如此都会跳进她的牛皮帐篷道:“苏苏,跟我一起去吧。”

    她偏偏不让她如愿:“外头冷,坡顶更冷,我不要。”

    可脚总是不听使唤的走近她,随她出了帐篷,随她亦步亦趋的往坡上去。

    坡上长满芨芨草。

    总刮痧着容洛的裙摆。

    容洛就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裙,说:“等你我都老了,还这样吧。”

    回忆在此处戛然而止,木苏娆的眼眶已然泛红。

    她看向香九离开背影,再次起了怀疑——

    香九会不会就是容洛。

    这样的怀疑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凶猛。

    出了西暖阁的香九,有种逃出升天的喜悦。

    问井喜:“慎刑司的管事还在不在。”

    井喜答说:“不在了,皇主子让他走,谁敢让他留。”

    香九请他帮忙去追,说是皇主子消气了,准她解开手脚。

    说着跨过殿下门槛,瞅见跪在院中央的南叶,其正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她。

    要多擞卸喁}人。

    他身边还跪有另外两位兄台——窦阿兴和温保。

    眼神的幽怨程度比他还深重得多。

    三人成虎。

    他们脸上皆写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香九不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学那乌龟缩脖子,拉住将将抬脚的井喜。

    “还是我自己去追吧。”

    话音还未敲地,她就以离弦之箭的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脚上的两坨铁,都轻似鸿毛了。

    这夜,是属于福茉儿和香九的狂欢之夜。

    福茉儿不知从哪弄来一壶好酒,和香九在老槐树下对饮。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喝酒。

    吐着舌头,直喊辣。

    香九弹她一个脑门儿,笑她是活宝。

    福茉儿跺跺脚,像是在堵气,一个后仰,将酒水整个吞下。

    然后……人就醉了。

    眯着眼睛,红着脸,开始又哭又笑。

    哭的是他亲哥哥福寿英年早逝,笑的是有了个新哥哥香九。

    哭够了笑够了,便撑着树干站好,打算给香九舞一曲。

    香九怕她一个不稳歪了脚,上前护着她。

    她却耍起了酒疯,指着香九的鼻子说:“你别晃来晃去的。”

    “明明是你站不稳。”香九解释道。

    福茉儿上纲上线,捶了香九一拳:“你怎的还晃!”

    说着一把捧着香九的脑袋,将她那歪了一天的脖子掰回正轨。

    嘶!

    香九疼得近乎抽筋,推开这疯妮子,拼命揉着疼处。

    第三回来爬墙头的木苏娆,正隔着夜色观察她俩的一举一动。

    所谓“在实践中总结经验”,木苏娆这次不是空手来的。

    她带来了西洋镜,以确保偷。看一事稳妥无误。

    但偷。看不是她的主要任务。

    她到这来是为了“伤害”香九的。

    “放朕下来。”她对脚下的南叶道。

    南叶老寒腿都快残废了,就盼她这句话,小心翼翼的护她落了地。

    唠叨说:“皇主子天色不早了,该回去歇息了。”

    心里却嘀咕木苏娆为爱痴狂,刚分开才多久啊,又跑来辛者库看香九。

    看就看吧,还是偷看。

    估计是爬墙上瘾了。

    “你在腹诽朕什么!”木苏娆眯起危险的眼。

    南叶开始熟练的使用阿谀奉承的技能:“奴才是敬佩您的爬墙风采,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木苏娆:“……”

    她想,南叶若生在宦官专权的时代,一定是以一嘴之力,迷惑君王的死太监。

    人人得而诛之。

    她懒得废话,修长葱白的指尖,夹着一不起眼的小纸包,递向南叶。

    “你进去,将此物放进香九的酒壶里。”

    南叶惊诧:“皇主子,这是何物啊?”

    “泻药。”

    泻药!?

    怪不得是能坐龙椅的人。

    瞧瞧这蛇蝎一般的心肠。

    但南叶是开心的,他没想到报仇雪恨的机会来得这般快,破天荒的没有为香九求情。
  攥紧药包,向木苏娆表忠心道:“您放心,奴才绝不辜负您的重托。”

    木苏娆为他鼓舞士气:“朕等你回来。”

    南叶领命去了,不多久去而复返。

    他问:“皇主子,能告诉奴才……香小主因何受这等责罚么。”

    木苏娆:“不能。”

    南叶神色尴尬的再次上路。

    下药的过程并不复杂,难度系数比预料中要小上许多。

    香九一颗心全系在福茉儿身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背回了库房,又是好一阵哄,才让其睡了过去。

    之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挂念那壶好酒,歇了歇,匆匆去到前院。

    南叶就是趁这个空档下的泻药。

    院内空空荡荡,除了他再无其他活物。

    他掀开壶盖,打开纸包,倒入药粉。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细心的把酒壶恢复原样,确保一切无误后,麻溜开跑。

    跑回木苏娆身边:“皇主子,办妥了。”

    翌日,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木苏娆由琼玉嬷嬷伺候着起床、穿衣、用早膳、上早朝……

    全然没有做下亏心事的心虚。

    反而暗暗激动。

    下了朝,照例去向皇贵太妃问安,这才知道自家母妃病了。

    她不忍心,坐在榻沿,侍奉着母妃吃药。

    问说:“好端端的怎的病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皇贵太妃答曰:“昨日一回来,哀家心头就难受。”

    木苏娆悟了,这是在为太后求情呢。

    “母妃多虑了,母后亦是皇儿的娘亲,皇儿不会追究此事的。”

    为了这事,昨日中秋佳节都没好好过,足见满宫上下,无不忧心。

    “朕这就传旨,此事就此作罢,不得外传。”

    皇贵太妃喜极而泣,连叹三声“好”。

    夸木苏娆长大了,是个有担当的帝王了。

    木苏娆一一听着,嘱她好生养病。

    步出寿康宫时,井喜远远跑来。

    南叶斥他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井喜来不及认错,喘着粗气道:“皇主子,辛者库出事了。”

    木苏娆眉梢一翘,哈,准是泻药见效了。

    “何事?”她语气无比淡定。

    “辛者库一百二十人,集体腹泻不止!”

    南叶震惊了。

    此乃大夔建朝三百余年来,最严重的集体食物中毒事件啊!





身份
    如何形容当下的情况——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如何形容木苏娆当下的心情——

    郁闷。

    而郁闷导致的后果是南叶遭殃。

    在外木苏娆不好发作; 回到养心殿; 她恨不得将南叶立即赐死。

    这样的奴才她养来何用; 下个药都能搞砸。

    南叶着实冤枉。

    他还没到老眼昏花老年痴呆的地步; 保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将泻药下进了酒水。

    有口难辩。

    他指天发誓; 若有半分欺瞒,下辈子还当太监; 刷恭桶的那种。

    木苏娆斜楞他:“你祸害朕还不够; 还想继续祸害朕的子孙?”

    南叶:我就不该说话。

    他哭了。

    真心实意的哭了,泪眼婆娑; 稀里哗啦。

    人心都是肉长的。

    木苏娆也不例外。

    见南叶哭得快背过气去; 她念想起他以往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好。

    到底是主仆一场; 情分自然不必说。

    木苏娆铁青的脸色有了缓和; 渐渐软下话音:“快将你的眼泪鼻涕收起来。”

    南叶吸吸鼻子; 哭泣当即停住了。

    木苏娆不再管他; 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此事。

    按理说; 这事不大。

    大不了将膳房茶房的尚膳正、主事、笔帖式等通通审一遍。

    总能找出几个贪污吃油水的。

    再治他们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就此了事。

    对内对外都有个交代。

    但是!

    她怕查来查去……查到自己头上。

    九五至尊以泻药毒害一名太监。

    绝对是天大的丑闻。

    她在暖阁内来回踱步,思索着办法。

    后两袖一甩,破罐子破摔道:“不管了,事已至此,朕要将原计划进行到底。”

    原计划是个很俗的计划。

    步骤简单,可直击要害。

    第一步,以泻药让香九腹泻不止。

    第二步; 笼络一命太医前去为香九诊脉。

    古语有云:“男子阳有余,脉在上,尺脉必弱。女子阴有余,脉在下,寸脉必微。”

    以脉象辨男女。

    老祖宗的智慧真让她钦佩。

    届时香九的身份,定能真相大白。

    南叶见木苏娆拧眉沉思,就知她又要干坏事了。

    他身为她的爪牙,势必有义务替她去执行。

    才捡回一条命呢,俺才不去。

    他悄悄的往后退。

    奈何深得君心,才退了没两步,就被木苏娆叫住。

    “帮朕想想,太医院里谁可为朕所用。”

    南叶好似遇到解不开的难题,眼珠往上晃,左晃晃右晃晃……

    脑中白光一闪,想到一个人。

    此人姓白。人如其名,一穷二白。

    虽然是名太医,却一直不得志,年过半百了,都还未曾有机会为木苏娆诊诊龙脉。

    平日闲置在御药房熬药。

    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才会帮着皇珺侍选们号号平安脉。

    南叶是太监总管,宫里的人和事他心中有数。保证说:“此人绝无依附任何势力。”

    太后也好,皇贵太妃也罢,都不曾。
   木苏娆听取了他的意见,选中了这位白太医。

    命南叶去传话,让他立刻加入有关于辛者库的抢救工作。

    重点抢救对象是香九。

    还特定强调说:“转告他,无论发现了什么来,都不得伸张,第一时间来向朕汇报。”

    南叶不明所以的去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香九压根儿没腹泻。

    这全亏了福茉儿的那壶酒。

    酒是好酒。

    可太好的东西,容易遭贼惦记。

    香九将她哄睡之后,又到前院去寻这壶酒。

    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捧着这酒壶回库房的路上,她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当夜,这壶酒就失窃了。

    偷酒的太监,颇有“有福同享”的觉悟,是以……见者皆有份。

    两柱香后,正和周公约会的香九被吵醒。

    她勉强睁开眼睛,望着天空一角的明月,嘟囔说,起床的时辰怎的提前了。

    再拉开房门一看。

    哟呵!

    满院子的太监,捂住肚子叫苦连天,用夸张的表情充分表现了“腹痛难忍”的惨状。

    他们争先恐后的奔向恭房,互相推搡,甚至大打出手。

    几位管事听闻消息赶来时,场面已经完全失控。

    而引发的后果只有一个——辛者库再也无法为紫禁城提供后勤保障。

    这就意味着恭桶没人收,粪车没人推,枯草没人铡,破路没人修……

    事态很严峻。

    管事们立马上报内务府。

    可夜半三更,别说内务府,整个七司三院都歇息了,哪还有人。

    管事们无能为力,只能等。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内务府闻风而动,命太医院除御医以外的所有人,全部奔赴灾区辛者库。

    所以南叶是在辛者库的后院找到白太医的。

    彼时他正在救治一名近乎脱水的太监。

    南叶拉他到一边耳语一番。

    白太医惊得嘴里能塞下两枚鸡蛋,激动道:“微臣定不负皇主子所托。”

    而眼里是“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的喜悦。

    他心知自己时来运转了。

    不顾那脱水太监的死活,扎紧人堆里,寻找起香九的身影。

    香九的大名他是听说过的。

    传闻她是南叶的干儿子,虽然人在辛者库,但凭借干爹的关系,时常与养心殿来往,颇受木苏娆的宠爱。

    调入养心殿伺候是迟早的事。

    以前他还不信,现在已深信不疑。

    估摸着香九这人不简单,日子很长,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保不齐她就是下一任太监总管呢。

    那时,朝堂内外都要给她三分薄面的。

    白太医坚定了信念:必须将她医得活蹦乱跳。

    他拉住路过之人问:“可知香九在哪吗?”

    那人刚从恭房出来,有气无力道:“你挨个看,长得最好看的就是她。”

    这是一个既具体又抽象的回答。

    白太医似懂非懂的照做了。弯着腰,将歪倒一地的小太监一一拉起身坐好。

    一边拉一边仔细打量:“香九?”

    香九和福茉儿作为侥幸躲过“食物中毒”的人,被管事们分别派往浣衣局和打扫处借人。

    毕竟一堆后勤工作还有待解决呢。
 打扫处离得近,由福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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