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不与四时同-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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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一堆后勤工作还有待解决呢。
打扫处离得近,由福茉儿去。浣衣局离得远,由香九去。
作为一个顶着南叶干儿子身份招摇撞骗的人,香九借人的架势很是嚣张。
总归一句话,人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浣衣局的管事被吓唬得一愣一愣的。
忙拽了几名沉浸在洗衣乐趣中的小宫女给她。
虚伪道:“礼轻情义重。”
香九“为难”的收下了。
带着这几位刚认识的姐姐们来到辛者库。
秉承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让她们先帮自己把恭桶刷了。
她则在一边为她们提供技术指导。
正起劲儿的时候,见远处有一太医在病人堆里来来回回穿梭。
嘴里还不时念出两个字,“香九”。
找我的?
香九有些纳闷儿。
身为细作的敏锐告诉她,此人来者不善,需要小心提防。
一个太医能对她有何威胁呢?
香九开动脑筋,不费吹灰之力的想到了。
治病!
太医治病必定要号脉,她的身份肯定会暴露。
不成不成。此地不宜久留。
香九猫着腰,一点一点的挪向门口,然后拔腿跑向御药房,讨了碗止泻的汤药。
然后原路返回,从后门进了库房。
进到房内,钻到大竹篓里躲着。
此乃奸细第一课: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白太医不具备侦查与反侦查的技能的话,基本不太可能找到她。
而事实也证明。
白太医确实没找到她。
木苏娆从未有过这般的难受。
心像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熬。
她立在门楣下,夏日微风吹起她的长发。
良久良久,她好似再也等不及,拾级而下,拐了道弯,看向一丝动静也无的遵义门。
南叶劝她:“皇主子,外头热,回殿吧。”
“朕在等人。”
“谁呀?”
“白太医。”
南叶并不知道木苏娆等白太医是何原因,只觉着是件天大的事。
不然一摞摞奏疏摆在那,木苏娆为何一眼都不看。
翊坤宫
天边的光渐渐弱下; 黑夜爬上山头。
宫檐下的白纱灯笼渐次点亮; 养心殿被一片迷梦包裹。
木苏娆肚子饿得咕咕叫; 像只落水的小猫; 垂头丧气的进了殿。
南叶为她传膳; 琼玉嬷嬷赶来侍膳。
山珍海味,样样都是她喜欢吃的; 可她偏偏味同嚼蜡。
肚子终归空得难受; 勉强喝了碗粥后,去到暖阁批折子。
没多久; 传了两位今夜值班的军机大臣前来议事。
有事做; 时辰便耗得快; 待到大臣退下时; 已是明月高悬。
木苏娆已然累了; 打了个呵欠; 由琼玉嬷嬷陪着回寝殿睡了。
可一闭上眼就是容洛和香九……
这下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她神思恍惚,数了数这是自己今年第几次失眠。
最后发现失眠都集中在最近两月; 正好是她认识香九的总日数。
由此认定; 失眠都是香九这小混蛋闹得。
越想越生气,唤来南叶,嘱他把香九拉到午门外去打板子。
南叶:深更半夜的,俺不想加班。
于是他好言相劝。
木苏娆本就说说而已,顺势下了台阶。
话一拐弯,问:“朕给北原的信该送到了吧。”
南叶掐指一算:“看时日,差不多到了。”
木苏娆默了一阵:“若有回信; 需快马加鞭传回京城。”
“皇主子您放一百个心,奴才早吩咐下去,回信一律按紧急军情送回。”
木苏娆夸他办事得力,又顺嘴问起辛者库的灾情。
你一句我一句,夜就更深了。
等到南叶告退时,琼玉嬷嬷以无比厌弃的眼神看他。
南叶:“……”
接下来的几日,天气都阴沉沉的,雨一场接一场,有时大有时小。
养心殿内亦有些不亮堂。
白太医是冒着雨来的。
按理,辛者库爆发灾情那日他就应该前来求见。
可他总找不着香九,根本无法应皇主子的要求,为其好好医治。好似那人在故意躲着他。
等终于寻到这位祖宗时,得知她已经去御药房吃过药了。
药都吃过了,那他也无病可治了,遂来养心殿复命。
他收下油纸伞,雨珠汇成一撮,顺着伞尖滴到地上。
井喜接过伞,请他进暖阁。
恰逢木苏娆正批阅一本有关黄河决口的奏疏,甚是忧愁。
伺候在侧的南叶,向白太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白太医会意,安安静静的站着。
许久,木苏娆说话了:“香九如何了?”
白太医两手一拱,打算实话实说,却发现木苏娆的脸色比天气还阴沉。
看来皇主子心情不佳啊。
我千万不能往枪口上撞。
“回皇主子,香九小公公一切安好。”
木苏娆丢开手中的狼毫笔:“一点……异样也没有?”
比如脉象偏阴……
“没有。”白太医斩钉截铁的回答。
然就见木苏娆的脸色更加阴沉。
偌大的暖阁一时安静下来,唯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
木苏娆抬了抬手,挥退了他。
旋即像丢了魂似的,趴在书案上,脸埋进臂弯里,一动也不动。
整个人闷闷的。
南叶纳闷了,香小主身体倍儿棒不是好事嘛,皇主子为何这般难过呢。
。
木苏娆悲痛欲绝,香九却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顾外头下着雨,穿着油衣蹦蹦跳跳的去了寿安宫。
端太嫔就等她来。
和和气气的给她赐座,另还给了许多赏赐。
香九推辞着,说:“奴才愧不敢当。”
端太嫔笑眯了眼:“小公公自谦了。”
后又道:“答应你的事,本宫不会忘,已让青燕姑姑去内务府了,等移咨吏部后,敬事房明日就能将你兄妹二人领来寿安宫。”
香九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抖抖袖子,打了个千。
回到辛者库,便拉着福茉儿一块收拾行李。
第二天,敬事房果然来人了。
阴阳怪气的打量着香九和福茉儿,让她们赶紧拾掇拾掇,跟他走。
香九早将行李背上肩头:“不用拾掇了。”
旋即和福茉儿手牵着手,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奔向新生活。
昂首阔步的样子,颇有点“挥一挥衣袖,不带着一片云彩”的意思。
走出辛者库的那一刻,她们顿住了脚,回望这片曾经挥洒青春和汗水的地方。
管事们也前来相送。
纷纷对香九道:“苟富贵,勿相忘!”
香九:“……”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甬道都是湿漉漉的,不过暑气没那般重了,清清爽爽,让人心旷神怡。
香九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毕竟新环境新气象。
可站在翊坤宫门前的那一刻,她懵圈了。
不止是她,福茉儿也懵圈了。
“ 小公公,您带错地方了,这里可不是寿安宫啊!”香九说。
被叫做小公公的人,看傻子一样看她:“ 什么寿安宫不寿安宫,你可知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翊坤宫里钻吗。”
真是不识好歹。
香九忽而想起翊坤宫的主位是孟青黛,曾好心给她送过金创药。
是个和气的主子。
“小公公误会了,端太嫔早就属意小的,说要把小的换去寿安宫伺候。”
“的确如此,可孟小主早先了一步。”
话说到此处已经很明了,孟青黛截胡了端太嫔。
为什么呢?
香九低头打量自己,她是何时引起孟青黛注意的。
难不成又是觊觎她的美色?
“好好干吧,能被两位主子瞧了去,我也是头一回见。”那小公公叹了口气,扬长而去。
福茉儿挽住香九,语气兴奋:“哥,伺候孟小主多好啊!”
香九瘪瘪嘴:好是好,但心里空落落的,没底。
翊坤宫的大宫女只有一位,叫秋暖。
香九和她是见过的,见她出来相迎,忙携着福茉儿行了一个大礼——头和双膝齐齐点地。
秋暖自是得意,本还担心新来的奴才不服她管教,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伸出手,虚虚一扶:“快起来,这礼还需留给咱们孟小主才对。”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们给孟青黛行的礼要大得多。
堪称以头抢地!
就差把翊坤宫的地给撞个凹来。
孟青黛性子静,平日爱看闲书打发时间。
书阁便设在了东次间。
“来啦。”她站在书橱前,语调轻轻慢慢,像是与旧友寒暄。
香九把身子跪直,开始了她的表演。先是一通感激之词,再是一通吹捧之词,最后才是表决心。
大致意思是,从今往后我们兄妹以您马首是瞻,生是翊坤宫的人,死是翊坤宫的死人。
从头到尾,相当慷慨激昂。
秋暖直想给她鼓掌。
福茉儿也差不离,她头一回发现她哥除了刷恭桶这项技能外,还具备一流的口才。
孟青黛淡淡的笑,像云一样,眼眸却十分明亮。
“是个会讨人欢心的小家伙,怪不得皇主子喜欢你。”
嘎?
“喜欢”一词有点危险。它既可以指友情、亲情、主仆之情,还可以指爱情。
香九忐忑,揣摩不出孟青黛指得是哪一种情。
含糊道:“得皇主子赏识是奴才的福分,唯有衷心伺候小主,回报圣恩。”
孟青黛听完笑容不变,背过身去,从书橱里抽了本《太平广记》
东次间内霎时只剩下她翻书的声音,一页一页的。
秋暖蹲了一个福,退至门边,压低嗓音道:“你们跟我来吧。”
香九和福茉儿又向孟青黛磕了头,随秋暖去了。
“等等。”孟青黛从书中抬头,叫住她们三人。
“小主想要什么?”秋暖问。
“这小奴才聪明得紧,你亲自教导她吧。”
秋暖颔首称“是”。
刚来就受到赏识,香九很欣喜,虽然不是那溜须拍马之人,但也想发挥发挥。
孟青黛看出她想做甚,先一步道:“快去吧。”
香九表示深感挫败。
木苏娆对“错认香九是容洛”一事很受伤,其伤心程度不亚于失恋。
是以用繁重的公务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南叶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皇主子,奴才说了您可别动气。”
失恋都抗过来了,朕还什么有抗不过的。
“但说无妨。”
南叶扭捏道:“香小主她……离开辛者库了。”
木苏娆绷紧下巴颌:“去哪里高就了!”
“翊坤……宫。”
木苏娆拍案而起:“她不是不想离开辛者库么?”
“骗子!”
“朕要治她欺君之罪!”
南叶:我就知道要发火……
看望
南叶出主意道:“不如奴才去同孟小主说说; 让她将香九让与您。”
木苏娆嫌他这主意馊。
一个皇帝去同后宫抢太监; 且还是个漂亮的太监; 让旁人怎么想; 保准会以为她看上这太监了。
帝王的脸面往哪搁。
看透一切的南叶:你本来就看上人家了。
他感叹一句:“皇主子啊;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话外音是; 看吧; 折晚了吧,被别人折了吧。
成功将木苏娆的满腔怒火; 转化为满腔郁闷。
她一郁闷; 养心殿上下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好在黄河赈灾迫在眉睫; 木苏娆一大半心思都在上头; 无暇顾及其他。
郁闷之意憋着憋着也就散了。
八月的最后一天; 公务稍稍有了轻减; 木苏娆终于能踏踏实实的疏口气。
召来了吏部工部的一把手,与他们说起了本次赈灾所花费的银两。
或许是国库太过充盈; 又或许是消费欲过剩; 在听完两位老臣的汇报后,她又追加了五万旦粮食。
事后觉得心情格外明媚。
把暖融融抱来一阵揉搓,搓着搓着就想起了香九,心血来潮道:“南叶,陪朕去翊坤宫。”
香九已逐渐适应翊坤宫的生活,远离恭桶的她有了一份新活儿——洒扫。
她每日拿着扫帚,从前院扫到后院; 再从后院扫到前院。
当然,有时也拿着抹布擦灰。从前院擦到后院,再从后院擦到前院。
翊坤宫在她的勤恳中,变得锃光瓦亮。
如果有紫禁城大扫除比赛,孟青黛一准派她去。
这日,她正在擦洗院子前头的照壁,嘿咻嘿咻好不卖力。
由于太过聚精会神,全然没注意身后多出了一大帮子人。
木苏娆就在其中。
南叶欲要张嘴喊接驾,被她制止了。
是以所有人就陪她站在那,一起观赏“绝色太监擦墙记”。
赏着赏着,木苏娆的目光就黏在香九那一撅一撅的小屁股上……
照壁终于擦完了,香九将帕子丢进脚边的木桶中洗了洗。
余光冷不丁的瞥见十数双麂皮靴,唯中间那双款式有别,粉艳夺目。
她僵着腰身,微微抬头,见到木苏娆那张充满玩味的脸。
两膝不受控制的弯了,直弯到地上,咚的一下。
“奴才见过皇主子。”
“见到朕不开心?”
“开心开心。”
香九扯了个虚伪的笑,民间俗称此为皮笑肉不笑。
木苏娆则将其称为虚以委蛇。
“你嫌弃朕?”她掐住香九的脸,大有再掐得狠些的势头。
香九果断否认,把木苏娆一通夸,舌灿莲花的本事令南叶刮目相看。
木苏娆睨着南叶,道:“不亏是你干儿子。”
不但继承了你拍马屁的本事,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南叶嘿嘿干笑两声,让香九去通报孟小主速速来接驾。
木苏娆本就是来瞧香九的,瞧到了人便心满意足:“不用了,朕这便走了。”
香九:?
南叶以大局为重道:“皇主子,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再走吧。”
至殿门而不入,多让孟小主下不来台啊。
木苏娆心头便梗得慌,看吧看吧,如今见见小混蛋都要顾忌这顾忌那了。
她狠狠戳了香九脑门儿一下:“让你来养心殿伺候,偏不愿意。”
香九捂住被戳疼的地方:“您……何时提过这茬了?”
“滚。”
香九退到一边,做了请的手势。
木苏娆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饶过照壁,进了院子。
香九尖着嗓子喊到:“皇主子驾到。”
因为经验不足,喊到最后破了音,就跟弦忽然崩断了似的。
不过崩的不是琴弦,是弹棉花的那根弦。
惹得木苏娆无比嫌弃。
这种嫌弃严重败坏了木苏娆的好心情,同孟青黛寒暄了一盏茶的时间后,便以公务繁忙为借口要走。
孟青黛忙蹲福恭送。
香九还在院子里,好奇木苏娆怎的才来一会儿就要走。
上前客套道:“皇主子再多坐坐吧。”
“滚。”木苏娆杀她一记眼刀。
香九怂兮兮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