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不与四时同-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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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您去哪?”
“静观斋。”
井喜脸色大变,像是要去阎王殿般:“使不得使不得,皇主子晓得了,要生气的。”你是她心尖宠,能逃过一劫,我就只有小命呜呼的份了。
他一贯的闲适自若,呼啦崩了一地。
香九眯起眼皮,语带威胁道:“你带不带?”
井喜坚定的摇了下头,摇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感。
“好,我自己去!”
丢下这话,香九狗头一扭,抬脚就进去了。井喜看在眼里,愁在心里,手在虚空中胡乱抓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喊她回来。
香九却迷途不知返,一步一个脚印,愈发往里去。
忽闻暗夜深处,有人在说话。
香九先是一吓,后慢慢稳住身形,吐出一口浊气。
往前了些,又往前了些,侧着耳朵认真偷听。
那嗓音不清丽亦不尖细,好像是个男人……
没错,就是个男人!
半夜三更,万籁俱寂,后宫怎会有男人!
容清何处
83
难不成是干清门当值的侍卫溜进来了?那也用不着溜进东六宫呀。
香九放飞想象力; 估摸是哪宫小主耐不住寂寞,勾搭了个情郎,以解寂寞之苦。
可以理解。
谁让木苏娆一心对她念念不忘; 白搭了满宫女人的韶华和眼泪。
午夜梦回时,有多少迟暮的美人,举杯对月; 致敬自己已经逝去的青春。
香九退避到一边; 躲在一方柱影下,心说等这对苦命鸳鸯幽会完毕再出来。
熟知等上良久良久; 都未闻女人言语,唯有那在男子嘚吧嘚、嘚吧嘚……
该不会是自言自语吧。
香九:“……”
冬天的夜,压抑且安静,死气沉沉的小院太显凄凉,令她不寒而栗。
扭扭脖子,四下观察一番; 一只活物都没瞧见,心中拔凉拔凉的,顿时后悔方才一时冲动。
她提起衣摆; 蹑着手脚往门外蹭; 影子悄无声息。
好在井喜还没走,就在门前蹲着; 独自郁闷。
香九悄声唤他:“小哥哥。”
一股寒气从井喜的脚底板,顺着脊梁骨直冲脑门儿,相当上头。
“香……小主; 您可是想回去了?”井喜心头掠过一瞬间的欣喜,撑着膝盖起身,“那咱们快走吧。”
他也顾不得尊卑有别,隔着衣料握住香九的手腕,却意外她看上去柔柔弱弱,力气倒是大,骨头也硬气。
无论怎样拽都拽不动半步。
比牛还倔。
井喜:“……”
香九咧开嘴,乐呵呵的,聪明人一看,便知她是有求于人。
“井喜,你陪我进去一趟呗。”一面说一面不顾井喜的抗拒,将人生拉硬拽。
井喜奋力挣扎,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选择了向恶势力低头。扭扭捏捏的来到静观斋前,隔着窗户听里头的男人说话。
男人?
井喜屏息凝神一会儿,嘴唇渐渐变得煞白,肩头微微发抖,好似有些站不稳,身子一歪抵住墙。
用口型对香九道:“快走!”
香九指指里头,问:“他是谁?”
井喜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的写:“隆、亲、王。”
他在养心殿当差这么久,隆亲王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不会错,就是隆亲王。
香九:“!!!”
这不俺家客户嘛。
宫门都下钱粮了,咋还在后宫逗留呢,且逗留的还是静观斋。
香九脑海灵光乍现,一大胆的想法跃了出来——隆亲王和冷常在有一腿!
不然一个亲王,何故黑天摸地不回家,跑来静观斋,对着一女人的画像自言自语呢。
倒是情深意重。
香九舔舔指尖,将窗纱捅出一指头大的小孔,眼睛凑上去,放肆地窥探着。
但见屋内昏黄,几只透白的蜡烛燃着摇摇不定的烛光,隔着黑暗,画像中的女人轮廓朦胧,可香九却偏偏觉得她面若桃花,华服雍容。
这是冷常在十六岁的样子,玲珑剔透,俏丽可人。在北原时,木苏娆也是这般模样。
她和她母亲长得真像。
井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井喜在一旁干着急,两只无处安放的爪子挠腮又抓耳。
香九推开他,嫌弃他烦人,虚虚打了他两下,警告他闭嘴。然后将耳朵凑到小孔边,就听隆亲王道:“宁儿,我好悔,我好悔。”
他许是喉间生涩,吐出的话语喑哑破碎。
香九捏住下巴,思考道,看来不过有一腿,还有一段悲情故事。
她接着往下听——
“皇位是我的,你也是该我的。”
“快了快了,你再等等,我知道静观斋又黑又冷,但你别怕,我会时时来陪你说说话。”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虽然雎鸠城乱了套了,但我还可以和断英合作,他现在已经是雎鸠城真正的当家人了。”
“快了,快了……”
香九的脑子“嗡”的一下,脸颊发热,身子也发热,她怔在那,久久不动。
雎鸠城乱套了……
断英成了当家人……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那阿姐呢,阿姐在哪?
香九紊乱了呼吸,胸膛沉重的起伏着,脸上陡升起不正常的红晕。
井喜被她的模样唬住,一并发着慌,怕她踉踉跄跄的摔跟头,哆嗦着架住她胳膊。
“香小主?”
香九似是从他的轻唤中初醒,双眼鼓鼓的,瞪着静观斋的小门。
“敲开。”她道。
她要找隆亲王问个清楚。
井喜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只觉莫名的山呼海啸,惊心动魄,在即将屁股尿流之时,扛起香九就开跑。
脚下蹬了风火轮般。
香九被迫趴在井喜肩头,胃部被膈应得难受,一路颠啊颠,颠啊颠,天旋又转后,几乎要呕出酸水来,她踢着小jioji,拼命地挣扎着。
“谁让你跑的!”她气到飞起。
井喜早累得满头大汗,东望西观,确认隆亲王没有追来,再往前了一段,才在咸和左门把香九放下来,旋即抱着她的腿,跪到她脚边。
“奴才冒犯香小主,是奴才的不对,可奴才是为您好。隆亲王身份尊贵,皇主子与他交恶多年,亦要礼让三分,您切忌招惹他。”
他喘得很厉害,两句话分八段说,上气不接下气,饶是一片苦心。
香九捂着被硌疼的肚子,佝偻着腰身,远远瞧去,宛若须生白发般苍老。
鬓角的青丝,因为颠簸散乱,丝丝缕缕,随着冬夜的微风轻舞,像随波逐流的小舟。
“……我晓得了。”她嗓音淡淡悠悠,不带一丝起伏。
井喜抬头看她。
她躲开他的目光,神情晦暗不明。
。
木苏娆虽说和香九置气,但每晚还总霸着她怀抱睡觉,
今晚左等右等,死活不见人回来,好呀,这是在和她闹脾气呢。
真是给脸了。
她对镜梳头,忿忿的吩咐琼玉嬷嬷:“朕歇了,她若回来让她打地铺去。”
还是地铺适合她。
琼玉嬷嬷蹲福,温声应了一个字。表面波澜不惊,内心笑嘻嘻,她可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希望她俩感情破裂。
显然,她不能如愿。
方方退出碧纱橱,就遇上失魂落魄的香九,头发乱糟糟,衣裳脏兮兮,粉雕玉琢的小脸更是三分惹人怜七分惹人疼。
美人计。
绝逼美人计。
琼玉嬷嬷感到深深的挫败,摆着臭脸将碧纱橱推开,不情不愿的“恭请”香九。
香九蔫着狗头耷拉着狗耳朵,跌跌撞撞的进去了。
琼玉嬷嬷狠狠剜了她背影一眼,并诅咒她永远失宠。
天不遂人愿。
忽闻木苏娆一声惊吓:“香宝宝,这是怎的了?有人欺负你?受委屈了?”
琼玉嬷嬷怒其不争,一口老血闷在心口,吐不出也咽不下,在外头一通捶胸顿足。
里头的木苏娆则是一通怜香惜玉,把香九亲亲抱抱举高高。
香九很受用,在宽大的榻间滚了几滚,枕上她的腿哼哼唧唧,像是在撒娇。
木苏娆霸气道:“告诉朕,谁欺负的你,朕一定给你讨公道。”
香九差点让隆亲王三个字脱口而出,可又担心暴露身份,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找谁评理去。
“你。”香九递给她一幽怨的小眼神。
木苏娆:“……”
“朕……哪有。”
“你让人家打地铺。”香九唰的指向摆在地上的棉被和枕头。
证据确凿,木苏娆百口莫辩,舌根子便发了短,讪讪的点了下鼻尖:“你眼下不在榻上嘛。”
香九不依:“那你睡地铺去。”
木苏娆额角青筋一跳,掐住她俏生生的脸,居高临下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香九表示没本事,学着狗崽子嗷呜嗷呜两声,怂兮兮地埋首在她腰间。
木苏娆推推她:“痒~”
香九不听,硬要靠回去。
你推我靠,你来我挡,互相推推搡搡半晌,抱做一团,滚进了枕头里。
亲亲热热一会,就算是和好了,至于因为什么和好,二人也说不上来,若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道:爱情它是个很悬的东西。
忧心忡忡
香九失眠了,即便美人在怀。
这是她入宫半年,第一次失眠,脑袋空空的,心间涨涨的。晶莹的眸子像蒙了灰的琥珀,黯哑无光。
夜好似浓得化不开的墨,抹黑了一切物什。她看不清哪样是哪样,视线跃出半开的窗户,看那白惨惨的月亮。
不知阿姐现在如何了?
还在北原吗?还是……
怀中的人儿动了动,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嘴里还嘟囔着话,香九靠上去细细听着。
“……抱着……冷……”
香九失笑,满是无奈,从后贴上去,重新拥住她。
微热的体温像是具有某种魔力,一丝一丝,直浸入心底,木苏娆心满意足的叹息一声,酣然入梦。
冬日的天,亮得晚。
为了赶那劳什子早朝,木苏娆要摸着黑起床。香九一夜没合眼,破天荒的抢过琼玉嬷嬷的活,亲自唤她。
“该起了。”她揉揉木苏娆的脸颊。
木苏娆好梦好眠,脸蛋睡得发热又发烫,好比那熟透的苹果,顺势把脸埋进香九臂弯里,颇为孩子气道:“……不起。”
香九刮她鼻子:“什么时候学会耍赖了。”
她喜欢耍赖的木苏娆,仿佛恍然间时光倒流,回到五年前的北原。碧蓝的天,翠绿的草,满坡的牛羊,策马奔腾的她们,无忧无虑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
她嘴角的弧度挑高了两分。
木苏娆恰在这时将眼皮虚虚睁开一条缝,登时窝火道:“你取笑朕?”
香九收敛笑容,故意板起脸的模样,好不滑稽:“哪有取笑。”
“就有。”木苏娆气鼓鼓的,用头顶了香九一下,力道不小,直把香九顶翻到一边。
“你不讲道理。”香九控诉道。
显然控诉无效,木苏娆霍的掀开被子,一派扬眉吐气的跳下榻,唤琼玉嬷嬷进来伺候。
琼玉嬷嬷惊讶木苏娆今日的积极,欣慰她一国之君的觉悟更上一层楼。
却在得知原因后,化欣慰为悲愤,两只浑浊的眼珠子盛着狂怒的海潮,向香九狠狠拍去。
誓必要将其拍死在床榻上。
香九化身娇弱的林妹妹,缩进被子,佯装楚楚可怜样。
祸害得木苏娆心猿意马,恨不能再早起一刻钟,以便和香九一番雨云。
琼玉嬷嬷气到自己掐人中:我恨!
。
恭送走木苏娆这位祖宗,香九收拾妥当,去了寿安宫。
彼时天刚放亮,可以隐约瞧出今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天,与香九的沉重心情形成鲜明对比。
香九:沃日。
寿安宫的宫人们将将起身,个个睡眼惺忪,哈欠连天。
洒扫太监刚提着扫帚进到前院,方听大红门被砸得砰砰巨响。
他吓得脚不是脚,互相打了下绊子,摔了个跟头。
狗爬式向前,放下门闩。
原来是太监界的传奇香九啊。
他撑着门站好,笑脸相迎:“是您啊,可是找我家太嫔,您到里头歇一歇,奴才这就去给您请。”
他话音未落地,香九已经不请自入,疾步匆匆的到明间安坐了。
奉茶的宫女忙去茶房沏了壶茶来。
香九一边喝茶一边抖腿,抖到第两百五十下时,端太嫔才姗姗来迟,手边还牵着儿子木苏庭。
这奶奶的小崽子正央求着不要去上书房念学,换来端太嫔的一通唠叨。
香九却是心生怜爱,念想起幼年的自己亦是这般,贪玩爱耍赖,小爪子总抱着阿姐的手摇来摇去,闹着不读书不学武。
阿姐就用爹爹吓唬她,说这老家伙会打她屁股。
香九最怕被她爹打屁股,哆嗦着,像风雨中的狗尾巴花,往阿姐身后钻。
阿姐捞她出来,抱她到膝盖上,轻抚她瘦弱的肩膀,用低醇的嗓音宽慰她。
那是全世界最好的阿姐。
香九很爱她,也很思念她。
端太嫔送走木苏庭,将门窗严丝合缝的关上。
再次被赶到门外的井喜:“???”绝对有奸情。
“你可有阿姐的消息?”香九急不可待道。
直觉告诉端太嫔,事情不简单,她皱出好大一个眉头:“城主出事了?”
“大事!天大的事!”香九有一点失控,逼上一步道,“断英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法子,成了雎鸠城的当家人。”
端太嫔讶然:“断英掌权了!”这才几日光景,就变天了。
她好半天都缓不过气:“从哪得的消息,可靠吗?”
香九拉她到一边,将昨夜在静观斋的所见所闻全数告知她。
端太嫔早就晓得香九入宫,是受隆亲王所托,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可以将容清毫无情义的抛弃。
“所以你今日来,是想……”
香九咬紧牙关,好似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现在阿姐生死未卜,我亦不能在紫禁城内坐以待毙——”
端太嫔拽住她的衣袖:“你想离宫?”
“嗯。”
“不可!城主已经出事了,你再不能有三长两短。”
香九却是倔脾气:“我要去找我阿姐。”
“去哪找?”
“自有地方。”
“外头全是想杀你的人。”
端太嫔焦急道:“你还明白吗?你阿姐定是预感到断英要反,也预感到自己要逃,才抢先一步下了追杀令,把困在紫禁城。”
这样一来,她会成为断英唯一的靶子,万箭穿心,也只她一个人受。
端太嫔的呼吸,明显比方才快了许多,断断续续的,像是哽咽。
“你千万别辜负你阿姐的良苦用心呐。”
。
香九不知自己怎么回的养心殿,她窝在佛堂里,睡在蒲团上,不吃不喝,谁说话都不理。
木苏娆下朝来寻她,也被她不近人情的赶走了。
木苏娆那叫一个委屈,几个时辰的功夫就不爱她了吗。
好气哦。
遂叫来井喜问话。
井喜身为一名负责任的耳目,诚实道:“香小主去了趟寿安宫。”
又去寿安宫!木苏娆更气了,上回孤女寡女同处一室,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咋还一而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