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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类人-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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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老人的关心太少了,回去后他要和如仪商量,努力劝动老人回来,至少回地球上住一段时间。
  他站在自动人行道上,和同行的老太太闲聊着,老太太贪婪地看着外边,喃喃地说:十年了,十年没看见地球的景色了。剑鸣笑着说,在太空球里不是每天都看吗?老太太说那是远观,远观和近看到底不一样啊。
  玻璃夹墙那边是进站的自动人行道,这会儿正是进站时刻,一拨一拨的人从视野里滑过去。忽然,与其说是听见,不如说是直觉,他发现玻璃夹墙那边有人在喊他。是如仪,她正努力捶着玻璃夹墙,不过厚厚的玻璃隔断了她的声音,只能见她的嘴巴在开合。他猜测,如仪肯定是去KW0002号太空球探望爷爷。逆向而行的人行道很快把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他匆匆把皮箱还给老太太,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老太太刚才也看到了那一幕,忙不迭地推他:快去吧,快去吧。
  剑鸣从自动人行道的扶梯上跳过去,快步走到边门,向服务员出示了证件。太空巴士站的工作人员都很熟悉警局金钥匙组织,殷勤地打开侧门。他顺着进站自动人行道走到候机室,如仪在那里等他,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旅行箱。如仪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高兴地说:
  “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怎么这么快,你不是说需要三天吗?”
  “案情简单,我提前一天回来了,你是去探望爷爷吗?”
  “嗯。”
  “干嘛这么急?该等我回来嘛,我可以请几天假,陪你去。”
  如仪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心血来潮做出的决定。”
  剑鸣想起那天如仪的担心,小心地问:“太空球里……一切都好吧。”
  如仪敏锐地听出了话音:“很好,什么事也没有,RB基恩是天底下最好的仆人,没事的,我只是想去看看爷爷。”
  但剑鸣却不能释然,前天他曾劝如仪不要胡思乱想,但经历了太空球内血迹斑斑的场景后,他无法拂去心中沉重的预感。他劝如仪:“把票退掉,跟我回去吧,等我把这件案子处理完,陪你一块去,我还没见过爷爷呢。”
  如仪笑着:“我已经来到候机室,哪能再回头呢。放心吧,三天我就回来。”
  但剑鸣心中的不祥却十分顽固。没错,一切会平安无事的,如仪只是“回家”探亲,毕竟,发生血案的太空球是极少数……但他想还是做点预防为好,至少没有任何害处。不过,为了怕如仪担心,他把下面的话处理成一个玩笑:
  “如仪,”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你愿意体验一下警察生活吗?”
  “怎么体验?”
  “我们如果是单人执行任务,都要事先和同伴规定好联系的暗语,因为谁能料到要面对的是什么环境?这次咱俩也规定一个暗语吧。”
  如仪的娃娃脸上光彩飞扬,兴致勃勃地说:“好啊,怎么规定?”
  “如果那儿一切平安,你在电话中就随便提一种植物的名字;如果有危险,就随便提一种动物的名字;如果是极端危险,就说‘我的上帝’!”
  “行啊。极端危险——我的上帝,安全——动物,危险——植物。”
  “傻姐!你记反了,安全——提一种植物;危险——提一种动物。你可以联想嘛,动物中有危险的食人鲨、恶虎、恶狼、鳄鱼,而植物中有美丽的花朵,舒适的绿茵……”
  “可是动物中也有驯良的绵羊小白兔,植物中也有危险的箭毒木和食人花呀。”她看到剑鸣有点急眼了,便笑着摆摆手:“不开玩笑了,不打岔了,我记住:危险——动物;安全——植物。”
  “对嘛。干脆,再给你一件东西吧。”他掏出自己的“掌中宝”手枪,悄悄塞到如仪手里。它十分小巧,即使如仪的小手也能完全遮没它。如仪似乎吃了一惊,剑鸣顽皮地挤挤眼,努力把它弄成一个玩笑:“带上吧,带上它才像是一朵警花呀。”
  如仪接住掌中宝,小声问:“上太空巴士不检查?”
  “检查站早过啦,从太空回来是不检查的。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别摆弄它,否则你会让我丢掉饭碗的。”
  “好,我记住了。”
  一个悦耳的女声在说:到太空RL区的乘客请注意,登机时间已经到了,请你们带好行李物品,从三号进站口登机。到太空RL区的乘客请注意……声音中似乎带着浓浓的睡意。候机室里开始骚动,各人带上行李,鱼贯进入三号口,一辆又一辆太空巴士在轨道上疾速滑过。剑鸣送如仪到登机口,两人吻别。今天如仪预订的是双座小型太空艇,由乘客自己驾驶,漂亮的太空艇在轨道上很快加速,从轨道顶端射出去,然后太空艇点火,那团橘黄色的火焰急速变小,消失在天幕中。
  高郭东昌局长听取了剑鸣的汇报,满意地说:“好,小伙子干得不错,回去再写一份书面报告。”
  剑鸣在高局长面前是很随便的:“承蒙夸奖,不胜感激,不过,你别忘了,你答应过要还我一个假期。”
  “我什么时候言而无信啦?今天就还你,现在就去找如仪吧。”
  “找不到啦,如仪这会儿已经在KW0002号太空球上了。我正好与她在太空巴士机场碰面。她去看望她的爷爷,这些天连着出了两起太空凶杀案,把她的担心勾起来了。”
  局长嗬嗬笑了:“是吗,那就不怪我了。”
  “老鲁那边进展如何?就是那桩副研究员自杀的案子。”
  “还没有进展,”高局长对那组人手多少有些担心。鲁段吉军经验很丰富,但毕竟年纪大了,知识老化,应付高科技环境下的案件似乎有些吃力。而小丁又太贪玩,业务上不钻研。有关自然人的案子现在常常放在第二位,放在类人的案件之后,但司马林达这桩案子不同,他的身份容不得马虎。局长不愿在下级面前批评第三者,只是含糊地说:
  “你也做点准备,也许这个案子会让B系统插手,我关照资料室,把那桩案子的资料随时送你浏览。”
  剑鸣乖巧地说:“我相信老鲁能办好,不过若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尽力。”
  局长点点头,剑鸣便离开了局长室。随后的半天没什么工作,他和部下聊了一段近几日的新闻,又调出鲁段吉军的案情记录看了一下。从资料上看,他们已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摸清了那名放蜂人现在的地址,是在河北西边的枣林峪,两人已赶去调查。剑鸣知道,死者的电脑留言上曾提到“放蜂人”,所以这位放蜂人当然是重要的怀疑对象。他听出高局长对二人的工作不是太满意,那么,高局长认为他们的主攻方向错了?放蜂人并不是本案的关键?
  他不知道高局长是如何思考的,如果他在搞这件案子,也只能依鲁段吉军的思路去走,这是案中惟一的线索。
  不过,毕竟他没参加此案的侦破,所以,他只是浏览一遍便罢手。时钟敲响六点,他关了电脑,穿上外衣。屋里的年轻人一窝蜂拥出去,今天有一场中国对西班牙的足球赛,他们要赶紧回家守在电视机旁,走廊上他们已开始预测这次比赛的结局。陈胡明明磨磨蹭蹭走在后边,不凉不酸地说:
  “队长,快回去吧,如仪在等着你哪。”
  “如仪去太空球了,三天才能回来,”他坏笑着:“怎么,趁这个空当儿咱俩幽会一次?”
  明明脸红了,半真半假地说:“你敢约我就敢去!”
  “那有什么不敢约的,走。”他换上便衣,伸出胳膊让明明挎上,大大方方走出警局。
  这晚他们玩得很痛快。他们先到舞厅,在太空音乐的伴奏下扭腰抖胯,跳出一身臭汗。然后他们来到附近的“水一方”餐馆,剑鸣点了几样菜肴,要了一瓶长城干红,深红色的葡萄酒斟在高脚水晶杯里,剑鸣举起杯:
  “明明,干!”
  明明喝了几杯,脸颊晕红,目光怪异地跳动着。她不知剑鸣今晚约她出来的用意。虽然剑鸣嘴巴上不太老实,但他在爱情上是极其忠实的,可惜是忠实于如仪而不是自己。今晚他约自己出来是干什么?如果他最终提出要自己上床,明明不相信自己会拒绝。
  “水一方”环境优雅,临窗的雅座俯瞰着白河的流水,花瓶里的玫瑰是刚换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屋里飘着水一样的乐曲。酒喝得不少了,火焰在明明姑娘的血管里流动。她喜欢剑鸣,今晚她会跟剑鸣到任何地方,会答应剑鸣的任何要求。这会儿剑鸣倒是十分平静,他不再劝明明喝酒,自己慢慢地呷着,忽然说:
  “明明,我早就想找机会与你深谈一次了。你是个好姑娘,我也知道你的心意。可惜我已经有了如仪……明明,不要因为一个解不开的情结误了一生,赶快忘掉我,去寻找你的意中人吧。”
  明明血管中的火焰一下子变成了寒冰,失望转化成愤懑,真想尖口利舌地刺伤他。不过她知道剑鸣是真诚的,他对如仪的忠实也赢得了自己的尊重,她克制住自己,用谐谑的口吻说:
  “这是最后判决书吗?我接受这个判决。”
  “对不起,明明,我真不想说这些扫兴话,不过我想还是把话说透了为好。”
  明明站起身,隔着茶几吻吻他的额头:“不用说了,虽然你彻底打破了我的梦,我还是很感谢你,走,还陪我跳舞去,跳一个通宵,算是咱们的告别。”
  剑鸣陪她回到舞厅,在亢奋的舞动中释放了内心的郁闷。明明搂着剑鸣的脖颈,柔软的胸脯紧紧贴着他,眼睛亮晶晶地仰望着。隔着薄薄的衣服,两人都能感到对方的心跳。他们默默跳着,几乎没有交谈。这会儿交谈已经没有必要了。不过他们并没跳通宵,晚上一点他们离开舞厅,剑鸣开车送明明回家。他下了车,为明明打开车门,又陪她走过昏暗的楼梯,在门口与明明告辞。他们轻轻拥抱一下,没有吻别,明明嫣然一笑,说:队长再见。随之轻轻带上房门。
  街上寂寥无人,剑鸣开车返家。就在这时,黑影里也滑出一辆汽车,远远地跟着他。剑鸣很快觉察到了,他回忆到,从今天下午离开警局,似乎就有这辆黑色汽车跟在后面。是谁在跟踪他?为了什么?
  为了验证,他有意把车速加快,后边那辆车立即也加快车速,行过一条街,剑鸣降低了车速,那辆车也随即降速。剑鸣不再验证了,冷笑着一直开回家,把车缓缓停在楼前,那辆汽车也悄无声息地停在不远处的暗影里。剑鸣忽然急速打过车头,朝着那辆车快速开过去。那辆车没来得及逃走,或者他干脆就没打算逃走,当剑鸣的车与他并肩而停时,那边干脆打开车内灯光,隔着玻璃与剑鸣对视。
  是齐洪德刚。
  剑鸣走下车,拉开对方的车门含笑说:“是齐洪先生吗?真巧,在这儿遇上你,能否请你到家中小坐?”
  德刚冷冷地盯着他:“谢谢,不必了,我过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忘不了你的恩惠。”
  剑鸣叹道:“我已经再三说过,我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齐洪先生,不要与法律对抗,不要再把自己搭进去。”
  “是吗,谢谢你的关心,不过齐洪德刚早已经死了,再死一次不算什么。”他挂上倒挡:“祝你睡个好觉,像你这么良心清白的人一定不会失眠的。”他踩下油门,汽车刷地退走了,把剑鸣带了一个趔趄。
  黑色汽车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剑鸣摇摇头,转身离开。他能理解德刚的仇恨,甚至欣赏德刚的血性,不过他知道今后不会有清静日子了,德刚一定会像只牛虻一样紧紧盯着他。他本人并不惧怕,今后该注意的是不要把如仪牵连进去。
  回到他的单人寓所,他首先对屋内摆设扫视一遍,看有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没有,樱桃木的书架里书籍仍然整整齐齐,沙发上的座垫、电脑前堆放的光盘,都保持着走前的模样,显然高智商的齐洪德刚不屑于用非法手段来报复。他打开电脑,立即发现有人闯入过他的资料库。这台电脑中没有机密,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庭资料,所以他只建了一道普通的防火墙。闯入者似乎并不在意留下闯入的痕迹,离开前他曾详细翻阅了宇何剑鸣的个人档案和家庭档案。
  不用说,又是那个齐洪德刚。剑鸣对此并不担心,他的一生是一部公开的书,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没有齐洪德刚可以利用的缺口。不过他还是决定认真对待德刚的挑战,他知道德刚是位电脑高手,但自己也不会比他差吧。于是他埋下头来,开始在网络中追查闯入者的痕迹。
  齐洪德刚家中有一个灵堂,一个永久性的灵堂,雅君的遗像嵌在黑色的镜框中,镜框上方是黑色的挽幛和白色的纸花,哀乐轻轻响着,似有似无。德刚每次回家,都要先到灵堂,额头顶着雅君的相片,默默祭奠一番。
  这儿是有效的仇恨强化器。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剑鸣的仇恨在慢慢减弱。的确,剑鸣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他本人并不是冷血的刽子手,把仇恨集中到剑鸣身上并不公平。但每次回到灵堂,弱化的仇恨又迅速恢复。不管怎么说,雅君死了,是他害死了雅君,一定要向剑鸣复仇!他不会使用匕首和毒药,他要设法使剑鸣名声扫地,让他被人类社会抛弃,这才是最无情的复仇。
  电脑上闪现着宇何剑鸣的全部资料,包括他的父母和恋人的资料。这是十几天来他搜集到的,大部分是从宇何剑鸣的家庭信息库下载,少部分是通过社会保险局查询到的。这些资料中似乎没有可供利用的秘密。宇何剑鸣,2095年5月24日生,马上要过三十岁生日了,父亲何不疑,退休前是2号工厂的总工程师。德刚没想到宇何剑鸣的父亲还是这么一个大人物,RB雅君就是在2号工厂里诞生的呀,她是何不疑手下的第一批产品。网络中调出了何不疑退休前的照片,面容英俊刚毅,肩膀宽阔。剑鸣母亲叫宇白冰,结婚后一直没有出外工作,留在家中相夫教子,从照片上看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当然这也是三十年前的照片。
  宇何剑鸣的履历表清白无瑕。上学是在北京警察大学,毕业后分回家乡,在南阳特区警察局B系统工作。他似乎天生是个好学生,好警察,档案中到处是褒扬之语。
  查不出什么东西,连剑鸣父母的档案中也没有任何污点。何不疑五十岁时退休,那时他在社会上的声望正处于巅峰期,所以不少人在报纸上表示惋惜。德刚在这儿发现了一点巧合:何不疑退休的日期,恰恰是宇何剑鸣出生的日期,也许他老年得子,一高兴就辞职回家抱儿子去了?
  他还查到两年来剑鸣同父母所通的电子邮件,内容尽是家长里短,儿女情长,没什么特殊内容,仅何不疑的一次问话有些反常。在这封邮件中,他详细询问了儿子同吉平如仪的关系,特别是问及两人的性生活是否和谐,因为(何不疑在信中解释道),现代高科技生活的节奏越来越快,不少人慢慢丧失了自然本能,包括性能力。剑鸣似乎对父亲的问话也感突兀,但他回答说一切都好,何不疑说那我就放心啦。
  齐洪德刚对这次通话多少有些怀疑,一般来说,父亲不大会过问儿子的性生活,似乎在此之前,父亲对儿子的性能力一直怀有隐忧,也许剑鸣小时候曾受过某种外伤?
  这个小插曲说明不了什么,德刚继续扩大搜索的范围,他用飓风搜索通进行搜索,键入何不疑的名字后,蓝色的间断线在各个网站的名字后闪烁着,一条蓝线拉满了,又一条蓝线拉满了。他打开搜狐的搜索结果,关于何不疑的条目竟然有5万多条!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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