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解甲归田女将军-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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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抽气了两下,又道:“你那时候才十五岁,肯定吃了好多好多苦吧。对了阿姊,你方才还说,程珩是你阿兄的名字,那阿姊你的本名叫什么呀?”
接连几声阿姊喊下来,沈茵对眼前拥有一个传奇故事的程珩也是愈发亲近了。
然而程珩却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了。
罢了罢了,至少这丫头以后是再也不会忽然蹦出一句大哥了。
“程瑶,我本名叫程瑶。”她望着沈茵,缓缓开口道。
第10章
程瑶程瑶,一听就知,比他们老沈家取名肯定多了不少的学问。
沈茵在心里咀嚼着这两个字眼,将它给仔仔细细地记在了心里后,还是忍不住抬头问:“什么意思呀?这个名字。”
程瑶道:“是美玉、珍贵的意思。”
原来是美玉。沈茵想,这个名字倒配眼前人,虽然程瑶没有美玉无瑕的外表,却有一颗美玉般无瑕的心。
十五岁,她前年也十五岁。如果前年的她遇上同样的事,她会替兄长从军吗?她的答案,明显到她简直不愿意承认,她活在精打细算的家庭里,耳濡目染,自然也远比程瑶要自私。
只是,也正是因为她永远也做不到这样的舍己为人,才让她对程瑶如此敬佩。
不过,说到这兄长。
“那你的阿兄,真正的程珩,他如何了?为何你仍在扮男装,用他的名字?”
程瑶道:“自然是去世了。”
她的语气十分云淡风轻,但沈茵听着,却还是从中感觉到了深深的悲切。
程珩去世得比程瑶想象的还要早得多。他一知晓妹妹竟是代替自己从军去了,当即口吐朱红,就此再也没下过床榻。
因为身体实在太过虚弱,这个男人打小就什么稍重些的活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程瑶终日为了自己忙里忙外,懂事得让他心疼。
妹妹受了多少年的累,他就在心底暗暗地恨了自己多少年。如若不是怕母亲妹妹伤心失望,如若不是想至少先看着妹妹长成大姑娘嫁个好人家,软弱如他,恐怕早已为了不拖累家人而自尽了。
所以听到消息后,他是真的想要去从军的。若是当真不幸几天就死在了外头,那也可以说是为国捐躯,不会算不得一个男子汉,也不算辜负了母亲与妹妹。
结果却不想,他的傻妹妹居然这般傻,她竟一声不吭地代他去从了军。一个十五岁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为了保护他这么个常年吃药等死的废物,跑去上了九死一生的前线,从此成了那水面上的无根浮萍。
这又教他是如何还有脸再苟活于世上?他牵挂着自己可怜的妹妹,郁结在心,越病越重,不足一年,就在母亲痛不欲生的哭声中撒手人寰了。
后来,当程瑶衣锦还乡,程母一见了她,就颤抖着手、发疯一般地在她身上打了好几下,打她让自己担心害怕暗自哭泣了整整十二年,打她让她的哥哥到死都在怨恨自己是个害了妹妹的废物。
但打了之后呢?程母抱着自己一别十二年的女儿,摸着她被边境风霜吹得消瘦沧桑的脸庞,还有额头上的白色伤痕……
她还是心疼啊。
这满心说不清的情绪,让年已五旬的老妇人由细碎的抽泣渐渐变成了谁也劝不住的号啕大哭,直至她终于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程母就这么大病了一场,天天沉睡着,满嘴梦话,今天喊丈夫,明天告诉阿珩瑶瑶回来了,后来又开始喊她的瑶瑶。
从丈夫过世开始,这个仿佛生来不幸的女人已是哭了半辈子。
好在最后,老天爷到底还是没忍心将她的女儿也一起带走,没让她的人生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他让她的女儿程瑶回家了,平平安安地回家了。
当她终于自昏睡中苏醒过来,她傻傻地望着笨手笨脚伺候在旁的女儿,苦笑了一声,从此便再次做回了曾经那个满脸和气的农家女人,过去的这些伤心事,也再也没提过了……
程瑶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再看向沈茵时,却只见沈茵因为头先哭过而显得红通通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哀怜。
也许在此时沈茵的心里,程瑶已是由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变成了最可怜的人。
沈茵虽大字不识几个,却自幼听了许多说书。什么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她都听过。文人的辞藻美得很,说书先生说起来也是抑扬顿挫、情感充沛,但那些故事写得再美,也不如此时,程瑶那平平淡淡的几句叙述来得让她戳心。
沈茵出神地又望了程瑶好一会儿,忽然就对程瑶道:“阿姊,你是个女中豪杰,是穿裙……是顶天立地的人物,从今儿个起,你就是沈茵这辈子最佩服的人。”
沈茵说得诚恳,倒是把程瑶给镇住了。
见她不语,沈茵继续道:“我听说,这行军打仗可苦了,死起人来跟割菜一样,阿姊你一个年轻姑娘,也能熬得下来,还能建功立业,跟你一比,我简直都要无地自容了。”
这下子,她倒是不为杀人而发怵了。
眼看着自己在沈茵心目中的形象越拔越高,程瑶也开始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了,她不过就是跟大家一起从军打了十几年仗,哪有那么伟大。
“我……”
她一个我字刚刚说出来,那边沈茵已经又开口了:“我记得说书先生还说过,有个专门用来形容你们的词儿,我想想,对,就是巾帼不让须眉!”
说着,她忽然顿了一下,道:“意思说是你们这样的女子一点也不比男人们差,可依我看,阿姊你比多少男人都强呢!”
看着少女清秀的脸庞上满是敬慕,一双眼睛望着她,亮得就像天中星子一般。
这样的目光,不管是谁忽然对上,都难免为之失神,程瑶自然也是如此。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瑶才终于眨了眨眼睛,低头徐徐道:“沈姑娘言重了。”
“别叫我姑娘,太见外了,喏,就喊我名字吧。”自程瑶口中听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自己也对程瑶说了好一番心里话,此时此刻,她俨然已经是拿程瑶当亲姐般的自己人了。
程瑶果然又不说话了。
沈茵倒也已经习惯了程瑶这模样,于是她站起身,就对程瑶诚恳道:“那阿姊,你就答应带我回去吧。”
“你说什么?”程瑶整个人瞬间就懵住了。
沈茵只得复述一遍道:“我要同你回家。”
这叫怎么一回事?难道她头一回同人推心置腹说出了自己实为女儿身的真相,就是为了让沈茵的想法变得更坚定么?
“为、为什么?”程瑶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有些结巴了。
沈茵眨巴着她晶亮的眼,道:“因为我敬仰你,我想跟着你,我想为你鞍前马后,唯你马首是瞻。”
看得出来,沈茵确实听了不少说书。
“沈姑娘……”
沈茵继续道:“阿姊你就留下小妹吧,我可以帮你照顾娘亲,我还可以照顾你。”
“我娘她年纪大了,心里还担心我,难免糊涂,你又何苦要跟着她一起胡闹呢?”
看着沈茵跃跃欲试的模样,程瑶想着自家娘亲,简直头疼欲裂了。
因程母怕被发现是程瑶替兄从军,对人只说女儿远远地嫁了,然后程珩又病着出不了门,乡里乡下的竟也瞒了过去,只是委屈了程珩葬在他爹爹旁边,连个碑都没敢正经立。
所以程瑶当初回到家乡,就从没有人怀疑过她其实不是程珩。而且因为她年纪实在老大不小了,又立过功得了大把的赏,天天有媒婆来喝茶,想给她说亲。
那媒婆靠嘴吃饭,多能说啊,句句说到了程母的心坎。于是程瑶回来才半年,程母就果断拉着程瑶搬了家,想让程瑶恢复女儿身,让她用回程珩妹妹程瑶的身份,找个婆家,也算有依有靠。
然而一个二十六七,没等到癸水来就因为在军队里累死累活再没癸水的老女,如今要嫁人,又哪里找得到什么好人。
更何况,她还个子高,破了相,力气大得就没几个普通男人能受得了她打……
而要招个赘婿吧,程母又信不过男人。她怕女儿调养不好,不能生育,以后自己要是早早去了,那人不乖,不仅到处眠花宿柳,带一堆私生子回家,还坑骗她老实女儿的家财怎么办?
于是,她们母女便又搬了家,几经周折,才搬到了这里住了下来。
而这时,程母便又开始考虑最初媒婆想让程瑶娶媳妇时的满嘴大话了。毕竟程母自己就是个以夫为天,终生恪守三从四德到应该立座牌坊的女人,她自然也明白娶个媳妇会比什么都强。
至于程瑶是个女儿身这点,天底下不能人道的男人多了去了,他们的妻子又有几个弃他而去了?也不怕被大家的唾沫给淹死。而且程瑶还有这么一个身份,县太爷都得给面子,还怕姑娘能跑么?
而对于程母这种祸害人家姑娘的想法,程瑶自然是一百个不赞同。但程母这辈子就剩程瑶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囡囡了,程瑶不让她安心,她就算死了都要从坟墓里爬出来,以至于如今引发了这一系列让程瑶不知如何是好的闹剧。
对于程瑶的头疼,沈茵浑然不觉,她反而皱起了眉,道:“这怎么能说是胡闹?我本就从来不思嫁人,如今见了阿姊这样的人物,更是只觉这儿的男人没一个能比得上阿姊半分,就请阿姊收留我让我留下帮你们分担杂务吧。”
小姑娘放软了声音,用上了平时磨着父母想要点好处的水磨功夫。
程瑶不是没听过旁人给她戴高帽,但沈茵一开口,却是莫名的让她无所适从。
“就当我是你雇的工人。”
“可你我名分上是夫妻。”
再听到这夫妻二字,沈茵微微一愣,脸却还是“唰”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那……”
她话未说出,便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然后便是她最熟悉的母亲声音。
“茵啊,你们是在内中么?”
第11章
听到母亲唤自己,沈茵这才发觉,她们二人在房间里待得确实是有点久了。
若是不知道的,估计还得以为她们新婚夫妻是有多恩爱,竟是时时都想着要找个没别人的地方说悄悄话呢。
沈茵看了程瑶一眼,便打开了门。
沈母拎着一堆准备好的回礼,正笑呵呵地想要让她们记得拿回去。结果她话还没说出口,便正好对上了因为哭了一阵眼睛红红脸也红红的沈茵。
女儿这是受欺负了?
沈母虽怕了程瑶,嘴却比脑动得快。
“阿茵,你是怎么了?”
沈茵也知道自己方才一时感动,哭得竟是比听话本听到岳武穆被害死还厉害,眼睛到现在都还觉得酸酸的,一句“没怎么”,也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得又拿袖子抹了抹眼睛,道:“只是在说些过去的事。像是我小时候重病,吃了好多药都不好,娘心里着急,对着菩萨又跪又求,说只要我能好,把您这条命拿去都行。那时候,我就在心里想,我一定要好起来,而且这辈子都要好好孝顺娘。”
听到女儿这么说,沈母微微一愣,一双眼睛竟也跟着红了几分,却是羞愧的。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与丈夫天生就可以为沈茵做所有的主,但他们明知道前方是个大火坑,还把女儿往里推,那就是被戳脊梁骨戳死都是活该了,如今又哪里听得这样的话。
她扯着嘴角,勉力一笑道:“傻丫头,阿娘不要你孝顺,阿娘就希望你好好的,来,阿茵,这些你都带着,虽然不值钱,但到底都是家里做的。”
趁着沈茵上手接的功夫,她忽然又神神秘秘地塞了一个布包到沈茵怀里。
还没能等沈茵好奇,翻开来看是什么,那边程瑶已经是再开口了:“沈夫人。”
才这么一会功夫,已是伯母都不喊了。
夫人二字,沈母听得也是浑身一震。想她一个普通市井妇人,这么多年以来,被人喊过大姐、大嫂、大婶、大娘……可就是没被喊过夫人。
她满脸拘谨地朝房内探探头,道:“贤……贤婿有什么事么?”
看到程瑶正要开口,沈茵是想也没想,将东西一搁就立即飞扑了过去。
然而,并没有扑倒,只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尴尬地挂在程瑶的身上。
沈茵眨着眼睛看着她不动如山的样子,只得默默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
沈茵轻轻说道:“我不准你说,就这样骗了我还让我回家,这是在耍着我好玩,我才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她与程瑶靠得极近,程瑶微微低头便可以清晰地看见,在这个女孩明亮的双眼中,满含着纵使撞到南墙也绝不回头的坚定,让她的心也没来由的一颤。
对着程瑶直直的目光,沈茵也是有些不自在,于是她只得将手按得更紧了些,微偏了头道:“不准你说!”
这个丫头所做的一切,也许是认真的,她是真的好好想过了,并做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好的决定。
读明白这点后,一直只当沈茵是一时冲动瞎胡闹的程瑶也是忽然一愣。
她一点也不想回家再嫁,甚至宁愿给自己,也就是她眼中的巾帼英雄当女工,也不愿意去嫁一个正经男人生儿育女。就像沈茵说的,她再不想把自己交到父母手中赌一次了。
她胆子小,这样的惊吓一次便足够了。她既走运,没有遇见她曾经所所惧怕的一切,这人还是个真正值得自己崇敬一生的人,就索性暂时跟在这个人的身边也不错。嗯,其实一辈子也不算吃亏。
何况,她虽然拗不过家里三个曾拥有支配她终生大事绝对权利的家人,却是未必拗不过程母程瑶母女。
只是,沈茵看着程瑶面色依旧平淡,倒是也渐渐心虚了起来。她是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能做的反抗也仅限于此。但她这个非要求着程瑶拉一把的模样,又算不算自私自利,算不算强买强卖?
虽说是对方先隐瞒了身份骗了她家,但她现在的模样,可不就是看着人家稍稍没理又是这么一个侠女一般的人物,就蹬鼻子上脸了么。
看着沈茵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一向搞不懂沈茵脑海中千奇百怪想法的程瑶,正要问沈茵些什么。结果她还没能先将沈茵的手掰开,沈茵便已经如梦初醒一般,讪讪地松开了手了。
“算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小姑娘也知道自己拦得了这一瞬,也拦不了一世,又何苦作得人家恼火呢?
她将一句话说完,就立即背过了身去,似是不想看接下来的场景,但很明显,她的心中觉得十分难过。
而沈母就在一旁尴尬地看着她们俩个这一番好似夫妻耍花枪一般的动作,一双脚也是不知道该挪地方好还是不挪好。
程瑶看着沈母那不自在的样子,想着方才也是自己叫住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她道:“我只是,想与您说声谢谢。”
“谢谢?”
沈母有些傻眼了,就是因为这么一句谢谢在她面前折腾了这么一出大戏啊。但她到底不敢表露出啥不满来,只得笑呵呵地客气了几句,然后就溜之大吉了。
而对于程瑶的谢谢,比沈母还意外的,就是沈茵了,她在门口探头探脑了好一会儿,都没完全回过神来。
她转过身,看着程瑶比划道:“你你你,你不是就想让我别跟你回去了么?你你你,你怎么没跟我娘说,她肯定高兴。”
程瑶却没立即回答,而是忽然拉着她的手臂就到她房间的小木桌旁坐下了。
在沈茵满脸如坐针毡的焦虑中,程瑶忽然问她:“我不明白,你一直在想什么。”
程瑶自己还在她这个年纪时,天天跟一群脏兮兮老爷们呆一起,可是就想回家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