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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妾本良人-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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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且从来,也只有那一个。

梨花树下,那一句承诺罢了。

夜已深,各处下人都回了住处,鲜有人走动。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梨花树。



☆、第八十九章 昔我往矣(三十)

树下空无一人。

她走到树下,看了看,心里不确定,干脆蹲下身刨起土来。

没有时间去找工具,就用手。

一下下,指甲处有碎石子硌进来,很痛。她却仿佛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才露出那一抹红色封口。心一定,露出一抹笑。

还好,还在。

想了想,又把土往回拨,临了压了压,努力做出没有动过的样子、

她答应过了,一起来起坛。

最后摸摸那一块稍稍凸起的地方,心里先前的惶恐害怕一时间都不知去了哪儿。额前碎发微微浮动,一双琉璃眸子蕴着流光。

刚才不觉得,这下闲下来,四肢的酸软一下子蔓了上来。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靠在树下坐下。

闭上眼,双手捂着脸,想将脸上的燥热散去。

她想她是疯了。

跑都跑出来了,为什么不走呢?做贼一样回到这个地方,求的是什么?

他当初那样对她,明明知道她是无辜的,却连护也不肯护她一句。

他掐着她的脖子,眼神凶狠……

“啊!”

一声低呼,瞪大了眼,呼吸粗重。

小楼揉了揉额头,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幸好没被巡夜的人发现。

扶着树壁,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她一定狼狈极了,浑身都是汗。

微微一想,折身去找水井,打水洗了把脸。

凉意袭身,脑袋清醒了不少。

她抚着额头回去,神思恍惚,脚下虚浮。走了几步,忽见树下一点亮光。

她一愣,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躲在草丛后,探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灯笼,拢着光,柔柔的。在夜里摇曳,连心都温软起来。

是……他么?

她心中一动,便想出去。

可眼角一闪,倏然凝住。

那提着灯笼的人,乌发轻拢,娉娉袅袅地立着。肌肤白皙似玉,映着暖暖烛光,越发朦胧如诗。

不是俊美至极的少年,而是眉目如画的女子。

南宫琉璃。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好像兜头倒下一桶冰雪,比日暮时的那桶井水,还要冷彻骨髓。

南宫琉璃身前蹲着一抹人影,正将那泥土一点点拨开,直至将一坛子梨花酒取出,拍了脏泥,抱在怀里。他仰起脸,眉梢眼角都是温存的笑意。丝丝扣扣,动人心弦。

额头出了薄汗,少女眉间微蹙,笑说一句,从袖子里掏出帕子,轻轻给他擦拭。

他一愣,完全僵住。天大地大,只知呆呆看着面前的人,巧笑嫣然。

本以为距离遥远,是听不见的。

但那风儿实在顽皮,一动,便将话给带过来。

“琉璃,这是我亲手酿的,亲手埋在这梨花树下,你……你欢不欢喜?”

这样天真的话,真不像他会说的。

偏生他抿着唇,墨黑的眼里都是笑。盈满了整片湖水,微微荡漾,亮过一整片星辰。

……

~好吧,今天的虐,他朝都会拿回来的~等昔我往矣这章结束,就是……



☆、第九十章 昔我往矣(三十一)

真是比恶狠狠掐着她,说要她死还要叫人颤抖的话呢。

她的手有些没力气,那些被压着的花草枝叶立刻就立了起来。戳到眼睛,又痒又疼。

傅南楼,你脑袋里幻想过无数遍的美好场景,终于发生了啊。

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手一抖,抓住枝叶,满手的硬刺,将娇嫩的手掌扎得到处是血。

她抬手揉着眼睛,一些水渍漫了出来。温热的,覆盖住指腹。

凭什么……

她恨恨咬牙,从没这样恨过。

她也是该被这样呵护的,凭什么……凭什么……

头部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几乎要尖叫。实在忍不住,咬住自己的手,用了极大的力气。齿印深深映下去,嘴里泛着腥甜。

泪水迷了眼眶,朦朦胧胧一片。只晓得那一对璧人相携而立,揭了盖,浓郁的酒香散过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醉了。

要不然怎么全身没有力气,全身发烫呢。

那种羞耻感快要将她湮灭,愤怒?不解?

都抵不过泪眼间的凉意。

原来……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

早就应该知道的,她甚至早就明白,只是自欺欺人地不肯相信。

他对她好,他对她坏,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神情,几乎都与那个女子有关。

南宫琉璃高兴,他便高兴,她也会高兴。

南宫琉璃受伤,他便伤痛,于是叫她更痛。

人性就是如此,除了眼里那一个,别的都看不进去,更别说放在心上。

她将呜咽声全藏在喉咙里,发出来的细碎声响被风声尽数湮灭。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

上一次这么哭,还是御使府被抄的时候了。

哭了不知多久,她才慢慢停歇下来。眨着眼,梨花树下已是没了人影。

松开口,手上一片模糊。

这个地方不属于她……

脑子里只剩下这么句话。

她茫茫然地站起来,无神地走向来时路。她曾想适应这里的生活,想为自己安置一个归属,没想到,还是无能为力。

走到后门,守夜的人似乎睡着了,轻微的鼾声甚至从屋内传出来。她木然走到门边,将门栓拉开,随手丢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屋内鼾声立停,接着是桌椅碰撞的声音。

她脚下不顿,直愣愣走了出去。

谁料耳后一阵风声,接着脑后一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她连挣扎都没有,顺从地任由自己陷入黑暗。身下硬邦邦一片,车轮碾在地上的细碎声清晰入耳。

“别怪我……”

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那声音也熟悉得紧。

是她信任的,曾以为可以陪伴时光的那个人。

……

紫艳。



☆、第九十一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一)

七年后。

入夏以后,雨天越发多了。

天刚蒙蒙有些亮意,便淅沥沥下起来。打在屋檐上,发出声响,倒是催人入眠。

院子里的小河塘,开了满池的荷花。枝叶舒展,雨水落在上面,想来也是美不可言。

她光是想着,就觉心动。

心一动,自然就睡不住了。当即起身穿衣,外间的书墨听见声响,揉着惺忪睡眼。

“姑娘……”

她抬眼看了书墨一眼,“你睡着,我出去走走。”

书墨晓得她的脾气,不敢多言,默默将伞找出来搁在桌子上,又折身回去睡了。

小楼也不在意,随手拿过伞,一路开门出去。

三十六骨节的纸伞,素白底,上面画着红梅,是她一向喜欢的。一手撑着,一手微微提着裙摆,转瞬进入雨中。

天还早,后院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各屋房门紧闭,想来还在温香软玉,乐不思蜀。昨夜的奢靡酒香,都仿佛被这雨水冲淡了似的,唯有一点余味在空中,总算不让人那么难受。

她目标明确,径直往荷塘走。

果然,远远便见那小荷尖尖角,粉嫩动人。雨水“滴答、滴答……”深远绵长,听得人都酥了。

走到近前,她小跑进荷塘上立着的凉亭里。收了伞,随手立在一边。折身侧坐在长椅上,背靠着主子,深深吸了口气。

恬淡馨香。

真是难得的静谧。

人舒服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快。

雨越下越大,起床的人越来越多。走廊上三三两两,老远看见她,都默不作声地做着自己的事。

“嗒、嗒……”

脚步声在这雨中响起,越来越近。

小楼伸出手,接住亭檐落下来的水珠。

“云姑娘呢?”幽然的嗓音即便重重雨幕也拦不住,遥遥传了过来。

“在那儿。”有人指了路,来人顺着一望,便见她在那亭子里。当下一喜,道了声多谢,加快脚步走过来。

“云儿……”他还差着一段距离就叫起来,众人已是见怪不怪。

小楼微顿,侧过脸。

男子一身素色长袍,撑着伞,但雨随风斜飘,哪里挡得住多少。鬓发微湿,眸子越发显得亮起来。

她连动都懒得动。

“你来啦。”轻轻淡淡一声,手里积的雨水满了,她便翻过手掌,让它们落下去。

落干净了才拍拍手,又回过头,“今儿怎么这样早。”

他脸上腾地浮起两朵红晕,有些别扭,但仍是看着她的眼睛:“你昨日给我的那张画,已经上好色了,我怕你等得及,所以一早给你送来。”说着将怀里抱着的东西小心翼翼打开,露出一卷纸。雨这样大,那纸被包得好好地,竟一点也没湿。



☆、第九十二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二)

小楼点点头,“我手上有水。”

“待会儿再看。”他笑笑,又将画卷仔细包起来。

做完这些,一时不知有什么话可以说。她全心全意欣赏荷塘,好像全然不知晓身边站着个人似的。

好在他已习惯,光是看着她的容颜,便觉心满意足。

那目光太过灼热,看得她不舒服。低头拍了拍裙子,脚一伸,站起来。

“多谢你。”摊开手,他愣愣把画放在她手上。

小楼点点头,拿过伞往外走。

“云儿……”身后的人欲言又止。

小楼顿住,回过头,琉璃色的眸子在微曦的晨光中绽着一抹光。白皙如玉的脸,精致得如同得了上天宠爱的五官……

真是美。

七年,她越发美了。

他心里咚咚咚跳着,这七年,每一次见她,他都是如此。

“赵公子?”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耐。

“啊,”他手足无措,“我……我……”终于下了决心,“云儿,明日是我生辰,我在松鹤楼摆了席,你能来么?”

她一顿,“我?”

赵超连连点头,双眼满含期待。

她轻轻一笑:“我明日有事呢,去不了了,”顿了顿,道:“多谢你这么些年的照拂,我会让人把贺礼送过去的。”

“云儿!”他眼里一时交杂了无数的情绪。

求而不得、求而不得……

七年了,再怎么样,总该给他一个笑脸吧。

难道他赵超真的如此不值得人喜爱?

“还有事?”她眉间越发深蹙,更显得眸若秋水,容颜娇艳。

“赵公子……”忽地有人唤他,还在走廊就一直叫着。

小楼偏过头,见是紫艳身边的丫鬟钰萍,扎着两条辫子,清秀稚嫩的面孔浮着一抹红晕,双眼大而亮。

跑到近前,对着他们施礼:“赵公子、云姑娘。”

小楼恍若未闻,自顾自抱着怀里的画往外走。

“云儿!”赵超欲拦,钰萍斜跨一步,假装不经意地拦住他:“赵公子,我家姑娘生病了,烦劳您去看看吧。”

“我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什么用?!”他瞪了钰萍一眼。

小楼身子一一顿,倏然停住了脚步。

回过头,盈盈一笑,满目生香。

“紫艳病了?可是昨夜受了风?”

她情绪转变太快,赵超一时羞窘,也跟着关心起来:“紫艳姑娘哪里不舒服?”

钰萍干笑一声:“您去看看自然就晓得了。”

“云儿……”他转向小楼,“我们一起去吧。”

小楼低头拂了拂身上的晨露,淡笑:“我还有事,就不去了。倒是你方才说的生辰之事,我想了想,又觉不能拂了你的意,明日自当到场。”言毕施施然转身离开。

生辰?

钰萍脑中一闪,这才想起来快到赵超生辰,立时面上又多了几分笑:“赵公子,我家姑娘老早就给您备着寿礼呢……”



☆、第九十三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三)

回到屋子里时,书墨已经备好了早膳,正倚在门柱边打瞌睡。

看见小楼回来,起身来笑了笑:“姑娘。”

小楼“嗯”了一声,到书桌边把赵超送来的画打开,一副水墨美人儿跃然眼前。

书墨凑过来看了看,赞道:“姑娘好笔法,画得惟妙惟肖。”顿了顿,又道:“赵公子也用心,上色这样精巧。”

小楼一笑,随手丢在桌上:“拿去给张妈妈吧。”

“是。”书墨仔细卷了,抱着出门去。

她在饭桌前坐下,随意用了点东西。想起答应赵超的事,又有些心烦。

送他什么好呢?

妆台上放的小匣子里,有一大堆他往年送的饰物和书信,她却从没有过什么表示。世上最难欠就是人情债。

“姑娘……”

她还在发怔,书墨就回来了。

嗫喏着在门边,不敢进来。

她搁了碗筷,抬眼,“怎么了?”

书墨踟蹰半天,还是往内踏了一步。

“张妈妈让你去一趟。”

“嗯。”小楼拿帕子擦擦嘴,仍在桌上。出了门,一路往张妈妈屋子去。

到了地方,才发现娥眉、君娆几个都在。桌子上摆了一堆的衣裳,五颜六色,漂亮得紧。偏生她们都苦着脸,低头默不作声。

“来了。”张妈妈瞧见小楼,连忙喊她,“来瞧瞧,木姐让人给你们做的衣裳,自己挑了喜欢的去吧。

小楼面无表情,走过去随手扯出一件淡蓝色的。

君娆低声道:“小楼……“

小楼一顿,转眉看着她。

君娆一个瑟缩,改了口:“云儿……木姐说……让我们半个月后……“

她话未说完,小楼便明白了。点点头,“知道了。”

转头对张妈妈道:“还有别的事么?”

张妈妈见她波澜不惊,也没什么话好说,“没事了,回去休息吧。”

“嗯。”她抱着衣服就走。

君娆“哎哎”了两声,连东西都顾不得拿,连忙跟了上去。

“云儿……”

“怎么了?”

“你……有把握么?”君娆咬着唇,低头道:“我晓得你舞艺超群,即便不争这个,琴棋书画,总归是会赢的。”

“你想说什么?”她觉得不耐,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君娆叹一口气,拉住她的手:“云儿,我……我听说赵公子去找木姐,想为你赎身,你为什么不答应?”

小楼终于正眼看她:“那是我的事,你操心些什么?”

君娆倒不生气,轻声道:“云儿,我们一处进来,即便你我不亲近,但我……我一直是将你当做好姐妹的,我自然希望你过得好。即便当了清倌人,也难免一世被人玩弄于手掌之间,赎身从良,不失为一个好去处,我只想你想清楚罢了。”

“哦,”她嗤笑一声,“多谢你的关心,我自有分寸。”言毕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九十四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四)

清倌人儿?

不过是名头上好听一些罢了。

月萍那几个,以往风头正胜的时候,虽没挂牌,但达官贵人谁若看上了,还不是照样送到房里。有什么区别呢?

她觉得好笑。

更别说赵超了。

他是说过要为她赎身,但木姐从未松过口。

自从七年前一曲倾城,木姐早已将她牢牢捏在了手中,赵超没有万贯家财,哪里能将她要了去。

更何况,他今日对她好,便会一世对她好么?

真是想想就觉无聊。

第二日醒来,坐在床上发了半天呆,才想起来是赵超生辰。

浑身犯懒,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起来。

都怪昨天瞧见钰萍来对赵超示好,一时兴起,故意答应他。自找麻烦。

小楼心情有些低落,昨天做了噩梦,身上黏黏腻腻。她心烦,唤了书墨准备水,她要沐浴。

书墨应了,去小厨房提热水,过了许久回来,将水倒进浴桶里,说道:“姑娘,画像和君娆姑娘她们的一起挂在了阁里。”这意味着,从今日起,往来的恩客都会看见。或许对谁的容貌有兴趣,那么半月之后的最后一搏时,又多了许多看客。

小楼“嗯”了一声,脱了衣裳,将自己泡进水里。

整整洗了半个时辰,皮都快脱掉一层。

书墨怕她伤到自己,忙催她起来。拿了布巾给她裹着自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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