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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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文雨看到一个穿一身深灰色休闲装,身材挺拔的男人,跟在侍应生身后走进餐厅。看上去总觉得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个男人在大厅四周张望了一圈,视线触到文雨后,就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文雨低着头,装作认真看菜单的样子,还没等她想起这人是谁,就听到他热情洋溢的声音:“嗨,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文雨愣了一下,看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突然认出来,他就是在机场跟自己搭讪的那个人。
竟然又在这里碰上,世界真的这么小吗?想起上次奚落他的话,于是很好奇的问:“这就是你改进后的搭讪方式?”
“没办法,您不肯指导,我只好自己揣摩了,”他说起来还真是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不等文雨接话,就很潇洒的在她对面的位置上落座,然后继续很认真的向她讨教,“怎么样,是不是有所提高?”
“不怎么样,”文雨冷冷一笑,“比上次那招更老套。”
“老套说明经典,”他显然没有受到打击,依旧款款而谈,“我可是一次比一次真诚。”
居然可以把这么赖皮的话,说的恳切从容、毫无痞气,文雨实在有些佩服他了。但是佩服,并不代表赞同他的无赖。
文雨把菜单合起来放在了一边,用充满关怀的目光注视着他,也很真诚的说:“我等的人马上就来了,你不是打算蹭饭吧?”
这么温柔的逐客令,他平生还是第一次遇到,忍不住哈哈大笑,却还是没有准备离开的迹象。
笑声未落,亦雪已经回来,看着他问:“表哥,你笑什么呢?”
表哥?文雨恍然大悟:“你就是胡泉?”
她的惊讶让他很满意,微笑着重新作自我介绍:“是啊,亦雯表妹,我们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又弯身靠近她,故意小声地说,“我不是来蹭饭,我是心甘情愿来被你蹭饭的。”
这个世界不但小,而且还小的离谱!小到可以把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一下子变成远房亲戚!
文雨重新打量对面的胡泉,努力在儿时的记忆中搜寻有关的线索进行比对,但她从小就不喜欢跟人扎堆,对这些亲戚间的来往更不太热衷,所以只知道有这么个亲戚,对他本人的容貌根本没什么印象,现在一经说明,才终于重新对上了号。
为什么早没认出他来,结果摆这么大一个乌龙,文雨实在有些懊恼。可是转念一想,他刚才的开场白,分明是处心积虑的想看自己笑话,看着他嘴角那个得意的笑,文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发作,可是亦雪已经热情的问起他的近况,使得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目不转睛地瞪着他,好像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过了好一会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才憋出一句话:“这就是你说的缘分?”
“十几年没见了,还能坐同一架飞机回来,不是缘分是什么?”胡泉认真的答复她。
这是什么逻辑?一向反应奇快的文雨也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那你早知道我是谁了?”
“也没多早啊,”胡泉状似无辜的说,“在我印象中你还是个扎着马尾的小丫头,所以在飞机上的时候虽然觉得眼熟,但怕你不高兴,也没敢问。直到下了飞机,看你坐沈家的车子走了,才确定你是谁。”
文雨想想也是,如果他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对她说上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一定会让她更加反感。
亦雪坐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聊什么呢?”
这种糗事,文雨完全不想解释,所以面对亦雪的目光依旧保持沉默。亦雪只好又把好奇的目光投向胡泉。
胡泉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小雪,几个月不见,你又变漂亮了,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啊?”
“漂亮跟交不交男朋友有什么关系?”亦雪无奈的笑着,“表哥,你就不能只夸我,不八卦吗?”
胡泉眼神转动,看见文雨隐忍不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女为悦己者容嘛,我这也是关心你,”他用一个称赞,就成功岔开了话题,“你们想吃什么?”招手叫来了服务生,开始点菜。
看着他慷慨殷勤的样子,文雨越是有一种被整的感觉,想要生气,可又觉得理由似乎不太充分,情绪好像也不够,气氛更加不合适,只好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报复回去。
而眼下所能做的,就是化愤慨为食量,狠狠吃他一顿!
第11章 十、不如不见(下)
三人餐桌上,亦雪和胡泉不紧不慢谈笑着家常,另一位显然完全没兴趣加入,她只是沉默的、优雅的、不间断的吃着,以至于吃到一半,胡泉又不得不欣然的喊着服务员多加几个菜。
吃完饭准备回家,看她们大盒大包的拿着一堆东西,于是胡泉就把绅士风度发扬到底,送女送到家。
回来的路上,文雨也是一直沉默着,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情绪低落,而是因为吃太饱,撑得。
胡泉帮她们把车里的东西拿下来时,发现了一个手机,就问:“这是谁的?”
“我的,”文雨伸手正接,胡泉又收回手机,打开拨了号码,等到自己口袋里传出电话铃声,才把手机还给文雨。
“保存好,欢迎随时骚扰。”他微笑着说。
文雨接过来,轻轻白他一眼,喃喃说道:“我可未必欢迎。”
已经坐进车里的胡泉,假装没听见,笑而不语。
好在平静的心情,并没有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亲戚破坏,文雨仍然按原计划,积极的为晚上做着准备,她本来是个不到饿的万不得已,也绝不会亲自做饭的人,今天却破例亲自下厨做了两个菜。
一直忙到外面的天色黑下来。可是等到快九点的时候,正安还没有回来。
文雨把手机放在身边,如果正安打电话,她也能尽快接到。
结果没等到正安的电话,却接到了一条短息。
“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是一串陌生号码,想了半天才想起是胡泉的。
他怎么会知道?大概是注意到那个蛋糕了吧?就回了一条:“您还真是无所不知。”
很快他也回了过来:“你应该称赞我观察入微。”
看来冷嘲没达到效果,只好改为热讽:“不是什么大事,承蒙您惦记。”
“是不大,但也不小。”
没搞懂他这句话的含义,一时也想不出来该怎么回复,索性转开话锋:“反正今天也快过完了。”想干什么都来不及了。
“不能做第一个,做最后一个也不错。”
“你打算做什么?说一句生日快乐吗?”这可是文雨的死穴,她甚至开始阴险的构思,等他发出这四个字后,怎么好好回敬他。
“快乐不是靠别人祝福就能有的,这么虚假的客套,不是我的风格。”
可惜,他竟然没入陷阱,不过前半句话,却是深得她心,不禁好奇起来:“那你的风格是什么?”
“会有机会让你知道的。”
文雨看完就笑了,没有继续回复,因为这时,久久等候的正安终于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迎面就问。
正安挎着背包,手里还捧着个盒子,看到文雨等着自己,有些意外。
原来中午的话他早已经忘了,文雨没有再追问,只是说:“吃饭吧。”
“我已经吃了。”正安说完就想上楼休息。
“那吃块蛋糕吧,”文雨仍不放弃,“今天是你生日。”
看着她脸上充满期待的表情,正安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她进了饭厅。
等正安踏实的吃完一块之后,文雨才稍感放心。
她终于拿出精心包装好的盒子,放到正安面前:“送给你的。”
正安放下手中的东西,打开来看。
“喜欢吗?”文雨急切的问。
“嗯。”
“戴上看看。”
面对她的热情,正安显出一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吧。”
“戴上吧,我看看效果怎么样。”文雨把手表拿出来,亲自给他戴。却发现他手腕上已经有了别的东西,“这是什么?”
“手链,”正安把手表戴在了另一个手腕上,漫不经心的说,“别人送给我的。”
“女朋友?”
“我没谈恋爱,这是姨妈给我的。”正安随口答说,却完全没注意到,文雨的脸色已经瞬间变色。
“你一个男孩子怎么戴这种东西。”
“这是男款,再说谁规定男的就不能戴手链了,你也太老土了。”
文雨气结,转过头去,看见了正安拿回来的盒子,冷冷的问:“那也是她给你的礼物?”
“不是,”正安被她提醒,把盒子交给她,“这是爸出事时候,身上的东西,姨妈让我交给你。”
“为什么会在她那?”
“那天早上是姨妈第一个赶到医院,也是她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爸出了车祸,这些东西,可能是医生交给她的吧。”说起来也难免伤心,但他到底年轻,不谙世事的性格留不住太深太久的悲伤。又因为心无城府,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根本顾及不到听者的感受,“今天去姨妈家吃饭的时候,她特意交代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姨妈说这些都是爸随身物,让你好好收着。”
“你能不能别老提她!”文雨厉声喊道。
她突然爆发,正安完全不知所措,僵在那里,半晌才出声:“是你要问的啊?”拉长的声调,显出他的不服气。
文雨虽然后悔,情绪却已经难以控制,说出所有的不满:“今天是你生日,你答应了早点回来,为什么又跑去她那里?”
正安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善,愤愤说道:“我每年都是跟姨妈在一起过,有什么不对?”正安理直气壮,文雨干瞪着他,有话却说不出,更显得理亏。
“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这种态度,她是我们的姨妈啊?”
“你认她,我可不认。”文雨只觉得,像有根尖刺哽在喉咙,每说一个字,都会带来剧痛。
正安目光骤寒,也不再说话,起身拿起背包,朝门口走去。
“这么晚了,你去哪?”文雨急问。
“我回学校,”声音冷硬,去意坚决,临到门口时,却突然抛下一句,“你一回来,就搞的每个人都不舒服。”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喉咙那根刺,终于扎进了她心里,鲜血淋淋。
精心准备的一切,居然是这样收场,文雨心灰意冷,欲哭无泪。她一个人呆坐了很久,最后终于站起来,默默地把餐桌和厨房都收拾干净。
看到正安带回来的盒子,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最后只好把它拿进书房。
这还是回家以来第一次走进父亲的书房,房间里的摆设跟过去相比,没有什么变化。她把盒子放在书桌上,看到桌前的转椅,想起以前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坐在转椅上,不停的转圈,后来却连整个书房都很少进。
文雨又坐进了转椅,缓缓转动,只转了半圈,就不再动弹,她知道,再也不可能有从前的感觉,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深叹气。
睁开眼后,正好看到面前的书架,就随意抽出一本相册来看。
她不停的翻动,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其中印象深刻的一张上。
正安因为早产,出生后一直待在医院,满月才接来,这张照片就是回家那天拍的。
令她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在这张照片拍好后没多久,她趁着大人不注意,把熟睡的弟弟偷偷抱进自己房间,又把门从里锁上,任谁叫都不开。
她还记得正安那时候的样子,身子小小的,脸上肉肉的,躺在她怀里,不哭也不闹,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好奇盯着她看,小手乱伸着不停的摸她的脸。
最后,还是父亲搬了梯子从窗户爬进来,才化解了僵局,本来以为会有一顿责骂,最后他却只是用悲痛的眼神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想到这些,文雨的目光又落回到那个盒子,这次终于决定打开来看。
里面有钥匙扣、手机、还有钱包和一些其它零碎的东西。她打开钱包,想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可等她看清楚之后,眼泪竟然不可抑制的流出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面夹的,居然是自己儿时的一张照片,天真浪漫的笑容,已经陌生的连她自己都不快认不出。
原来,父母真的是儿女的天,无论你飞多高、飞多远,永远都飞不出这片关怀和牵挂。可是如今,她的天,却完全塌了啊。
长久压抑的悲痛,都在这一刻爆发,文雨终于痛哭失声。
从无声的哽咽,到最后竟然嚎啕大哭,整个身子剧烈颤抖,最后只能趴在桌上才能支撑。
不知哭了多久,终于累了,眼泪流干了,声音也没了,整个身子掏空了,就像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她离开了书房,却没有上楼睡觉,反而走出了院子,走出了大门。没想要去哪里,只是顺着大路,慢慢的走着,也许等走的累了,再往回折返。
夜已很深,街灯稀稀落落的排在道路两旁,金黄色的灯光,已经被空气稀释的没有一点温度,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无数条深浅不一被拉长的身影,始终圈在她的周围。
冬天的夜晚,即使没有风,也冷得彻骨,她身上没有一件多余的外套,这会已经开始觉得微微发抖,本来烦乱不堪的思绪,也被这寒冷的空气,冻得慢慢凝固。
渐渐的发现,前面地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周围也越来越亮,可是前面什么也没有。
发觉光源好像来自身后,她茫然转身,看到一辆汽车正朝自己缓缓开来,炫目的车灯让她看不清车里面坐的是谁。
直到汽车在她身边停下。
“上车。”车里的人说。
她有一万个理由,不上这辆车,可是却被第一万零一个理由打败,只因为开车的人,是吴向远。
等她一坐进去,汽车就再次发动。吴向远专注的开着车,一言不发。
文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着他的侧面,想起许多年前在某间教室里,也是在这样的角度看到的景象,清晰的轮廓,专注的眼神,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白净的脸上,微微泛起一层光芒,浑身散发着特殊的神采……已经记不清,第一次被这样的景象打动是什么时候,也记不清有多少堂课,就是在素描他的侧脸中度过的?
他曾问她:“为什么要画我?”那时的她回答:“因为你右边脸好看。”他反问:“那左边的呢?”她认真的看了看他的左脸,安慰他说:“其实不对称也是种美。”说的那张脸的主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对称了。
可是后来……,可是现在……,过往的思绪又开始在脑海中翻腾,她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脱口喊到:“停车。”
吴向远猛踩刹车。
因为刹的太急,文雨整个身体猛的向前扑,稳住身体以后,思绪也渐渐稳住,她冷冷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车已经停住,吴向远的手却仍然紧紧握着方向盘,身体也是一动不动,半晌后才问:“你没有问题想问我吗?”
文雨恨透了这种理智冷漠的态度:“你会给我答案吗?”
瞬间的针锋相对之后,紧接着,却又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第12章 十一、准我留下(上)
过了很久,吴向远终于开口。
“对不起。”
短短的三个字,像是用了巨大的力气,才艰难说出。
而文雨,也像是花了足够长的时间,才领会这三个字的含义。
在等待中挣扎了这么久,早已被绝望深深埋葬,到最后,却只等到这种答案吗?文雨努力控制着声音的哽咽:“说这些,有用吗?”
吴向远重重地摇头:“我知道没用,但是除了这三个字,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文雨忍无可忍,瞪了他良久,才明白无误的问出自己想问的话:“就说你为什么消失!”
吴向远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