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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唐明皇-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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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看来,武将行欲以开边邀功之心,已所在皆存呐……”听到这里,力士喟然长叹。有顷,他又轻轻点着头,不无欣慰地说,“好在曲江尚未使万乘震怒呵。”

“嘿,高将军!”周子谅和李鹤年几乎异口同声地轻轻叫了起来,“曲江若未致万乘震怒,我等又为甚潜出京师,一路寻找于你呢?”

“唉!禄山之事,曲江既已尽其所能极谏君上,也算尽了臣道臣职了,他又何需……”

“此一番,他不是因为安禄山了。”

“难道又另起波澜?”

“正是!”

“所涉何事?”

“与阿翁有涉!”

“与……我?”

“是!”

“快快道来!快快道来!……”

周子谅对高力士道,正如他奉使入蜀时与张九龄、严挺之、李适之等人相谈时所担心的那样:本度皇帝派遣力士亲迎寿王王妃,是向朝廷暗示皇帝将废立东宫之主的决心。看出玄宗这一决心的李林甫、崔隐甫等人,在高力士出京不久,便常常密谈于李林甫所在的平康坊的尚书府中,就在小鸭儿前日返京向皇帝奏告寿王王妃即将抵达京师的同时,御史中丞、陇县县公崔隐甫紧急求见皇帝,当李隆基屏人召见崔隐甫时,崔隐甫诚惶诚恐地把一封注明潞州火漆密奏的疏本,上呈皇帝。皇帝览而未终,便将疏本抛在御案下!崔隐甫“噗通”一声,跪在御案前。

“那狂徒呢?”

“业已拘拿!”

“即行绞死!”

“遵旨!”

崔隐甫匆匆领旨出了兴庆宫,皇帝却脸色发青地独自走出御案,在勤政楼堂内踱步。

又出现一个自称是他和已故的赵丽妃所生的“皇子”!

原来这赵丽妃,本是潞州一个色艺俱妙的娼女,当时还是临淄亲王的李隆基,将其纳为次妃,十分宠爱,不久丽妃即生一子,是为李鸿。当他即位以后,因已故废后王皇后无子,而寿王李清尚幼,于是便立宠爱的赵丽妃所生之子为太子。

谁知丽妃有福而无寿。早在王皇后尚未废死时,她便魂归泉壤;至此,皇帝对惠妃宠爱日深,寿王也自然取代了太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似乎人死情绝,皇帝才回忆起赵丽妃曾有过艳帜高张、倚门卖笑的生涯;使他想到,自己既立李鸿为太子,李鸿一统天下后,势必将其生母与自己合陵而祀!……“难道我这开创了大唐开元盛世的一代神武之君,竟和一娼女同陵受祀?!……那千秋万代,岂不传为笑话?……”加上武惠妃、已死的姜皎、后来的李林甫、崔隐甫等人的泣求恭请,皇帝已决心改立寿王为东宫之主。

但堂老阁臣,如姚崇、宋璟、卢怀慎、张说,还有眼下的张九龄,皆极谏不可,使他的决心难以实现。

但不行废立之计,莫说千秋万代之后,即在近年来,便出了不少使皇帝窘迫尴尬之事:数年前,竟有一人在潞州当众宣称,自己才是今上的长子!他是那时的临淄王微服私会其母赵丽妃时,丽妃所生的第一个儿子!此事传至京师,龙颜震怒。除将那“狂徒”即敕绞斩外,潞州州县官员,数人被责被贬……

想不到,刚才崔隐甫所呈密疏,又言近日在潞州有一人自称是他和丽妃所生之子!

“废立之事,不可再拖延了!”皇帝拈着项下银须渐多的胡须,想到自己春秋渐高,心里暗自发愁,“朕应在为寿王完配前,将废立之事决断,即可大酺天下,亿兆同庆。”于是他将内谒者监唤来,敕他速宣张九龄、李林甫来南内勤政楼见驾。

中书令张九龄和礼部尚书李林甫跟着内谒者监步入开于兴庆宫西墙处的南内正门兴庆门时,便被大同殿与兴庆殿之间宽阔的内御道上那丛丛怒放的牡丹,遮尽了视线,挡去了进见之路,内谒者监见二人停靴辨路的神情,笑了笑,将拂尘斜搭肩上,从阔袖内伸出手来,仔细地分开那一枝枝挡道名花,引导着二人沿着西甬道向南而去。张九龄一来发体,二来有气喘之疾,他的袍服边,玉带处,除依敕咸带紫金鱼袋、砺石、契苾真、哕厥、针筒、火石袋、刀子等七事外,还奏请皇帝允准,专制了一个装放象牙笏板的“笏囊”,挂于右臂。这个囊袋,虽在上朝时减轻了恭捧在手的负担,但此时挂在自己的右臂上,也够这阁老辛苦的。

自从张九龄奏制笏囊以来,朝中不少文武,无论年高年轻,体力如何,也都仿照宰相此囊造制了笏囊,因之御史大夫李适之曾笑着对张九龄道:“笏板起于远古,而笏袋却始于君侯!”

此囊李林甫也有。当他看见张九龄扶着玉带,紧随内谒者监身后,步履蹒跚向南而去时,便笑吟吟地凑近中书令的身边,道:“堂老且将笏袋交林甫携着吧。此路犹可,少时上楼,多有不便。”

张九龄听了,回头望了望李林甫,恰见他将笏袋,悬于左臂,不禁也还一笑:“李尚书欲一身兼‘左’、‘右’之任乎?九龄虽实老朽,尚可右悬笏而面君,无劳惦记这‘右’悬之物!”说毕,又喘着气向前走去。

李林甫虽也常被前面行走的堂老白目,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片好心,反被张九龄顺手拈来,讥讽他欲独擅左、右相。遭此抢白,李林甫内心虽然不快,但已从惠妃贴心近侍牛贵儿处获知今日皇帝召见之因,他不愿为此而使堂老胸中积气,导致少时廷议废立东宫之主一事难以奏效。他反而面色自如地后退一步,跟在中书令身后;在跨迈翰林院的厚高门槛时,还赶紧上前,将中书令搀扶着迈出了翰林院中门。

三人一出翰林院,便踏上龙池池岸。岸畔的牡丹似彩云落霞,衬得龙池碧泓,如九天瑶池,沉香亭阁,似仙山神阙。一队宫娥,正在沉香亭畔的花丛中,抒绢袖,施银剪,采摘奇葩,以供内廷插养装饰。此刻见堂老阁臣在对岸的花丛间寻路向南而去,她们忙隐入花丛,谨作回避。

“中书令张九龄,礼部尚书李林甫,奉敕见君……呐!……”

当三人终于穿过万丛牡丹,来到勤政务本楼下,宣呼太监,声声相传,向楼堂上的皇帝奏报着张、李二臣的到来。张九龄、李林甫在这奏报声中,稍作喘息,即从囊中取出象牙笏,抒开紫袍袍袖,掸去靴上微尘,振好头上乌纱,这才捧着笏,躬着身,沿着朱漆雕栏、踏着铺有名贵的宣州红线织毡的梯级,上楼见君。

因系内朝,故当张九龄、李林甫登上勤政务本楼,走过九重见君廊,来到皇帝召见的勤政堂时,两人只按制参拜,并不唱名山呼,便分左右立于皇帝御案旁,等待皇帝垂询。

大约两位大臣在路上走得太久,皇帝的眉目之间,显露着不耐烦的神情,当他见二人归班侍立后,才舒开紧皱的剑眉,复又沉吟了一会,即命:“赐右相座。”

“臣九龄谢座!”

就在中书令谢恩归座时,立于御案之左的李林甫,却暗中斜窥了一眼头戴白纱帽,身穿淡黄盘龙皇袍的皇帝,心中赞了一句:“圣明!”

“御史台近密奏潞州狂徒自称皇子一事,卿等想已知晓?”

“臣等俱已知晓。”

“此皆以丽妃所致!”皇帝那项下的花白胡须,在微微颤动,口气显得愤懑、坚决,“而今太子系彼所生,似此,将有何威君临天下?朕欲废之,另立太子,以保大唐社稷无后顾之忧!卿等速返省台,拟写文告呈朕览之。”

“皇帝分明早已圣聪独断,不容九龄老儿饶舌,圣明呵!”李林甫听毕,又斜眼朝御案之右的张九龄的坐墩瞟了瞟,连连冷笑,“哼哼!汝那右‘座’,好‘坐’乎?哼哼……”

“启奏陛下!”

“卿?……”并未征求中书令的意见的皇帝,见九龄仍旧离座奏事,心里老大不快;但他转念一想,“不让他奏,少时回转省台,他也定不草拟文告,反会上疏不止,纠缠不休……也罢!让他说吧,哼!”想到这里,皇帝沉下脸来,也不敕归座,便道,“奏来!”

“谢陛下!”张九龄捧笏一揖后,即扶着金銙玉带,以其独具的恭谨而从容的风度,归班而立,朗朗奏道,“今潞州狂徒,虽因丽妃娘娘故,信口雌黄,欲损圣明;然陛下践祚三十年,太子不离深宫,日受圣训,天下之人皆庆陛下享国长久、储君仁孝。今太子成人,不闻大过,陛下奈何以无根之语,喜怒之际,竟废之乎!

“且太子天下之本,不可轻摇。昔晋献公听骊姬之谗杀申生,三世大乱。汉武帝信江充之诬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晋惠帝用贾后之谮废愍怀太子,中原涂炭。隋文帝纳独孤后之言黜太子勇,立炀帝,遂失天下!由此观之,臣请陛下慎思废立之事,收回圣命!”

张九龄奏到后来,因心情沉重,愈奏愈急,而沉着脸的皇帝,则愈听愈怒,到了九龄公然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出“收回圣命”之话时,李隆基陡地“哼”了一声,打断了急急禀奏的张九龄的话语。皇帝脸色发青地注视着张九龄,冷冷地问道:“若朕必欲为此呢?”

“陛下必欲为此,臣不敢奉诏!”

“怎么怎么?曲江竟竟……?”

“是呀!张相正是如此奏答今上:‘陛下必欲为此,臣不敢奉诏!’”周子谅又向高力士复述了一遍。力士听了,连连跺足,复又追问道,“后事如何呢?”

“陛下盛怒离座而去。”周子谅因为激动,一边朝花席上坐下去,一边仰首回答力士,“过了很久,才传敕令张、李二人各回省台……那日过后,听说今上连番召李林甫、崔隐甫入宫,张相虽奏请见驾,却总不见允!”

寝房外堂,一时间四口无声,气氛令人窒息。

“哎!……”高力士又一声长叹,才稍稍和缓了堂内的气氛;但他所说的话,却又加浓了气氛的紧张,“张相为君为国之心,忠鲠可嘉,但其奏答,句句指惠妃娘娘为骊姬、贾后之属,又置今上为何者?这,也太失臣子之道了!”

“高将军,”性急的周御史,听了高力士这番话,一下子跳起来,为张九龄抱屈,“事关社稷,张相置生死于度外,方敢如此奏答!若其不如此,只怕朝阁早已不宁了。”

“御史公,”高力士宽容地苦笑着,唤着周子谅道,“难道眼下,朝阁便已安宁了?”

“是呀!”李鹤年明白高力士没有明说出口的意思了,“倘若张相一味顶撞圣上,被逐出省台,那省台中岂不群小林立,国事更堪忧虑!”

“掌教言之虽有理,但今上乃圣明之君,张相作不逊之谏,至今尚未降罪,可知今上于废立东宫之主及张相去留两项事上,尚在明暗权衡之间。今高将军又已抵京在即,你又何须如此沮丧不安?”

吴筠听了周子谅的这番话,意味深长的淡然笑着,望着又已坐回长榻的高力士。

“御史公,”高力士唯有报以加重了的苦笑,又微微摇头,近乎自言自语地说,“力士虽粗明大义,谬承众公错爱;但也当知力士不过今上一老家奴尔,并无回天之力呵!”

“高将军这是何意?”周子谅听力士这一说,既感失望,又觉事态严重,立即正色问道。

高力士自觉万语千言,齐涌喉头,但他此时时刻,又能说些什么呢?但周子谅等六目所注,全在自己身上,不将心思略作说明,也觉对不起这些朝野正直之士。他重新趿鞋下榻,避开周子谅的问话,顾左右而言他:“诸君可还记得李林甫初加尚书之际,召众言官于集仙殿下,所说的一段话么?”

周子谅虽不知高力士是以问代答,但对他所问之事却也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正是姚崇病故不久,张说又因收受孔庙珍宝记事珠得罪罢相之际,玄宗因林甫奏事多顺旨,有意擢升他于省台。于是召中书令张九龄问之,受到九龄的劝阻,于是皇帝只得改升林甫为礼部尚书。

满怀对九龄愤懑之情的李林甫,于集仙殿前,将诸谏官召来,以被贬斥的“照夜白”为诫,暗示诸官顺从皇旨,堵塞了言路。

周子谅等人回忆着,并向高力士点点头,力士这才又说道:“力士闻知此事后,惴惴不安,即向今上奏呈……”

“这样说来,今上也知林甫此举了?”除吴筠外,周子谅、李鹤年听到此处,都甚感诧异,几乎异口同声相问。

高力士点点头:“然今上听了我的奏呈后,却欣慰地一笑……”

“今上还欣慰地一……、一笑?”周子谅那原本突出的眼球,快要凸出眼眶来了!

鹤年却忙问:“大家尚有何敕?”

这一问,将三人的目光重又直直地集中到高力士的嘴唇处。

高力士却背过身去,走在榻前,卸去靴履,又转面坐在榻沿,再次摇了摇头。

行辕寝房外堂,再次寂然无声。

有顷,李鹤年才拍着胸前笛囊,嘘着气说道,“难怪林甫敢明召言官说出此话,原来他竟已知圣上……”

高力士不让宫廷乐师、弄笛高手说下去,急忙打断他的话头,说:“此事在我出京前夕,也曾向曲江提及,并望他着意收敛。谁知他仍在君前、无论事之巨细一概力争……”

“然张相所争之事,尽皆军国要事啊!”

“周君,”高力士皱眉一呼,切断周子谅的话,然后冷冷地说下去,“今明君在上,海内升平富足,何劳宰相遇事皆争!如曲江此性难改,本度还京,力士当疾登常乐坊张相府邸,劝曲江多饮常乐坊曲中之美酒……”

“多饮美酒?”

“为其门庭计,力士还将劝他乞还骸骨!”

“乞还骸骨?让他自求罢相?!”

“是呀,此,上策也!”

“高将军!”三人听高力士表明这种意向。都深感纳罕,周子谅纳罕之中,更有无尽的失望、恼怒。他不知不觉地放高了声音,“当此时也,上在位岁久,渐肆奢欲,怠于政事;而林甫之辈,巧伺上意,一味希旨顺意,引接群小,排斥贤良!长此以往,中兴之世难久,大唐社稷堪忧!而今庙廊之上,唯见张相与今上一争,若将军相助于内廷,则国事尚还有望!真想不到,高将军却欲劝张相乞归骸骨……”

特意将李林甫训戒谏官一事及皇帝对此事的态度提及,要周子谅等明白事至今日,应如何作大唐臣民的高力士,见周子谅越说声越高、简直不可理喻的模样,大为焦急,一拍榻沿,喘吁吁地道:“张相实堪我等崇敬,正为此也,难道周君愿见他因谏取祸,得个门庭败落的下场?”

“不止子谅不愿,只怕满朝正直之士,天下兆民皆不愿张相如此!”

“是呀……”

“但,高将军!自古以来,‘文死谏’!若能使大唐中兴之世长久,社稷更加昌隆,则子谅揣之:不仅张相不怕有此下场,就是区区子谅,也甚乐有此下场!”

“御史公!……”

“高将军!我等早知高将军,虽为宦官,却不失为血性男儿之气度!辅佐今上,两度除奸,一朝正国,救黎庶于水火,创大唐之中兴!故敢结伴而来,一吐胸臆,求将军此番回朝以后,援张相以手,共排奸佞,再振朝纲!不想将军竟也志随两鬓衰,气随年华去,道不同,则不与为谋!子谅,就此一别!”

“御史公!……”力士急忙下榻阻拦,不想周子谅朝高力士愤然长揖之后,便大步迈出了行辕中使寝房。力士忙向鹤年一揖,“请掌教速将子谅拽回来!”

李鹤年早跃身而起,追了出去。

“唉,真不愧曲江所荐之士!”力士回头望着仍安坐在席上的吴筠,叹道,“极忠耿之心,极褊躁之性!”

“对这样人,不留也罢。”

“……?”

“是呀。”见高力士尚未回过神来,吴筠笑着,不经意似地继续说道:“他当知明君在上……明君,亦是君也。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呵……”

高力士听了,觉得还是这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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