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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唐明皇-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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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皇帝对于李林甫的宠恃,有增无减。天宝二年,崔隐甫因咸宜公主大病卧榻,不能去吏部视事,皇帝便叫李林甫兼领吏部尚书之职。不久,便出现了天下闻名的“曳白”丑闻,而林甫却仍宠信不衰!

原来林甫虽领吏部尚书之职,却将考选之事委于心腹宋遥、苗普卿两位吏部侍郎。这宋、苗二人为攀附李林甫、崔隐甫,当年考选竟将隐甫之子崔姡В阄卓泼住

天宝二年应试士子达万人以上,考选入等者仅六十四名。这崔姡У难兜滦校て涓福碌谥谌酥校胁慌率碌氖孔邮偃肆细妫胱笙嗬钍手嘤诨实矍啊P诮沤桑迠'等六十四人召于南内南薰殿面试。结果,甲科首名的崔姡В殖质跃恚蠛谷缬辏粘〔幌乱蛔郑殖觥耙钒住薄话拙淼拇笮啊

皇帝大怒。贬宋遥为武当太守,苗晋卿为淮阳太守。敕云:“曳白之徒,竟中甲科;选调之际,仍以托人!”但主选文选的李林甫,却仍安居相位。更奇的是:到了天宝三年春,李林甫还被皇帝“特进”集贤院学士、修国史上柱国!这样一来,李林甫的头衔,更加显赫了。

皇帝对安禄山的宠爱,两年来也日见其深。天宝二年正月,皇帝亲敕禄山晋京赏度灯节。这胡儿于南内花萼相辉楼西轩朝见皇帝时,奏道:“去年营州蝗虫食苗,臣焚香祝天云:‘臣若操心不正,事君不忠,愿使虫食臣心;若不负神祇,愿使虫散。’祝未毕,便见群鸟从北飞来,食虫立尽!臣请付史馆!”皇帝赞叹不已,立命史官记下,从此准安禄山谒见无时,重加赏赐,辞归,又加骠骑大将军!

天宝三年春正月,因太子李绍更名亨,安禄山特出兵将霫、奚、契丹三部北驱数百里,以开边功奏入贺。李林甫、崔隐甫、吉温等表贺皇帝镇边得帅,并称安禄山公直、忠孝。皇帝大悦,授安禄山范阳长史、充范阳节度使、河北采访使,平卢节度。余职如故。三月禄山出镇,皇帝敕中书门下三品已下正员外郎长官等,齐集鸿胪亭子祖饯……

当安禄山车骑如云、在百官恭送下徐徐离开鸿胪亭子后,天色已近午时,百官却未回府,全驱车马向东、西二市而去。原来时当春末,正是长安官民大赏牡丹季节。连日来,凡非朝会日、散衙之后,百官都兴致勃勃地前往二市观、买牡丹。上衙公干,也难忍议论二市见闻;得一珍品,更是眉飞色舞。刚才在为安禄山饯行,这胡儿对众人炫耀,今上昨夕于沉香亭赐宴,他见亭前有一株珍品,名曰‘一捻红’。高约三尺,花微红,系花鸟总使牛贵儿于去春在弘农郡觅得,献于皇帝。玄宗见其色艳、花大、花繁,十分喜悦,命牛贵儿捧献太真。太真见了,以手拈花,竟将指印留于花瓣上。牛贵儿忙请今上观之,皇帝大为惊叹,遂命贮盆于先春馆,不料今春花发,该品竟在新开花瓣上尽显太真指印!皇帝惊喜异常,即赐名“一捻红”。

听说今上正在对花新制一曲,度成之后,也要名之为“一捻红”哩!

“一捻红”,使惜花如命的文武官员着了迷、发了狂,所以刚送走安禄山,便迫不及待地纵缰驱车,去往花团锦簇的东、西二市,寻觅异品奇葩,以邀天恩……

东宫供奉李泌,怀着与众多文武颇不相同的心思,也到鸿胪寺亭子参加了对安禄山的祖饯。看着吉温等人对这位宠贵无比的紫袍边帅的逢迎,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发出声声冷笑。饯行结束,众官纷纷去往东、西二市买花,他本欲回东宫,不料刚走到坐骑前,太子宾客贺知章却走上前来,约他去西市一游。心绪不宁的李泌,不忍拂这位忘年交的好意,只好和他并马出了含光门,沿着太平、延光二坊间的南北大街,往西市而去。

这条大街因邻近皇城、中央各衙署,售花者也特别多,花的品种名贵的居多。为了保护盛开的牡丹,花商们还搭起了遮挡阳光的布帐。花丛四周,扎着竹篱,以抵挡尚有几许寒意的春风。几位绯袍官员选好几株珍品,正在付钱。花商殷勤地在对花洒水,以便运到家中仍然叶绿如碧,花鲜依旧。李泌留意细听,每株牡丹约值二十五六匹绢!“这,正好是十户中等人家一年所上租赋的数目!……”李泌忍不住长叹出声!他回过头去,正要向贺知章述说心中的忧虑,可他一看贺知章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年过八旬的老宾客,在李泌等挚友的心目中,极少龙钟老态。正相反,挚友们皆喜他老而不惰,童心长存。过去,左相李适之等人,在十分苦闷之时,总是怀着希冀解脱的心情,或投书宾客,召饮本府;或驱马登门,一诉胸襟。其结果,总能在他那妙趣横生的谈吐中,求得解颐一笑,忘去不少烦恼。但近年不行了。此老常道其老,差不多绝了与挚友们的交往。他那曾令人们羡慕、赞叹的一双清澈的眸子,也时常流露出无尽的惶悚和凄凉,银须白发,似乎也将昔日眉宇间的天真神韵掩尽。他,不仅显示出八十老翁的衰朽,而且令人心悸地感到了垂暮之气!

挚友们知道老宾客身上的变化意味着什么,无不暗自神伤。去冬,他终于上表辞官归回故乡山阴,同时还奏请度牒为道士!对此,李白是极不以为然的,他劝他仍应留在东宫,辅佐太子,贺知章只是苦笑。

李泌此刻回眸一瞥,竟见半倚马项的贺老大人,一双露着伤感之情的眼睛,恋恋不舍地顾盼着街坊两旁的房舍、林木、行人;那光景,分明是在痛苦的诀别。李泌心头一沉:“难道他今日特意邀我,也是为了和我作最后一次西市之游么?……”一念及此,许多往事便一一涌上心头:十多年前、当他还是个七岁幼童时,就结识了这位老人。十多年来,老人不仅竭尽心血指点自己的诗文,而且也激励自己立报效社稷的大丈夫之志。只说尔后能遂其志愿,一对忘年交能长相厮守;岂料如今自己刚年过弱冠,却要与此老天各一方了!再看他精神已大不如前,只怕此别即是永诀;再一细思这永诀之因,李泌更觉心潮难平,真想一头伏于马项、放声大恸!……

“长源,”这时,贺知章唤着李泌的字,对他说道,“牡丹虽好,尘寰到底喧嚣可厌。你我还是去‘京东客栈’一坐,我还有一御制物在身,欲让你一观呢!你意如何?”

李泌回过神来,稍稍勒勒马缰,让自己的马首稍后于贺知章的坐骑。长期以来,贺知章皆不因齿长之故,呼唤李泌之名,而总是以平肩友好的口吻,尊呼其字。但今日听见贺知章以字敬呼,心里总觉得有种凄凉之感。听见贺知章要以“御制之物”相示的话,已料到是皇帝准其辞归的朱批之类,更感到悒悒不乐。贺知章见状,心中一酸,忙催坐骑,引着李泌转入去往京东客栈的永安渠西岸街道。

二人的坐骑刚出现在客栈大门前方的道上,店伙们已飞身入栈,告诉了公孙金菊。两人刚到栈门下马阶前,公孙金菊已领着店伙和四名胡姬,将二人扶下马来,公孙金菊一面向二人施礼,一面告诉贺、李二人道:“二位大人来得正好,快去劝劝谪仙人吧!”

“怎么?他又醉倒在击瓯厅室中了么?”一听李白正在栈中,贺知章心情稍稍和缓了些,一边和李泌随金菊入栈,一面拈须微笑相问。

“正是呀!”金菊笑着,同时又忧心忡忡地回答贺知章道,“今天街鼓解禁、钲声催开栈门时,谪仙人便和岑、元二位好友来到栈中,击瓯、饮酒……两个多时辰过去了,他还在命珂儿上酒!万一又有中使来宣,怎么办呢?”

从前年李白供奉翰林院不久,他便常常醉卧酒肆。有几次皇帝宣召,中使领人寻着他后,也无法让他在一时之间从醉乡醒来应宣见驾,真是急煞中使、吓煞酒家!所以每见李白前来,金菊是又喜又怕。刚才她已暗嘱石珂娜尽量少向击瓯厅室上酒。这时见贺、李二人到了,忙又求援于二人。

贺知章、李泌听了,回想到三年前李白应荐入京时曾欲以茶代酒的事来。三年后的今天,他虽力阻贺知章辞官,而他自己却又恢复到三年前仗剑游说、欲售艺于帝王而无门时的“一年三百日,日日醉如泥”的沮丧境况中。今日,他根本不遵敕去鸿胪亭子为安禄山祖饯,约上他的好友岑征君、元丹丘来京东客栈狂击高歌畅饮。贺知章和李泌不约而同地对眸一视,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朝击瓯厅室走去。快要临近击瓯厅室时,二人的步履,却被一阵瓯声止住了。

那瓯声,始如沉沉雷鸣,回荡于万仞峰巅;继则如风搅雨,如倾如注;尔后,则似天河潮起,狂涛汹涌……紧接着,贺、李二人便听见李白合着瓯声,引吭高歌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

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

将进酒,杯莫伴。

与君歌一曲,

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

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

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

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

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随着李白的歌声,贺知章和李泌不约而同地轻步走进击瓯厅室的门前。隔着绿窗薄纱朝房内看去,只见岑、元二人,并肩坐于食榻后。早已退冠挽髻,褪袖肘弯,轻击榻沿,沉浸于李白的歌声中。李白亦摘去乌纱幞头,高挽独髻,解去腰带,舒展着玉白袍服,右手狂挥佩剑革鞘,击瓯高歌!在三人身后,石珂娜和几个胡姬身倚八折锦绫山水巨屏,早被李白的豪举狂歌引得如痴如醉。在她们的裙裾边,一个个启掉泥头封塞的酒瓮,或倒或斜,胡乱弃掷在座席上。令人头晕目眩的浓烈的酒气,透过窗纱向厅室外的过道上一阵强胜一阵地扑来……

“哎,看吧,二位大人!他又醉倒了……”贺知章听见身后的金菊焦急地说道。果然,只见李白一个趔趄,两足一软,便躺到了座席上。而那堆置在席沿的酒瓮,竟成了他的玉枕。

看着李白枕瓮微鼾的醉卧憨态,许久未开颜一笑的贺、李二人,忍不住哑然失笑。贺知章忙朝公孙金菊摆摆手,并示意她领着仆役们暂且离开此室,金菊向二人苦笑一拜,领着石珂娜和胡姬、店伙们离开了击瓯厅室。贺知章这才和李泌携着手,悄然入室。

岑夫子也不胜酒力,伏在食榻沿边睡去;丹丘生虽勉强支撑着要站起来迎接二人,但到底没有站起来,只好半跪席上,向二人稽首。李泌那刚刚泛起在嘴角的微笑,一下子消失了。不知怎么的,李白刚才所歌之句,他似乎都要忘尽了。惟有“天生我材必有用”,和“但愿长醉不复醒”这两句,却老是在他的耳边回响。前者,是何等的自负和自信;后者,却又是何等的徬徨和绝望!都在一曲歌中,都在一人胸里。岂止李白一人这样想,“难道今日之我,不也是时时被这同样的念头熬煎着么?……”陡然间,他看出那以瓮为枕、貌作憩睡之状的翰林院供奉,此刻分明是在醉乡中作阮籍的穷途之哭!与此同时,那些策马驱车,服紫服绯、腰玉腰金的文武大员急急赶往两市觅寻牡丹珍品的身影,又纷纷闪现在李泌眼前。“谪仙人啊!你我如此,实是愚蠢、可悲!到底为了何来?为了何来呢?……”他挽起袍袖,向榻上酒瓮伸出双手。

“长源……”

耳边传来贺知章意味深长的呼唤,“酒可多饮,冷笑则万万不可呵!”

李泌明白这是老人对他在鸿胪亭举动的告诫。但那无可排遣的愤懑,使这从小便知“圆如用智”的青年供奉,露出了棱角。他又冷笑一声,手抱酒瓮,仰首作鲸饮。

贺知章并不见怪,只从怀中取出一卷硬黄麻纸来,挪开李泌榻面上的器皿、杯箸,将那麻纸展开。待李泌放开酒瓮时,正好观看。李泌看着那麻纸上柔中含刚的隶书字体,心里一阵狂跳。只见卷首题道:

送贺知章归四明

“去——了!”李泌闭着业已充血的双眼,喃喃叹道。接着,他睁开双目,再朝题右看去,只见皇帝写道:

遗荣期入道,辞老竟抽簪。

岂不惜贤达,其如高尚心。

寰中得秘要,方外散幽襟。

独有青门饯,群僚怅别深。

“何时……作青门之饯?”李泌默默地折卷御制之诗稿,双手还给贺知章,一面声音嘶哑地问道。

“我已恳请今上恩免了。”贺知章滴下几滴老泪来,哽哽地说道,“老夫虽知此心可诛,此言不伦。但亦不得不说:长源!你和左相、谪仙人,还是早日离开京师才好呵!……”

“哈哈哈哈!早日离开京师?哈哈哈!‘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何须乃尔!何须乃尔!”

就这时,李白忽从贺知章身后的席上坐起,神采飞逸、笑声朗朗地说出这番话来。贺、李二人正在诧异,谁知他说过这番话后,却又一头歪在席面上,打起鼾来。

“梦话!”李泌一下明白过来,惊奇地轻拍两掌,道。

“是呀!是梦话呵!”贺知章却被李泌“梦话”之言,深深触动,捋着银须,泪眼模糊地说。

然而,适才因明确知道贺知章即将远别、神情怅然的李泌,这时却被李白梦中之语激得重新充满了豪气。他目光灼然地对贺知章道:“壮哉太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大丈夫既来人世一遭,岂可不遂良图竟废弃百年之事而独善其身乎!”

贺知章知道这是忘年小友对自己刚才劝说的回答。八十老翁既感动,又发愁。一时间,他垂首无语。

大约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锋芒太露,会伤刺身边老者那一片苦心吧,李泌顿了一顿,将语锋略作收敛,复向贺知章微微揖手道:“老大人伴君五十余载,辞老抽簪,散幽襟以养天年,正是人臣之道;观今上赐诗中,‘岂不惜贤达’之句,可知圣人春秋虽高,仍思贤达相辅。我辈青春年少,岂敢空受俸禄,无功社稷、便作抽身之计呢?”

贺知章也领会了李泌的一片心意。他拭去老泪,伸出手来,紧紧地按在李泌的合揖的两手之上,两眼又盛满恋恋不舍之情,久久地注视着忘年小友。老人才意识到,他和李泌、李白虽是“忘年交”,但实际上年纪的差异却仍然障碍着他们心思的相通。李泌,年方二十二岁;李白,也不过四十四岁。而自己,到底是八十老耄了!八十载光阴,让他经历了世态炎凉,明白了人生哲理。此刻,他仍想唤醒太白,向他和李泌再作苦劝。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这倒并非由于他不愿将好友从美梦中唤醒,而是因为,要想劝动这二人,就要透底。这“透底”二字,说说可以,真要去“透”,他还不能,也不敢。虽不能、不敢,但他则不愿看到眼前的挚友们,变成又一个周子谅!他无可奈何地向上苍暗祈:“惟愿圣聪复明,使大唐这批贤良之士,得逞其报效社稷之志呵!……”

“陛下!以臣观之:天后朝政出多门,国由奸幸,任人之道,如小儿市瓜,惟拣肥大者。我朝开元时任人,如淘沙取金,剖石采玉,皆得其精粹……嗯……哼……唉!……”

这时,太白突然翻了个身,仰面卧于席上,好象要揖起双手,回答着皇帝的垂询!说到后来,已嘟嘟噜噜,不可辨闻。贺知章同情地望着他,心里问道:“太白呵谪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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