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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唐明皇-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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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太白突然翻了个身,仰面卧于席上,好象要揖起双手,回答着皇帝的垂询!说到后来,已嘟嘟噜噜,不可辨闻。贺知章同情地望着他,心里问道:“太白呵谪仙人!能有那么一天,今上不是宣你进宫应制诗赋,而是象当年渭川雪原垂询姚崇中兴之计那样,向你垂询安邦定国之策吗?……”

“呵!黄了,黄了!”

“愈来愈黄了!”

“三郎,你快来看呀!”

“哈哈哈哈!朕瞧见了,瞧见了!”

微微西斜的春阳,将花萼相辉楼阁的多姿而巍然的身影,拉长、变阔,投向碧波漫漾的龙池,投向龙池东岸的沉香亭畔。一群宫女,小心翼翼地将亭畔牡丹花丛上的锦帐摘开,突然朝着亭阶两廊的两株牡丹脆声呼叫起来!她们的呼叫,将亭上的太真娘子、太真三姊杨玉瑶首先吸引到那两株牡丹花前。接着,皇帝也笑吟吟地立到亭阶上观看着。他们的惊呼和笑声,使龙池中、荷叶下的对对鸳鸯,双双鵁鶄,群群鸂鶒,向东岸游来飞去,似想探视人们何以惊呼和欢笑;几只半大的五色鸂鶒,更被好奇心所驱使,竟拍展双翅,要飞出池面,刚到半空,却被罩于池面的丝网阻拦,有一两只性急的雄鸟,翅羽被网眼卡住,急得“叽叽”大叫起来!宫女们闻声回望龙池,被它们的窘态逗得娇笑不已。龙池的宫役闻声赶来,赶紧用老长的细竹竿,将网挑起,它们才拖着船舵似的尾巴,急急藏入水珠流旋的荷叶之下,梳整羽翼。

皇帝却并不为龙池水鸟的鸣叫所吸引,他的双目在亭阶旁的两株牡丹、两位丽人身上来回顾盼,心中连称:“异花!奇姝!……”

这两株牡丹系唐昌观今春所贡。该观道长贡花时奏称:这两株牡丹系二十年前即开元十二年时所种,直到去年才放异彩,今春从观中密院挖出,贡入宫来。此花名曰“娇容三变”:阶右那株,花开之时,早上为深绿色,午后变为深黄,夜里则变为粉白色。阶左那株,早上为深蓝色,午后变为深红色,夜里则变为白色。二株牡丹昨晚相继开放。此时,阶右的已变为深黄,阶左的则变为深红色。

两株牡丹不仅花色变幻,且花形极不寻常。太真身前的牡丹,红玉般的花蕊开在金黄的花房里,一层层花瓣象金霞一样灿烂;而玉瑶面前的牡丹,金黄的花蕊开在红玉般的花房里,片片花瓣象辉煌的红霞聚满枝头。此时,两株牡丹的绿叶多情地映衬着怒放的花朵,而花朵又各呈娇羞之态。两株牡丹象酒醉的少女软卧在沉香亭畔,引人爱怜。

再看红色牡丹花丛之上,玉瑶云髻高耸,翡翠?叶首饰上,用一支小玉簪,簪着一朵深红牡丹花。红花、青丝,映得她那细腻而玉白的面肤,秀媚动人,那轻描蛾眉、不施粉黛的面容,更显出天然丽质。是被浓郁的花香所陶醉吧?她渐渐向花丛俯下身去,精镶珍珠的惨紫绫帔的后襟,勾勒出她那美丽的身段,映入皇帝的双目。与此同时,阶右花前的太真,又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太真面对花丛来回流盼,簪在危髻前端的御赐“金步摇”,凤首微颤,两翼欲飞;髻顶,一朵半开的牡丹,玉蕊初绽,绿瓣半张,使太真显得更为娴静高贵。她身穿蹙金刺绣的孔雀麒麟罗衣,凸出的金丝孔雀、银线麒麟,在惨黄霞帔之下,生机勃勃,似要离衣破帔腾起。而那篏珠串玉的华丽腰衱,不仅勾勒出她那轻盈浑圆的柔腰,而且使祎裙篷曳,如驭风浮云的仙姬,陡降亭畔花间。此刻,君王凝眸顾盼,她似全然不觉,一副憨迷之态,留连于花丛中。皇帝止不住心旌摇动。他向亭侧的乐班伸过手去,宫廷乐师李龟年会意地从锦袋中取出宁王遗下的紫玉笛来,恭捧着,呈送到皇帝手中。皇帝悄声对龟年吩咐数语后,笑着从阶上下来,携着太真的手腕,将她引上亭内。李龟年和李鹤年早已安好绣墩,怀抱琵琶。这时见太真入亭,李鹤年跪到地上,向太真递上琵琶。皇帝笑着,把有些茫然的太真扶坐在绣墩上,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环坐着手扶羯鼓的李寿年,怀捧觱篥的李龟年;李鹤年正调试着箜篌,念奴在俯首调着琴弦,仙音右掌已托起方响。众人见皇帝望他们,都忙笑着勾下头,表示已遵敕预备好了。

“快扶阿姊归座观赏吧!”皇帝象个俏皮少年似的,朝阶下环立的宫女们命道。玉瑶闻声猛地抬起头来,即被掩口而笑的宫女们扶在花丛后的一张短榻上坐下。她这才来得及细看,沉香亭上太真正调琵琶丝弦,身后,皇帝横笛口边,向她悠悠微笑;宫廷三乐师和念奴、仙音二侍婢,或坐或立,各操乐器。她顿时明白过来,却故意收敛了笑容,舒缓裙裾,两袖微拢膝上,显出极其雍容华贵的情态来,准备听赏这一非同寻常的“乐班”的演奏。

玄宗见了,故意降尊纡贵地向亭外对面而坐的杨玉瑶一颔首,十指随之起伏于紫玉笛上,一缕悠扬的笛声,从亭中徐徐飞出,仙音“叭叭”两声,击响方响;清脆的方响刚刚响起,李寿年的羯鼓之声,如远山暮雨淅沥,汇入笛音与方响声中。接着,觱篥、箜篌也似柔风拂林,幽湖鹤唳般应声而起。这时,太真才骤拨丝弦,将那清泉般叮咚流淌之音,送出亭外。坐抚瑶琴的念奴,也缓拨漫弄,奏出《凤归云》的中板,在这云行风拂,幽泓缓荡的乐声里,念奴咏叹般歌道:

暮春,黄昏,

雨住,风停~~

月牙儿隐隐,

终南山静静,

花飞万点呵,

花飞万点绣岭青,

蓦地里呀~~

蓦地里流霞映祥云,

拥彩凤双双归巢,

高唱盛世升平~~呵~~

念奴讴唱到此,仙音和阶下宫女,亦启檀口,齐声和唱道:

呵~~

拥彩凤双双归巢,

高唱盛世太平~~呵~~

呵~~盛世太平~~

在这令人心醉的和唱声中,鼓止、笛停,乐音悄然而逝。

“哈哈哈哈!”皇帝走到玉瑶身前,开怀笑着,向坐于榻上的杨玉瑶道:“三郎今日特为阿姊吹奏,请多赐赏钱呵!”

“哈哈哈哈!”

亭上亭下众人,却被皇帝的话逗得大笑起来。玉摇笑着,蛾眉高挑,娇声应道:“我乃大唐天子阿姊,岂能少了赏钱!念奴、仙音,即去宫门令裴府家奴,抬三百万缗赏钱来!”

念奴、仙音笑着应声疾步跑下沉香亭,朝守候着南内宫门前的裴府奴仆传玉瑶口令去了。亭阶上,皇帝对宫廷三位掌教乐师笑道:“还不快去谢过裴夫人呀!”

李龟年等三兄弟,笑着走下阶来,向杨玉瑶致礼道谢。

“唉!”这时,依着太真落座于御榻的皇帝,突然叹息一声。太真回眸一笑,正欲动问,谁知玉瑶早微偏着头,问道:“怎么又叹气了?难道嫌我‘赏’得太少么?”

“非也非也!”皇帝对太真、玉瑶一摆手,“对此奇葩,面临丽人,这一曲旧乐,远难尽兴啊!”

太真听了,眼里闪着妩媚的笑,说道:“三郎何不新填一词,新度一曲,赏此良辰美景?”

“朕新填一词……”皇帝拈须沉吟有顷,忽然以手拍膝道,“欲得中意新词,朕自有李白啊!龟年!”

“臣候圣谕!”

“速去翰林院将李白宣至沉香亭畔见驾!”

“臣领敕!”

领着四个宫中小儿前往翰林院宣敕的李龟年,沿着龙池北岸花径,小跑般经由大同门来到翰林院。当他一边拭汗,一边向司阍官询问李白现在院中何处时,司阍官儿告诉他们:“今日一早,李翰林便约着岑、元二位友人,去京东客栈饮酒去了!”

“呵?”李龟年一听,不仅惊叹出声,而且心中暗暗叫苦,“看这光景,即便寻着,也一定沉睡梦乡!这该怎处?……”但眼下找人宣旨要紧。独自计较一番后、他忙问司阍官,“院后御渠内,可备有船只?”

原来南内龙池造好之后,将作监的漕运二匠,特地顺着南内兴庆宫门之南,向西经由胜业、崇仁、务本、崇义、开化、殖业、通义、光德八坊,直至西市之北,挖成一条渠河,引漕渠、永安渠二渠之水,注入龙池,再从龙池、南内之东开渠,将水引出龙池,经通化门北墙下流出。此渠不仅使龙池之水时时换新,而且还可用船只将西市及各地贡献之物经此渠运入南内。此刻李龟年估计李白一定醉得不轻,寻到后将他扶上船内,既好照料,船儿顺流而返,也十分便捷。

“有有!”

“快随我来!”龟年一听,招呼宫中小儿,来到后门御渠岸上,宫中小儿唤过一只泊在近处的红篷船来,扶着李龟年上了船,然后命船上的水手将船急急拖出南御渠口,向西市驶去。

一出南御渠口,船儿便溶在夕阳的金晖中。渠波微荡着金光灿灿的浪花。两岸的洗衣妇妪,一见红篷官船驶来,纷纷停止捣衣,闪到渠畔柳林中回避。龟年走到船头,手搭望篷,焦急地向西市方向眺望。船儿快要临近光德坊转弯口岸时,西市的喧嚣之声,茶房酒肆房顶上冒出的缕缕柴烟弥漫在渠河上空。缕缕笙歌,从西岸上的高楼中飞下,醇酿佳肴的香味,和着粉黛之香,也从西岸飘向船中。京东客栈的楼宇已出现在岸上,船尚未停稳,李龟年便令宫中小儿扶着他,下船上岸。还未到门口,公孙金菊、石珂娜已迎了过来,露着惊惶之神,问他:“又是今上诏宣谪仙人么?”

李龟年朝公孙金菊匆匆揖着手、点着头。

“他在击瓯厅室里,还有贺、李二位大人!”公孙金菊喘吁吁地说着,和石珂娜把李龟年等数人导入了击瓯室门前。李龟年朝门内一看,暗暗连声叫苦!

室中地席上醉卧着三人,那枕着酒瓮的,正是李太白!

贺知章、李泌二人见了李龟年,赶紧从食榻边立起身来,含笑致意。李龟年满脸愁容,匆匆地向二人一揖后,疾步走到李白身边,高声宣告道:“奉旨立宣李翰林至沉香亭见驾!”

刚才还在暗自思虑圣君何日能召李白垂询安邦定国之计的贺知章,此刻见是宫廷乐师捧来召见“急旨”,他向李泌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李泌却并未察觉,呆呆地望着李白酣然无知之态出神。

没奈何,李龟年只好伸手去扯扯李白的袖口;李白这才睁开那充满血丝的双眼,应道:“我醉欲眠君且去……”,转瞬间,他又阖上了眼帘。

“快将翰林公扶上船去吧!”李龟年怕有误圣命,只得向宫中小儿命道。四个宫中小儿早被满室酒气弄得头晕脑涨。一听龟年之命,忙拥到李白身边,将他掀将起来,半扶半抬地抬出京东客栈;李龟年匆匆地向贺、李二人一揖,追着宫中小儿,出了客栈。边走边叮咛道:“小心在意!小心在意!”

船伕们撑篙掉转船头,李龟年这时才感觉到浑身是汗。他掏出红绫巾来,刚要向颈上拭去,一抬头看见公孙母女、贺知章、李泌尚站在岸畔目送着他们,这情景,突然使他想到数年前也是在这岸上、渠边,他站在公孙母女身边,送公孙大娘北归守茔的情景来。而手中的红绫汗巾,正是大娘临别时的赠物。物是人非,他攥着汗巾,眼角边溢出了酸涩的泪水……

“掌教大人,到了!”

宫中小儿的呼唤,使他蓦然回过神来。船儿已泊在南内翰林院后门前的岸边了。看舱中,苇席上的李白仍旧酣睡如泥。他急了,亲自蹲到李白眼前,呼道:“谪仙人,且醒来,醒来!”

那李白似乎听到了这急呼,竟甜甜地打了个呵欠。接着,以一种得意的口吻,高声唱道: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莫为醒者传……

唱着,又“噗哧”一笑,沉沉睡去!

“阿哥!”就在龟年望着李白急得摸腮搓手之时,岸上传来寿年的呼喊声。龟年躬身走到船头,向兄弟跺着足道:“谪仙人已醉得不省人事,怎好扶到今上面前?”

李寿年听了,跳上船来,躬身朝舱中一看,也紧皱双眉。但他却对兄长说道:“今上已不耐烦了,又令我前来催促。他虽比往常醉得厉害,但好在翰林带醉见驾,也不止一次了。我们还是快将他抬向沉香亭去见驾才是!”

“也只好如此了!”龟年听皇帝遣人相催,更为惊惶,只好和兄弟同入舱中,与宫中小儿一道,将李白抬了起来,由船伕们护卫着,上船登岸。然后众人抬着李白,经由翰林院,顺着龙池北岸花径,往沉香亭疾步走去。

“哟!又是抬来的呀!”

沉香亭阶旁,念奴、仙音正在向乐班众人散发着赏钱。仙音捧着钱串从银笼里抬起头来,一下子看见夕阳里、花径上走过李龟年、李寿年和宫中小儿们;再一细看,众人竟是扶肘抱膝,将李白抬向沉香亭来。她把手中钱串一扔,脆声叫着,指给念奴看。念奴只淡淡抿嘴一笑:“亏你还觉得有趣!我么——如果看到这位谪仙人有一天清清爽爽地奉敕见驾,倒会笑疼肚子呢!”

“吓!今日他可醉得不轻!”亭阶上,太真也看见这一行人了。她从绣墩上立起身来,依着皇帝,轻声呼叫一声。

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皇帝,一见众人抬着李白的吃力模样,以及李白那青髯飘飘、面呈婴孩般酣眠之相的神韵,不禁拈着胡须,怡然一笑。暮春暮辰,龙池波静。殿宇楼阁,尽在万株牡丹丛中;身边,软玉温香相偎依;面对此景、此人,皇帝感受到一种令他陶醉的升平情调。因之,李白如此奉敕见驾,他并无责怪之意,反而觉得有此盛世,方有此奇人,方有此风流之事!这念头,使他忘记了九五之尊的仪度,竟携着太真那如脂如玉的浑圆手腕,步下亭阶,向李白迎去。

皇帝的举动,使侍从宫人宦官歌姬舞伎,惊得目瞪口呆。

“李翰林!快快醒来、谒拜大家呀!”

李氏兄弟见皇帝竟降阶迎来,骇得手脚乱抖,朝太白耳边焦急地呼唤着。

“谒拜……大家?呵!”李白真地听见了这呼唤!而且分明觉得自己被中使导上大同殿。他心中一阵激动:“看来此番今上相召,是询我以国事了!”他急急思量道,“我当首将林甫等辈排斥贤良、使纲纪败弛之事上达圣君;还应将禄山等边帅大逞武功、扰民害国之事痛陈利害于君前……陛下!……”恍惚间,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在向君进谏了,“恕臣万死之罪、容臣一吐胸襟。臣以为:以天宝之与开元相较,其治乱之相差为尤悬绝。夫人之持志以务修能,亦难乎其始耳!血气未定,物诱易迁,智未开,守未固,得失贞淫治乱之故未熟尝,而易生其骄惰;及其年富力强,见闻益广,浮荡之志气已敛,声色之娱乐已厌,而好修之成修有可居,则靡而淫,玩而弛,纵而暴,皆日损以向于善;此中人之恒也!……”

“呀!李卿何以大汗淋漓?”李白分明听见皇帝含笑关切相问,骤然间,他觉得心中似被火烤一般难受……

玉瑶手执玉柄团扇,走向大汗淋漓的李白,为他轻送凉风;皇帝微微颔首,转过面去,对亭阶前的念奴、仙音道:“将朕的七宝御榻暂赐翰林一坐!”

念奴、仙音听了,相互吐了一下舌尖,赶紧把皇帝的坐榻从亭上抬下,放置到那株已缀满金色花瓣的牡丹丛前,李龟年、李寿年小心地把李白扶到七宝御榻前,让他倚着自己的身体,软绵绵地坐在榻沿。太真见了,旋眸一想,先自哧哧一笑,然后抬手叫念奴、仙音过来,附耳低语一阵,两个女婢高兴得轻轻拍了一下手,跑向金花落院门去了。一会,二人一人捧着一个绿瓷玉盂,肘悬象牙柄儿的拂麈,划过叶浪花波,走向李白。然后又朝皇帝、太真、玉瑶调皮地一笑,这才拿起拂麈,将尾尖放入盂中水里,猛地提起,向李白扑面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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