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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唐明皇-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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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陈玄礼被困在前军将士包围中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从驿馆东头,传来一声呼喊,众人回头一望,竟是人人欲诛的杨家父子!他们的突然出现,却使陈玄礼等人愣住了。

眼看右相父子便要临近众人,偏这时,一群随驾逃出的外邦使者,从林荫里钻出来,挡住右相的坐骑,诉苦道:“我等不通此处语言,又不熟悉此地情形,无法求食讨水,望右相设法,解我等饥渴!”

―个羽林将军突然向左右将士递去一个眼色,一下举起佩刀,朝右相父子处指着,乍然喊道:

“杨国忠父子与胡虏谋反呀!”

“斩除国贼呀!”

应着他的怒吼,前军将士也一齐红了眼,如离弦之箭,挺戈横刀,朝杨家父子扑去。

“大……人!”

杨国忠尚在回答吐蕃等使之问,杨暄却已听清了那喊声,看见了冲来的将士,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恐惧地对父亲叫了一声,同时朝父亲坐骑猛抽一鞭,纵开自己手中缰绳,慌忙没命驰逃。扑上来的兵将们,有的乱刀砍死了那些呆立在驿道上的使节,更多的人追赶着右相父子。

陈玄礼见六军大乱,急得两腿乱抖。但当他见杨国忠父子纵缰逃走时,却又咬牙切齿地取下弯弓,顺手从箭袋里拔出三枝雕翎铁矢来,弯弓搭箭,“嗖、嗖、嗖!”三箭直向杨国忠父子飞去。紧随杨国忠身后的杨暄坐骑陡失前蹄,长嘶一声,腾起后腿,那被抛起的杨暄被首尾紧衔的三支箭齐齐射着后心,他惨叫一声,跌下马来,死于驿道上。杨国忠被那失蹄之马猛地一撞,跌下坐骑。六军将士一拥而上,乱刀齐下,把右相砍成了碎块。尚不解恨的将士,又砍下右相的头来,用枪尖挑着他发髻,跑上马嵬驿西门门楼上,把那头悬挂在城堞的承枪钩上。

谁知门楼下面,韩国、秦国夫人正在那里歇息,陡听喧嚷,携手走出门洞探望,正被杀红了眼的六军将士撞见,将士们怒吼道:“斩杀祸国妖姬!”两国夫人还未明白过来,已被六军将士刀枪乱下,杀死于门洞前。

“既杀国忠,贵妃不宜供奉!”人群中,有人高声提醒众人。

“不除贵妃,我等难安!”

“兵谏今上,割恩正法!”

“围住马嵬驿!”

“走哇!”

六军将士们狂喊着,挺着带血的枪、靖着砍卷刃的刀,象决堤的洪涛,似摇撼天宇的狂飙,向马嵬驿馆冲去。

待陈玄礼催马赶到驿馆时,数百将士已把马嵬驿团团围困了。此时,他和六军将士的心情一样:“不杀贵妃,终是我等他日祸胎!”于是,他也提刀勒缰,投入到围困馆舍的兵将中。

他的出现,使狂呼怒喊之声大振,天地为之颤摇:

“恳请陛下早除贵妃,割恩正法!”

“不除妖姬,六军难安!”

“恳请陛下从速割恩正法!……”

“驿外何人喧哗?”上厢房里,头晕目眩的皇帝,忽听驿外人喊马嘶之声骤起,暗自惊诧地屏息静听后,深为不安地问身边那神色惨变的南宫供奉小鸭儿。

小鸭儿见问,忙向驿外跑去。

很快,他脸色如死灰般出现在翘首急待的皇帝面前,正要禀告,一眼瞥见昏睡于仙音怀中的贵妃,猛的就是一个寒颤。他焦急地扶着皇帝,走出上厢房,几个宫人忙紧随皇帝身后,来到厢房前堂,小鸭儿这才一头跪下,颤抖奏道:“国忠……谋反……已被六军将他父子……”

“……怎么?”

“杀了!”

“啊!杀……了!”

宫人们一听,都抖成一团,蹲在地上。

“是。六军将士现在驿前……”小鸭儿说到这里,不知是因连日饥乏交加,还是被驿外险状震骇,一下子也瘫在了皇帝足下。

皇帝一听“六军将士现在驿前”这句适,眼神骤然散乱。他从抖成一团的一个宫女手中,拿过竹杖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向驿门走去。

“大家!”

一声惊呼,迎面传来。从佛堂赶回驿馆的高力士,阻拦着皇帝。

皇帝由高力士扶着,颤巍巍半天说不出话来。

“奴婢去驿外看看就来。”高力士忙将皇帝安置在堂上的一把破椅上坐下来,气急败坏地出了上厢房院门。

力士归来颤抖着跪下,默然无声。

皇帝挣扎着,抬起头来,两眼凄惶地望着高力士:“难道他们杀了杨家父子,尚不遂意;还要……”

“大……家!”高力士也不敢拖延了。他急促奏道,“玄礼及六军将士,言国忠谋反受诛,故贵妃不宜供奉,齐请陛下……”

“……?”

“割恩正法!”

皇帝一个趔趄,竹杖失手坠地。高力士忙立起身来,扶住险些昏倒的皇帝。

“唉!”皇帝长吁一声,慢慢缓过气来,命力士拾起竹杖,一步步出了堂门,向院门走去。

“大家!”高力士见皇帝神情反常,忙牵住他的袍袖,哀哀急问,“大家要向何处去呀?”

“朕,要问问玄礼去……”

“问玄礼?”

“朕要问他:朕的堂堂宰臣,无朕之敕,怎可擅杀!”

“陛……下!”

“朕还要问彼:六军怎敢言贵妃不宜供奉,要朕割恩正法!……”

“陛下!”高力士见皇帝神智如此失常,又惊又怕,一头跪在地上,双手紧抱皇帝双腿,悲声呼唤道,“今众怒难犯,六军闻逆贼血洗长安,杀王公贵胄、六军眷属于亲仁坊,悲愤交加,怨国忠不以平乱为任,致国家今日奇祸!不仅杀了他父儿,两位夫人,也齐死乱兵刃下!……大家,社稷安危,在顷刻间!愿陛下宁神圣裁!”

“啊?逆贼竟已……攻陷京师?”

“是陈希烈、崔隐甫、牛贵儿等逆贼迎降,引入京师的!”

“血洗了朕的……京师,杀了朕的王公贵胄……”

“还有护驾六军的眷属!……”

被这骇人讯息震撼的皇帝,渐渐清醒过来,他陡然明白过来,安禄山豺狼之师已入长安,与他警跸之地的马嵬驿,不过百里之遥;而驿馆外的数百护驾六军,正逼迫他割恩正法,置贵妃于死地,才肯继续前行。一想到眼前的处境,皇帝掩袖恸哭起来。

“大家,”高力士见皇帝已明白过来,忙洒泪奏请道,“玄礼要奴婢转奏大家:他与六军护驾尽忠之心,可鉴天日!望陛下以社稷为虑,割恩正法,以安六军将士之心!”

“高卿!”皇帝依在力士肩上,跺足悲呼道,“国势到了如此地步,乃朕不明之故!贵妃日在深宫,与她有何相干?为何饶不过一娇弱嫔妃!”

“大家!……”

“高卿!”皇帝却喘着气阻止力士禀奏,颤声计议道,“记得仓促出京时,卿曾将宫中珍宝,急急装藏三箱,以备我君臣不时之需;今朕求你将那三箱珍宝,尽数抬于驿外,作为彼等斩杀谋图不轨的杨国忠父子、兄妹的赏赐……求玄礼晓谕六军:朕知过也,放过贵妃吧……”

“……”

“高卿!”

“……”

“高~~卿!~~”皇帝陡然悲呼着,一头跪下去,这一来,把进退维谷、无言以对的高力士吓得赶紧趴地连叩响头。

“大家!”高力士把皇帝扶起,“力士,宫中老物,岂不知贵妃深居宫中,并未违碍国事!但今因右相误国,激怒六军而斩,贵妃虽无咎,但六军却心不敢安!六军不安,仅用珍宝抚慰得了么?”

“高卿!……”

“大家不忍割舍贵妃,则六军不肯护驾,銮舆不保,则大唐宗庙社稷即将永无昌复之日!大家难道只知疼惜贵妃一命,而忍置我列祖列宗出生入死开创的大唐江山于不顾么?”

这时,馆外传来阵阵喊声:

“汝等速去请驾出馆,我六军有言上奏!”

“圣人若不允我等之请,我等当为大唐社稷冒死闯入馆中,斩妖姬、除祸根!”

“快去!”

“大家,六军已闯到驿馆门前鼓噪了!陛下不割恩正法,老奴只怕事变在即了!陛——下!”力士又一头跪下,声嘶力竭地叩头悲请道。

皇帝呆呆地看着力士额头浸出的鲜血,听着门外越来越离的喧嚷之声,猛地闭上双目,说道:“允其……所奏!”

一语刚尽,他便昏倒在庭院中。

“名花呵,倾国两呵相欢,

长得呵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呀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呵栏杆呵!”

“哈哈哈哈!娘娘今儿舞得真好啊!”

沉香亭畔,牡丹园里,耳边,檀板轻拍,笛音悠婉,应着歌声,贵妃醉心酣舞,终于,累得无力支持了。

“哈哈哈哈!朕的娇弱妃子啊,……”青髯飘飘、神采奕奕的三郎,过来扶着贵妃,笑着夸赞道。

“荔枝使到!”

“呵,好巧呀!我正口渴,快宣他呈进来呀!”

“宣荔枝使进呈荔枝!”

“多鲜活的南海荔枝啊……”贵妃看着眼前晶莹红亮的贡物,喜得眉开眼笑,伸出手来,正要向盘中取拿荔枝……

“哈哈哈哈!娘娘,你看‘臣’是谁呀?……”

“啊!”

竟是逆贼安禄山!那狰狞的笑容,那邪恶的目光,使贵妃心惊肉跳。贵妃才发现原来她并未在南内兴庆宫院,却是在逃命途中。

“三郎!三郎!你在何处?快救救玉环啊!三……郎!”

“嘻嘻!喊什么?我正是三郎呀!安三郎,过来!过来……”

“不!呵不!三郎!快救我呀!三……郎!”

“娘娘!娘娘!……”

“啊?……是……力士呀!”贵妃被人呼唤着,睁开眼来,却见力士跪在炕下相呼,仙音轻轻推着自己。

原来是一场恶梦。

贵妃的心仍在狂跳,一时还未回到现实中来。

“娘娘……”方才急于叫醒贵妃的高力士,一见贵妃醒来,却又陡地勾下头去,怯怯地唤了一声,满腹酸楚之情,骤然堵塞了咽喉,发不出声来了。

“娘娘,你不是要去礼佛吗?”仙音微微推了一下还在发愣的贵妃,提醒她。

“啊,礼佛。”贵妃这才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那佛堂还在么?”

高力士想到佛堂里此时的情景,说不出话来。他勉强克制着,点点头。

“那是开元二十三年……二十多年了。那时,我才十七岁……”

高力士想起玄礼方才含着悲愤的话语:“老夫……亦不得不如此了!请大将军把贵妃引入佛堂……但愿她早日于善地受……生!”

“请娘娘速去礼……佛!”力士怕六军将士又鼓噪起来,益发难以收拾,忙上前搀扶起贵妃,并阻止着也欲跟来的仙音:“你劳累困乏,且在此歇息吧!”然后,扶着贵妃出了上厢房院,朝驿馆东侧门通往佛堂的石径走去。

贵妃一望见山门,便从力士肩上收回手来,整理着散乱的发髻,掸去裙衫上的泥尘,合着双掌,躬身走去。

来到山门前,她停下步来,朝两旁的楹联辨认着,念出声来:

“心印垂金刚无人无我不灭不生不二法门真自在”

“爱河架宝筏至圣至仁大智大觉大千世界见如来”

“这堂中佛祖,曾佑我入京后身享尊荣。”她回忆着,侧过面对力士凄然笑道,继而无比虔诚地喃喃道,“少时我要祈祷这佛祖,佑我三郎早安四海、銮舆早返京师……”

力士再也忍不住,唏嘘痛哭起来。

“高卿,不要烦恼!且随我入门,诚心礼佛去吧!”

贵妃柔声劝慰着力士,又躬身合什,跨进山门。

“哗!”

刚入山门,贵妃正欲拾头瞻仰莲台上的佛祖,不想一片白云似的东西从天而降,罩在她的面前!她惊得后退一步,猛地抬眼望去。

“呵!高卿!”贵妃看清那是一幅长长的白绫,悬于佛堂门前的横梁上,她骤然意识到了什么,恐怖地惊叫一声,松开合什的双手,倒退着、一把抓住身后的高力士,凄惶地颤声问道,“这、这是为什么?……”

“娘娘!”力士也颤声应道,然后跪到佛堂门栏内,抽泣着道,“右相图谋不轨,已被六军斩于驿前……”

贵妃一下子僵了双眸,直直地望着力士。

“为使六军安心尽忠护驾,请娘娘……”

“……”

“请娘娘升……仙于此!”

呵!不!不!!不!!!

“三郎!救臣妾一救!三郎!三郎!”

她的狂呼,在佛堂中回响,堂里充满了“嗡嗡”的回音,显得阴森森的,更使她毛发乱炸,神智错乱地发起狂来,向山门冲去。

“娘娘!”力士拚力阻拦住贵妃,狠了狠心肠,说道:“不用喊了,娘娘!正是陛下自己下敕,命娘娘为大唐社稷……升仙于此!”

“啊?是三郎,是三郎自己?”力士的话使她顿时清醒过来了。她不再狂呼、狂奔,却讷讷低语道,“如此说来,还是我说对了……象他那样的人,总有一天会为了……他自己,把我掷弃……”

“娘娘!……”

“可笑!七月七日长生殿院中,我竟相信了他……你啊!三郎,你自己对天地星月所立之誓,竟也记不得了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哈哈!……三郎,这是你亲口说的啊!……”

话音,愈来愈低;后来,已如耳语。但高力士却句句听得分明,字字震撼五内!他惨然地摇着头。

“高大将军!大家肯听你的话,你救救我吧,玉环求求你了!”贵妃突然抓住力士的袍袖哭求着,一头给高力士跪了下去。

高力士望着哭昏过去的贵妃,心如刀绞。可是,事到如今,苍天不佑,神佛不灵,他高力士岂能有回春之力?

为什么会有这一天?天、地、神、人都束手无策的这一天呀!

“高大将军!你在何处?”

“哼!只怕应该我们自己动手才是!”

“逆贼已兵出京师了!高——大——将——军!”

佛堂护堂墙外,传来这一声声呼唤。

“一旦六军不可忍耐、冲入佛堂……”高力士立刻回过神来,随即,驿西城楼上杨国忠那残缺的头颅、楼门洞下韩国、秦国夫人那令人不敢目睹的破碎躯体,一齐浮上高力士的眼前。

他看着昏迷不醒的贵妃,颤惊惊地从地上爬起,一把扯过那白绫来。

他拖着白绫,重新跪倒在贵妃身边。

“娘娘!奴婢但愿你早在善地……受生!”内侍省大将军,把白绫套在了贵妃颈上。

夕阳失晖,黄昏来得多么急促。

佛堂庭院内。

踉跄而行的高力士,把步履蹒跚的陈玄礼及六军将官数十人,引入庭院,指着院中一张供桌,呆板地宣敕:

“今上敕谕:着陈玄礼等六军将官,入佛堂瞻拜娘……娘!”

陈玄礼等六军将官,默默走向搭着黄绫的供桌前。

高力士见了,走向供桌,揭去了黄绫。

陈玄礼一见贵妃那乌黑而充满痛苦神情、形容大变的脸,猛地将腰间佩剑解去,一扬手甩在地上,“咚”地声跪了下去。

他身后众将,也纷纷掷弃手中刀刃,解去腰间佩剑,朝供桌跪了下去。

“老将军!当命六军解驿外之围了吧?”力士哽哽询问。

陈玄礼不答。

他默默地摘下铁盔,脱去甲胄,然后又一头望上厢房方向转身跪去。

众将也齐去盔甲,朝上厢房方向跪着。

高力士终于吁出一口气来。

有顷,陈玄礼突然老泪纵横,嘶声高呼:

“老臣谨领圣命!叩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等叩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唐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证道孝德皇帝天宝十五载六月丙申。夜。

半轮残月,孤零零挂在夜空。马嵬驿佛堂此时也洒满了黯淡而凄冷的月光。

供榻上,黄绫下的躯体早已玉损香消。近旁,扶杖独坐于竹凳上的皇帝,如木雕偶人般,毫无生气。

临近子夜。佛堂门口,闪进一个身影。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堂内的一切,愣了片刻,忽然飞一般扑向供榻前,一头跪拜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那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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