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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唐明皇-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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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袍,把他的身躯衬得如钢铸铁造一般。他见高力士面露惊惧之色,抱歉地一笑,说:“王命甚急,弟在此已等候半个时辰了。望力士阿兄恕武夫鲁莽之罪!”

“毛仲弟说到哪里去了?”高力士看清来人是临淄王府的王毛仲后,背脊上的麻感才缓缓消失了。他忙含笑答礼,正要问对方为何如此之早便进入大内,等候于他,不想王毛仲却低声抢先告诉他:“弟奉临淄王之命,由绍京大人处而来!”

“由御苑总监钟绍京处来的?!”一听对方说出是由钟绍京处而来,高力士的脊骨又一下麻到了头顶!他心里直嘀咕,“从兴庆坊的临淄王府进苑总监府,是条极其秘密的途径,临淄王从不轻易使用此道。今日不仅派出他的心腹爱将王毛仲一早来到大内,而且动用这条秘径,难道出了什么绝险、绝危之事?……”但此时此地不容他细想。他携着王毛仲的手腕,匆匆将王毛仲从寝处后洞门引入,进入寝堂;又穿进右侧一间藏风闭气的斗室,闩牢了门,才喘吁吁地一面让王毛仲坐下,一面问:“到底出了何事?王爷有何谕示?”

“力士阿兄!王爷要我们尽快设法将一栋梁之材从大象蹄、牙之下救出!”

“啊?”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王毛仲扼要地告诉高力士:昨夜他和临淄王的另一心腹爱将李守德一道去逛灯市,很偶然地在东市发现一舞剑女子,姿艺双绝,却愿卖身为奴。想到临淄王最喜度曲和舞姬,两人便以五十两纹银,将她买回兴庆坊王府,并当即禀献于临淄王。临淄王闻之甚喜,当即命她试舞一局。一局未完,临淄王已赞叹不已,正命内侍赏她轻容宫纱时,想不到她却朝王爷一头跪下,失声痛哭起来……

“这是为何?”高力士大惑不解。

“唉!”王毛仲未答前,先愤然长叹一声,“原来她有大仇在身,有大事相求啊!此女子是定州北平人氏,复姓公孙,名大娘。她见王爷待人宽和,便哭着禀告王爷,她父被定州北平县一斜封滥官残杀而死,另一定州士子郎岌也被那滥官毒打,被她救下,可恨那狗官勾结县衙,反悬榜捉拿他二人。她和郎岌只得结为义兄妹,只说来西京投亲度日,谁知其亲店小利微,难容他们安身,她为报郎岌之恩,才卖身为奴……”

“好个知事明理的女子呀!”高力士不觉赞叹出声。

“是啊!王爷听她如此一说,也忙将她扶起,赐坐。她随即哀请王爷能代她惩治那杀她父亲的斜封滥官。二呢,她请王爷能给郎岌一攻读之所,让他能重攻诗书。说着,她将离开亲戚处偷偷带走的郎岌所写的谏表残卷,呈送到王爷手中。王爷看后,深敬郎岌才识过人,是一栋梁之材!当即便命弟前往京东客栈迎接此人。谁知,弟今晨去到客栈时,公孙大娘的堂姊却说,郎岌一早闯向大内呈递谏罢斜封滥官的疏本去了……”

“哎呀!是宗楚客在当值啊!”高力士一听,失声顿足地说,“只怕他落入虎口……”

“阿兄预料不差!弟即匆匆赶到光范门外,从宗楚客的老总管处得知:郎岌已被宗楚客想出个绝毒之法惩治……”

“‘绝毒之法’?”

“哼!”王毛仲眼里喷着怒火,“那奸贼看了郎岌疏本,恼怒异常;他和杨均等贼计议后,已把郎岌割去舌头,捆成一个人球!一会将在含光殿外新筑的洒油球场上,用南诏国新贡的大象,为今上演‘大象击活球’之戏——奸贼们要用象之蹄、牙治死郎岌!”

“啊!”明白宫闱内情的高力士,对杀戮大臣也不见得吃惊;但现在听说宗楚客用这种办法杀人,也不由得毛发倒竖起来……

“我将此事探明、回禀王爷后,王爷十分震怒!为了尽快设法将郎岌救出,王爷才令我从秘道潜入御苑,与钟大人计议。”

“呵!”听到这里,明白王毛仲为何从秘道进入大内的原因的高力士,忍不住赞叹出声:郎岌虽说不失为有识之士,但眼下到底不过是一介寒士。临淄王却愿为这样的人驱使爱将奔波于秘道之中,真可算爱才如命、思贤如渴。想到这里,高力士忙问:“不知弟和钟大人之议如何?”

“只有仰仗力士阿兄了!”

“请说!”

“听说圣驾已转至含光殿了!太平公主亦在座间……”

“不错,她倒是位能保全郎岌性命的菩萨。”高力士连连点头,可是很快他又面露难色,“可我……”是呀,他小小一名宣送太监,“怎能靠近御座,又怎能向太平公主求告呢?”

“阿兄不必为难!钟大人说,公主之子卫尉卿薛崇暕也在伴驾队中……”

“明白了!”听说薛崇暕也在球场上,高力士喜出望外,他可以直接告诉薛崇暕,由薛崇暕再求太平公主,就不费吹灰之力了!两人都知时间紧迫,不容耽延,不约而同地拱手相别。一个仍潜回御苑打探消息,一个迅速往含光殿外的洒油球场去寻找薛崇暕。

穿着红绿彩衣的象奴,端坐在白象的宽浑的背部中央,摇着串铃响鞭,指挥白象缓步走入了油亮亮的新球场。

当白象在象奴指挥下,走到御座前一百步远的地方时,象奴把串铃响鞭朝天点了三点,那白象就笨拙地屈下圆柱般的四蹄,然后朝皇帝、韦皇后举起它那柔软的长鼻起落三次,算是三呼朝参。

在皇帝、皇后微笑着微微点头后,象奴挥动串铃,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白象应着铃声站立起来。

这时,从球场后方,由四个象奴把一个捆成球形,身着五彩斑斓衣服的“人球”抬进场来,放到大象头部下的场面上。大象勾头看了看,便伸出长鼻,把那“人球”卷了起来,在人球的两肋处,就是那白森森的、锐利的长牙!顿时,宫嫔中有人发出了几声惊叫!可是中宗一见这新奇的击球法,连连拈须说道:“有趣!”惊叫的宫嫔们怕扫皇帝的兴头,忙勾下头,闭着眼,咬住牙关,才稍微控制住那不断袭上心头的恐惧。

四个象奴见白象卷好“人球”后,即刻退到球场后边。宗楚客朝象背上的象奴一挥手,那象奴连忙更加频繁地摇动串铃,指挥着白象击“球”献技。这时的白象,似乎变得灵巧起来了。它洋洋得意地卷着“人球”,迈开四蹄,绕着球场做着跳蹦的姿态。象奴一声口哨传来,它猛一抬头,松开长鼻,把“人球”抛上半空,眼见得,那“人球”向着象鼻旁那锐利的长牙落去……

“啊”又有人惊叫起来了……

“陛下救命呀!……”

郎岌觉得自己在拚命向观赏台正中座上的皇帝呼救。而且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下就是那两柄锋利的牙剑,如果一落在上面的话……

可是,别说他那割去舌头的口,再也吐不清这句呼救话,就是说得清,在哄闹的球场上,谁又能听见呢?

“尔就是定州士子郎岌?”

“学生是定州草民郎岌。”③

“哈哈哈哈!尔真是一位不怕死的忠君之士呵……”

“……”

“那正好,今日就让你到含光殿去当面谏君吧!——来人呀!送入象苑去!”

当他被人拖入象苑,割去舌头,捆成一团,由象奴们放到白象鼻下时,他被极度的恐怖弄得晕死过去了……

“阿岌!你千万不要去上言!千万不能去告斜封官呵!那,是去找死呀!阿岌!……”

“金菊阿姊!大娘为我一介书生不惜卖身为奴,我堂堂圣人之徒,岂可为君父、社稷而惜身么!我要去、要去!……”

“阿岌!害国害民的人就是当今皇帝心爱之人,今上会不知道,要你去谏去告么?这世道不容好人说公道话呵!阿姊我久居京城,见得不少!你千万去不得!不然,后悔不及呵……”

“我至死不悔!……”

悔!悔!悔!!!

可是,后悔不及了!

那座上正中而坐的,自然是今上了!他,明知我是人,却忍看我的血肉之躯,置于象牙锐尖处!他,何曾如世间所传的,是位将天下兆民作子女疼爱的仁君!卖官败纪,他放任;州县大灾,他作乐!我瞎了眼!自寻死呵!……

“我不该、不该、不该重写谏本呵!悔矣!”

但在兴致愈来愈高的皇帝眼中,那滚动于象鼻间的“人球”,被那白象玩得真算是花样百出。他的手,也痒痒起来……

白象,把“人球”抛得更高了。

“卫、卫尉卿大人、大人,请,请稍赐步……”立在御座右手宗室行中的卫尉卿薛崇暕,正皱着眉、咬着唇、偏开脸不忍看那场中的击球之戏,忽听高力士喘吁吁、结结巴巴地在招呼他,忙朝高力士走过去。

高力士见薛崇暕朝自己走来,才偷偷大吁出一口气,可是当他一眼看见场中情景时,他那刚放下去的心,又紧紧地提到嗓眼上来了!以至薛崇暕笑着问他有何贵干时,他差点回不过神来了。他猛省过来后,一个劲催促自己:“快!先求他找公主解下郎岌来!要快呀!”

“内使!……”

“啊!大、大人,请大人——”他把手朝场上一指,正要说下去,却突然两眼乱冒着金星,紧接着,就听见宫嫔队中传出一片恐怖的呼喊!人球被高高地抛起来落在了剑一般尖利的象牙之上;然后又被踩在了大蹄之下,好几个宫嫔昏倒了!

“内使……”薛崇暕忙回过头来,低声催促着高力士。高力士却象哑了似的,只是呆呆地望着球场中央。……

球场中央,白象那举起的长鼻上,已再也看不见上下滚动的人球了。只见白象又在象奴指挥下,笨拙地朝御座正面屈下四蹄;重新朝参似的,起落着那柔软的长鼻。

注释

①大内:唐时西京官民对皇宫的称呼。

②对簿消值:簿,指值班日志。当值的大臣向接班当值大臣交验日志后,方能离去,故称对簿消值。

③草民:唐时普通民众、文士若对皇帝上书,自称“草莽臣”;对官长,则自称“草民”。

第三章

高力士把郎岌遇害、惨死于大象蹄下的消息告诉苑总监钟绍京后,拖着疲乏的身子,从含光殿后的夹墙甬道往建福门而去。这个年轻聪慧的太监,突然觉得人的知遇、机运关系太大了!……“这被象蹄踩死的郎岌,如果他侥幸遇上临淄王,将会受到多么周到的安排和重用啊!可怜他满腔报国忠君的热忱,却落入了宗楚客这韦氏奸党手中,便一命呜呼,而且死得这样惨……如果临淄王真能拔剑而起,我看朝野有识之士定会欣然相从的……”但是,这念头刚则升起,力士便从足到头感到一阵寒颤!他四顾甬道之后,连连在心中提醒自己:“高力士呀高力士,韦氏的爪牙遍布宫闱,你可得当心啊!”想到这里,他努力迫使自己忘掉那象蹄下血肉模糊的郎岌,加快了脚步,走出兴安门,穿过建福门,朝自己寝处院落而去。

小巧的连廊二进合院里,寂然无声,连侍弄花草的两个小太监也不在。高力士发了一会怔,才突然意识到今儿是灯节的第二天,中宗皇帝异想天开地传敕宫人们从今儿起打扮成外间的各种商人模样,又叫公卿们装扮为客人,在西内苑一带举办“宫市”,互为交易。他因为当值,今儿可不去,但明天也得去卖一种什么,凑个兴儿。记起这事,高力士一边回身闩上院门,一边却又在心里提醒自己:“你可再不能为郎岌的事六神不定了。王毛仲、钟绍京会禀告临淄王爷你是尽了心的!”这么一想,渐渐的心也就定下来了。他步上台阶,慢慢举起双臂,想美美地伸展一下脖颈和腰部。谁知就在他举起双臂时,却听自己房里传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唉……!”

他被吓了一大跳。先还以为自己是因郎岌的事搅得走了邪,耳里出现了怪叫呢!可是当他屏住呼吸,再次偏着头侧耳细听,分明又听见里头传出一声“唉!……”

“这会是谁呢?”高力士心里十分纳罕。他想了一想,正欲退下台阶,往悬挂着佩剑的西厢房去,刚迈开右脚,却听房里传出了招呼声,“力士阿哥!你怎么不进房里来呀?”

“哟!是你呀!”高力士乐了,笑吟吟赶忙跨进寝房里去。

那招呼他的人还躺在他的暖榻上,听他走进房来,也不起来,只说:“不是我又会是谁呢?——除了解鸭儿,谁敢大模大样溜进你的府院,躺在你的榻上?”

“嚄!鸭儿阿弟!小心着凉!”高力士见解鸭儿和衣躺在榻上,忙提醒他。又去取了被儿要给他盖上,解鸭儿却一下子坐起身子,推开被子,叹着气说,“唉!我心里可窝着火哩!”

“只怕也是,”高力士放开被子,坐到榻旁的厚毛垫子圈椅上,笑着说,“谁会想到你这尊惯会逗得天子大笑的喜乐神,会连叹三口气?——嘿!你没去宫市上遛遛?”

“去啦!”解鸭儿跳下榻来,立起身子,他实在太矮了,只有坐着的高力士胸口那么高。但他的头却显得特别大,上肢也显得特别长,如不是皮肤细白,到真会令人把他当成一个“猩猩”呢。难怪太平公主说他“天生就一副弄臣模样。”这时候,他听高力士提到宫市,眼里就显露出鄙薄的神情,撇撇嘴唇,说,“阿哥,你也该去看看,咱们那位宰相大人,已经把小弟的俸禄抢啦!”

“嗯?”

“也真亏他呀!”解鸭儿啐了一口,“他扮成大食国来的客人,去向一位才人买羊羔儿。那才人要钱三十文,他只给二十九文。就为这一文,争来争去,互不相让!他真发了火,不顾脸皮地去抢;那才人把绳儿扼得紧紧的,他抢不过来,又可怜巴巴的一揖到地,去讨。今上和皇后娘娘在旁边看了,笑得快直不起腰啦!”

“这有什么可笑哩?”

“你没有在场,”解鸭儿压住气,说得详细些,“宗相爷在争夺时说的话可真叫人脸红!连市井无赖骂的话,都从他堂堂宰相口中吐出来了——陛下可能就是为这个开心吧!”

高力士听了,连连摇头:“这怎么能和你的滑稽诙谐相比呢?唉,这宫中……”高力士咽下了下面的话。

“这宫中快成‘百兽苑’啦!……”

高力士一下子捂住了解鸭儿的口,不让他说下去。深知解鸭儿平素习性,与之交谊甚深的高力士,对解鸭儿今日的反常举止暗自诧异。

解鸭儿本名并非如此。他本来是太平公主的一个乐工的儿子,生性开朗,多智。有一天,他在公主府内的一个湖边钓鱼耍,正巧有一群鸭儿从他钓鱼处的池面游过。这时,太平公主携着爱子薛崇训、薛崇暕,在对面赏莲亭观赏莲花。喜欢弄弓舞剑的薛崇训,一下子望见了那群泛波嬉游的鸭子,便从侍从手中拿过他的雕弓,搭起小箭,要射那领头之鸭。解鸭儿见了,忙把钓竿一甩,立起身子,朝对面叫唤起来:“不准射杀我这会说人话的鸭子!”

“哟?”对面人们听了这声呼喊,都吃了一惊:一是这小小乐工的矮个儿儿子,竟敢向着公主的爱子咋唬;二是他的鸭子“会说人话?”

太平公主平日倒未注意过这原本不起眼的人丁儿,但这时见他这举动、言语,也不觉暗暗称奇。忙止住薛崇训,令人将他带到赏莲亭下问话。

解鸭儿被人带到亭阶下,跪倒在太平公主面前。太平公主从他那双明净的、带着一种坦然常存的笑意的目光里,发现这孩子内秀过人。她不动声色地问:“这群鸭是你养的?”

“是。”答得干净、简洁。

“尔敢在本宫的池内养鸭,小王爷就该杀它!”

“小王爷可不敢杀它!”

“你这小人丁……!”薛崇训还从未被人小看过,一听这话,手按着佩刀柄儿,就要冲上去。

“训儿,”太平却唤住了儿子,一边拉着自己儿子的手,一边继续问解鸭儿,“是因为它们会讲人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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