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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唐明皇-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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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为救老爷及我一家满门!”

“胡说!”钟绍京哇哇乱叫起来,“分明是邀今上之宠,害我忠良贤臣阉家满门!”

“老爷!”钟夫人一听这话,敛容正色问道,“妾倒要请教:何为忠良贤臣?君交结张君侯等,暗萌异心,算不算忠良贤臣?”

“暗萌异心?”钟绍京一下子从长榻上跳下,逼近妻子,捶胸顿足地说,“上有天日,汝不可发狂!”

“发狂的正是你们这些‘忠良贤臣’!自今上渭川召还姚相后,你等妒贤才,怨君王,非但不与姚相共辅君王,同创中兴之世,反而交结王族贵胄,与今上暗相作对……”

“你、你!血口喷人!”钟绍京听了这番话,惊急交加,口吃地反驳着妻子,“明明是今上听了姚崇老儿之言,疏我功臣,升擢庸夫,我等岂敢与朝廷作对!”

“哼哼!升擢庸夫!君所指是新升检校吏部尚书兼黄门监卢怀慎卢老大人吧?”

“正是那老儿!”钟绍京摇晃着那独髻偏斜的头回答,“平韦平太平无尺寸之功,碌碌无能,为朝野不耻!升擢之令一出,已有人讥之为‘伴食则可,处事无能’的‘伴食宰相’!不说比我,他比张说,到底如何,你这‘本朝奇女子’,当也知其高低吧?!”

“论才,卢老相国自不如张相国。”

“是呀!可……”

“然卢老相国之擢升,正印证今上乃千古明君!”

“哼……”

“老爷!”钟夫人柔声平息着丈夫的怒火,意在让他能听进自己苦口婆心的开导,“《秦誓》曰,‘如有一大臣,庸碌无才干,但善将他人才干实施于社稷兴盛,善学他人圣德以辅君安民,亦于职有利哉!’今卢老相国虽才不及张君侯,然清谨俭朴、能知人之贤而甘居下位,比起虽有才而爱身保禄,不顾国家安危的张君侯,则倍有益于今世也!故今上不仅能任贤,且善任,用心良苦,真千古明君也!”

本来,钟绍京唤得夫人来这内书房,是想坐她个“邀宠害贤”之名,逼她自写一纸休书,除却心头之恨;谁知却引出妻子这一大篇话来,他虽似懂不懂,但无力将话驳回,加给她罪名。只好外强中干地纠缠钟夫人:“汝说张君侯及我等不顾国家安危、与今上暗中作对,有何凭据?难道就是那出小小的胡戏?”

“难道时至今日,老爷还不知罪?”一听丈夫还是用那不以为然的口吻提到《死可汗之戏》,钟夫人也平静不下去了,语辞激愤地反问他。

“着!老爷我还不知罪!”

“唉,你呀!……”钟夫人恍然悟到,“是呵,那日你在观戏时,业已大醉了”

“喝酒,玩胡戏,算什么罪呀?你!”

怨恨而又悯怜的泪水,夺眶而出。好一会,钟夫人才抑制住起伏不平的心潮,厉声唤着丈夫的名字道:“钟绍京!可叹你以须眉男子,造灭门害族大罪尚不自知!我问你:岐王在戏毕时仰天长叹之语,汝可听闻?”

因为妻子陡然直呼自己的姓名,同时声色俱厉,钟绍京一时间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妻子,他回答不出半个字来。

钟夫人却跺足说道:“量你也未听分明!但妾却句句听清!”

“你?听清?”

“正是!——岐王爷当即长叹道,‘若我李隆范寞能作一日戏中之可汗,而非徒有其名的一介亲王,虽死何憾耶!’……”

“呵!”刚才还又呼又吼、又蹦又跳的钟绍京听完妻子的重述,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惊呼出声。

“……‘若真作一日戏中之可汗’!他、他这不是想、想当皇……”他掂量到这里,自己已吓得半昏了。

“老爷,快收拾行李,我们早些出京吧!”钟夫人见他吓成那样,忙躬身去搀扶他。

“咚!”钟绍京,刚回过神来,便又象四年前平定韦乱之后那样,朝再次保全了他的首领、也保全了钟氏满门的贤淑的妻子,磕了一个极响的头!同时,他惊魂不定地思忖道:“这张说,真是拿我等的命来开玩笑呢!这京城确非我这愚笨之辈能混的地方。是得快走!到果州,当我的平安刺史去!”

一乘乘轻车小轿,沿着灞河边的驿道,徐徐前行。驿道旁的石榴树丛,将这一行轻车小轿时时遮掩。恍惚间,令人觉得这是一群游鲤,漫游在落英浮荡的春水中。

但驿道旁的行人,却似乎可闻车笼轿帘之中,有艾怨的低泣;有绝望的长叹。

“禀老爷,已到十里长亭。”灞河长亭的阶下,张寿示意马夫、轿夫们止步,然后朝驱马徐行的相州刺史张说禀报着。

张说从奴仆总管禀报中已悟到什么,他拈着青须一笑:“车轿徐行。爷下马小憩片刻!”

“时光不早了,老爷!”张寿偷偷朝那空荡荡的长亭一望后,忧心忡仲地劝阻主人,“还得赶三十里路哩!”——驿站之间相距此数。

狗奴才!张说眯缝着眼睛,差点没有骂出声来。他知道他担心什么:

昨天,贬往睦州的刘幽求,就是在这空无一人的长亭上,气得口吐鲜血、晕沉沉被家人抬着上路的……你家主人么,哼哼!岂用你这奴才担心!

主仆二人心照不宣地这么望了一会后,张寿知道主人执意不从,只得传令车轿前行,自己和两个仆人把张说扶下马来,伺候着他入了长亭。他不待张寿给他掸去亭内石墩上的灰尘,便一撩绯袍,悠然自得地入了座。入座不久,他便凝目去欣赏亭外的榴花,灞河的碧波。

“看他这模样,哪象是从崇高的相位上一跌千丈的贬官?倒象是仍踞紫微高位的张相国,来给他人送行似的!”张寿心里纳罕地嘀咕着,同时也在骂着,“那些平昔赶不走,驱不完的请谒者,到哪里去了?我家主人还不是那位张说么?怎么一丢官,就从蜂环蝶绕的香花儿,变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啦?哼!我把你那些服紫服绯的势利鬼……”为主人抱屈、恼怒的张寿,突然想起什么,勾着头请示主人:“老爷!要笔墨呢,还是要酒肴?”

“不必不必,有的有的。”

见鬼!他是气糊涂了,还是真忘了他今儿是为啥来到这长亭啦?……“有的有的。”我张寿今儿不给你老人家从抬盒里取出来,谁会给你送来?

“得得得得……”

就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榴花深处传来!张寿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哩,却见主人仰首大笑着,并喝令张寿:“随爷亭下等候!”

“怕不是哩……”

“狗才,快随爷来吧!”张说下了亭阶,立于驿道上,但却矜持地望着来路。

“会是谁呢?居然还有点人情!”张寿拼命伸长颈脖,也朝来路望去,等他看清来人时,惊得半晌合不拢嘴!

那骑于马上者,竟是他主人的对头:姚崇!

姚崇老儿会来给主人送行?可不!他的坐骑后,两个健仆气吁吁地拾着食盒哩!

张寿身边的两个仆人,更惊得连眼珠也转不动了。

姚崇下了马。他庄重地振着紫袍,乌纱,朝张说揖手。

张说也忙拱手还礼。姚崇朝健仆们一颔首,打开食盒的健仆,一人端过一个盛着金樽的小盘儿,朝姚崇、张说分别跪呈上去。

姚崇、张说各端起金樽,然后四目相对,久久地凝视着。

“前途珍重!”

“后会有期!”

第四章

卢怀慎的入阁,不仅使钟绍京大为光火,也使朝阁哗然。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臣,确以清谨俭朴著称。为官三十载,从未置过一畦地,买过一爿房。虽贵为卿相,所得俸禄,大半接济了亲朋故旧,自家妻儿倒很贫寒;就说眼下吧,虽已作阁臣,位居一入之下,万人之上。但赁居的宅第,仍在安业坊北端的一座隋朝修建的小寺中。这宅院因年久失修,外面刮大风,宅里吹小风;遇上暑天暴雨,宅里便漏个不停,他的老夫人气恼交加,两年前带着三位公子、两个小姐回老家去了。他身边,就剩下个五十来岁的老家人,送他上朝,伴他回“府”,给他煮饭,为他掌灯洗砚。

这些事,人人皆闻,绝非子虚。“但,就凭这,便可入阁为相么?”文武百官对他们心目中神武异常的皇帝陛下此次的任相之举,也多象钟绍京一样,大感茫然。相,君之辅臣,是要依靠伊等法治国齐家安天下的。无论卢相如何清俭廉洁,却并无辅君雄才!很快,这一点,就由卢老大人自己来印证了:从入阁之日起,凡遇事,无论部属的呈报,或是皇帝的谕示,他都一语答之:“请姚公裁夺!”自己是半句主意也无。对他这种遇事推姚崇的举止,百官中的一位刻薄者,送了他一个诨名,曰“伴食宰相”。这个绰号很快就在朝野间传开。

且不说朝野对卢怀慎入阁哗然,就是卢老大人自己,也深感皇帝天恩浩荡,委以重任,自己却无力报效皇帝,深忧力不从心。偏在他深不自安之时,姚崇因一个儿子患病死去,告假十数日,处理爱子的丧事。这一来,遇事便推的卢怀慎,无人可推,只好硬着头皮撑持。撑不住的,就往紫微省政事堂右相的几案一搁。眼看政事堆积如山,姚相假日又未满,惶惶然的卢老相国只好夤夜去往大明宫,请求皇帝罢相。而开元神武皇帝李隆基,却微笑着,亲扶他立起身来,安慰他说:“卿休畏人言,毋须惶恐!朕以天下事委姚祟,自然由彼裁决政事;朕委卿者,欲以卿坐镇雅俗耳!”

委卢怀慎为相,专为“坐镇雅俗”!

皇帝此语一经传出,文武百官才纷纷悟到皇帝委任清谨俭朴的卢怀慎,与处置张说等三大臣与皇室交结一事,是紧相关联的。这是再次向朝野表明:卢怀慎虽无张说之才,但他的高雅风范,却是百官作人臣子的表率。从这一点上,也使百官更深刻地领悟到皇帝要一扫前朝弊政、重建升平盛世的决心:哪怕对于曾有大功、且有大才的张说等大臣,一旦不为君父社稷竭力尽心,干出那有危社稷之事,也毫不姑息,严惩不贷!

皇帝此语一出,使卢怀慎稍稍能安其位,也使朝官们停止了猜测和对卢相的腹诽,暗自躬省,以张说等三大臣遭贬主事戒惕自己,兢兢业业以对君父、社稷。

朝中文武,虽对卢怀慎入阁一事暂止了浮议流言,但在边远军州的营帐中,不少武将却对姚、卢入阁为相怨声暗起。其中,就有在骊山西绣岭下力荐姚崇入阁的原左军节度、现并州长史、和戎、大武等军州节度大使薛讷老将军。

老将军薛讷,生于太宗之世,在他懂得人事时,便目睹了经历贞观之治后的大唐江山那令万国瞩目的兴盛景象。这景象,激励着年轻的薛讷,攻兵法,练骑射,立志要为兴盛的江山扩疆开边,立炳炳功业,创一代英名。

但是,创功立业心切的薛讷,直到距今十六年前的则天太后圣历元年,才由区区蓝田令,擢升为安东道经略,尔后,年过四旬的他,才升任幽州大都督,坐镇大唐北疆。

但是,在坐镇幽州近十四年中,薛大都督虽仍常寝虎帐,枕戈待旦,但他却从未举兵出塞,实现他扩疆开边的意愿。不仅如此,连本属大唐的疆土——营州,他也无力收复!知兵者不好战。战,是国之实力的检验。面对则天太后卧病长生殿时宫闱的风云莫测,面对中宗复位后韦氏危国害民的令人急虑交加的现实;面对睿宗登极后太平公主引用群小排挤智能之士的纲纪败弛的朝政……他只能艰难支撑着维持滦河以南疆土安宁的局面。

他也曾多次抚着幽州城垛,望着飘着契丹五狼图形大纛的营州城廓发出浩叹;他也曾夜半难眠,披衣而起,望着闪烁的寒星,抚着佩剑,热血沸腾,心潮难平。他盼望着,大唐朝能从那衰败的境地中解脱出来,重聚起贞观之世的强大实力,使他能驰骋疆场,横枪跃马,收复营州,开扩北疆。

但是,回答他的雄心的,却是一次意想不到的打击。

两年前的大唐先天元年,通过皇帝李旦这个傀儡而掌握着朝廷文武百官军政处分大权的太平公主,以他镇守北疆无功、收复营州不成为由,将他贬为并州长史。另委私人孙佺为幽州大都督。

在幽州官兵泣送这位通晓兵法、守边有术、练兵谨严的老将时,他那老泪盈眶的双眼,几次远眺风沙障蔽的营州城廓,怅然地、不无愧疚地怨自己生不逢时,未遇明君,不得将自己一腔热血,化为大唐旌旗,遍插营州城头,飘扬于广阔的北疆;在怏怏然赴并州的途中,他还担忧着经过官兵们苦力支撑的幽州安宁的局面,会毁于一旦。

果不出他所料。

他二月贬离幽州,仅仅三个多月后的六月庚申,新任幽州大都督孙佺与奚酋长李大酺所率之军,战于冷陉——全军覆没!孙佺与左威卫将军周以悌被擒、被杀!紧接着,十一月乙酉,奚、契丹等部落在窥破大唐实力之后,结束了十四年不敢举兵进犯的局面,渡滦河,直取渔阳!新任都督宋璟收拾残兵,死守幽州,根本无力守卫渔阳,致使进犯之敌大杀、大掠而去……北疆的安宁,幽州的安宁,从此不复存在了。居于并州的薛讷闻报大恸!但,纵横的老泪,代替不了衰败的国力,洗刷不了大唐朝的国耻,灭不了大唐朝武将胸中的怒火!他挥刀散发,悲歌狂舞:“我大唐朝何日方能复兴?国威何日能使万国拱服?”

从冷陉大败后算起,三百六十日后,即第二年——去年,大唐开元元年——七月,一道道黄纸敕书,回答了他慷慨悲愤的发问:在皇帝李隆基的谋划下,于七月甲子,翦灭了太平之属!大唐朝复兴的曙光,随着这一除逆壮举,随着亿兆仰慕的年轻君王一统国柄,闪现在人们的眼前、心中,也使薛老将军看到了希望。不久,皇帝下达了骊山讲武的敕令,迈出了大振军国之威的第一步。薛讷老将军两鬓染霜,宝刀未老,被召于西京,于骊山西绣岭下,训练十万左军。

事出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是:讲武以右军军容不整失败。这,刺伤了皇帝的心,也令武将们沮丧不已;但却使薛老将军有了面君举荐姚崇返朝归阁的机会。

在军事上颇为自负的薛讷,却对文武全才的姚崇十分敬佩。他指望,通过姚崇的复归省台,大唐兵部能象当年魏征执掌时那样,军威大振。

皇帝的敕令很快传到同州,姚崇兼程赶到渭川。未交一语,他便暗自钦佩经历了宦海风暴折磨的老友,神情仍那样怡然、恬静:正象东岳之松,经风雪更显出那铮铮铁骨丰姿。

但是,当他满怀希望地屏息倾听姚崇十请时,那“三十年不幸边功”之请,使他愕然、忿忿,大失所望。正因为此,当重任紫微冢宰的姚崇在大驾起銮前夜前往西绣岭左军节度行辕拜会时,他心情十分复杂地命人挡了驾;从对姚崇治国治军的敬佩,从昔日同僚情谊,从都在艰难岁月被同样的恶魔所折磨、摧残,从久违后的重逢等各方面来讲,他都希望与宰相在渭川雪原的篷帐中,促膝煮酒,一吐衷情;但从姚崇执意所请的不幸边功的举动里,他那老而不昏的眼里,分明看到两人间已横起一道难以逾越的壁垒。他痛苦地预感到:相见是痛苦的。

就这样,两人在骊山之下,分道扬镳,一个随驾返还京师,一个领军返还设于代州之北、五台山下的大武军军州节度衙署。

“收复营州,当不是贪求边功吧?或许,姚崇会在重振朝纲时,对此有所安排?……”返回辖州,薛讷仍暗自揣测着,对姚崇寄予着希望,“连这近二十年的国耻皆置之不雪,何以服四夷、振军国之威!”

不久,从邸报上得知:宰相奏请召还广州都督宋璟,已蒙钦批照准。薛讷暗暗一喜:“姚崇请召宋璟,看来是要将朝玫内务,托付于这吏治精明的老相国。而他,或许将在重振军威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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