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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唐明皇-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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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曳固人的穹庐里,帐篷中,却住着突厥人的大小酋长,上万的骑兵。

老可汗默啜,从穹庐中踌躇志满地被亲兵们簇拥着,腆着滚圆的、穿着铁甲的肚皮,得意洋洋地向独乐河水对岸眺望。刚才听哨官回报:天可汗李隆基派给本邦的抚慰捷郝灵荃在渍口杀猪宰羊,安排酒宴,迎接收伏拔曳固的老可汗凯旋,还将向他宣告朝廷发来的经急驿送到的任命!

虽说拔曳固不好对付,使突厥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下才获胜,但掠得的拔曳固女子,童男童女,和数万匹牛羊,也使以侵扰邻邦邻部来维护突厥本部生存的老可汗默啜称心如意了。这是自春天时随奚、契丹归降唐朝以来,使他最为开心的日子!想不到抚慰使郝灵荃会主动和他商议,将已归降在先的拔曳固吞灭;照这样,回纥、铁勒、薛延陀自然就是本次庆功升赏后的又一批侵扰目标。默啜想着不出数年,这辽阔的北疆,甚至东陲,都将插上他的五狼头大纛,一下子觉得自己并非满项白须,满头银发,而是正当壮年。

“拔寨回渍口!”他收回目光,一下子回过身来,朝身边掌令小酋长发出了威严的命令。但就在那小酋长要上马传令时,他却又制止了他,嘴角上挂着笑纹,叮嘱说,“我穹庐里那二十名拔曳固俏妮子,要是掉了根睫毛,也要你那一部兔崽子活不成!”

“刀出鞘,箭上弦,默啜老贼来啦!”独乐河东岸的牧草丛中,拔曳固可汗颉质略,血红着双眼,朝本部残卒低声而凶狠地发出了命令。兵士们眼里喷射着复仇怒火,紧张地注视着乘木筏渡来的突厥官兵。

颉质略话音刚落,率着大唐大武军官兵约五千人、紧随在拔曳固官兵后的郝章也朝随身虞侯递了个眼色。

“哈哈哈哈!”乘着首批木筏,被二十来名亲随搀上东岸的默啜,得意已极地朝着本部那辽阔、丰茂的草原,扬开双臂,大笑着,并命亲兵,“备骏马两匹,孤要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回渍口!哈哈……呵!……”

就在默啜仰天大笑时,突然从牧草中传出一声镝鸣!只听“嗖”地一声,仍陶醉在狂笑中的默啜,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了一下!他惊叫一声,亲兵们看见老可汗的银白泛黄的钢须,突然被殷红的血浆染红了!在那继续喷血的地方,一只雕翎在颤摇!

“默啜老贼中箭了!”

“杀绝突厥贼!”

“杀呀!”

与此同时,牧草丛中,闪出了寒气袭人的戈矛,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拔曳固可汗颉质略,带着由郝灵荃重新装备起来的本部残兵,朝突厥官兵猛冲而去。

刚刚上了东岸的突厥官兵,被默啜中箭惊骇得木然如痴,多数未回过神来,便惨死在了拔曳固人的刀矛之下。正在渡江的突厥官兵,被东岸突发的战斗吓慌了神,不少人因得胜之师凯旋本土,上筏时连戈矛盾牌也留在辎重车上,想轻松地渡江乘骑而归,故纷纷调转渡筏,返回北岸。但是,不等他们转过身去,郝章所率的大武军,又早弯弓搭箭,向他们泻去成千上万的锐矢。

一霎那间,独乐河中惊骇、惨嚎之声,压倒了东流不息的波浪欢歌;各筏上白勺突厥官兵,身上带着沾满热血的箭矢,如秋日落叶,纷纷坠入河中。

当沸腾着复仇热血的拔曳固官兵,疯狂地砍杀着突厥官兵时,郝章却催着坐骑,在牧草中狂驰奔到倒在地上、但仍抽搐不已的默啜面前。他挥出长枪,将那近两百斤重的老可汗的躯体当胸穿透,然后一下跃下马来,拔出佩刀,“咔嚓”一声,砍下了默啜的头颅。

“果有其事!”

“是呀!见今日邸报,郝灵荃已偕同拔曳固之主颉质略,到了京师,向天可汗献上了默啜的首级。天可汗十分高兴,悬其首于广街,并敕紫微及吏部议赏!”

“果有其事……”

松漠都督、郡王李失活,听着夤夜带着卫队来到松漠的饶乐都督、郡王李大酺关于独乐之战的叙说,神情紧张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用那牢固的牙齿咬着厚厚的下唇,沉入了重重疑云之中。

自春天张说来营州抚慰,使李失活切身体味到新朝兼爱四夷的新政不虚、从而率部归伏以来,这位契丹首领,离开了令他心情不悦的营州斡鲁朵,在松漠心情舒畅地开始了他的大唐郡王生涯。不久,玄宗皇帝又恢复太宗皇帝的作法,以他所统的达稽部为峭洛州,纥便部为弹汗州,独活部为无逢州,芬问部为羽林州,突便部为日连州,芮奚部为徒何州,坠斤部为万丹州,大、小伏部为匹黎、赤山二州,连松漠本府直辖部州。任命其十部酋长为刺使,并钦赐紫金鱼袋,还从御马厩中选骏马万匹赐赏诸部,长期以来,以极大精力从事武备的李失活,也学着皇帝亲耕籍田劝农的样子,召齐十部酋长、即十州刺使,在松漠草原上亲牧牛羊一日,倡导各部勤牧报国。入夏以来,各部酋长纷纷奏告春羔春犊的数量,为往年的十倍到二十多倍!常常领着郡王府官吏巡视各州的郡王,所到之处,看见鲜嫩牧草中抵角相嬉的羊群,听着本部牧民唱起租犷而欢快的牧歌,他的心中有着说不尽的高兴。还有一个多月,便是他崇敬的天可汗李隆基三十五岁的万寿大贺日,他将在中断归朝朝贺数十年后,第一次亲押贡品,去往西京,参加盛大而隆重的祝寿大酺。想到可以一觑他昼夜渴望一见的天可汗,想到可以和来自五岳四海的友邦邻国使者在金碧辉煌的含元大殿欢聚一堂,想到可以饱览西京风姿,他真希望一觉醒来,便是八月五日!

有兼爱中外的明君当世,真是人世如天堂啊!

但是,想不到,就在这六月,北疆好不容易出现的和睦宁静的气氛,却被默啜率兵渡过独乐河,侵扰拔曳固的举动破坏了。

对默啜素无好感的李失活,接到密报后,曾敦请饶乐郡王李大酺,前往渍口劝阻,但李大酺很快命人带回的信息却说:默啜是奉朝廷抚慰使郝灵荃将军命,讨伐归顺不诚的拔曳固的。

然而,这信息却更使李失活怀疑。因为小邦拔曳固,在李尽忠叛唐后,一直依附契丹。几乎与他同时继位统部的拔曳固酋长颉质略,虽然勇猛刚毅,但为人诚朴忠耿,在契丹决定归伏朝廷时,他也率部和契丹、奚、鞨靺、霫等同时归伏了。说他归顺不诚,不如说默啜归顺不诚,更令他李失活相信;但偏偏却说默啜渡过独乐河,是去讨伐颉质略归顺不诚。在松漠城中郡王府内听取这一信息的李失活,百思不得其解。

他决定派出密使,急驰拔曳固,查探颉质略的虚实。但密使尚未到达独乐河,便获知拔曳固阖部被默啜剿杀、酋长颉质略率着残部投奔大唐抚慰使郝灵荃的消息,立即返回松漠,禀告了寝食不甘的李失活。

密使的回报,印证了李失活的怀疑有据:若归顺不诚,颉质略怎么会直投朝廷来使申诉?就在这消息传回的数日之后,便获知了郝灵荃率着上万大武军,于独乐河射、斩默啜的惊震北疆各邦的消息!

对默啜的死,李失活毫不惋惜。这位对汉家及邻邦专事掠夺,一直虎视眈眈地窥觑着契丹十州的老可汗,李失活还觉得他死迟了些。但是,默啜出兵拔曳固的原因,却令这位机敏的契丹主暗自警觉;他从郝灵荃的身上,似乎又看到了数十年前逼反北疆各邦的营州都督赵文翔的影子。

前日,他以巡视为名,在离营州城较远的赤山州,密召十部酋长,详细地询问了各部武备情况;同时要各部壮丁,暗携刀钺,以游牧为掩护,火速向松漠靠近。

今夜,李大酺匆匆而来,向他述说着新的信息,两人都更加忧虑了。

如果只是郝灵荃如赵文翔般失政,造成本次的北疆不宁,只要契丹等即向天可汗奏告,事尚小可。

但看眼下情形,皇帝竟命悬默啜之首于广街示众,还亲敕为郝灵荃议升赏等项,那么,独乐河的战事,将是北疆更大战事的前奏小曲。

“……太上柔仁,新主尚武,我等不得不防啊!”

默啜那苍老而不乏刚毅的声音,又响起在李失活的耳畔,他把下唇咬得更紧了。以至使他那黝黑方正的脸庞,变得相当狰狞。

“趁营州城内新任大唐督军尚未动手,”李大酺眼神焦虑地向李失活提议,“我等当从速聚集本部及靺鞨、霫等各邦人马,重新夺回营州城,将朝廷官兵,驱除之!”

李失活听了,看了李大酺一眼,并未回答。

“大王若再迟疑,只怕你我的首级,不日也将被天可汗悬于广街示众啦!”

“突厥近况如何?”忽然,李失活松开了牙齿,朝李大酺发问。

“唔,”李大酺被乍然一问,有点回不过神来;他发了会怔,才明白过来,急向李失活说,“默啜死后,其部属推其子立为小可汗。但才立数日,便被其堂兄阙特勒杀了!”

“嘿!”听着突厥连续不断的变故,李失活忍不住喟叹出声。

“阙特勒将默啜一宗清杀完后,于前日,立其兄为毗伽可汗;阙特勒则被可汗任为专典兵马的左贤王。”

毗伽可汗,李失活不太熟悉;但对左贤王阙特勒,他却早有交往。那个有点儒雅之风的突厥贵胄,曾经受老可汗差遣,来营州向他祝过寿,言谈间,流露出对其伯父横行掠夺的反感。听说他重立了可汗,而且自任专典兵马的左贤王,李失活感到庆幸。

“我等当前往渍口突厥斡鲁朵庆贺新可汗主位!”李失活又思索了一会,才向李大酺说道。

“大王,提防朝廷一事?……”

“王兄!”李失活目光灼然地望着疑虑重重的李大酺,开导地说,“朝廷对我各部,封赏屡加,你我又并封为王,岂可在朝廷动向不明的时候,轻举妄动?我们还是约同北疆各部,大会渍口,祝贺毗伽可汗就位吧!”

“呵!好!好!”

细细琢磨了一番李失活的这番话后,李大酺恍然大悟了。

朝廷将默啜之头示众广街,分明已将突厥作为敌国;而北疆各归顺之部的首领却齐会渍口为突厥新主庆贺,是向朝廷暗示了北疆归顺各邦对朝廷独乐河之战的反感和愤怒。不论天可汗真的兼爱四夷,或恰恰相反,是假爱而真灭,他都会对北疆各邦的渍口之会作出反应的。无论是何种反应,到时已会聚在渍口的各邦,都可有备无患地拿出对应之策。

紧邻营州城的松漠,说是一座城池,还不如说是一座稍大的穹庐。稀少的房廊,在形同矮丘环绕的护城墙内,显得毫无气派;郡王府的建筑,也低矮而简陋,只有散着羊脂膻味的灯光,给待客厅堂增添了几分辉煌。李失活从腰间拔出棱尖短刀,剔下放于榻案上的虎形烛台上一十六根蜡烛的烬垢。他剔得那么吃力,以至那执刀的右手都有点发颤了。看着李失活笨拙的手,刚刚心情开朗起来的李大酺,又慢慢儿沉下脸来。

是的,弄清新朝和新主对北疆各邦的真实态度,比挑明这支支烛光,还要难啊……

营州复建,默啜授首。李隆基虽进入了通风不良,显得有些闷热的麟德殿,但他丝毫不觉,仍感到惬意、舒适。他刚由高力士和姜皎扶上御座,便忙敕姜皎:“宣姚、宋二相及李林甫上殿!”

姜皎领着口诏,匆匆由殿左侧门出殿宣诏。

高力士将手中所执玉如意,轻轻压在御案右方的一沓奏摺上,并命座后执扇宫女为皇帝送风。“默啜白天后朝起即为国之大患,三十多年来,危害北陲,朕早对此贼恨入骨髓!”李隆基感叹颇深地对这贴心家奴、内侍省长官说,“郝灵荃父子,实堪从厚升赏!”

高力士听了,趁姜皎不在皇帝身旁,赶紧悄声提醒李隆基:“奴婢昨日去紫微省宣陛下口敕时,听姚、宋二位相爷满怀疑虑地说:突厥本与奚、契丹等北疆各部,率众归顺,因何又有独乐河之战?……”

“此贼桀骛不驯,春天张说疏奏其亦率部归顺时,朕不深信;不久便闻郝灵荃奏告:默啜旧性复发,渡独乐掠扰拔曳固!”李隆基听高力士转告姚、宋二相的话后,不以为然地摇头一笑,阻止了高力士,“若不灭此贼,北疆则永无宁日呵……”可是,刚说到这里,皇帝却又住了口。二相既然对此事尚存疑虑,那对自己所下的议赏郝灵荃之敕,定然尚无结果;不仅不会有省台议决上奏,只怕今日在这殿上,还有一番波折呢……估计到这一点,皇帝那欣愉的心情,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愁云。

常在月堂精细地揣摸皇帝心理的李林甫,对皇帝在开边和武功方面的推测,是十分准确。立志中兴的君王,和开国之君的志向,有许多近似处。但在武功方面,却迥然相左。开国之君,以立国为目的,故在艰苦征战、立国之后,潜心于定国安邦,偃武修文;而中兴之主,却望军国之威猛振大兴之后,为先祖所创之国,大增版图,以此作为永垂后世的丰功伟绩,故多崇武功。

有着中兴之志的李隆基,也是在这种规律的河流中扬他志愿之帆。只不过中宗、睿宗两朝遗留给他的社稷江山,疮痍太多,不能让他早逞其志罢了。在允姚崇十请中有关不幸边功之请时的犹豫,也是这种志向所致。故虽然允诺,他在具体施政时,却注意推崇武功。薛讷的滦水惨败,他并不深究,不久又任薛讷为节度大使,都是不抑制武功的一种表示。眼下,营州复建,虽不因武功,但斩首默啜,却是大武军战于独乐河的结果。能借这机会,给武职官员一次大升赏,激发武官们开边立功的豪气,这便是李隆基的本意。

刚才听高力士转告姚、宋二相的疑虑,那么少时殿前议赏一事的逆顺,皇帝已预感到了七、八分。在沉吟有顷后,李隆基暗自下了决心:“郝灵荃斩得默啜之首,事皆属实;当力敕姚、宋从朕之意,从厚升赏!”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年轻的君王心里有种说不出口的烦恼。

“姚、宋二相,吏部侍郎李林甫,奉诏上殿哪……”

姜皎的传报声,打断了李隆基的思路;忽然想起姚崇近日又病过一次,李隆基低声对殿侧宫侍道:“绣墩伺候!”

“臣姚崇、臣宋璟、臣吏部侍郎李林甫,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姜皎引上殿来的三大臣,分左右跪于案前,山呼叩拜。李隆基极力排除那刚升上心来的烦恼情绪,微笑着命三人:“卿等平身。姚、宋二卿案旁入座。”

三大臣又答谢如仪,然后姚崇和宋璟,分别于御案右、左方的绣墩上归了座;依着宋璟,李林甫恭捧象笏站立。

“昨日朕已分别口敕卿等,”李隆基收敛了微笑,以一种执拗的口吻,对三大臣道,“郝灵荃斩得逆胡默啜之首,可谓不世之功,当从厚升赏,卿等可将紫微、吏部所议,当殿奏来。”

重返朝阁,政事如山压肩的宰相姚崇,又连续生病,眼下不仅气色不佳,连呼吸似乎也有些艰难。他颤巍巍地一捧象笏回奏皇帝:“臣等奉诏后,即于省台相议。但有一事不明,故尚未议决。”

“卿等尚有何事不明?”李隆基暗自说了声,“果如所料!”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反问。

“前抚慰大使张说业已具本奏明,”冢宰吃力地说出这么长一句话来,才停了一停,喘着气说下去,“突厥默啜亦已率部归顺,因何又有独乐河之叛而招致丧身枭首?故臣与宋璟请陛下容臣等查实具奏后,再议升赏。”

“默啜诡诈异常,连北疆诸胡亦怀恨甚久,”李隆基耐着性子,回答姚崇,“掠扰拔曳固,已见拔曳固可汗颉质略奏疏,郝灵荃翦其毒焰,皆在理中,朕看不必再查啦!”

“臣尚有奏!”李隆基料定自己虽然语气强硬,但二相不一定余顺从;想不到宋璟在自己话音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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