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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盛可以文集-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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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很快,母猪停止了拱动,她看见黑影重新立了起来,两秒钟后,迅速地消失了。

  球球才发现胸前的衣服被汤水浸透了。

  天气是温和的,她的两条腿却哆嗦起来。

  她犹豫着过不过去,像作了贼一样慌里慌张。最后她飞快地跑到县长身边,放下白粒丸,再飞快地逃回了店里。躺下来后,球球双腿的哆嗦扩展到全身,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忽觉浑身发冷,又变成瑟瑟地发抖。她找出被子盖上,一忽儿又满头大汗。

  我是不是生病了?它们肿了,肿得像球,我就知道是病了,我为什么不告诉老板娘?为什么不壮起胆子说出来。我要死了吗?她忽冷忽热,满怀恐惧地胡思乱想。接下来她听到了胸腔里那个风箱开始搅动,哐当哐当,像台破风扇。破风扇的声音从她的嗓子里传出来,被过滤了一样,变成另一种声音,有时像刀片划过玻璃,有时像母猪鼻子里发出的喘息,有时又像母亲用火钳在灶里捅拨。

  她觉得鼻子呼吸不够用了,不得不张大了嘴,这时响声更大了,那些声音,像得到释放般的马匹,从马厩里奔涌而出。这种声音让她感觉害怕,她企图停止,于是闭上了嘴,结果把脸憋得通红,不得不重新张嘴,更为大口地喘气。黑暗中出现很多蚂蚁,蛆虫一样堆积,像蜂窝里的蜂,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拱动。像小猪们拱花母猪的奶。

  她昏睡过去,看见了县长洁白的牙齿。她以为她在唱歌。但是,她听见了,县长在喊救命。县长是朝她喊的,县长喊救命的声音,像唱“九九那个艳阳天”。于是她又醒过来,汗湿透了衣服,粘在身上,被子里一股浑浊的气味。她掀掉被子,汗还没干,人又瑟瑟地抖动起来。

  这一天早上公鸡没有打鸣。球球是被一阵擂门声吵醒的。睁开眼,小窗一片亮白,她立即慌了,急速翻身起床,只觉天旋地转,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爬起来,走两步便扑倒在门边。

  怎么回事?啊呀,烫死人啦!老板娘伸手一探,惊呀地喊了一声。

  球球,你病了呀!老板娘确信她在发烧。

  是的,昨天我就想跟你说。你看,这里肿得厉害。球球指了指自己的胸。

  你八成是夜里着凉了,天刚刚转暖呢,你就穿那么少。没大关系,我给你煮碗姜糖,喝完蒙头睡一觉,包见效。老板娘很有经验。自那次打球球“下水”以后,老板娘再也不担心球球会把她与林海洋的事情讲出去。

  不是,你摸这里,忽然像球一样肿。球球见老板娘没明白她的意思,又说了一遍。球球被林海洋摸了乳房,球球觉得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这个秘密与老板娘的秘密一起埋了下来。

  你这傻妹子,你都十几岁了,这里能不肿么?有时会有一点点胀痛,这不是病,是你长大了,长成大姑娘了。我们家的白粒丸特效,把它们催发了呢!老板娘打了一个哈哈,并开始切生姜片。老板娘边弄边唠叨自己初潮的时候,看见莫名其妙的血,也着实吓了回。

  女人家都要遇到这些事的,就是比男人们麻烦。老板娘说得球球心宽了,明白了一些,再摸它们时,觉得它们和身体挺谐调的,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晚上眼睛看见的和梦里梦到的,还重重地压在心头,心有余悸。因而在老板娘温情的话语中,就不能自制地全说了出来。

  啊呀,哪个畜生,干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听球球说完白屁股和黑屁股,老板娘扔了手中的活喊了起来,似乎遇到平生最让她惊讶与痛恨的事。

  连癫子都不放过,真是畜生,那么脏,多恶心呐!老板娘又说一句。

  看见这种事,要背时的!怎么能不做噩梦!还有,你半夜三更到外面做什么!老板娘严肃的神情把球球吓了一跳。

  球球不明白,既然会背时,那老板娘为什么要她看她和林海洋做那些事?

  我起来撒尿。球球撒谎,心不知会怎么样背时,于是追问老板娘。

  噩梦连连,生病发烧,这还不背时么?再厉害些的,怕你承受不了呢!老板娘已经煮好姜汤,并叮嘱她趁热喝了。姜汤放了不少红糖,颜色深酱,甜。球球喝完,心里那种很妈妈的温情又升起来了,和姜汤一块,把她的胸窝里填得热乎乎的。

  喝完姜汤,按照老板娘的意思,球球在里面的夹间蒙头大睡。老板娘在外头招呼吃客,客气说球球病了,一个人忙不过来,稍微等一等,等一等哟。见外面一团和气,球球也就踏实地睡了过去。球球病的急,好得也快,蒙头一觉,无梦无忧,到中午时分,便觉神志清爽,通体舒畅,果然好了。

  你们年轻人,就是恢复得快!我儿子傅寒上回感冒,和你一样,喝完就见效。老板娘颇为得意,夸了夸球球,夸了夸儿子,顺便也夸了夸自己。

  傅寒?傅……寒?球球听这名字耳熟,一时想不起来。

  是呀,傅寒,人聪明,前程光明,就是我的儿子啦!老板娘笑眯了眼,毫不介意地夸赞起来。

  噢,是程小蝶和罗中国的同学!球球终于想起那天晚上,罗中国和程小蝶的对话。

  是的呢,妹子,快放暑假了,那时你会看见他的。老板娘眉目舒展,完了立即拧紧眉头又说,程小蝶?你和程小蝶一块玩什么?就她那样,没爹没娘没管教,上初中就勾引我儿子,要不是我发现及时,傅寒现在还不是像她这样,成天在大街上晃荡来,晃荡去了?!老板娘又数落出一件自己得意的事情。

  喔?她爸妈,死了?球球大吃一惊。

  谁知道瞎婆婆从哪里捡回来的野种,长得倒是蛮好看。老板娘似乎是万分不情愿地夸奖程小蝶。

  啊!哪个爹妈这么狠心,我要是程小蝶,就一辈子不认他们!球球有些气愤。她从小就怕母亲扔下她,想起旧木桥下深深的溪水沟壑就怕。

  你胡说八道,人家程小蝶想找还找不到呢!瞎婆婆都那么老了,万一哪天算不了命,脚一蹬就去了,程小蝶就真的无亲无故了,唉,也是个可怜的妹子!老板娘说到此处,动了慈母心肠。

  球球想了想,老板娘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心底里对程小蝶又亲近了一些。不过,她还是想起“傅寒”这个符号,觉得有意思,就有点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知道程小蝶的情况以后,球球萌生了去看程小蝶的想法。有可能的话,再找老奶奶把婚姻之命算完。老奶奶已经把她的婚姻变成了一个悬念故事,她也急于想知道结局。不过,她又觉得在某种意义上,已经知道有了安排,心想问不问,都一样。就好像那是一件东西,她暂时存在老奶奶那里,必要的时候,去取回来就行了。

  因此,去程小蝶家,主要是想看程小蝶。

  程小蝶并不像老板娘说的那样,成天在大街上晃荡,老板娘说的只是她的生活状态,待业青年都是无业游民。程小蝶的行踪其实是有些神秘的,她奶奶算命的钱,远不够她穿那些时髦的衣服,她成天不干活,不赚钱,手上却总不缺钱。在小镇上,没有谁为难程小蝶,是由于程小蝶的美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球球搞不清楚。隐约听说,程小蝶在县城里有人。

  “有人”,在球球听起来,仍然是黑话,她不太明白。她认为程小蝶的背景和她没有关系,她和程小蝶好,纯粹是喜欢程小蝶,因为她漂亮,因为她也是一个孤单的女孩子,孤单的人有必要和孤单的人在一起。

  球球是单独去找程小蝶的。

  天黑没多久,她就走在路上了。小镇就那么几条大街,胡同她也数得过来,她也依稀记得那天晚上走过的路,尽管罗中国带着她七弯八拐,她还是确信,她能找得到。她从百合街走到玫瑰街,右拐,经过左侧的菜市场时,在发腐的臭味里,她张大了鼻孔。她喜欢这样。臭味越不想闻越臭,索性敞开呼吸,臭味便浅淡了。有时候还觉得是一种馨香。她记得哪个人说过,香水里面的香精,其实是臭的,不过是按一定的比例稀释了,鼻子闻起来,便成了香味。

  香和臭,原本是一回事。她觉得这很有趣。

  她微笑着,鼻翼一耸一耸,闻着市场里各种东西的混合气味,就觉得自己把舌头伸进了河里。

  穿过市场,球球才发现,她对这边环境并不熟悉。或者说,这里忽然间变了样。她记得出了市场,就有一条稍宽的麻石街道,这条道通往郊区的一个皮革厂。顺着这条道,大约走五十米,左侧有一个胡同,就离程小蝶的家不远了。但是,眼前出现三条道路,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延伸,似乎每一条道路都能通向程小蝶的家。她站着不动,仔细地回想那天晚上,她不得不搬出罗中国的背影,因为他的背影引领着她。于是,她在想象中,让那个背影分别在三条道路上行走,然后慢慢地跟随,寻找相识的感觉。跟着想象的背影在左侧的街道行走,才走几步,她就觉得错了,她记得左侧没有那个裁缝铺。她重新退回来,把背影赶往右侧的街道,边走边看,开始觉得没错,越往下走,越觉得不对,因为走了快一百米了,左侧还没有出现胡同口。

  现在,只剩中间那条路了。于是她加快了脚步,对此路深信不疑。胡同口在期望当中出现,她长吁一口气,侧身拐进胡同。胡同里的黑暗立刻加重了,扑面一股阴凉的风,使她身上刚刚冒出的汗水变得冰冷。好在偶尔会有一个亮着昏灯的窗户,减少了心里的恐惧。她没想到胡同这么长,也不知拐了几道弯,越走越幽深,越清寂,越阴冷。最后,两边的房子变成两堵泥墙,黑糊糊的,墙那边好像是高大的树木,因为风把它们弄得沙沙作响。她像一块石头在狭长的槽子里滚动。她把脚步踱得很响,给自己壮胆。但后来她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怕了,它们似乎产生了回音,因而以为有谁跟在身后,调头看了好几次。这时候,她已是气喘吁吁。她听见胸腔里风箱抽动的声音,很嘹亮,像北风削过林梢,心跳得擂鼓,片刻间耳朵听不到任何其它的声音。她双腿发软,好像走了几十里山路,依然绝望地看不到尽头。她忍不住大声地骂道,猪日的!累死了!这是什么地方!骂完就呜呜地哭。擦把眼泪后,她看见眼前出现一片银色,走近了看,原来是一片河面。河面还停泊着几只乌篷船,黑漆漆的一片。她猛然清醒,自己走到了通往胭脂河的码头。她悻悻地往回走,不一会儿就出了胡同口,走到了麻石街上。她在街心站了一阵,回望胡同,感觉很是诧异。

  菜市场除了疯子和乞丐在黑暗里蠕动,已经没有别的人影。

  她加紧脚步穿过这片肮脏的地方。

  小蝶,真的就这些了,白粒丸店是块肥肉,但是和傅寒同学一场,多少得讲点情面。球球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好像是曹卫兵的声音。

  情面?那婆娘哪里又给过老子情面呢?一丁点破事,害得老子在学校声败名裂。告诉你,傅寒是傅寒,她是她,照收不误。程小蝶说的斩钉截铁。球球慌忙蹲了下来,她不知道曹卫兵和程小蝶在谈什么。

  我真的下不了手,你和傅寒的事都过去了嘛。球球明白了,曹卫兵说的是程小蝶曾经勾引傅寒,被老板娘发现了这件事情。

  曹卫兵,你是盯上白粒丸店的球球了吧?你少给她惹麻烦!不要欺负弱者!程小蝶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格外沉重。球球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一阵感动,心想,喜欢程小蝶,没有错。小蝶,

  我没有惹她。她是你什么人?曹卫兵否认。

  球球咬牙切齿,恨不得跳出来指责他在说谎。她仔细辨认了一下两个人的位置,才发现他们站在卖猪肉的案板上。高一点影子的应该是程小蝶,她两腿撇开,双手插在屁股后面的裤兜里。曹卫兵站得很直,像根木棍。见程小蝶把曹卫兵治得服服帖帖,球球有些快慰。忽听得“啪啪”两声响,程小蝶扇了曹卫兵两巴掌,说,我们是同命人!老子最讨厌别人骗我!别以为老子不知道!程小蝶会打人,而且打的是男的,球球吃惊不小,印象中,程小蝶是个柔弱的女孩儿。程小蝶还说和她是同命人,球球更是困惑不已。球球正担心曹卫兵还手,但是曹卫兵低下头,嘟嘟囔囔地说,只扔过一只死老鼠。死老鼠真是这个家伙干的,这家伙承认了。球球觉得委屈,心里直想哭。

  按我说的办,到期数目不够,你自己垫!程小蝶扔下最后一句,跳下案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猪日的,呸,不就是个婊子么!哪天被人踹了,你还神气个鳖!曹卫兵狠唾了一口,一个人在案板抑郁地呆了一会,才拖着鞋子一哒一哒地走了。

  球球因为一路高度紧张,回到店里,浑身散了架似的,酥软无力,以为自己又生病了。她惶惶不安,怕自己因为体弱多病,拖累了店里的生意,被老板娘解雇,不得不从旧木桥上走回去;又因为自己听了程小蝶和曹卫兵的谈话,不知道他们要下什么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老板娘,叫她引起注意。

  但是,怎么和老板娘说?她肯定不能提到程小蝶,因为老板娘和程小蝶已是水火不容,她更不会把程小蝶的话和盘托出,那是出卖朋友。更何况,程小蝶说过和她是“同命人”,她和她早已是心有灵犀的了。球球只会把程小蝶藏得更深些。但是老板娘平时待自己不薄,如果不跟老板娘讲,免不了于心有愧。球球一时间觉得很不好办,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心里就有些急躁。

  自那晚撞见梧桐树下的“背时”事以后,球球好几天没见到县长,晚上也没有到树下找过她,这时候想起了来,也就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但是她忽觉头重脚轻,扑倒在沙发床上,很快睡过去了。清晨的时候,公鸡鸣得很凶,拼足了力气,声音生硬,完全不像往时那样自然与平和。鸡叫第三遍的时候,球球起来了。她先是到鸡笼里看了一下,看它有什么变化。结果公鸡还是公鸡,伸直了脖子,眼圈放得很大,盯着来者,很莫名其妙的样子。

  讨厌的家伙!球球骂了一句,然后整理床铺,开始梳头。梳头时她闻到了头发的汗臭味,昨夜里她汗湿了几回,她不觉得,这会儿头发全粘一块儿了。不过,她喜欢闻这种味,就像小时候习惯闻脓疮及一切肉上的腐烂味道。她闻着熟悉,觉得那很香,某些食品里夹杂这样的香味,只不过其他人的鼻子没有闻出来而已。

  时间还早,她有足够的时间梳头。镜子不过巴掌大,她慢慢地挪动,才看到自己的整张脸,或者把它挂在墙上,移动自己的脸,也就慢慢地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好像真如老板娘所说,她长大了,白粒丸催发了它们,也把她的脸催起来了。她发现凹下去的腮部,不知什么时候平整了,脸饱满了许多。眼睛更黑,遗憾的是,牙齿没有变化,还是参差不齐。

  傅寒,长得什么样子呢?她非常突兀地想到了这个即将出现的人。不知道在这个长长的暑假里,她能不能和他成为朋友,两个人能不能有更亲密些的关系。接下来她嘲弄了自己的想法,自己把自己弄得满脸通红。于是她离开了镜子,带着关于牙齿的遣憾开始扫地,抹桌子,摆凳子,心情出奇地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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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母爱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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