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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草莽芳华-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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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彦奇大为不满,接口道:“你是说,家父的武艺不行?” 
  “呵呵!别多心,练武主在健身,令尊魁星笔火候不差,但他用来锻炼体魄,可是却不曾用来与人争强斗胜。一个用兵刃解决困难的人,必定陷在兵刃上;因此令尊……” 
  “哼!你小看人么?”文彦奇跳起来叫。 
  “文少东主……” 
  “我要纠正你的想法……” 
  司马龙刚想喝阻,已来不及了。文彦奇手一伸,便扣住了杜弘的脖子,大拇指猛顶腮根,真力倏发。 
  杜弘安坐不动,若无其事地说:“文少东主,放手。” 
  文彦奇不死心,左手也加上了,闪电似的拍向杜弘的天灵盖。 
  杜弘右手轻舒,一指头架住了对方的左手腕门说:“你听见没有?我叫你放手?” 
  司马龙急叫道:“少东主,住手!” 
  文彦奇脸红脖子粗,讪讪地退回,吃惊地说:“老天!你……你的脖子是铁打的?” 
  杜弘摇摇头,苦笑道:“文少东主,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么?” 
  “这……” 
  “江湖人都是玩命的亡命徒,无时不在生死门中进出,反应出乎本能,不容许外物及体。刚才如果我不是早料定你有此一手,你恐怕得受伤。”杜弘有点不快地说。 
  司马龙陪笑道:“杜兄海量,兄弟感激不尽。” 
  杜弘笑道:“没什么,年轻人嘛,平常得很,兄弟不会计较。” 
  文彦奇也知道错了,赶忙赔不是。 
  三人天南地北地闲聊半个时辰,双方皆绝口不提彼此近来的事。 
  返回舱房,已是午牌正末之间,船夫送来午膳,向杜弘笑道:“客官委屈些,后天船在安庆靠岸,客宫便可上岸到挹秀楼大快朵颐了。” 
  “挹秀楼的店东陈八爷目下怎样了?”他信口问。 
  “听说他要在漳霞港开设分店,生意兴隆,财源茂盛,旺得很。”船夫一面说,一面出舱而去。 
  船夫一走,他嘀咕着说:“作恶多端的人有福了,守本分的人活着该苦一辈子。陈八这恶棍至今未遭天谴,举头三尺有神明纯属子虚。天理循环,完全是鬼话。” 
  膳毕,舱门响起三声轻叩,外面传来司马龙的叫声:“杜兄,开门。” 
  拉开舱门,司马龙神色不安地抢入,低声道:“杜兄,情形不太妙,你知道么?” 
  他一怔,说:“你的话没头没尾,怎么回事?” 
  “兄弟发现主桅上方八尺处,钉了一枚紫穗三棱镖。”司马龙脸现惧容地说。 
  他剑眉深领,急问:“是不是紫袍神君的信物?” 
  “不知道,兄弟还没验看。” 
  “你在穷紧张。” 
  “不是穷紧张,杜兄,事态严重。” 
  “你是说……” 
  “如果是那老凶魔的信物,全船六七十条人命,可怕极了。那老凶魔作案从不留活口,咱们在数者难逃。” 
  “咱们去看看。” 
  两人出舱,轻灵地跃上舱顶。 
  船艄的舵楼上,站着三个人,一是艄公,一是船伙计,另一人也是船夫打扮,但生了一双令人心悸的三角眼,干瘦得像根竹杆,骨瘦如柴,留了山羊胡。 
  人在舱顶可阻住艄公的视线,舶公正想叫,却被三角限船夫拦住了,低喝道:“不要多管,掌你的舵。” 
  两人到了主桅下,仔细察看那枚系了紫色穗的三棱镖,镖上刻了一匹飞跃的马。 
  杜弘的脸色沉下来了,凛然地说:“不错,是紫袍神君马骏的信记。” 
  司马龙打一冷战,惊然地说:“这是说,这条船已注定了要受洗劫?” 
  “是的。” 
  “船上的人,不会留一个活口?” 
  “可能。” 
  “杜兄,咱们得走。” 
  “恐怕船上已有不少爪牙潜伏……哈!看,上游跟下来那两艘快舟,必定是他们的船。” 
  两艘快舟在上游半里地,徐徐下放紧跟不舍。司马龙更是心惊,六神无主地问:“杜兄,咱们怎办?” 
  “下去再说。”他沉静地说。 
  回到杜弘的舱屋,杜弘掩上舱门,向外一指,示意留心舱外,然后低声道:“紫袍神君横行大江上下,是个神奇可怖的江洋大盗,心狠手辣恶毒非常,水陆能耐据说世无其匹,与江湖朋友从无往来,他有自己的规矩,有自己的死党,我行我素谁也摸不清他们的底细,他的秘舵在何处,外人无从得悉。咱们即使想与他打交道,也无从着手。” 
  “因此咱们必须早作打算。”司马龙脸色发青地说。 
  杜弘先撇开躲避的事说:“据兄弟所知,那老魔作案极为精明,事先必定打听确实,确知油水足风险少,方伺机下手。咱们这艘船,很可能载有特殊的客人,不然就不会引起老魔的兴趣。” 
  “杜兄,咱们不是讨论特殊的客人,而是该如何设法离船。”司马龙焦灼地说。 
  他冷笑一声道:“如果你走得了,紫饱神君还用得着留下信记?” 
  “那……”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免全船遭劫。” 
  “你是说……” 
  杜弘吁出一口长气,一字一吐地说:“设法让那位特殊的客人离船,而且必须在他们下手之前把他请走。死一两个人,救全船的生灵。” 
  “这……” 
  “但咱们不能这样做。”杜弘叹口气说。 
  “为什么?” 
  “不合道义。” 
  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杜弘举手示意,大声说:“司马兄,无论如何咱们得设法,保全全船数十条性命。” 
  脚步声停在门外。 
  “杜兄,如何保全?”司马龙问。 
  “咱们要……” 
  杜弘只说了三个字,猛地拉开舱门,手一伸,便将停在外面舱门的一个人,迅速地拖入舱来。 
  “哎呀……”被拖入的人惊叫。 
  杜弘一怔,火速放手。 
  是女人的叫声,同时幽香入鼻。 
  “砰!”被拖入的人跌倒在舱内。 
  是一个十五六岁,侍女打扮的少女,眉清目秀,清丽娇俏,惶乱地挺起上身,惊煌地叫:“救命!你……你们……” 
  只消看第一眼,便知这位侍女没练过武,弱不禁风,又脆又嫩像个玻璃做的人,碰不得,一碰就碎。 
  杜弘脸上一阵热,赶忙说:“不要叫,小姑娘,这是误会。” 
  一面说,一面伸手将侍女扶起。 
  两人都是一表人才的年轻人,侍女心中略定,但仍然惊惶地说:“你们存心不良,光天化日之下……” 
  杜弘自知理亏,陪笑道:“小姑娘,只因为你停在咱们的舱门外,在下误认是偷听的歹徒……” 
  “我是歹徒?你……” 
  “咱们在商量要事,也难怪咱们误会。” 
  “江风太紧,几乎站立不牢,因此我止步避风,你们却……” 
  “好了好了,在下失礼,我给你赔不是,恭送姑娘出舱。请。” 
  侍女惶急地出舱,小鹿般逃掉了。 
  司马龙掩上舱门,苦笑道:“杜兄,你这笑话闹大了。” 
  杜弘神色凝重,不住往复走动若有所思。 
  司马龙提高嗓音叫:“杜兄,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位俏侍女。” 
  司马龙摇摇头,不满地说:“生死关头,你居然想入非非。真是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听说你不是个好色的人……” 
  “你少废话。”他挥手叫。 
  “杜兄……” 
  “我在想,不会是巧合。” 
  “什么巧合?”司马龙问。 
  “她说江风太大,在咱们的舱门外止步避风。” 
  “理由似乎充分嘛!” 
  “但江风并不大。” 
  “这……” 
  “你见过像这种大方的大户人家侍女么?说起理由来振振有词,跌得甚重却不叫痛。” 
  “杜兄之意……” 
  “她装得并不像,漏洞百出。” 
  “你的意思是说,她是个练家子?” 
  “而且是紫袍神君的爪牙。” 
  “不会吧?” 
  “不久自知。” 
  “你打算……” 
  “听足音,她住在左舱,我要去拜访她的主人,查个水落石出。” 
  司马龙却反对,说:“杜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脱身要紧。” 
  他淡淡一笑说:“恶贼们不至于在昼间下手,不必担心。” 
  “咱们早走早好……” 
  “即使你要跳河,后面的船也要将你捞起来,保证你逃不掉。” 
  “那……咱们岂不是坐以待毙了?” 
  “不然,天黑时跳水,要安全得多。” 
  “可是……兄弟是个旱鸭子。而文东主也不谙水性,兄弟担当不起闪失。”司马龙忧形于色地说。 
  杜弘向门外走,一面说:“你向上苍祷告吧,求菩萨保佑兄弟把潜伏在船上的首脑弄到手,咱们就不难平安脱身了。” 
  他出船走了,司马龙也跟着出舱,眼中闪过一阵犀利的光芒,似乎已下定决心,但令人难以猜测其中的含义。 
  邻舱的舱门闭得紧紧地,里面毫无声息。 
  杜弘略为迟疑,最后终于伸手叩门三下。 
  “谁呀?”里面有人问,是女人的口音。 
  “邻舱的客人。”他沉静地答。 
  “有何责干?” 
  “有事请教,请开门。” 
  门拉开了,先前被他拖倒的侍女,露出半个清丽的脸庞,看清是他,惶急地掩门。 
  他伸脚将门顶住,笑道:“姑娘请勿拒门不纳。” 
  侍女慌乱地叫:“你……你欺负人,还……还嫌不够么?” 
  “在下已经道过歉了。” 
  “你来……” 
  里面突传来银铃似的嗓音轻呼:“小荷,让他进来。” 
  小荷依言让在一旁,气鼓鼓地将门拉开。 
  他跨入舱中,只觉眼前一亮。 
  舱分内外,以布帘分隔,外间一侧叠放着两床被衾,一看便知是两名侍女的睡处。内间有帘隔住视线,看不见里面的动静,当然必定有人。幽香扑鼻,少女们的临时香闺依然洁净整齐。 
  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冷然肃立,比小荷更出色,更秀丽。剪水双瞳像钻石,瓜子脸庞白里透红,温润嫩滑焕发着青春健康的气息,樱桃小口一点红,嘴角隐现笑涡,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来客。身材比小荷要高些,刚发育完成的胴体匀称动人,隆胸细腰,娇柔中却流露出三分刚健,好美的小丫头。 
  她不但美,腰带上竟然佩了一把标准尺寸的尺八匕首,绿鲨鱼皮鞘,云头上带着紫色丝穗。 
  紫,紫得令人感到头皮发紧。紫是邪色,不仅是恶其乱来,目下在受到紫袍神君的威胁中,因此更可增加三分讨厌紫色的理由。 
  她穿的仍是侍女装,一头青丝挽了双丫警,双丫髻便是侍女丫环的标志,这就足以说明她的身份了。 
  “你有何责干?”侍女似笑非笑地问,神色不亢不卑,在娇柔中透露出三分刚气,在稚态中流露出三分高贵的风华。 
  他一怔,心中暗暗喝采:“好一位清丽出尘的绝色俏侍女!” 
  他肃容抱拳一礼说:“区区姓杜,打扰姑娘了。” 
  “说明你的来意。”侍女沉静地说。 
  “在下想拜望贵主人。” 
  “家小姐与你素昧平生。” 
  他一怔,问:“贵主人不是男士?” 
  “此舱只有家小姐与我及小荷姐主婢三人。” 
  他不得不知难而退,欠身道:“在下抱歉,告退,打扰了,恕罪恕罪。” 
  既然全是女的,他不便留下打交道,万一冲突起来,他一个年轻人有理也说不清,不得不见机告退。 
  但侍女却不放过他,喝道:“站住!说清楚了再走。” 
  “姑娘……” 
  “我叫海韵。” 
  “海韵姑娘,在下冒昧,想请见你家小姐。” 
  “有何要事,可以对我说,我代为转达。” 
  “也好,请你家小姐把信记收回。” 
  “你说什么?” 
  他冷冷一笑大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下管了这档子事。为了自己,也为了全船的数十条人命,在下不得不出面。” 
  海韵也冷冷一笑说:“我不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只知你不久前无端侮辱小荷姐,目下疯言疯语,借故前来生事,这种不折不扣的登徒子行径,令人恶心。” 
  “姑娘……” 
  “你是自己滚出去呢,抑或要本姑娘赶你走?”海韵沉下脸说。 
  他向门口退,冷笑道:“在下已经打过招呼,话已经说得够明白,杜某给你们半个时辰的工夫,请除去信记,不然,在下只好断然处理,你们占不了多少便宜。” 
  “你这厮胡说八道。”海韵怒叫,猛地掠出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他哼了一声,伸手急拨。 
  海韵变招奇快,变掌为爪,急扣他的脉门。 
  他刚沉肘收招,爪影一闪,纤纤玉指已闪电似的拂向他的七坎、鸠尾、期门各要害。 
  他吃了一惊,火速飞退出舱,站在舷板上说:“你的兰花佛穴手极为高明,可是仍欠火候,留不住杜某。” 
  海韵一击不中,颇感意外,一征之下,被他从指尖前脱身出了舱门,无法追击了。 
  杜弘不回舱房,径奔舵楼。 
  有艄公和一名船夫,神色漠然地目迎,直待他踏上舵楼,船夫方伸手急拦,叫道:“客官,舵楼重地,禁止进入。” 
  他淡淡一笑,拨开船夫走近艄公,问道:“艄公,前面右岸那座小村,是何县地境?” 
  艄公那饱历风霜的脸盘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漠然地说:“那是彭泽县的洲尾村,那座小山叫船山。” 
  他吁出一口长气,又问:“是不是大泊湖?” 
  “是的,湖在村的那一边。” 
  “大泊湖是不是有一座岳山?” 
  艄公向东一指,说:“瞧,那两座小山头,就是大泊湖中的岳山。” 
  “此至香口有多远?” 
  “二十里左右。香口是大泊湖的北南口,也是京池州府东流县的最南一座大镇。” 
  “要多久可到?” 
  “今晚本船在香口泊舟。” 
  “咦!不是可以夜航么?” 
  艄公依然毫无表情,以漠然的口吻说:“不,彭泽至池州一带江面不靖,船不过铜陵,不敢夜航。” 
  他沉吟片刻,冷然间:“艄公,你走这条水路多久了?” 
  船公的眼中有了笑意,以颇为自豪的口吻说:“三十二年。客官,三十二年,不是个短日子。” 
  “哦!见过了无数大风大浪。” 
  “是的,但都撑过去了。甚至八年前,上游的马当江面重闹水怪,我也从两丈高的大浪与涡流中,把船平安地驶过险境。” 
  “见过了紫袍神君那批水贼么?” 
  艄公打一冷战,脸色一冷,说:“没有。” 
  “你知道这些人?” 
  “不知道。” 
  “贵船上有他们的人?” 
  “不知道。”艄公木然地说。 
  “他们比马当水怪更可怖?” 
  “不知道。” 
  “看见主桅上那根紫穗么?” 
  “老汉视力衰退。” 
  “视力茫茫怎能掌舵?” 
  “可以” 
  “我不信任你。” 
  “你可向船东去说。” 
  他冷冷一笑,下了舵楼。 
  经过司马龙的舱口,舱门倏开,司马龙在内招手叫:“杜兄,进来坐。” 
  他钻入舱中,沉声道:“司马兄,速与文少东主拾掇。” 
  “怎么啦?” 
  “准备自保。” 
  “自保?你是说……” 
  “还有三刻时辰,在下要采取行动。” 
  一个时辰是八刻,已经过了一个时后了。 
  司马龙开始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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