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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草莽芳华-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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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是……” 
  “我是报应神。” 
  “你……你不是任老大?” 
  “任老大就是报应神。” 
  “你……” 
  “快来纳命。” 
  另一名大汉掏出一枚透风镖,叫道:“朋友,亮万,咱们谈谈。” 
  “哈哈!你亮镖谈?你该先发镖。” 
  “光棍不挡财路,你……” 
  “为了几两造孽钱,你们助纣为虐,广宁府血流成河,数千人二十年受穷受难,你说谁挡谁的财路?天不报应你们,在下不得不替天行道,你们都得受到报应。” 
  声落人到,刀光疾闪。林子里,另一条人影悄然扑出。 
  一个时辰之后,过路的人报了官。黑松林内倒吊了四个人,有三个已经死了,只有一个是活的,但双耳和鼻尖皆被割下,手脚大筋也被割断了,成了个活尸了。 
  有人认出,他们是鸿泰的伙计。人心大快,大快人心。晨间任老大卖布的事,立即令人联想到四伙计的下场。 
  经调查,泾阳根本没有一个叫任老大的人。 
  官府根据唯一生还的店伙所写的口供,去追查任老大其人。口供上写着:任老大是个劫路的,谋财害命杀死了三个人,抢走了百余两银子。 
  按理,要捉拿任老大并不难,耳下有胎记,眼角有青痣,面貌特殊,哪能躲得了?可是,这位任老太硬是平空消失了。 
  鸿泰的爪牙四出,不但要追捕任老大,也要捉拿那位形迹可疑,知道任老大身份底细的汉子。要不是这位汉子告诉鸿泰的店伙,说出任老大的底细,谁知道那位将布卖给宁宣的人叫做任老大? 
  但他们失望了,那位汉子也失踪了。 
  谣言满天飞,有人说:“过去不断与宁宣作对的江洋大盗,目下已认为宁宣已近倒闭边缘,毫无油水可捞,目下已转变方向,转向财力雄厚的鸿泰下手了。” 
  鸿泰表面上并不在意,暗中却人人紧张,悄悄派了信差,向芜湖方向飞赶。店内外,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夜间,店前后灯光辉煌直亮至天色发白,夜行人休想在店内外遁形。 
  屋顶,是两名警哨。后院,有四名隐起身形的打手严密监视。店堂中,有衙门里派来的八名公人,不时派出两名前后巡视。 
  三天,五天,毫无动静。 
  大东主向福与二东主古禄,终于带了几个从人打扮的大汉,乘船抵达。 
  内堂中,立即召开一次密仪。除了三位东主与掌柜之外,另有四位从芜湖带来的大汉。 
这四位仁兄一高一矮,一肥一瘦,长相一个比一个狰狞,一看就知不是善类。 
  二东主先替店中的人引见四位大汉说:“诸位兄弟,这四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好汉孔乾孔坤兄弟,与曹宇曹宙昆仲。” 
  身材高高的孔乾阴恻恻怪笑,接口道:“说名道姓,诸位也许感到陌生。提起咱们的绰号,诸位想必有所耳闻。” 
  “咱们叫丰都四鬼,来自四川。我,二鬼孔坤。”矮个儿狞笑着接口,神色傲慢已极。 
  绝秀才阴阴一笑,冷冷地说:“久仰久仰,在下姓易名寿,请多指教。” 
  胖子三鬼曹宇嘿嘿笑,傲然地说:“废话少说,咱们是办事来的。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请咱们来杀人,咱们办妥了拍拍腿走路,认识的人愈少愈好,不必浪费光阴引见不相干的人”。 
  瘦子四鬼曹宙也桀梁怪笑道:“我曹四鬼快人快语,古兄,你就省些事吧,快把要办的事说,咱们办了就走,又不是攀亲家,用不着把你的猫猫狗狗引来相见。” 
  绝秀才心中冒火,忍不住立即发作,冷笑道:“二哥,你怎么不睁眼,请来这几个浑人?” 
  “老三,你……”古禄变色喝阻。 
  大鬼孔乾大怒,怪眼怒睁,倏然虎跳而起,怒火冲天地戟指叫:“混蛋!你他****龟儿子,你说谁是浑人?” 
  “当然你也算一个。”绝秀才冷冷地说。 
  向大东主变色叫:“三弟,你怎么啦?你疯了不成……” 
  绝秀才嘿嘿笑,抢着说:“大哥,你就别管了。咱们请人办事,必须干净利落不着痕迹,以免遗害无穷。这几位仁兄全是些四肢发达头脑不清的浑人,傲慢无礼愚蠢自大,如不给他们说清楚,必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鬼孔乾忍无可忍,大怒之下不顾一切,猛地一耳光掴出,恍若电光一闪,手长脚长,手动掌至迅捷绝伦,出其不意志在必得。 
  岂知绝秀才更快,左手一抄,食、中、拇三指轻轻扣住了及体的手掌向旁一带,右掌一闪,“啪”一声反而抽了大鬼孔乾一耳光。 
  “哎呀!”大鬼孔乾惊叫,捂着脸踉跄急退,“噗”一声坐倒在椅上,再连人带椅向后跌。 
  二鬼孔坤手急眼快,赶忙伸手扶住了椅子,惊道:“咦!你龟儿子倒是快,太爷们走了眼……” 
  绝秀才安坐不动,阴笑道:“不是走了眼,是瞎了眼。” 
  “你……你是……” 
  “易某二十余年前横行天下,威震大河南北,你小子不知是否出生了呢。” 
  冷眼旁观的四鬼曹宙沉声道:“阁下高明,贵姓?” 
  “目前姓易名寿。” 
  “二十余年前呢?” 
  “无可奉告。” 
  “你也是请来的?” 
  “在下是鸿泰的三东主。” 
  四鬼脸色一变,三鬼曹宇冷笑道:“你三东主的身手,比咱们高明得多,但你们却用重金把咱们请来,到底有何阴谋?是有意侮辱咱们么?” 
  绝秀才冷笑一声道:“鼓不打不响,钟不敲不鸣,不说清楚,你们不会重视这件事,必定把事弄砸了。目前以在下的身份来说,鸿泰的三位东主,皆是平平常常的地方绅仕,只会拉两膀弓,会几下花拳绣腿,只能坐镇店面,不敢到处乱跑的人。因此,咱们将你们请来,替咱们出面办事。” 
  “你说吧。” 
  “过几天,咱们从宁国县运来一批货,料定会有人出手拦截,请你们以店伙身份押运,等候一个姓任的人。” 
  “他会拦截么?” 
  “会的,船上有几个拒绝售货给本店的人,对方如果不将这些人救走,以后谁还肯与宁宣往来?”     
第三十三章 公子插足   
宁国县至府城九十里,竹筏从东溪下放,水流湍急,筏行似箭。东溪的上源来自浙江的天目山,另一源则是来自徽州府的徽河,徽河在未汇合前叫西溪。东西溪的汇合口在五河渡,下游方可航行船只。五河渡至府城约三十余里,至府城则称为句溪。这是说,东溪九十里水程,上游六十里只能行驶竹筏,必须到五河渡换载。 
  而句溪在府城没有码头,不适于卸货。句溪距城约三里左右,东门外是宛溪,句溪与宛溪之间是东乡,小径穿过桑大爷所有的田野,除了桑大爷的庄院之外,没有其他村落。因此,鸿泰从东溪下放的货物,不需运至城中的店铺,可直放芜湖交芜湖的总号接收。 
  鸿泰在宁国县设有一处收购栈,但该栈不付货款,交货人必须凭货单至府城取钱,一方面可扣运费,一方面可以免了将钱送至收购栈的风险,可谓一举两得,算盘打得甚精,可是,却苦了那些织户。 
  自从任老大血案发生之后,宁宣曾经派人至宁国县各处织户游说,要求合作。织户们二十年来饱受剥削,恨死了鸿泰,但由于上次宁宣所出的血案,把织户们的一线希望打消了,从此不敢再提与宁宣交易的事。钱固然人人所欲,但比起老命来,老命比钱的份量要重得多。 
  但一匹布价格相差了一倍有奇,动心的人岂能没有?因此在任老大血案发生之后,织户们油然兴起无穷希望,希望强盗们这次杀光了鸿泰的人,今后便可与宁宣交易了。加以宁宣派人游说,便有人藉口赶工不及,将布料秘密收藏起来,拒绝与鸿泰栈交易,囤积货物以看风色。 
  鸿泰怎能容忍这种情势发生?任何含有反叛性的危险举动,必须尽快地断然加以扑灭,以免祸患蔓延。不到三天,爪牙们便将四名囤积的织户首要人物,秘密地掳至秘窟中非刑拷打,而且要押至府城处置,一方面可收吓阻的功效,一方面想利用这四个人,引诱宁宣派姓任的出来拦劫。 
  鸿泰的主人不是笨虫,不用猜也知道这次熊慕天卷土重来,必已请来了高手对付鸿泰,姓任的如不是江洋大盗,也将是江湖上凶横霸道名头不小的人物,不然岂敢杀了三名店伙青天白日示众? 
  对方只有一个姓任的,双拳难故四手,何所惧哉?随便找几个人来,便足以将胜任的置于死地了。丰都四鬼在江湖名头颇为响亮,扮成店伙保证可以成功。 
  筏在近午时分,便到了五河渡。 
  这里是两河交会处,河西岸有一座小村,仅有二十余户人家,设有渡口码头,平时有一艘渡船往来渡客,每位渡客须收渡钱三文至五文。码头下游,停泊了一艘乌篷船,那是鸿泰派来接运的运货船。 
  两具大型竹筏靠上了船左右,舟子与店伙开始将布匹搬上乌篷船,押上受了非刑举步维艰的四名织工,禁闭在舱内不见天日。 
  丰都四鬼扮成店伙,带了兵刃分站在前后舱,监视着四周,留意一个左耳下有胎记,右眼角有青痣,自称任老大的人。 
  布匹不断往舱内难,店伙们并不急于搬运。 
  渡船从对岸徐徐驶来,船上只有五名渡客,三个是村夫,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和一个眉清目秀极为出色的书童。青年人穿了一袭青衫,俊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书童提着书麓,显得喜气洋洋,向青年人笑问:“公子爷,要不要找条船下府城,我可走不动啦!” 
  公子爷摇摇头说:“小韵,你以为这里是埠头,随随便便可以雇得到船么?” 
  船已接近码头,小韵向正在上货的乌篷船一指说:“瞧,那不是有船么?” 
  “那是人家自用的货船。” 
  “多给他们几两银子,不就成了?” 
  “人家不肯的。”公子爷说。 
  “找他们商量商量,可好?” 
  “我试试看。” 
  上得岸来,公子爷便向码头的一名舟子笑道:“舟子大哥,行个方便,可好?” 
  舟子尚未回答,站在船头的大鬼孔乾怪叫道:“滚开!书虫,要方便,到草里面去。” 
  方便,也可当作大小解讲。大鬼是有意挖苦人,轻视这位公子哥儿。 
  公子爷并不在意,笑道:“搭个便船到府城,小生必当重谢。” 
  书重小韵接口道:“家公子出门,身上带了不少金银,给你们五两银子,带不带?” 
  “给十两。”公子爷说,取过小韵放在地上的书鹿,取出一个银匣,掀开盖,黄光闪闪,白芒耀目,里面有四锭黄金,六锭白银,共是一百两。 
  “走开!”一名舟子叫,见财不动心。 
  但大鬼与二鬼却财迷心窍,暗中打定了恶毒的主意。大鬼凶睛一翻,向舟了喝道:“你少插嘴!快干活。” 
  二鬼向公子爷说:“十两银子,说定了。等咱们装载停当,你们再上来,在舱面坐地,三十里很快就到了。” 
  “谢谢方便。”公子爷说。 
  大鬼低声向二鬼道:“你去告诉老三老四,这笔横财四份均分,送上门的买卖,不要真是罪过。” 
  四十两黄金,折银一百六十两,加上六十两白银,举手之劳,便可有二百二十两银子入囊,何乐而不为? 
  船终于离开码头,人比货多,只有三二十匹用作诱饵的布,却有五名舟子,四鬼与四囚犯,加上书生主仆两人。五名舟子中,除了艄公是真正的船夫外,其他四人是高手店伙假扮的,但对操舟的功夫,并不含糊。 
  船行五六里,书生与书童坐在舱面,不住低声谈笑,小书童的笑声极为悦耳。 
  大鬼狞笑着走近,在一旁坐下,怪笑着问:“笑得这么开心,有何好笑的?” 
  公子爷收敛了笑容说:“笑的是这次到各地游山玩水,想不到宁国府附近,竟然找不到一处值得流连的好去处。” 
  大鬼摇头轻蔑地说:“太爷我是个粗人,游山玩水,是你们这些饱食终日而浪费粮食的人,闲来无事的消遣。在太爷的眼中看来,再好的风景也只是穷山恶水而已。喂!我问你,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公子爷似乎对大鬼口口声声自称太爷的无礼态度,并不介意亦无不满,笑道:“当然,也难怪你。俗语说:衣食足而后知 
  荣辱,为了衣食奔忙,哪有闲工夫游山玩水?” 
  “你认为太爷这些人,活该苦一辈子穷一辈子么?”大鬼凶狠地问。 
  “岂敢岂敢?小生的意思是,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要想衣食足,得付出代价。富自辛勤得,穷从不算来;赚一文花两文的人,八辈子也休想衣食足。像你们吧,一笔买卖做下来,每人赚上二三百两银子,足以快快活活过一两年。但你们将银子花在贪酒恋色上,能有几天好日子过?” 
  一名舟子在旁接口道:“见你的大头鬼!咱们苦上一年,除了衣食外,只赚个三二十两银子,哪来的三两百?” 
  大鬼不耐地叫:“滚你的,去撑你的船,少来插嘴打岔。” 
  公子爷呵呵笑道:“每年赚上三二十两,再刻苦些,三五十两当无困难,辛苦十年八年,岂不是个小康之家?” 
  “你真会说风凉话。”大鬼冷冷地说。 
  “人如果没有打算……” 
  “去你娘的打算!你打算回府城?”大鬼粗野地叫。 
  “是的……” 
  “已走了七八里了。” 
  “很快嘛,顺水顺流……” 
  “前面两三里,有一处好地方。” 
  “哦!是的,好像是叫……” 
  “叫相府潭,水深不见底,水流不急。” 
  “可以泛舟。” 
  “不,可以沉尸。”大鬼桀桀怪笑道。 
  “什么?” 
  “人绑上大石头,往水里一丢,尸体便慢慢腐烂,鱼虾们有福了。哈哈哈……” 
  “你……你说得好可怕。”公子爷变色说。 
  大鬼桀桀笑,捻弄着颔下的鼠须,狞恶地说:“咦!有什么可怕的?死在坟坑内喂蛆虫,与死在水中喂鱼虾,又有什么不同?喂蛆虫可说是浪费,喂鱼虾却是物尽其用。鱼虾肥了可以上桌,世间吃蛆虫的又有几个?你吃不吃蛆虫?” 
  “你……”公子爷厌恶地叫。 
  “你真叫人恶心。”书童小韵憎厌地说。 
  大鬼脸一沉,用狼嚎似的声音说:“像你们这种平日养尊处优,浪费粮食的少爷公子,喂鱼虾难道不算公平么?” 
  “你怎么说这种愤世嫉俗没有人味的话?”公子爷惊恐万状地叫。 
  “可惜太爷没有工夫。”大鬼颇表惋惜地说。 
  “你是说……” 
  “如果有工夫,太爷要剐出你们的心肝来下酒。” 
  “什么,你……” 
  “因此,只好肥了鱼虾。” 
  公子爷已听出不对,大惊欲起。 
  大鬼一声怪笑,伸手按住他说:“坐下,时辰末到。” 
  “你……” 
  “到相府潭还有里把路。” 
  “哎……你抓痛我了……”公子爷惊怖地叫。 
  小书童一声尖叫,一蹦而起。 
  已到了身旁的二鬼伸脚一勾,小韵“砰”一声重新跌坐在能面上。 
  “小鬼,你给我安静些。”二鬼恶狠狠地说。 
  “你……你们想怎样?”公子爷战栗着说。 
  大鬼笑得像头狼,食指直点到他的鼻尖上说:“想怎样?想你的金银财宝……” 
  “都……都给你……。”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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