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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盛宠庶妃-第4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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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知道如此冒昧问一个女子的闺名很轻浮么?”

“那你不知道一个闺阁少女贸然救一个陌生男子,很危险也很失礼么?”

“…好吧,那我再把你扔出去吧,你现在受了重伤,把你扔到山上,到时候狼来了就直接把你分食了。就当我没有救过你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这样一来,我的名节也保住了,你也不用记恩了。”

她说得煞有其事,对面男子目光愕然。

“你…真够特别的。”

最后一句,低低的,似缭绕在风中的云雾,带着莫名的情绪,缠绕进他内心深处。

“…算了,本姑娘我救过人,可是没杀过人。我怕晚上做噩梦,反正救你也是意外,纯属医者的本能。反正你也没看过我的容貌,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为何不愿意留名字?难道你怕我?”

“怕?”她失笑,“长这么大,我还没怕过谁呢。”

低低的笑声响彻耳边,“你救了我,就不想知道我长什么摸样么?说不定,有一天我可以帮助你。”

“不用了。我说了,救你只是医者的本能。其实你不必感激,因为我已经掏光了你身上所有银子,足够你的医药费了。你花钱,我治病,公平的交易,我不亏。”

他失声笑起来,牵动伤口,却不觉得疼痛。

“你…当真很特别。既有世家女子的高贵典雅,又有江湖儿女的洒脱肆意。我第一次见你这样的女子。”

她眨眨眼,“千万不要觉得我特别就对我动心哦。”

厄?他微微红了脸,只是她看不见。

“你一个女子,为何说话这般…”

“轻浮么?”她轻轻笑起来,“人活一世本就不易,为什么还要拘谨于那些所谓的礼教束缚?岂非给自己找不自在?我看你也是个洒脱随意的人,怎的也如世人那般迂腐粗浅?”

“呵呵…姑娘说得对,在下的确迂腐了。”

“好了,不跟你说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伤药我留在你床头了,我看你的样子吧,应该是习武之人。过了今夜,你自己上药不是问题吧?”

“嗯,没问题。”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刚欲转身。就听得他在背后道:“你给我包扎伤口,也就是说你和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她回过头来,扬眉。

“你想对我负责?”

他低头,看不见神色。

“对不起,我不能。”

……

笔锋一顿,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她不知道,当年那轻描淡写的六个字,几乎耗尽了他那一刻全身的力气。疼痛来得那样突然,隐隐渗透着属于命定的绝望和悲凉。

他在那一刻品味这人世间最为彻骨琳琳的痛,而她却轻笑道:“那我可的谢谢你的对不起了。”

他愕然抬头,“你—”

“不是你说的我很特别吗?那我就特别到底呗。什么肌肤之亲?你刚才伤得那么重,我如果不把你的衣服给脱下来伤药包扎,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死了。连佛家都讲究事急从权,更何况涉及生命之危。再说了,我一个女子,都没在意,你在意个什么劲儿?你要真想对我负责,我还不乐意呢。”

这次他没笑,只是目光隐隐有着深意。那样的女子,那样的女子,本就应该是如此独特的。不属于他,不属于,永远都不能属于他。以至于在往后那一年的时光里,他日日夜夜画着她的画像。画皮画骨,难以描绘出她的一分傲骨和心性。她留给他的只有那一双永远微笑又凉薄的眼睛。

所以在那以后无数次的深夜里,每当梦回百转,醒来后只有那样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陪着他度过了那寂静的一年,填满了他人生十七年的空虚和寂寞。

他知道不能沉沦,沉沦就代表着永无止境的痛。

然而他又清醒而固执的想要为此迷醉,哪怕是痛不欲生,哪怕是生不如死,也好过这十七年华,平静如水的人生。

所以他庆幸,庆幸那一刻感性战胜了理智,问出了那一句话。

“你的名字,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

那一刻,他的眼神执拗,像夜空中的星辰,璀璨而耀眼,直直看尽她的心底。

她不知道,那一刻他的挣扎和害怕。十七年来,无论历经任何波折磨难,都不曾有过的害怕和彷徨。

害怕,被她拒绝。

然而下一刻,他听到这世间最为动听的三个字。

“沈青萱。”

“沈…青萱?”他低头喃喃自语,而后又抬头。

“我叫…”刚开口,他有些迷茫,到底该告诉他自己叫容烨,还是凤倾玥?一刹那,光明突暗。他的人生,本就是光明和黑暗的交错点,永远没有救赎的可能。然而就这么犹豫的片刻,她已然离去。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又何必知道他的名字?

……

他埋在夕阳最后的余光里,寂寞而温柔的笑了起来。

“容烨永远不能以真面目见人,凤倾玥的人生永远只是虚伪的谎言。然而他们至始至终都想给予你最真的真实。只是天意弄人,便是穷尽一生,逆天改命,也赎不尽那些黑暗里的罪过。注定这一生,我留给你的,只能是…镜花水月的…谎言。”

橘红色的光辉透过窗纱照进来,将他一头白发也渡上了金辉,恍如在尘世逗留已久此刻该得到飞升远离这污浊尘世的九天谪仙。

“有些话如果由其他人告诉你,我想你会永远愧疚,倒不如,由我亲自替你解答。”

翻过一页信纸,沈青萱神情近乎麻木的看着。

“华家的诅咒,与生俱来,我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经应咒。那天我离开京城,去了宝华寺,祈求师父用舍利子延续我寿命三个月。然后利用这三个月,培养一个我。莫言,无言,永远无法言语,只能做二十年无言的容烨,却不能做他自己。”

沈青萱手指一颤,看向低头满脸悲痛的莫言。

二十年前的那个人,该是如何的神通广大未卜先知,竟然早早的就安排好这天衣无缝的一切?用三个月的时间,来培养一个替身。容烨从来都戴着面具行走天下,不熟悉他的人,定然认不出来是真是假。而他的武功…

沈青萱又继续往下看。

“我将一身功力赋予了他,让他继承我的所有…”

沈青萱咬住唇,莫言已经开始低低的抽泣,方才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无言的疼痛,在胸口翻滚浪卷。

“那个孩子,我对不起他。”

信纸上,二十年前弥留之际的男子发出低低的叹息声,眼中写满了无言的歉疚。

“我让他做了二十多年不是自己的自己。”

“咳咳咳…”耳边清晰的咳嗽声传来,是凤倾瑶的。然而这咳嗽声听在耳朵里,通过那些白纸黑字的字迹,沈青萱却看到,二十年前那男子捂唇低低咳嗽,斑斑血迹洒在白袍上。酷爱洁癖的他,却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去换掉白袍,而是专心的写下,留给他在这世上唯一眷念的人,最后一封绝笔信。

“我让他一年后重出江湖,因为你知道我当年为你操劳伤及肺腑,必定要疗伤。一年,刚刚好。一年,也刚好让他,更真实的,成为另一个我。”

“我知道这天下都会在你和阿璃的手中,我知道你们不会杀轩辕逸,我知道他会离开。所以我留下的第二封信,便是在边境小城中,抓采花贼。”

“其实,并不是没有采花贼的,只是那一年早就被我杀了。而后面那一个,是假的。是我以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号,引轩辕逸出来的计。”

“你那么聪明,如果我很多年都不曾出现,如果我每年给你的信只是一句干巴巴的故人安好,你定然会疑惑。然而我毕竟身死,无法做到面面俱到,无法瞒过你和阿璃的耳目。莫言,他还年轻,我担心他不够沉稳细心,露出了马脚。所以,借采花贼一事,寻得轩辕逸帮忙。”

沈青萱抬头看向轩辕逸。

接触到她目光的轩辕逸,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那年在小树林里,揭开银色面具后,露出的那一张脸,让他在震惊后立即明白了事情真相。待处理好采花贼一事,他便找到了莫言,知道了容烨临死前安排的种种。

他不得不佩服那男子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得不佩服那男子对于人心的估量和把握,分毫不差。这世上,如果还有谁值得他去付出去牵挂,也只有那个女子。

所以,在知道所有真相以后,他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配合莫言,继续演这二十年的戏。

“所以那些信里所记载的那些或大或小或惊天动地或付之一笑,都是我给他们安排的任务。只有切合真实的事迹,才能让你相信,我还在这个人世。在你看不见的角落,那样潇洒而自在的活着。”

“这样的谎言,我准备了二十年。因为我知道,二十年后,瑶瑶三十五岁生辰之际,应咒之时,便是你明白所有真相的时候。”

干涸的泪水再次从眼眶滴落,将那些自己晕开成一团团黑色的墨迹。已经无法辨别那些字,然而她却仍旧看得很清楚。

“这一生我无悔,也无憾。当年在扬州城外翠微山中,无意而美丽的邂逅,已经填满了我人生最后的空虚。哪怕它没有划上最完美的句号,我已知足。”

“至少,我爱过。”

咔——

笔落地的声音,清脆入耳。于寂静的黑暗中,突兀而惊悚的响彻而起,告别了命运的释然和终结。墨迹染开,混合着鲜血缓缓在地面晕开出红黑的花样。恍如地狱三途河边,开出的彼岸花。妖艳,而凄绝。

他微微笑着,艳艳其华的眸子最后一刻露出释然而眷恋的笑容。空气浮浮沉沉,幻化出那女子嫣然如花的容颜,唇边一缕笑容绽放如雪。

他恍惚的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去攫取最后一丝芬香。

然而浑身力气已经散尽,再也够不着,摸不到。从此,永生黑暗,无休无止…

当天地最后一点光芒消散,他终于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呼吸散尽之际,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呼唤出了那个蕴藏在心底永生不灭的名字。

“青儿…”

最后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绝美而微微遗憾。那是在临终之际,未曾捕捉到曾经心底最为渴望的美丽而遗憾。这样的遗憾,伴随着他凄绝妖艳的美丽,永远凝固在他唇边。

我从未告诉过你,我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久到…在那些年我都不敢去触碰去想念。因为知道那样相思无法相拥的悲苦与疼痛,因为知道那是属于命运给我永久的空缺和遗憾。即便是我倾尽一切,也无法填补充满的遗憾。

我庆幸你不曾如我这般沉沦,我庆幸…你能将那年春天小树林的邂逅,永远忘记。然后转身,投入你想要的幸福怀抱。

别了,我的青儿,我的爱。我的灵魂将消散在这天地间,永远伴随你身侧。

我,永不再寂寞。

至少,我爱过,那样…刻骨铭心的爱过。

……

至少,我爱过。

至少,我爱过。

余下的再也看不下去,脑海里只剩下这几个字。信纸在指缝间飘散,恍如那年她决然转身,衣袂被风掀起的弧度。

沈青萱闭上眼睛,浑身力气已被抽干,瘫软在了凤倾璃怀里。

……

一个月后,沈青萱站在一块墓碑前,墓碑上刻着几个字。

容子恒之墓。

那是今天早上,她亲手刻下的。

四周翠木林立,鸟语花香。翠微山上,景色依旧,然而人,已非当日之景。

那日醒来以后,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容烨的墓在哪儿。于是在参加完凤倾瑶的葬礼以后,快马加鞭,从虞城来到了扬州。

一路上,凤倾璃已经告诉了她所有事。

当初在边关小城中之所以选择那一家采花,是因为那府邸的主人陆员外。他是那一带的首富,也是有名的奸商,和官府勾结,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容烨早就调查好了,所以才会利用那个陆芷云,给他们一个教训。

容烨不算是好人,在他眼里,除却沈青萱以外,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没有无辜和好坏之分。所以他下手也从不留情。就让那个陆芷云,替他爹还那些罪孽吧。

因被‘采花贼’冒犯过,那陆芷云对轩辕逸一见钟情费尽心机要找到他。然而真正的采花贼被揪了出来,陆芷云又以被他抱过已经和他有了肌肤之亲不能再嫁他人为由想要霸占他。最后轩辕逸人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遂离去。后来陆家自然垮了,陆芷云一个失了清白又没有了后台的女子,嫁给了一个鳏夫。那鳏夫脾气不好,对她非打几骂。没过两年,她就因贫困的生活和长期的虐待以及与日俱增的痛苦而死。

她留下了一个儿子。

多年后轩辕逸回到那小城,听说了她的遭遇,想起那女子也可怜,知道她儿子险些被那鳏夫卖去还赌债,便将那孩子救了下来,视如亲生。

轩辕逸没有娶妻,收养那孩子以后就给那孩子取名为轩辕良。但望他日后长大了,懂得宽以待人,善良温厚,并且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如今,那孩子已经十九岁了。

轩辕逸告诉了那孩子所有真相,索性那孩子是个明理是非之人,没有责怪他。只是想要见一见,令他义父如此倾心并为之终身不娶的女子,究竟是谁?

那一天,沈青萱收到那封信太过悲痛,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站在轩辕逸身后的那个少年。而那个少年,却看见了她,也终于懂得的了,这世上为何会有纳闷多情有独钟,为何会有那么多痴心不悔。最后,他默默的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因为那两个人对她的情谊而被无意算计在内多年的少年,最后却与她结下了另外一种缘分。

她心心念念小女儿的婚事,最终落到了那个少年头上。

凤君诺,诺儿。当年凤倾璃给女儿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想起了凤倾玥,想起那人十年如一日的诺言,无论经历什么,哪怕失去最心爱的女人,都不曾反悔终结的承诺。他给女儿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她日后能够信守诺言,做一个诚信之人。

而如今,十六年后。她的女儿,来代替她,还那些岁月河流中,无意之间欠下的债。

承诺,良善。

本就应该是天生一对。

命运对所有人的安排,永远都是公平而公正的。

遭下的孽,要赎。欠下的债,也必须还。

这世上之事,因果轮回,理当如此。

今天,她站在这里,这块立了二十多年的无字碑面前,看着她亲手刻下的那几个字。想起当年收到他的第一封信,最后两个字是,子恒。

所以,他生命的最后,想要做的,不是凤倾玥也不是容烨,是子恒,容子恒。

就像那年,昭阳殿之乱。一片血火厮杀中,他抱着她,亲吻她的眉梢眼角,亲吻她的脸颊她的红唇。在那样绝望而缠绵的亲吻中,留下一滴泪水。说,他只想做沈青萱永远的子恒。容烨可以为沈青萱生,可以为她死。然而凤倾玥不能,因为他没任性的资格。所以,他只想做容子恒。即便,‘永恒’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是奢望,然而他仍旧渴望。

所以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她给予他最后的成全。

忘不了,忘不了那天莫言跪在她脚边,堂堂七尺男儿嚎啕大哭,说:“公子得以延续寿命三个月,是用了禁术。禁术有违天德,当年忘尘大师是靠着舍利子才得以活了六百年。然而公子只是肉体凡胎,要承受逆天之罚。原本身负诅咒,又要承担这违背天德之罪。代价,便是永生无法投胎,灵魂永远消散在虚无境内,无法得到救赎。”

她木然的站着,早已听不见其他。脑海里只回荡着最后那一句,

代价,便是永生无法投胎,灵魂永远消散在虚无境内,无法得到救赎。

他,永远都没有来生,没有永世…

那年在宝华寺,离开的时候,忘尘最后的眼神…

她闭上了眼睛,迟来的了悟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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