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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铁头书生-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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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那黑衣妇人又轻轻一声感喟,半天,才又缓缓地说道:“他们守在岩上,但岂能阻得住我,不过今后我这‘飞瀑明崖’,恐将无往日安静了。……”
  若兰一直未曾开口,但见她一再欲语还停的样子,早已耐不住了,虽然她面上仍带著娇笑,但星目中,已流露出似疑虑,似不安的状态。
  终于轻启朱唇,微笑地问道:“不知老前辈此次赴天山,已否见著了白衣神君老前辈。”
  她的话问得令人惊疑不置,黑衣妇人挫腰抬掌,跃退四五步,一脸惊疑之色,喝问道:“白衣神君是你何人?你来此,是否为白衣神君所遣?”
  若兰见她听见白衣神君,就面露惊容,且一改那慈和之态,言语之间更是声色俱厉,心中已明白大半,当下暗忖道:“原来你是与白衣神君背道而驰,那外面来找你的两人,说不定正是武林正宗人物。果如此,虽然你曾救过我,我也不能助纣为虐。”
  若兰年纪虽轻,遇事却十分果断,头脑清晰。
  回头望了黑衣妇人一眼,道:“你也用不著这般紧张,我与白衣神君,无任何瓜葛,我来此地,既无人指引,亦无人差遣。……”
  若兰的话,也一改往日那温柔文静之态,每句话,每个字,都是柔中带刚,有著无上的威严。
  黑衣妇人缓缓地,垂下手来。
  跟著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你年纪还小,不知道人间的险诈,我与白衣神君,原为师兄妹。……”
  若兰听她一说,不觉惊叫起来,“怎么?你与白衣神君是师兄妹?”
  问得黑衣妇人,也微微一怔,终于点点头道:“这还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我一直埋藏在心底。”
  若兰心中不觉微顿,因为面前这个人,给她许多启示,他们也是师兄妹,但却落得孤零零地,单身一人,寄居石穴之中。
  蓦地,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脑际,如果信哥哥也……她不敢想下去,但星目中,却微泛起泪珠。
  是同情面前的黑衣妇人,还是怀念别后的信哥哥,或者是为著自己洒下飘零之泪,三种情形,可能兼而有之,为自身的命运而流泪或更重要。
  黑衣妇人不觉怔住了。“孩子!你的心很好。”
  若兰听她称赞,也觉得自己的失态,才娇笑道:“老前辈!你且不说,让我来猜猜,你与白衣神君老前辈,两人以前感情很好,他对你也十分爱护体贴。
  但为著些小事,你们闹翻了,你一气之下,才找到这人迹罕至的荒山,过著原始的生活。……”
  黑衣妇人似对她的颖慧,十分赞许,听她这派天真的话,毫无做作,终于被她逗得笑起来。
  这是若兰第一次见著她的笑容,但笑的另一面,却隐藏了无限的痛苦与辛酸。
  黑衣妇人笑容顿敛,却代之以深深地一声叹息。
  这叹息之声,有如感染一般,若兰也顿时愁容满面。
  眉目中,更泛起泪光,她不仅想到自己身世之悲,还有信哥哥在她心中的份量,如果也同面前这黑衣妇人。……
  想到黑衣妇人,就不禁微微战颤,心也有点跳动。
  这时外面又响起那沙哑之声。“既然你在此处发现她的行踪,我们守了这几日,岂能全无踪迹,莫非你……”
  他们在外面的谈话,倏然而止。
  黑衣妇人,不知曾否听见,还是故作不理,她低眉垂首,似是无限心事,也好似面对这如花少女,欲一吐心曲,但不知从何说起。
  若兰尚以为她正谋筹对策,对付外面寻仇之人,乃盈盈笑道:“老前辈有恩于我,我岂不稍效犬马之劳,以为补报。
  我武功虽不如我那信哥哥,但自信足可对付来犯之人,况他们终日守在山顶,也未免欺人太甚。
  如老前辈愿意以武功强弱来解决,我当为你去打发他们。”
  她的话说得轻松之极,连面前这个艺冠群伦的黑衣妇人,也被她激起当初闯江湖之如虹豪气来。
  但此时竟软弱地,嘤嘤饮泣,更发著听不清的呓语,
  不知道是悲愤,是悔恨,还是自叹命薄呢?
  原来她本是“白衣神君”的师妹,两个人同在了然上人座前习艺,了然上人综习各家武功,自从物色到这双高足之后,更以为衣钵有传,尤其“白衣神君”玄功无敌,剑术更独创一格,轻功在以意会形,意动心转之间。
  师兄妹在大雪山整整十四年寒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白衣神君因为欲练“捕风捉影”无上神功,对师妹虽是爱护备至,但从未涉及爱情之范畴。
  他们所表现的,不过是至高至圣的手足情谊。
  女人的年龄,较之男人,更为宝贵,而女人心情,又更较男人容易成熟,所谓春花秋月,更容易激起那寂寞的芳心。
  她那时已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女人没有几个二十五六岁,何况那时所谓二八佳人,以她的年龄,早应该是儿女成群,岂知她犹是小姑独处。
  眼看著月圆又缺,她已数不清多少月圆之夜,她也眼巴巴地望著天上的银河,对那织女牛郎,一年尚有一度相逢。
  但她自己连这点机会也没有。
  虽然她想到这些,脸发热,心也跳,但内心迫切的需要,成了缺口的黄堤,似乎无法收拾。
  终于懒洋洋地,步出了她那间寄身十余年的“松庐”。
  这时皓月正被淡淡的白云隐去,满山映上淡淡的光,树影摇晃晃地,有如千百个幻影般,她步上了后山。
  蓦地,树枝声动,飘落下一个人来,他虽然不若白衣神君的潇洒不群,但也有另一种男人气质。
  他们经过短暂的交谈,这道缺口的黄堤,终于在一阵风雨过后,领受到人生饥渴后的满足。
  她陶醉,也恨师兄的不解风情,更以为惟有如此,才可以一吐心中郁闷,她似乎得著了所有的满足。
  但却不曾注意到师兄,早已窥见她这荒唐的一幕,正自悲愤填膺,也深深地对这位师妹歉疚。
  正当他们情意缠绵之际,了然上人早已来到跟前,还来不及斥责几句,却被一阵冷笑之声,气得面孔铁青。
  “好徒儿!乖徒儿。我倒料不到你有这般福气,我们今天就是杀不得老鬼,也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怨气……”
  语落,但见自微风中,飘来一个红衣和尚,身著红袈裟,戴一顶大僧帽,连耳朵也被遮去。
  了然上人一见,早气得两眼发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和尚则得理不饶人,又是哈哈地狂笑著:“好徒儿!把你的媳妇儿拉出来,给我看看,如果还像人,就带她回去,否则就一并给她了结。……”
  那少年也学著红衣和尚的口吻,“师父!我们是来报仇,又不是来娶媳妇的,如果师父的胃口好,就将她带著走。”
  这些话,竟然会是师徒俩的对答,简直是禽兽都不如,但他们却依然是谈笑风生,毫无愧祚。
  红衣和尚正是二十年前,大闹汴京的巨盗,人称矮脚虎的,因为他两腿甚短,且其心巨毒,诚如狼子狠心。
  那次闹汴梁,杀官吏、奸妇女,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不料却碰上嫉恶如仇的了然上人,硬削掉他一只耳朵,以为警戒。
  虽然二十年来,他也未曾在江湖上滋事,且表面上出家为僧,更收了个大乡绅的少爷为徒。
  两人名为师徒,实际做些为非作歹、奸淫诲盗的勾当。
  因为矮脚虎在二十年中,曾练就若干暗器,打算去报削耳之仇,乃偕爱徒号称月湖公子的,就是诱奸了然上人爱徒颜丽人的家伙。
  当月湖公子问到红衣和尚的胃口时,颜丽人本已羞得无地自容,这时更是耳鸣心裂,想不到人世间,竟有所谓衣冠禽兽。
  故一咬银牙,玉掌挥起,劈拍之声响,跟著就是惨呼之声。
  那月湖公子倒在地下乱滚,脸上、嘴角都是鲜血直流,红衣和尚倒也视若不见,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在颜丽人脸上,一瞬也不瞬。
  他此时不仅惊异于这朵荒山的幽兰,有恁般艳丽,更后悔自己出言孟浪。
  对他那不肖弟子也有几分气,暗骂道:“好小子,有这样好的美人儿,你吃剩了,我还大可以享受一番。……”
  故他一双贼眼,滴溜溜地,看著颜丽人,直吞口水。
  虽然她此时,泪流满面,有如带雨梨花,但那种意态殊幽,真是我见犹怜。
  她的武功,本已得了然上人十之八九,虽不若白衣神君在玄功上有独到之造诣,但也足可睨视江湖中人物。
  待她一出手就将月湖公子击伤之后,轻扬玉腕,月湖公子一双贼眼,竟硬生生地被她挖出来。
  这当然不怨她狠心,实在是被他刚才那不伦不类之言,气得连肺都炸了,故一旦出手,还能轻得了。
  红衣和尚见她怒犹未息,早又咧著嘴,笑道:“美人儿!这小子真该死,你还是同我去到那京华之地,享那美衣玉食之乐。……”
  他正说得眉开眼笑,颜丽人玉臂一抬,一股强大劲风劈到。
  红衣和尚早就防著这带刺的玫瑰,哈哈之笑起,那矮胖身体,已飘退丈余。
  颜丽人不仅气得娇躯微抖,银牙咬得吱吱著响,星目中更是泪珠滚滚,尤其恩师了然上人,立身旁边,一语不发,这比骂她打她更为难受。
  林中那白影,好似师兄模样,但他却未出面,显然对自己这可耻行为,使这名山胜地,也玷污了似的。
  她不仅是悲愤,也是气忿,更带著羞愧,真是取尽黄河之水,亦难洗满面之羞,故对贼和尚发掌,也就更快更狠。
  红衣和尚本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又以二十年之辛苦修为,欲来报仇雪忿,岂能如此轻易打发。
  当然对面前这弱女子,更不放在心上,但见他袖袍抖卷,两股狂涛倒卷,竟将颜丽人扑到的娇躯,卷起数尺。
  颜丽人那肯就这般歇手,急忙气纳丹田,以千斤坠身法,身为钉立,晃身也是挫腰递掌。
  登时也是两股狂飙卷起,掌发更带起虎虎之声。
  红衣和尚万未料到她竟然有如此武功,且面前正站著自己的仇人,若恁般消耗真力,那还能力克了然上人。
  这斯想到就做,毫无做作,登时满面杀气。
  了然上人依然兀立未动。
  但站在林后的白衣神君,心中微微一楞,他乃至情至圣之人,虽然师妹负他,但他则不忍目睹她暴死荒山。
  说时迟,那贼和尚早已一抖僧袍,但见金光乱晃,顿时化作漫天花雨,直将颜丽人裹在中间。
  虽然她曾运臂吐劲,但欲脱出半步亦是不能。
  眼看就将横尸当地,含恨终天。
  蓦听得一声暴喝,白影破空而落,那漫天金光,竟被击成一道风□,白衣神君晃身间,轻舒猿臂,那如铜墙铁网之金光,恁地不知去向。
  但听得喝声起,贼和尚跌坐地上,张著大嘴吐出一口血来,人也萎顿地摇摇欲坠,面色顿时发著青紫。
  白衣神君正自微微一笑,道:“贼僧!竟亦不过尔尔,胆敢前来送死,今日虽毁去你武功,但饶你不死,赶快带著那条死狗滚蛋,不要玷污这座名山。”
  他的话本来毫无心意,但听在颜丽人耳中,好似一口钢刀,扎入心嵌一般。
  蓦地,听得一声长叹,“罢了!我一生为人处事从无过失,想不到竟然会报应在我垂暮之年。”
  这颤颤的声音,正是了然上人。
  说罢,泪珠滚滚,口一张,竟也吐出血来,从此就一病不起。
  白衣神君衣不解带,侍候起居,颜丽人也终日满面泪珠守在一侧,了然上人从不对颜丽人有一言半语。
  直到临终时,连续三个你字,下面却未说出。
  白衣神君守满恩师三年之孝后,就行侠江湖,以后卜居天山,不问外事。
  颜丽人在师父仙游之后,见师兄对她更加冷淡,她已经有过一次教训。
  当她与白衣神君分别之后,却一改常态,立意报复,不仅恣纵淫欲,甚至玩弄男人于股肱之上。
  如一个不高兴,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但自有那些宁为花下死的江湖人物,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者,何止百人,因为她的玉容,她的武功,无不令人慑服,故江湖中,曾誉以黑玫瑰呼之。
  慢慢的,这些事亦传入白衣神君耳中,有心清理门户,又不忍心亲自手刃自己至爱之人。
  因为他也时常自责,师妹如此,他总不能辞其咎。
  因为白衣神君,一直爱著这个师妹,虽然她使自己伤心欲绝,但并未一改对她衷心的爱意,更感到对她有著良心和道义上的不安。
  而颜丽人所交朋友中,不论武功如何?出身如何?颜丽人始终以玩弄来满足其私欲和报复。
  终于在一场大病之后,自己一面痛悔,偏偏又无补过机会,因此才寻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来。
  一住就是三十余年,因为她养生有术,又因自幼就练气功,虽然七十余岁,仍若四十许人般。
  她隐居在这飞瀑之内,修参妙谛,同时也忏悔以往过失,一身武功之精进,自是无可言喻。
  这日,偶尔外出,飞瀑中卷来一团黑影,在好奇和无聊的心情下,施展出“探影投星”的功夫,这种功夫,本是她从“捕风捉影”演变而来。
  她将那团黑影抢在手中,原来是个娇美如花的少女,起初还以为她意图自尽,故一面将她救醒,并将她安置在穴中。
  她本欲上天山去探听白衣神君下落,因近来时有人找来,这些人当然都是曾经作过黑玫瑰的俘虏,或被弃绝,或被伤残的家伙。
  当然他们寻来,不仅要报仇,他们说得更堂皇点是为江湖除害。
  若兰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个黑衣妇人,就是江湖中人人侧目的黑玫瑰。
  虽然这还是几十年前的事,但迄今犹令人胆寒,不仅这蛇蝎美人,到处施布色相,更是个杀人不贬眼的女魔王。
  但她却有一付美丽、娴静、温柔的外表,故那些人都一个个愿意引颈受戮,或惹火自焚。
  黑玫瑰用手一理鬓发,又回望著洞穴一周,但见一片黑薰薰,空无一物,更引起她身世之悲。
  当然她晚景的凄凉,皆是由于她自己偏激所至,但白衣神君在她心嵌上,则是个永远抹不去的影子。
  她对白衣神君由爱而怨,而恨,而分离,而怀念;她的荒唐行为,固由于外界的引诱,才激起人类特有的报复和放纵。
  但她的报复手段,却是以其色相,勾引男子,继而玩弄,杀戳。
  正如一个陷入泥沙里的人,越是向上挣扎,则越陷越深
  她何尝没有清楚的时候,每当她醒转过来,那个秀丽、清挺、英洒的玉影,就出现在脑际。
  她更只有藉著那些荒唐的放纵行为,来填补现实的空虚。
  她更将这些行为,归咎于白衣神君身上,认为他是个刻薄寡情之人,不珍惜女人的青春和爱情。
  她之所以如此,完全是白衣神君所造成。
  如在了然上人归西之后,白衣神君能设法补救,纵然她有著心灵的创痛,但就未必坏到如此不堪收拾的地步。
  故每一念及,则愤恨越深,也就放纵更甚。
  终于自己在一场大病之后,始彻底觉悟过来,但逝去的青春无法挽回,败柳之姿不足以侍君子。
  虽然因怀念师兄白衣神君,而郁郁成疾,也惟有退思补过,以保其晚年清白。
  尤其她往昔交游甚众,对各宗各派武功,皆有所闻,亦欲能得其江湖所长,自己能独创一派。
  才找著这“飞瀑明岩”之下,一住就是二三十年。
  因为她知道自己所留给江湖中之恶劣印象,如能以其超绝武功,惊震寰宇的话,或可以稍盖弥彰。
  正当她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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