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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西琉皇朝系列之五]皇帝镇魂曲-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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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就让灯火都熄灭,好让恋人们能一起作场美梦吧。” 
  痛苦与哀伤落幕了。 
  晚风低吟着情歌,抚慰着大地。 
皇帝镇魂歌 
一、 
  没想到自己会有再踏上这块土地的一天,而且还是讽刺的站在皇陵前面。她该感谢司珐尔没有乱葬飒亚陛下的尸首,终究还是允许他躺在这块自古以来历代西琉皇帝安眠的处所,让她今日能得以祭拜亡夫。 
  筑越(西琉)晴绍万千感慨地,伫立于这宏伟的陵寝,心中的凄楚和这萧条寒冷的景致,恰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是啊,她该感谢司珐尔,但她无法不恨、不怨、不怒那个男人。 
  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待飒亚陛下! 
  激动得红了眼眶,晴绍止不住那股想要冲进皇宫中,质问男人的冲动。问他,他怎么下得了手! 
  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司珐尔都不该下手杀了陛下,无论是在什么处境中,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境,臣子挥刀向君主,那是逆天;而情人挥刀向情人,则是逆爱,就算得到了西琉的土地,但这块土地上的子民难道就会接受你司珐尔为名正言顺的君主吗? 
  尤其是—— 
  你施加在我身上的奇耻大辱,你怎能轻易就忘记? 
  你把我的夫君夺走,让我亲眼目睹你们交欢的情景,接着当面嘲笑我身为女子却无法把陛下的心拉向自己,嘲笑我没有魅力也没有本事,逼得我咽下所有的苦头,抢走了我的天、我的地,残忍地推我坠落于绝望深渊中。 
  你怎能轻易就忘记,不惜践踏一名弱女子。也非要横刀夺爱的那份心情! 
  这一切,原本都打算宽恕、忘怀、退让的。 
  她认清自己的软弱,自己对陛下的爱,实在敌不过司珐尔的狂,而她也没有勇气与力量去抗衡司珐尔,试问她怎么可能与一个超越生死,有恃无恐地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与前途,也要陛下舍弃王位,好选择他——的疯狂男人对抗? 
  为切断自己对陛下的迷恋,她献身给自己的敌人,以拋弃自己的方式,惨烈地在宁静中结束了属于她的小小战争,划下爱的终点。 
  没错,她走过了如同地狱般的煎熬,并且活了下来。 
  深信着伤口总有一日能结痂,会痊愈。也许等她白发苍苍时,想起年轻时的一段情爱,心中会是甜而不是苦。只要知道陛下身边有那样的狂狮在,起码没有人能伤得了陛下,陛下可安泰地在司珐尔的呵护中度过一生……她愿意死心,也可以死心的。 
  然而,这……这是什么……这样的结局……这样的下场,谁可以接受?谁可以原谅?谁还能够宽容呢! 
  “陛下!” 
  望着那刻着“西琉第十五代皇 飒亚”的无情碑文,挤在最末端且最不起眼的小小角落时,晴绍再也控制不住,双膝软瘫在石地上,抚着基石哀哀泣诉起来。 
  “臣妾……臣妾真的是好难过啊……陛下……您怎么就这样离开了……您这样岂不是教臣妾往后……都无法原谅自己……呜呜呜……陛下……请您再次醒来责罚臣妾的不忠,责怪臣妾背叛了您吧,陛下。”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宅心仁厚的陛下,不可能会为了责骂她而从黄泉回来。她也明白,倘使有人能唤醒陛下回魂,那也是亲手夺走陛下性命的狠心男子,而不是她。 
  在陛下眼中,她是可有可无的包袱,是逼不得已才迎娶的妻,她能怨谁吗?不能。先耍手段的人是她自己,千方百计要进入西琉皇宫的也是她。陛下从头到尾都不曾把眼光放在她身上过,给她的永远是万般怜悯与同情。 
  陛下的仁慈也是残忍,残忍到让人无法去恨陛下,因为晴绍知道最苦的还是陛下。那永远都把天下的重担,默默一肩扛起的陛下,现在已经从这天底下消失,再也不存在了…… 
  是的。就像现在西琉皇朝已被消灭,这块土地也成了“新西”王国的天下。 
  晴绍拭了拭泪水。“白娃,把水给我。” 
  “是,二夫人。” 
  虔诚的以干净的布专心一志地擦亮墓石,然后跪在墓石前方,取出念珠,晴绍闭上双眼为亡夫祝祷着。 
  “咦?这不是……前妃殿下吗?” 
  中断了祝祷,晴绍转过头去问道:“您是……” 
  “好久不见了,不知殿下可安泰?我是南夷露露,您大概不记得了吧?” 
  “露露殿下。”这会儿唤醒尘封已久的记忆,晴绍行礼说:“谢谢您的问候。您也是来探望飒亚陛下的?” 
  “嗯……”沉重地一叹息,南夷露露转向墓石。“算是前来对故人致上一点敬意吧!我向来觉得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对一块石头再怎么拜,也不可能对已逝者有什么影响。这回倒是打破了我自己的成见,想和陛下好好地道别,您不介意让我也一起祝祷吧?” 
  “请。” 
  让开一小块空位,两名女子各怀着对前西琉皇帝的不同思念,诚心地祝祷着。半晌,露露协助西琉晴绍起身后,问道:“我记得,当初陛下暂时远离朝廷之际,不是曾给妳一封休书,让妳回北狄去了?” 
  “是,蒙陛下恩典,休书上并未对罪妾无法生育孩子一事多加责难,所以晴绍平安地回到娘家。只是娘家兄长早已成亲,实无晴绍容身之处,结果……真是羞于启齿,我现在已改嫁给北狄财政大臣筑越为妾,日子还算安稳。” 
  “真是委屈妳了,堂堂前王妃,也是领有公主封号的殿下,竟成为大臣的妾室。”南夷露露感叹着,这世上对女子的苛求着实太严厉且不公平。 
  “不会的,夫君筑越的正室是家堂姊,她和我自幼情同姊妹,即使如今共事一夫,我二人仍相安无事、和睦融洽。况且……现在的夫君待我很好、很温柔。” 
  最重要的,是她在夫君怀中,真正品尝并感受到被爱的喜悦,而非过去在深宫内苑中的苦闷。也许她一辈子都无法爱夫君像陛下那样深,但她是爱夫君的,以一个贤妻的心,敬爱着。 
  “原来如此,那么我也能少点罪恶感了,想一想我似乎也是让您落入绝境的恶人呢。”露露吞回了“恭喜”二字,在墓地前,要如何说恭喜她找到新生活呢? 
  “请千万不要这么说。得知陛下的不幸后,晴绍深深感悟到这世上的仇恨太多,体谅太少,要是不让欲望与野心遮蔽了双眼,且让愤怒与嫉妒都消失,那么许多悲剧也许都不会发生。”从悲剧中走出来,晴绍才晓得往往人生的悲剧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唉,也是。在我们眼前的也是一场悲剧。”露露不知道这是否就是西琉飒亚想要的,不过他就此撒手人寰未免太不负责任了。“明明可以挽救的,要是肯接受我的援兵,就不会这样了。” 
  “咦?”晴绍不解地眨眨眼。 
  “哈,别理会,我这是自说自话,因为能给我回答的人,已经再也不会开口了。我只是纳闷、不了解,是什么样的理由,使得陛下非选择这条路不可,他的行为是那样的矛盾,偏偏他又是个那般聪颖的人,走上绝路的理由,我怎么也悟不透啊!” 
  “您到底是在说什么呢?愿不愿意与晴绍分享?”能多听听陛下的过往,也好。 
  想了想,南夷露露点头说:“既然陛下不在了,我想我说出来也无妨。倒是我这趟是顺道来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去邻近的黑石矿区参与竞标。所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在路途上说给夫人您听吗?” 
  “那真是凑巧,我也是。趁着夫君要来竞标这次开采出的新黑石矿,特地央求他带我来西琉的。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前往矿区。” 
  “请吧,呃……该改口称呼您为筑越夫人了。” 
  以微笑化解尴尬,晴绍大方地让出前路说:“请,露露殿下。”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会是件多么奇妙而又无法预料的事,现在南夷露露与筑越晴绍还不知道。 
  *** 
  黑石矿区,位居皇陵近郊,被名为七神山的数座巨出所环绕,其中一座最险峻的,也是至今无人敢靠近的、仍在冒烟的央山,据说曾是爆发过数次造成无数死伤的可怕火山。谁也不知道它下一次的爆发会是什么时候,曾有企图预测的人,但每次的预测都落空了。 
  除了不稳定的火山外,矿区的地形气候恶劣,造成过去西琉的君主迟迟不愿开发此地,甚至故意挑选此地为皇陵重地,好劝诫子子孙孙保护这矿区。然而这样的祈愿,被一股外来势力所打破——对黑石矿迫切需要的南夷露露,投入大批人力,铲平阻隔在前方的小神上,拓平了一条能深入矿区的道路,好把黑石矿顺利运出。 
  不过,许多危险依然潜藏在矿区中,威胁着在矿区里外工作的工人与奴隶们。 
  喷出大量火山灰云的矿区,经年笼罩着致命的烟雾,长期在矿区工作的人,几乎都会罹患上严重的肺病。加上开采黑石必须深入酷热的地底,一步出矿道外便得面临高山冰冷的气候,如此冷热交迫的困窘环境,谁会愿意在此地工作呢? 
  所以,当年南夷露露是以极其高压的手段,强行征召百姓、平民与奴隶入山,才有办法拓垦出这矿区,而在南夷露露撤出西琉后,这些人都获得释放,矿区也一度关闭。 
  只是,新西王国的新王上任没多久,这矿区又再度被开启了,这次不再靠着强行征召的手段,替代的是供给丰厚的酬劳,好让一些穷困的老百姓能自愿加入开采行列。 
  唯一的例外就是罪犯。他们被铐上手铐、脚镣,一批批的运送到矿区,替新王劳动,以补偿他们的罪过。 
  这些人在矿区中的地位是最低的,等同于免费的奴隶。 
  “喝,动作快,别拖拖拉拉的!”工头愤怒的挥动着鞭子,朝着辛勤工作的人们叫嚷着。“要是谁偷懒,谁就别想领今日的工资了!” 
  “有什么了不起,再叫嚷下去,看我们全都停手不干了。”小声的,推着轮车往矿道内前进的人们中,有人嘟嚷着。 
  “忍忍吧,我们还算好的,那些罪犯可是一毛钱都拿不到,还得做牛做为的干活儿呢!”劝说的人瞄了一眼在前方,那一小群穿著象征罪犯的粗布袍,在冻死人的天候里,不住打哆嗦、赤脚扛东西的人们。 
  “谁教他们活该,犯了罪就该受惩罚啊!”另一人奚落地回道。“嘿嘿,你们说,今天工头会不会又去找那家伙的麻烦啊?” 
  提起这话题,较心软的人都不由得摇头说:“别拿别人的灾难来取笑吧!” 
  “又不是我们在找他的麻烦。哈!”一耸肩,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我一直在猜想,为什么工头那么爱找他的麻烦,你们觉得呢?” 
  “八成是那家伙又不回嘴,又不会倒下去装死吧?换成别人早就跪地求饶了,偏偏那家伙每次就是站在那边,让工头鞭打个痛快,谁都看得出来是工头故意找碴发泄,但他也绝不反抗。” 
  “该不会,他是个哑巴?” 
  “谁晓得……戴上那种铁面具,还能说得出话来吗?” 
  一伙人谈论得正热烈,完全没发现已经被工头盯上。忽然“啪咻!”的一鞭子挥了过来。“你们几个是皮在痒了吗?闭上你们的嘴,别用舌头,用手脚快点搬运!” 
  众人立刻成鸟兽散。 
  哼,全是些爱嚼舌根的废物。工头喷火的眼四处寻找目标,想看看还有谁敢偷懒的。恰巧他看到了那家伙—— 
  说他是全矿区内最显眼的人也不为过,毕竟整个头都被铁盔牢牢锁住,完全不见其面孔,而丑得吓人的铁面具仅开三个小孔,小到连那面具底下到底真否有一双眼都无法确认。 
  这般怪异的德行,打从他第一天被送进矿区,就让工头非常看不顺眼。 
  比起一般罪犯而言,那家伙的确安分又不闹事,不仅是不言不语,工作也不曾偷懒过,偶尔还会看到他偷偷帮些年老力衰的罪犯分担工作,把自己的粮食分给年纪尚小的罪犯。 
  或许就是这种行径,看在工头眼底很不是滋味。 
  罪犯就是罪犯,烧杀掳掠无所不用其极的使坏,成了阶下囚以后也不可能改其凶恶、卑劣的性格,偷懒或是顶嘴反抗都好,就是不该像这样“自命清高”,想在地狱中假装自己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圣人吗? 
  偏就要揪出那家伙低贱的一面来!工头紧盯着“铁面人”的一举一动,不管他原本是盗贼或土匪,自己一定会让他原形毕露的! 
  *** 
  “您说的是真的吗?是陛下故意要让司珐尔谋反的?”晴绍整张脸都白了,她实在难以置信。 
  “我骗妳有何好处吗?根据我的研判,这一点恐怕连司珐尔也没想到,当陛下将他关入大牢后,他会恨陛下入骨的理由就在于此。而让我觉得矛盾之处也是这一点,陛下若想要让司珐尔当上王,何不干脆点让位?弄得司珐尔谋反后,陛下明明有机会可以轻易杀了他,却给他机会逃脱,让司珐尔反咬自己一口。这……聪明如陛下,何必自掘坟墓呢?” 
  如果这是真的,晴绍黯然地想道:陛下用情竟这么地深,深到作茧自缚。 
  “您的看法又是如何呢,筑越夫人?” 
  苦笑着,晴绍说:“那是因为陛下他……既是爱着司珐尔,也爱着西琉皇朝吧!要抉择这两者中的一个,诚实的陛下做不到,只好让自己成为一根被命运拉扯的绳子,断裂或牺牲。” 
  诧异地眨眨眼,露露倒抽了口气。“原来妳……知道?” 
  “嗯。”晴绍现在能坦然地承认自己知道司珐尔与陛下之间的情事,都得归功于夫君让她走出阴影了。 
  “您真是太了不起了,夫人。”露露这会儿改以不同的目光看着晴绍。“我怀疑换成是我,能否承受得住这打击,可是妳不但熬过来了,还能继续过着人生,不得不让人敬佩。” 
  “请不要这么说。”叹息着,晴绍摇头。“我也曾为此,而对陛下作了很卑鄙、很过分的事。” 
  露露想也是,女人的嫉妒绝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的。可是今日晴绍夫人这样淡漠地看待这件事,想必历经一番挣扎吧? 
  “这都是我的推测,您姑且听听看吧!”晴绍把话题转回。“原本打算远离宫廷的陛下,晓得了司珐尔并没忘情宫廷,仍暗中计划要重回朝廷的事。他忧心着当司珐尔凯旋回朝后,朝廷中再没有人是司大人的敌手了,而自己也一定会被司珐尔所掌控。是的,陛下一直深受司珐尔的威胁,而这个国家的君主到底是谁?他或者是司珐尔呢?” 
  颔首,露露也同意这一点。从各方面来看,司珐尔都太突出,两天底下没有一个作臣子的光芒该高于他的主子的。 
  “要是陛下能让出权力给司珐尔,让他去带领朝廷、统治天下也未尝不是个好方法。可陛下终究不是那样软弱昏庸的君主,与其让司珐尔成为暗中君临天下的阴谋者,不如让司珐尔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去挑战他所应得的,因此陛下才会决定要和司珐尔正面交锋吧?” 
  露露佩服地说:“太了不起了,这样一来总算可以说通了!您的一席话解开我长久的疑惑呢!” 
  晴绍再摇头。“不论再怎么样推测,真相都已随陛下埋葬在黑暗中。这一役,陛下输了,而我们永远再也无法接近陛下,是冰冷的真实。” 
  “真实往往是最教人伤痛的。”露露想起自己最后与陛下的会面时,陛下那洒脱的微笑。当时,也许陛下的心中就已经埋藏着……这样深而无法诉说的痛苦了吗?然而他还能微笑以对? 
  露露不得不说:司珐尔,这又何尝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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