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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八辑)-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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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诉你?”她向伯格探过身来,好像要对他的黑胡子啐一口似的。“告诉你?相信你?你配吗?”
  “我有同样的权利……”伯格提出了抗议。
  可是她不等伯格说完话,就绕过他走到她的同伙那儿去了。
  “得啦,我们走吧,”她对他们说,“等听证会结束以后我们再来收拾他们俩。不管他们跑到哪儿,我们总会找得到的。”
  那帮人像突然惊醒过来的牲畜一样动起来了。她领着他们向前绕过水潭,在特威格、哈克和约翰·斯通三人一马面前走过去。她离特威格只有一臂之距,所以她一面走一面伸出手来在特威格的右肩上拍了一下,应该是说在她肩膀的树皮衣服上拍了一下。特威格被她拍得往后退缩了一下,但露西·阿罗迪特只是对她咧嘴笑笑,并在她面前走过去了。她带着那帮人走进了树林,顺着约翰·斯通和特威格刚才来的那条路走了。伯格也跟着他们走了。几分钟之后,他们的声音就消失在远处。
  “是这样的吗?”哈克在一片寂静中问约翰,“确有这样的设备能找到植物爷爷的盘根错节根系吗?”
  约翰皱皱眉头,眯起了那一双蔚蓝的眼睛。
  “有,”约翰回答说,“这是一种新式的热跟踪设备,它能觉察出非常细微的差别,只要植物根部的液体一流动,它就能测量到最微小的热量变化。我想在你们这个星球上谁也不会知道这种东西,更不用说……”他突然住口不说了。然后又换个话题说:“我真不相信有人竟会把这种东西送到这儿来,而我却没有听说。不过在商业地区,总是有人会冒险投机的。”
  “把他们抓起来!”特威格轻声地说,“宣布他们用这种东西是非法的!”
  约翰摇了摇头。
  “我现在还没有可靠的证据来证明你爷爷是有知觉的生物,”他说道,“没有这种证据,我是没有合法的权力来保护他的。”
  ‘你不相信我们?”哈克的瘦脸在胡子茬底下显得更瘦了。
  “不,作为我个人来说,我是相信你们的,”约翰说道,“甚至在人类开始离开地球之前,已经发现了这样一个现像,即:要是有人想把一种植物砍掉或烧掉,它就会在微电流计上显示出反应来。很久以来,人们就认为植物具有智能反应,并能作出智能反应。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产生植物与人类进行智能交流的现像是合乎逻辑的,你们说的那个植物爷爷就像这种情况。不过我还得亲自跟它接触,了解一下,或者取得某种证明它存在的确凿证据。”
  “不过,照刚才那个叫露西·阿罗迪特的女人说,再过一两天,恐怕没有什么东西好接触了。”哈克接着说道。
  “是呀,”约翰应了一声就回过头来问特威格:“你知道植物爷爷在哪儿吗?”
  “到处都有他。”特威格说。
  “特威格,你应知道斯通的心意。”哈克转回头来又对约翰说:“斯通,她知道他的下落。”
  特威格对满脸是胡子茬茬的哈克瞪了一眼。
  “你应该告诉我,”约翰·斯通说,“我越早碰到植物爷爷,就能越早保护他。”
  “不!”特威格轻轻地说。
  “宝贝,你可要懂事呀!”哈克说,“你不是已经听见露西·阿罗迪特说了吗,他们会找到爷爷的。假使他们知道,你为什么还不让约翰·斯通知道呢?乖,对他说吧。”
  “我不相信!她是在撒谎,她根本不知道!”特威格说。
  “如果她知道,你这不是太冒险了吗!”约翰说,“如果在我碰到植物爷爷之前,他们就挖掘到他并把他毁了,你这不是失去你最想挽救的东西了吗?”
  “植物爷爷的儿孙们即使会说话,也绝对不会讲出他的下落来。”特威格低声说,“所以我不会讲出他的下落来的。”
  “不讲也行,那你就把我带到他那儿去吧。”约翰说。
  特威格摇了摇头。
  “特威格,听着,”哈克插进嘴来,特威格对他望望。“特威格,你得听斯通的话呀。”她又摇摇头。
  “那你就问问爷爷本人吧,让他作主。”哈克说。
  她第三次摇摇头,然后就走到一棵树旁边,伸开两臂抱住了树干。她倒并不是光想让树枝帮她跟植物爷爷谈话,还想把她的脸藏在树于背后,不让哈克和约翰两人看见。
  “爷爷!”她在心中说,“爷爷,你听到我在说话吗?这叫我怎么办呢?”
  没有回话。
  “爷爷!”她的心灵在呼唤。
  仍然没有回答。特威格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她觉得她一点也接触不到植物爷爷了,他不是被害就是沉睡去了。于是她竭力地把自己的灵感延伸出去,最后终于感到他还在,不过,他没有注意到她在呼唤。
  “爷爷!”
  可是,毫无用处。这种情况就像一个人站在远远的高山顶上,她用耳语般的嗓子向他呼喊一样。植物爷爷已经陷于沉思之中,她叫不应他。她竭力抑制住向她心头袭来的阵阵恐惧和悲痛。过去,爷爷总是跟她息息相通,只是最近这几年自从垦荒人大片大片烧荒以来,他才开始独自沉思,并谈到他要去长眠了。
  特威格慢慢地放开树干,并回过身来面对哈克和约翰两人。
  “他就是不答理。”她说。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
  “那就由你拿主意了,是不是呀?”还是哈克先开腔,他的口气很温和。
  她点点头,心里乱极了。不过,她最后还是想出了一个主意。
  “我不带你到爷爷那儿去,”她举目向斯通脸上望来,“我想自己去,去看看情况怎么样,那些垦荒人是不是已经发现他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
  “不行,我不能等,”约翰说,“我到这儿来想亲自看看那些被烧过荒的地区。现在有时间,我应当去看看。如果我在采取措施保护你爷爷之前,把这个案子提交到法院去,我就得尽量收集证据。”
  “我陪你去看。”哈克对约翰说。
  “不,”约翰说,“你应一直向南走,到你第一个碰到的集镇或村庄去向当局报告,说你是我传呼的证人。这样,就可以把你受到法律保护的事列入公开记录。你能避开刚才走的那帮人吗?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抓住你呀。”
  哈克哼了一声,表示对那帮人既憎恶,又蔑视。
  “那好!”约翰说,“我得把事情搞得有把握些。那你就到最近的居民点去吧,喔,这居民点叫什么名字?”
  “法尔维尔,”哈克说,“在西南方向十几里的地方。”
  “法尔维尔,好。等我看过几个被烧荒的地区后,我到这个地方去找你。我有张地图,上面标有被烧地区的位置。”约翰回头对特威格说:“特威格,你就去看看植物爷爷吧,看看他有没有被人发现的迹像。然后你就尽快来找我,你看能做得到吗?”
  “当然罗,”特威格傲慢地说,“无论你走到哪儿,我的植物兄弟和姊妹一定可以告诉我你的下落。”
  不过,她转身要走之前,犹豫了一下,她对哈克不放心地看看,一阵阵的担心好像是什么动物的锐利牙齿在啃她似的。
  “喂,你可千万别喝酒呀,”她对哈克说,“假如你喝醉了,他们就会想法子要你好看的。”
  “我答应,一滴酒也不喝。”哈克说。
  她仍然有点犹豫。不过她知道,她越是在这里久留下去,就越是不想走。所以她狠狠心就扭头走了。一会儿后,她就消失在树林中间,看不见他们两人了。
  特威格疾走如飞。以往,她只要一跑就高兴得什么东西都忘了,可是现在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满腹心事,那些使她担心的情况像一群看不见的恶魔一样紧紧地跟随着她。她的心灵在不时地唤呼着植物爷爷,可是他没有回答。只要有可能,她就停下来跟植物爷爷的根子根孙接触。
  森林每天在成长和变化。当特威格需要在林间快走时,她从来没有计算过她到底走得有多快。她毕竟是个人类呀!在地球死亡之前,人类就开始向空间进发了。那时人类还在地球上举行马拉松赛跑。特威格走路的最快速度就和当时马拉松赛跑的冠军差不多,要快也快不了多少。不过,差别就在于特威格必要时,可以整天按这种速度或接近于这种速度不停地跑下去。现在,她就是在这样跑,也不知道自己跑得有多快。反正,她飞快飞快地在赶路,林中大大小小的树木和树丛纷纷向两边退缩,为她让出一条走廊来,让她飞奔。她的两条腿在晌午的阳光下倏忽摆动,几乎没有在地上投下影子。
  当特威格到达目的地的边缘地区时,下午已经过去了一半。不久,她就来到了目的地,植物爷爷的盘根错节的根系就在这个地区下面15至40公尺的深处,上面是一片森林。从边缘地区到这里,一路上的植物兄弟姊妹都向她显示,没有一个垦荒人的足迹曾经踏上过这里的原始森林。不过,在她没有来同它们接触之前,它们都未能事先跟她通声气。特威格一到之后,就伸开双臂抱住一棵高高的树姊,让那些思想滞缓的树叶回忆这一周来逐日逐夜的所见所闻。
  可是,除了飒飒的风声之外,这些树叶想不起来还听到过什么别的声音。没有人在它们旁边经过,甚至远远的地方也没有;附近也没有传来过什么机械的声音。除了太阳、月亮和星星每日每夜定时在它们头顶上来来去去外,只有云彩飘过,有时间或夹杂着一场阵雨。
  露西·阿罗迪特一定是撒谎,这些垦荒人要么根本没有他们所说的那种设备,要么就是没用这种设备在这里找过植物爷爷。特威格宽慰地舒一口气,就倒身扑在地上,在小草兄弟之间张开双臂拥抱着她的天地。
  爷爷安安全全,仍然像以前那样安安全全。特威格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这一阵子宽慰。这样,睡意就突然向她袭来了。事实上,她已经足足跑了几个小时,真是又急又累,现在这一松弛,使她马上就睡着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轮明月高挂在明净的夜空。植物爷爷正在思索,他没有专门思念她,只是在想别的什么事情的时候联想到了她。他好像若有所思地缅怀着她,感到她不会听到他的心声。
  “……这个世界是被大气所包围的,我可从来没有延伸到大气以外的地方去过,”他心中在想,“不过现在,我的小跑腿将要跑到世界的尽头去。尽头过去是星星,星星过去还有更多的星星,过去,过去……直到宇宙深处,越过去越深。在那宇宙深处,一个个巨大的星系像朵朵云彩在飘浮,或像一大群撒开腿的孩子一样在四散奔跑,你追我赶。它们从一个共同点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一直散到时间和距离的最终边缘,在这广袤无垠的空间有着许多许多生命。我的小跑腿会慢慢地了解它们,了解它们的起始和结局,以及中间发生的一切过程。她将会了解它们的诞生和生长过程,她将会了解时间和空间中一切生命所经历的过程究竟是偶然的呢,还是有意安排的。所以,有破坏就会有创造;有沉睡就会有觉醒;有失败就会有胜利。就像这个世界的两极,有严寒的冬天就会有温暖的夏天一样。他们干尽一切来摧毁我,到头来只会使我的小跑腿获得新生,成为一个来往于星际间的伟大的使者……”
  “爷爷!”特威格叫了起来。植物爷爷的思路突然被打断了。
  “小宝贝,你醒了吗?”爷爷问道,“如果你睡醒了,那你就该走了。”
  “走?”特威格问道,她仍然有点迷迷糊糊。“走……为什么?到哪儿去?去干什么?”
  “你的老朋友哈克快要死了,你以后的朋友约翰·斯通正在快马加鞭地赶到他那儿去,”植物爷爷的心灵在对她说,“那些想摧毁我和哈克的人设下圈套把他害死了,他们很快就要到这儿来也想把我弄死,现在你该走了吧。”
  特威格这才完全惊醒过来,她一骨碌爬起身来。
  “怎么回事?”她急忙问道,“哈克在哪儿?”
  “在法尔维尔北面的一条山沟沟里,看起来他好像是喝醉了酒,迷路走到那儿失足跌死的,其实他是被人家从悬崖上推下来的。我们的敌人设圈套让他喝酒,然后把他带到那里往下一推,他就摔下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告诉我呢?”特威格哭起来了。
  “告诉你也没有用,”植物爷爷说,“哈克的死是免不了的,正像他们要到这儿来弄死我,也避免不了一样。”
  “到这儿来?”特威格火冒三丈,“谁能到这儿来?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在哪儿。”
  “他们知道,”爷爷说,“当你到这里来的时候,那个叫露西·阿罗迪特的女人在你肩膀的树皮衣服上钉了一个什么东西,这个小玩意儿能够发出呼叫信号,她那里有个听得见这种信号的东西。因此你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她都知道。你到这里不再往前走了,他们就知道你找到了我,因此也就知道我所在的地方了。”
  特威格伸手向肩膀后面摸去,她的手指摸到了一个又圆又硬的小东西。她把它从树皮衣服上拨出来,拿到前面一看,只见那玩意儿在月光底下像一颗没有光泽的珍珠,底下有一根尖尖的小针。这家伙就是靠这根小针插在她的树皮衣服上的。
  “我把它拿开!”她说,“把它拿到别的地方去……”
  “那也没用了,”爷爷说,“别折磨你自己了。在他们来以前,我就要去长眠不醒了,他们只能摧毁我的根部,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特威格说,“你等一等……我跑去找约翰·斯通。在他们使你的根部受到重大伤害之前,他能赶到这儿来。这样你就不用去睡了……”
  “小跑腿呀,小跑腿,”爷爷说,“即使约翰·斯通今天救了我,他也只不过是把我不可避免的命运往后推一阵子而已。自从你的同类人踏上这个星球的那一天起,我迟早总是要去长眠的,这是必然的。要是你了解我现在高高兴兴去安睡,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悲哀了。你要把我有用的东西传下去,传到我不能传的地方去,传得远远的、深深的,要超越距离和想像。”
  “不!”特威格哭着说,“我不会让你被人弄死。我要跑到哈克那儿去找约翰·斯通。他会来救你的。你等着我,爷爷!等着……”
  她心灵中对爷爷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转身向法尔维尔跑去了。草兄草弟们在她前面开路,大大小小的树枝为她让路。可是她几乎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动作。她一心只想着爷爷不能死……不能死……
  她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快。可是当她跑到法尔维尔附近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草见草弟们把她引到那个又深又黑的山沟沟里。在山沟沟远远的那一边的树林里,微微发白的天空下衬托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和一匹高头大马的黑色轮廓。但山沟里仍然是一片黑暗,沟底下有一堆什么东西躺在那儿,那就是哈克。特威格一看到哈克,暂时把植物爷爷忘了。她不顾一切地从山沟边沿上直冲下去,要是换个人,准保跌跌撞撞摔上几十个跟斗了。可是她头脑中对哪些地方崎岖不平,哪些地方有树丛或荆棘非常清楚,所以她连趔趄也不打一个就跑到了哈克身边,跪了下来。
  “哈克!”她又哭又喊,泪流满面。
  山沟沟那边传来了一阵巨物坠地的响声,那是一个体重显然不轻的人跳下地来的声音。接着约翰·斯通就步行来到哈克身边,他在她对面蹲了下来,伸手用手指在哈克瘦削的下巴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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