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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心雯红酥手 (全)-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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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公主肝肠寸断。她知道,婚礼的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降临,她就要变成泡沫。

这时,她的六个姐姐浮出海面。她们脸色苍白,美丽的长发全都不见了。原来她们用长发跟巫婆换来了一把尖刀。

她们将尖刀交给海公主,并告诉她,只有杀了不爱她的王子,才可逃避一死。

海公主想了一夜。黎明时分,她将珍贵的尖刀扔掉,自己纵身跃入大海,化为泡沫。”

故事讲完了。他们都一言不发。

许久,林惟凯才说:“这则《海的女儿》实在不像童话,它是一则爱情训诫,写给成年人的。”

“怎么说?”

“它告诉人们,爱情是世上最没谱的东西。有人一辈子耕耘,仍然入不敷出,就像海公主。她为了爱情,到人世走一遭,却什么

都没得到,还白白受苦。”

“谁要她这么傻?”她轻轻地说。

“可惜,像海公主这么傻的人不只她一个。”

她不知道他是否话里有话,但她却为这句话,睁着眼听了一夜他的呼吸。


深夜,林惟凯睡得像个孩子,呼吸温柔细碎。

她去厨房倒了一杯白开水,坐在地毯上,挑了一张旧碟看。是王家卫的《花样年华》。

软而细碎的上海话,旧照片,发黄的墙壁,然后张曼玉出现了,一袭旗袍,娇红牡丹和翠绿叶子,衬出一张俏脸。这是个心事内

敛的女人,却清醒地看到自己的丈夫和邻家女人不寻常的交往。那个邻家女子,美丽而虚荣。

剧中的梁朝伟,形象如往日,头发油光,笔挺的西装,忧郁是他所有表情的主基调,笑起来眼神却极诡异。曾深爱家中美丽而虚

荣的妻子,全部工作压力只为负担自己的小家庭。

终于真相大白。他和她两个人,因为有着相同的命运,心照不宣地体恤和温暖着,却无关爱情。

同一段音乐反复响起,丝丝缕缕,奏尽1962年的古旧往事:“花样的年华,月样的衣衫……”

碟子很快就放完了。屏幕在黑暗里,散射着幽蓝的光。

她没有开灯,无声无息地爬上床,蜷缩起身子开始发抖——她又回到了那个噩梦。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床上像野兽一样交合……比现在小一号的她,惊惶失措地看着这一幕,身体颤抖如一片叶子。

“不!不要!”她狂喊着,一下子被惊醒。一滴泪慢慢地浮上来。

林惟凯忽然开灯坐起来,看了她几秒钟,问:“你又作噩梦了?”

她点点头,仍然蜷缩着身子,仍然止不住地发抖——她浑身像冰冻一样寒冷。

他躺回她身边,他那有力的胳膊搂紧了她,试图用身子来温热她。他抚摸她冰凉而柔软的身体,把她握紧的手指一粒粒扳开含在

嘴里。

她长久地抱着他,像一条冻僵的蛇,躲在春天的树林里,感受着温暖潮湿的雾气,一点一点侵入皮肤,再一次复活。

他细细地长久地抚摸着她,没有欲望,只有温暖。直到她的每一寸皮肤都有了温度。

他的手那么大那么暖。梅若素突然想流泪,喜欢上了这样的温暖。在他怀里,那么久以来第一次她在夜里睡着了。



负疚 

我是个自私、冷酷,无情无义的坏女人。 

第二天,林惟凯就买来一床大红的棉被。

梅若素嫌被子颜色老土,而且也太厚了。他说:“你的身体总是很冷,我要用大红棉被来温暖你。”

“卧房不是有空调吗?还有电热毯。”

“空调和电热毯都对孕妇不好,容易引发早产。”他认真地说。

不是不感动的。她问:“那你呢?”他怕热,晚上常常踢被子。

“要不我们分床而居?”他凝视着她。

她垂下眼睛:“那是再好不过,反正睡不睡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同。”自从得知她怀孕,他就再没有碰过她。

“你这样子像个怨妇。”他脸上有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的语气中果然充满哀怨:“你身边美女如云,我变得这样丑陋臃肿,你当然不会对我有兴趣。”

他走上来,用手捧住了她的脸。

“你说这话,会让我以为你爱上我了。” 

她心里一惊,嘴上却说:“本来就是嘛,我好像对你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严肃深沉的表情。

“新婚燕尔,我怎么舍得冷落娇妻呢?只是,素素,我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我不想因为一时贪欢,留下终身遗憾。”

梅若素又是一惊——是呀,她怎么没有想到孩子呢?难道和林惟凯相比,孩子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不!她立刻否认自己的想法。她只是习惯了,习惯靠着他宽厚的胸膛,枕在他坚实的臂弯里,听着他的心跳入眠,有一种安全、

舒适的感觉。她渴望已久的感觉!

于是,她赖上了他,说:“你知道我晚上会做噩梦。如果半夜里醒来,你不在身边,我会失眠的。”

他似乎犹豫了很久,才说:“好吧,我们不分床。”

说也奇怪,从这天开始,梅若素就再没有失眠,而且,饭量一天比一天大,最后除了三餐正餐外,还要吃零嘴、水果和宵夜。林

惟凯晚上回来,哪怕累极了,还要给她作宵夜,并叮嘱她哪些食物吃了有营养。

随着她的饭量增加,肚子里的胎儿也突飞猛进。那天,邵刚和齐眉到他们家来玩。齐眉瞪了她的肚子半天,忽然问:“若素,你

几个月了?怎么肚子这么大?”

梅若素迅速看了林惟凯一眼,说:“七个月。”

“天啊,七个月?看上去比我八个月还大呢!”齐眉说,“不会是双胞胎吧?”

梅若素连连否认:“我作过检查了,医生说只有一个。”

齐眉又问:“照了B超吗?男孩女孩?”

“男孩。”她小声说。

“哦,我也照了,是个女娃。”齐眉说,“我喜欢女儿,就不知道邵刚喜不喜欢。”

邵刚连忙说:“我当然喜欢,只要是咱们的孩子,管他生男生女,我都喜欢。”

“好老公!”齐眉当着他们的面,给了邵刚一个香吻,回头对梅若素说:“既然是一男一女,我们就来个指腹为婚吧。”

“这怎么行?”邵刚说,“算起来,咱们的女儿比人家还大呢。”

“大就大,现在不是流行姐弟恋嘛。而且,他们这一对俊男靓女,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漂亮。咱们女儿不吃亏。”

邵刚见妻子说得有道理,便碰了碰林惟凯的肩膀,问:“怎么样?哥儿们,我们结亲家吧?”

林惟凯笑着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你们还是问孩子他妈。”

邵刚夫妇走后,室内剩下了梅若素和林惟凯。

她坐在床沿,抬起头来,他正默默地望着她,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走近了她,他低语:“是个男孩,你怎么没告诉我?”

她有些不安,搪塞着说:“我也是才知道的。而且B超不一定准,我不想你失望。”

“我怎么会失望?”他顿了一下,说,“你以为我重男轻女?”

“你是林家的独子,林家这么大的产业,一定需要有个男性继承人,所以……”

他打断她的话:“你以为我会在乎吗?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不会在乎他是男是女!”

“可是你曾经说过不要他。”

她的话似乎击中了他的要害。他沉默许久,才一字一句地说:“那些已经过去了,我早就准备接受他。但,我们是夫妻,有什么

事,我希望你第一个告诉我,而不是最后一个!”

说罢,他就转身离开了。

梅若素呆呆地坐在床上,抚着自己的肚子。她怀孕不只七个月,而是九个月。这点连粗线条的齐眉都看出来,聪明绝顶的林惟凯

怎么会不产生怀疑呢?也许,他只是没有勇气问罢了。

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白凌霄从没给她做过一顿宵夜,从没照顾过她,从没想过娶她,她却爱他爱得无怨无悔。而林惟凯对她

这么好,这么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她却不爱他,反而把他当作自己爱白凌霄的牺牲品?

梅若素越来越发现自己是个自私、冷酷,无情无义的坏女人。看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她感觉自己的罪孽是那么深重。

她越来越害怕这孩子的出世,害怕他生下来后长了两颗像白凌霄一样的虎牙,那样的话,她怎么向林惟凯交待?她真的忍心和盘

托出,把一切向他说明,然后狠心地向他提出离婚吗?

不,她已经做不到!她没有勇气这样伤害他!


醉酒 

在大学时,我曾经爱上过一个女孩。 

对林惟凯的负疚感越来越压得梅若素喘不过气来。

每天当他去上班后,她就一个人躲在家里,偷偷地流泪。而等他回来时,她又立刻作出一副心满意足、快乐天真的样子,像一切

将要作母亲的小女人一样。

那天中午,林惟凯出门后,她又一个人趴在床上,让泛滥成灾的泪水奔涌在脸上,仿佛这样才可以洗净她的罪孽,她对他的负疚

与不安才可以减轻一些。

正当她哭得痛快、伤心时,门外忽然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林惟凯又回来了!她连忙用餐巾纸揩去脸上的泪水。

但他已走了进来,一进卧室就看见她眼睛红红,眼皮浮肿的样子。虽然她极力想对他挤出一丝笑容,他还是发现她哭过了。

他把自己回来拿的公文包扔在一边,大步走到她的床前,蹲下身子,仔细端祥着她的脸颊、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素素,

你怎么了?”

“我……我没有什么。”她仰起脸,作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我很好哇!”

“不,”他用手指触摸她的眼睑,“你哭过了,否则你的眼睑不会湿湿的。”

“没有。”她仍然坚持说,“惟凯,我没哭。刚才一粒沙子进了眼睛里,我用手揉出的眼泪。”

他微微眯起眼睛,深沉而忧郁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

“素素,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多心了,我会有什么事瞒着你?”她仍然强装笑颜。

“那就好。”他从床前站起身,拿过公文包,语气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临走时,他说:“今天和同事吃饭,要晚些回来。”

“知道了。”她说,“你放心,我不是三岁的小娃娃,会照顾好自己。”

梅若素没想到,林惟凯不但很晚回家,而且是被同事小李扶回来的——他喝得烂醉如泥。

自从结婚以来,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些惊惶地问

“林律师这段日子好像心情不太好,经常酗酒。”小李说。

酗酒,怎么会?在她的印象中,林惟凯一直是最理智的男人。他严谨、苛刻,一丝不苟。也许和律师职业有关,无论遇到什么情

况,他总是能十分坚定地控制和把握自己。

送走小李后,梅若素坐到沙发边,闻到了林惟凯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酒味。他躺在那儿,眉头紧蹙,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

“渴,渴极了。”他喃喃地说。 

她抱着他的头,拿白开水给他喝。他的身体灼热,四肢滚烫,像正在患一场大病。 

她像照顾一个病人那样,艰难地扶着摇摇晃晃的他,往卧室里走。她觉得靠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烂醉的男人好重,但她还是用力支

撑着,一直把他扶到卧室的床上。 

她让林惟凯躺下并解开他的衬衫扣子,把他的西装脱掉。

他在她的摆弄下像一个孩子,一个受到伤害的脆弱而无助的孩子。他需要安慰,需要有人能帮助他。 

他忽然拉过她忙碌的小手,把它放在自己炽热的胸膛上。

他说:“陪陪我,我难受极了。”

“惟凯,你到底怎么了?”她低声问,声音沙哑。

“我在大学时,曾经爱上过一个女孩。

她像她的名字一样,美丽而富于诗意。

第一次看到她,我以为遇到了一个天使。

我疯狂地爱上了她,却不敢向她表白,只一味病态地迷恋着她。

那个女孩对这些一无所知。

一直到毕业,她都不知道……”

林惟凯的话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她知道他醉了,他说的全都是醉话。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她的声音很轻,怕了惊醒他——她想知道他更多的秘密。

“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爱她。

这世上没有人能超过我……”

然后,他终于安静下来。她听到了他沉睡后粗重的鼻息声。

慢慢地,她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他滚烫的胸膛烤焦了似的。

有几次,她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都被他按住了。他在睡梦中依然醒着,一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仿佛她是他溺水时的一根救

命稻草。

因为他的手,她只能离他很近。他呼吸的热浪吹拂着清醒的她。

于是,她坐在他床边,他紧攥着她的手,这样一直到天亮。

天亮的时候,林惟凯睁开眼睛,看见了梅若素。

她默默无语,依然坐在床边,保持着守护他的姿势。

“素素。”他低唤着,猛地一下抱紧了她。她轻轻地挣扎着,他不让。

他把头埋进她的头发里,喃喃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喝醉酒。”

她想起昨天夜里他的醉话,忍不住说:“知道吗?你昨晚说了很多话。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么多话。”

“我都说什么了?”他问。

“你说,你曾经爱过一个女孩。你说,一直到现在你还爱着她。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他一愣,紧紧地盯住她。

“你不知道她是谁?”

“我当然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林惟凯没有接腔。他下了床,看到她那像小山包一样隆起的肚子,心里一阵歉疚,把她从坐着的椅子上扶起来。

梅若素在站起来的那个瞬间,突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他问。

“孩子,我的孩子……”

下身一片潮湿,羊水破了。他——她与白凌霄的孩子就要出来了!

阵痛袭击了她所有的意识。朦胧中,看到他苍白着脸,急忙拨打电话。

救护车来了,大夫来了,李倩如也来了。

一片嘈杂声。他抱起她,宽大温厚的手掌贴在她的背上,那么大,像是把她整个都捧在手心里。

她一直都那么冷,一直都想要温暖。而等她找到时,一切都太迟了。

颤抖着睫毛,她用力对他笑笑,说:“惟凯,你的手好大,好温暖。只可惜,它不该属于我。”

林惟凯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他刚想说什么,她已经被推进了产房。

出世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为什么还要继续这场婚姻?

由于羊水先破,梅若素一到医院,就迅速被送进了产房。

守在产房外的李倩如焦虑不安地问:“惟凯,离预产期不是还差两个月吗?怎么就要生了?”

“早产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林澍培安慰妻子说,“孙子迫不及待要出来见你了。”

“怎么是孙子?应该是外孙。”李倩如纠正道。

“这倒是个问题。孩子出世后,到底是叫我爷爷呢,还是叫外公?”

“孩子姓林,当然是叫你爷爷。”

自始至终,林惟凯一言不发,两只眼睛紧盯着产房紧闭的门。

该死!如果他昨天晚上不喝醉酒,如果若素没有照顾他一夜,也许她就不会早产了。

但是,真的是早产吗?……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老天,只要她平安无事,他什么都不计较,都不追究了!

看他一脸担忧的神情,李倩如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老伴说:“医院现在不是有陪产吗?让惟凯进产房吧,也许他就不会这么紧张

了。”

林惟凯找来妇产科主任,向她提出陪产的请求。

主任笑着说:“丈夫陪产可以缓解情绪,对产妇生产很有帮助,我们医院也是提倡的。不过,要先征求一下产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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